余冬林
晚清使臣關于西方女子教育的認識及其影響
余冬林
[提要]晚清使臣對西方女子教育進行了近距離的考察,他們意識到西方女子教育的重要作用。在與中國傳統(tǒng)女子教育對比的基礎上,他們較為深刻地分析了西方女子教育興盛的原因。但他們也清晰地認識到,當時的中國尚不具備實行大規(guī)模教育的條件,因此,借鑒西方教育,也應當結合實際,量力而行。
使臣;女子教育;認識;影響
晚清使臣在考察西方文明時,不約而同地關注到西方教育尤其是女子教育問題。他們意識到西方教育與國民素質、社會發(fā)展之間的關系,如張德彝認為,國家強盛教育為本,“學校之興,庠序之盛乃知其文明進步,良有以也?!保?]因此,他們主張結合我國實際,對近代西方教育進行借鑒。
義務教育是西方近代教育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鴉片戰(zhàn)爭后,國人對西方義務教育開始有所介紹。如馮桂芬在《校飺廬抗議》中對英國、法國、荷蘭和瑞典等國的義務教育狀況有所記述;鄭觀應對歐美的義務教育也有一定的論述。但是,他們大都未出國門,因此對西方義務教育的認識沒有使臣們實地考察那樣深刻而全面。1876年隨郭篙熹出使英國時,他在日記中記述了英國的教育情況:“西國兒童,不拘男女,凡八歲不送入學者,議罰有例。故男女無論貧富,無不知書識字”。[2]“凡生子女皆報官。鄉(xiāng)官歲核戶冊。己屆五歲者即令入塾,故英國男女無一不識字者,雖車夫匠役,每于工作暇時,鮮有不閱新聞紙而廣見聞者”。[3]西方教育普及,文盲半文盲很少。張德彝發(fā)現(xiàn),實行義務教育制度在歐洲國家中是很普遍的現(xiàn)象。德國律例規(guī)定,無論貧富之子女,至六七歲,皆須入學,如有抗例不遵者,則要追究其父母的責任,“又特設夜學,使其未入學院者,于薄暮暇時,入內(nèi)以學算學、畫學各藝,使其學有長進”[4]俄國讀書之人雖較遜于他國,但“近十數(shù)年頗見長進,每百名竟得十一二名能讀書者”[5]。
19世紀60、70年代,發(fā)達的西方女學開始受到中國知識階層的關注。王韜于1967-1869年游歷英法等國時注意到:英人“女子與男子同,幼而習誦,凡書畫、歷算、象緯、輿圖、山經(jīng)、海志、靡不切究窮研,得其精理”。[6]李圭游歷世界后寫成的《環(huán)游地球新錄》一書對“泰西風俗,男女并重,女學亦同于男”的狀況也進行了頗為詳細的記述。[7]張德彝通過自己的實地觀察,也發(fā)現(xiàn)西方國家重視女子教育,女子和男子具有同等受教育權。并且學習的內(nèi)容不是針甫女紅,“蓋洋女先讀書,后習天文算學,針鑿女紅一切略而不講”。[8]這與中國傳統(tǒng)女子教育有很大的差別。張德彝后來發(fā)現(xiàn),官中設有幼女學,女學與男學規(guī)模一律,亦先入鄉(xiāng)學郡學,既而實學,其所學者與男子稍異,然其初學,亦皆讀書寫字,學畫學算乃史記、律例、地理等學。
李圭發(fā)現(xiàn)“各國女塾,無地無之。英國大書院,男女一律入學考試。德國女生八歲,例必入塾讀書,否則罪其父母。美國女師、女徒多至三四百萬人?!保?]觀察到西方各國都是全民普及教育?!胺参鲊鴥和?,不拘男女,凡八歲不送入學者,議罰有例”,[10]由此可知,西方社會中女校的普及以及西方國家對女子入學已經(jīng)有了相關的法律規(guī)定。這就保障了適齡女子的入學率,而女師數(shù)量的增加既是女子教育發(fā)展的結果,又是女子教育發(fā)展的條件。李圭詳細記錄了在紐約考師館見到的情景:“凡欲為館師者,由此考試入選,始準授徒。試皆策論。時適見四男二女,正在凝思;監(jiān)試二人,巍然上坐,殊甚嚴肅。師必考試,至慎重也?!蔽鞣降目紟熤贫茸⒅貙處熤R的全面考察,李圭對此制度深以為然。他認為“師賢,生徒青可受陶熔。故考師之制又為書館綱領。”[11]這些學?!皩樨毭穸O之,故不收學費”,那些“極貧至不能蝴口者,設一小食以待之?!保?2]這些學校和一般學校一樣,男女同校。在柏林,有許多為國民所設的小學堂,每所有六七百人。而“柏林城中似此者凡二百八十所,均出自地方關稅,不收學費云?!保?3]看來當時德國采用的是對全國各地的貧民子弟進行集中教育的辦法。此外,也有許多補充形式,西行者也給予關注。在費城,李圭參觀了習正院。這里的“童稚男女,父母己故,無依倚者;或有父母而不能教者;或子女不肖,不受教者:皆由院中收留,使習正道,伸免流于不齒,誠善政也。”[14]這種學校針對的是貧民子弟中的特殊者,即孤兒以及那些父母因故不能行教育義務的子弟。除此之外,還對那些貧民子弟中的不肖子女進行收留、管教,這樣就能夠將教育的觸角延伸到貧民子弟中較為特殊的部分,使得貧民教育趨于完善。
戴鴻慈參觀一個女學堂,“此學堂亦男女共學,而女子為多。全堂生徒三百人,而女生二百云……教習強半皆女師,蓋以見其循循善誘,亦可規(guī)其風俗之趨向焉。”戴鴻慈提及“風俗之趨向”,是指西方女性在工作中日益占據(jù)重要位置,女教師的數(shù)量也日漸增多。他還觀察到,學生中“男則織網(wǎng),女則制衣,各業(yè)其業(yè)”,目的在于使學生“各長一能,且為貧民子弟教以謀生之術”。對西方教育中的這一環(huán)節(jié),戴鴻慈贊賞:“意誠善也!”[15]戴鴻慈考察巴黎女學堂,發(fā)現(xiàn)“堂中有教員四十名,女生四百名。所授學科有算學、文學、化學、格致、圖畫諸門類。每年經(jīng)費一千五百萬佛朗,合中國銀六百萬元……觀其幼稚,工徐耍玩,殊有快樂之致。”[16]
使臣們對西方女學興盛的原因進行了探討。李圭分析,西方諸國教育之所以日益興盛,是“欲盡用其才耳”。對西方女學的考察讓他意識到,“天下男女數(shù)目相當,若只教男而不教女,則十人僅作五人之用”。女子有強于男子的地方:“以心靜而專也”。如果因為教育不發(fā)展導致女子的能力 “終歸埋沒,豈不深負大造人生之意乎。”他的這種“男女平等”的思想,較中國傳統(tǒng)“重男輕女”的觀念進步了。張德彝認為,西方國家經(jīng)濟貿(mào)易的發(fā)展,迫使女子學習,不學就無以謀生。盡管張德彝沒有認識到男女平等是人類文明發(fā)展的趨勢。隨著人們觀念的更新,女子擁有與男子一樣的教育權利這是時代發(fā)展的必然,但他已能看到西方女學在其社會生活中發(fā)揮的重要作用。中國傳統(tǒng)女子教育以家庭教育為主要形式,以培養(yǎng)賢妻良母為最終目標,“三從四德”是女子言行舉止的圭臬。然而,隨著國門的洞開,這種傳統(tǒng)的女子教育觀念受到了沖擊,西方傳教士率先辦起了與封建女子教育相異質的教會女學。
近代教育的重要作用己經(jīng)被晚清使臣所認知,但是近代西方的教育制度卻不能夠很快就在中國推行。晚清使臣一方面看到西方教育在近代化發(fā)展中的重要作用,另一方面也意識到當時的中國尚不具備實現(xiàn)這樣大規(guī)模教育的條件。因此,向西方學習應該循序漸進,不然必有“病夫競走之仆”。
[1](清)張德彝.稿本航海述奇匯編(第8冊)[M].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7.
[2][3][5][10](清)張德彝.隨使法國記(合印本)[M].長沙:岳麓書社,1985.
[4](清)張德彝.稿本航海述奇匯編(第5冊)[M].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7.
[6](清)王韜.漫游隨錄[M].長沙:岳麓書社,1985.
[7](清)李圭.環(huán)游地球新錄[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0.
[8](清)張德彝.航海述奇(合印本)[M].長沙:岳麓書社, 1985.
[9][11][14](清)李圭.環(huán)游地球新錄[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0.
[12][13](清)戴鴻慈.出使九國日記[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
[15][16](清)戴鴻慈.出使九國日記[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0.
[責任編輯:邵猷芬]
余冬林(1972—),男,歷史學博士,九江學院社會系統(tǒng)學研究中心副教授,九江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中國文化史。(江西九江332005)
江西省高校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項目“晚清使臣與近代中國社會風習的變遷”(SHXTX1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