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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香撲鼻的村莊

2016-11-25 19:13短篇小說卓婭
廣西文學 2016年4期
關(guān)鍵詞:老金三寶魔鏡

短篇小說·卓婭/著

百合是個偏僻的小山村,這里人煙稀少,村外空著大把大把的土地。有一天,從城里開來幾輛大卡車,載著垃圾送到這里來傾倒。接著,有幾家工廠也將他們的廢料運過來,倒在那些垃圾的邊上。很快,這塊叫青草屏的草地上,像雨后長出蘑菇那樣長出一座垃圾山,發(fā)出刺鼻的臭味。

起風的日子,人們聞到了這股臭味。他們以為是扔在野地里的死家禽,在日照下腐爛了。他們照常吃飯、睡覺,扛著農(nóng)具去地里干活,以為忍幾天就會過去。以前也有這樣,有人將死豬或死雞扔在外邊,過幾天就聞到了尸體腐爛發(fā)出的臭味。

三寶第一個看到那個垃圾山。他的母羊白云懷了肚子,快要生了。聽說臨盆的母羊多溜達溜達,生小羊時會快便,三寶便每天牽著白云去青草屏走走,順便吃一肚草。

咦,啥時長出的疙瘩,將草壓了一大片呢。三寶牽著白云過去細看,娘哎,都是些啥東西哦,菜葉子、飯渣、肉末子、魚骨頭,擦屁股的紙片、斷了腿的塑料人,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三寶撿起一只易拉罐,往外倒了幾下沒倒出水,又撿起一只粉色的乳罩,在自己身上比畫了一下。他在“山頂”上發(fā)現(xiàn)一個長著兩條腿的怪物,爬上去將它拿了下來。

他不知道這是雙筒望遠鏡,拿在手上玩了一會,后來撲到兩個鏡筒上去看,著實被嚇一大跳,人差點被晃暈??戳撕芫?,他才明白過來,原來就是眼前的東西呢。村莊、山、遠處干活的人,都在鏡片上晃來晃去,近得像是一伸手就可摸到。他往天上看,鏡筒里突然撲進一蓬猛火,嚇得他失手將那怪物摔在了地上。他使勁揉著自己的眼睛,媽呀,只有快死的人才能盯著太陽看呢。

他稱這個怪物為魔鏡。后來他學會了用這個家伙看東西。他看到女人在家里做飯,男人在地頭干活。他在鏡片中數(shù)著村后山上的小樹,又移動鏡頭,讓繞著青草屏的清水河,從山下流到村莊,又從村莊流回山下。

三寶覺得有趣極了,像變戲法那樣,將周邊的東西都變了一遍。所有的東西都變得碩大無比,小草變成大樹,石頭變成巨石。鏡筒里突然冒出一對巨眼,直愣愣地瞪著三寶。三寶連忙拿開魔鏡,看到白云瞪著一雙大眼,略帶委屈地看著自己。

三寶擦去魔鏡上的灰,小心地掛在胸口。有了這個寶貝,三寶覺得自己也變成了神人。他昂起胸走路,盡力讓魔鏡露得更顯眼一點。村里的孩子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他們盯著魔鏡,緊緊地跟著他。三寶走到哪里,他們跟到哪里。在跟到清水河的盡頭時,三寶終于讓他們飽了眼福。

大家都知道天上掉寶了,丟下手里的活往青草屏那邊跑。男人們被好奇心驅(qū)使,女人們一心想著淘寶,甚至連那些平時只會倚著墻角曬太陽的老人,也拄著拐杖過來了。

大伙兒忍著刺鼻的臭氣扒開垃圾,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用舊的印花臉盆,半成新的牛皮帶,漂亮的水杯,衣襪鞋子,還有很多他們見都沒見過的稀奇古怪的東西,像山一樣堆積。

能用的工具都用上了,鏟子、鋤頭、棒頭,“山頭”被層層扒開,寶貝們散落一地。三寶舉起魔鏡,大伙兒的眼睛有銅鈴那么大,那里面發(fā)出的光,也像太陽光那樣刺眼呢。

黃昏后,大家拎著各自的收獲,心滿意足地回了村。家家的檐階下都亮著燈,人們的臉上都掛著滿足的笑,孩子們興奮得像老鼠那樣四處亂竄。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一反往日的寧靜,如開水般煮滾了。

沒過多少時間,青草屏那邊就傳來了難聞的氣味。刮風的日子,臭味更明顯了,像是有誰將腐爛的動物拿到你面前。大卡車還是一趟趟地來,但人們已過了先前的那股新鮮勁。他們好長時間沒去那邊了,不知道那“山”一天天地長大起來。

后來,沒有風,臭氣自己跑進村來。人們甚至不用出門,坐在家里就能聞到它的氣味了。有幾個挑剔的老人,已在抱怨聞不出飯菜的香味了。

清水河變黑了。從垃圾山上流下的黑水,經(jīng)過草地,草葉枯萎了。流到河里,河水變得渾濁不堪。白云不高興了,拽著三寶,走很長的路才能吃上中意的草,喝上干凈的水。

春天來了,小鳥飛到青草屏,沒逗留多久就飛走了,后來連蝴蝶和蜜蜂也成了稀客。三寶想挖些蚯蚓去河里釣魚,蚯蚓也很少了。他跳進河里捉魚,一條魚也沒捉到,魚兒們都游到別的地方去了。

現(xiàn)在,三寶覺得垃圾山一點也不可愛了,對山上的寶貝完全失去了興趣。他經(jīng)常舉著魔鏡看青草屏,那些垃圾都有一座小山那么高了。三寶在鏡頭里仰望那“山”,“山”也居高臨下驕傲地睥睨著他。

三寶舉起魔鏡看天上的飛鳥,他羨慕鳥們有一對翅膀,能在天上飛來飛去。飛鳥們遠遠地躲開青草屏,飛過云端,飛進了山林。三寶突然生了氣,從村里一口氣跑到青草屏。他怒火中燒,沖向垃圾山,手腳并用,撕扯,踩踏,他要扒掉這山,叫這些鬼東西們統(tǒng)統(tǒng)消失,永世不得翻身。

“哦哦,好厲害??!”孩子們拍著手在他背后叫。

三寶愈發(fā)神勇了,像舞著大刀的武林高手,身手過處,垃圾們四處紛飛,刮起陣陣旋風。他忘我地扒著“山”,全然不顧咩咩高叫的白云。孩子們像是見了令人恐懼的怪獸,捂著鼻子四散逃離。

有個村民扛著鋤頭經(jīng)過,大聲阻止三寶,“你這傻瓜,還不下來,你想臭死大家嗎?”

三寶停住手,傻傻地看著一片狼藉的“山下”。他的身上沾滿了菜葉、飯粒、各種碎屑,看上去像是剛從哪里鉆出來的野鬼。掛在胸口的那只魔鏡,這時也好不容易停下來,打著擺子跟他一起喘氣。

三寶感覺越來越無聊了。每一天,白云都要領(lǐng)他走更遠的路,才能吃上草。白云吃草時,他拿魔鏡看青草屏。那里的“山”越長越高了,圓滾滾的腦袋,胖墩墩的身體,像蹲了一只吃人的怪獸,氣勢洶洶地瞪著三寶。三寶晃動魔鏡,想將“山”晃倒,它卻像一坨屎,怎么晃都甩不掉。

三寶從來沒想過,白云會死。這陣子,它變得越來越?jīng)]力氣,胃口也細了。這天它吃完草,喝了幾口發(fā)臭的河水,倒在地上叫喚打滾。三寶以為它要生了,它竟然沒多久就斷了氣。

仿佛一夜之間,村里人發(fā)覺身體有了異樣。臉上發(fā)起血紅的疹子,胳膊和腿劇癢,一些平常不見天日的嫩肉,被癢得抓出一道道血漬。他們相互打量對方的狼狽樣,覺得事情蹊蹺了。

青草屏!垃圾山!他們終于醒悟過來。這段時間,他們快被那邊的臭氣臭得透不過氣來。它們像游魂那樣在村莊上飄蕩,一天到晚寸步不離地纏著他們,讓他們的身體和日子都跟著發(fā)臭。他們突然想到,有好長時間了,男人們再也聞不出女人身上的香味,孩子們再也不去外面玩了。

大卡車仍然隔天就從縣城方向開來,將新垃圾傾倒在舊垃圾的身上。每隔一段日子,垃圾“山”都像饅頭那樣膨脹一圈。他們終于憤怒了,操起菜刀、榔頭、椿杠,蜂擁到車子必經(jīng)的路口。

大卡車像是足月懷胎的大肚婆,呼呼地喘著粗氣跑過來。他們沖到路中央攔住了它。

司機踩住剎車,從駕駛室里伸出腦袋,一臉不解地打量他們。

“我們不許你過去倒垃圾?!贝蝾^的村民說。

“對,垃圾太臭了,我們?nèi)兆記]法過了?!?/p>

“我們的身上發(fā)紅疹了?!庇腥肆闷鸶觳玻o司機看上面的抓痕。那里的皮膚已被抓爛了,看起來血漬一片,樣子很嚇人。

“對,我們快被臭死了!”

“我們得皮膚病了!”

“我們不同意倒垃圾!”

“滾出去!”

“滾出去!”

“滾出去!”

大伙兒操著家伙,沖司機大聲嚷嚷,不讓車子前進半步。

司機擦了把腦門的汗,有點蒙了。他將手重新搭回方向盤,擺出一副繼續(xù)開車的樣子,但他確實是一步也開不了。這幫被憤怒沖昏頭腦的村民,招手擼臂地向他示威,幾乎霸占了整條公路。他慶幸自己開的是大卡車,位置高,扣緊車門躲在里面不出來,還是安全的。但是他也心急,他已經(jīng)約好牌友了,完成這趟差使回到城里,和他們玩到通宵。

他喝完水,又掠了把光禿禿的腦門,其實那里已經(jīng)沒有汗了。

“村民兄弟們,你們聽我講。這事你們跟我鬧,沒用。這都是上頭定的,跟我開車的沒半毛錢關(guān)系。我只是完成他們交代的任務,你們擋我路沒道理?!?/p>

“我們不管,只要往這邊倒垃圾的,都不許!”

“我們管你上頭是誰!”

“我們就要擋你這開車的!”

司機重新啟動油門,讓車子“轟轟轟”地空響。村民們以為它要過來了,下意識地倒退幾步。很快,他們又清醒過來,揮舞著家伙沖上去,將卡車團團圍住。

“不許開!”

“不許開!”

“不許開!”

司機按了下喇叭,村民們又被嚇了一跳,但這次他們沒有再后退。

“你就死了心,今日甭想開過去!”

“對,除非從我們身上開過去!”

司機的臉漲得血紅,“你們讓開!我要開了!我真要開了!”

他掛空擋踩油門,讓車子發(fā)出可怕的怒吼。有那么一會兒,大伙兒面面相覷,一臉茫然。這時路邊的莊稼地里突然躥出一個人,餓虎般撲進人群。

“綠殼!強盜!害人精!賠我羊來!”

三寶像是發(fā)了瘋,瞪著血紅的眼,對著車子拳打腳踢。車子又高又大,冷冰冰的紋絲不動。他氣壞了,抱起一塊石頭猛砸車頭。村民們受了感染,也躁動起來,操起家伙一陣猛砍亂砸。車子被打得遍體鱗傷,車燈碎了,車身凹陷進去,輪胎也被砍出好幾個洞。

車子又熄了火,司機將自己蜷縮在座位上,不敢再看他們。這幫家伙已經(jīng)瘋了,再去惹他們,怕是腦殼都保不住了。

不到一個鐘頭,從縣城方向呼嘯著奔來幾輛警車。車停后,跳下一群穿警服拿電棍的警察。

“退下退下,都給我散開!”一名身材高大、樣子威武的警察舉著電棍高叫。

這時幾乎全村的人都來了,男女老幼,擠擠挨挨的,幾乎將公路擠成一鍋沸油。

“這里誰是領(lǐng)頭?站出來跟我說話?!蹦敲叽蟮木煺f。

村長老金從人群中擠出來,大聲說:“我!”

警察看了一眼老金,“你是誰?”

“他是村長?!庇腥颂胬辖鸹亓嗽?。

警察說:“村長,你最好讓他們馬上回家。你們今天的聚眾鬧事,法律上叫‘妨礙交通工具安全行駛罪’,懂不?”

老金掃了一眼殺氣騰騰的警察,又回臉看了看劍拔弩張的村民,昂起臉輕蔑地說,“我們沒有罪,倒垃圾的有罪!!”

“對!倒垃圾的有罪!”村民們跟在后面起哄,“我們不會再讓你們倒垃圾了,我們快被毒死了!”

“對!我們堅決不同意,你們趕緊滾蛋!”

高大的警察說:“往這邊倒垃圾,是上頭的決定??h里領(lǐng)導已經(jīng)拍了板,準備在你們這里造一個全縣最大的垃圾掩埋場,懂不?”

“我們不同意在這里造垃圾場!”老金義正詞嚴地說。

“對,我們不同意!”

“我們會被毒死的!”

“滾出去,我們不許你們造!”

猛聽得一聲怪叫,三寶跳起來撲向那個高大警察。那人的胳膊被咬掉一塊,血流如注,警服即刻被染紅了一片。他捂住胳膊,臉色煞白。

躲在駕駛室的司機,這時用手一戳三寶喊道,“就是他,就是這個傻子,砸了我的車!”

老金說:“你他媽才是傻子!”

司機說:“沒錯,就是這傻逼貨,抱大石頭砸的車!”

幾個身強力壯的警察,像拎小雞一樣將三寶拎了起來。三寶被反剪雙手,像粽子那樣被他們?nèi)M警車。三寶抵死反抗,蹬著懸空的腳大罵:“強盜!惡蟲!賠我羊來!”

“嘭”的一聲,車門關(guān)了。三寶的怒吼被驟然切斷,留下路面的村民在那里發(fā)呆。

半個月后,三寶從看守所回到村里。他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臭味。

他將魔鏡掛在胸口,在村里逛了一圈。村里又恢復了以前的安靜,不過安靜得有點怪異。人們平靜地做著事,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他摸摸魔鏡,竟然沒有孩子跟他要。他覺得別扭,自己拿魔鏡往天上看,那里空空的,什么也沒有。

他看見王阿婆在檐階頭削土豆,站在那里看了一會。

“三寶,進來坐會吧,喝口水潤潤嘴?!?/p>

三寶進了屋,阿婆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

三寶說:“不喝,臭?!?/p>

阿婆說:“傻子,不是水,是空氣臭?!?/p>

三寶說:“毒死。”

阿婆將削好的土豆丟進一只臉盆,“三寶啊,你不要在外面亂說,當心人家又抓你進去。外頭人問你,你要說,不臭,香?!?/p>

“香?”三寶傻乎乎地看著王阿婆。但他馬上糾正自己,認真地說:“不香,臭?!?/p>

阿婆搖著頭,“唉,作孽。老天爺,你這可叫人咋活噢。”

出了王阿婆家,三寶向村外走去。有個村民正在地里給烏郎菜施肥。

“好臭??!”三寶故意大聲說。

村民直起腰,擦了把汗:“你說什么?是說農(nóng)藥嗎?”

三寶指指青草屏。村民的臉頓時變難看起來,他招手讓三寶過去?!安还茉趺凑f,比以前好多了,臭得沒那么明顯了。他們在消毒除臭了。”

“臭。”三寶堅持說。

那人扭著脖子往四下里看了幾眼,不安地說:“老實說,我已經(jīng)聞不出臭了,以后你不要跟我說臭不臭了。”

三寶跺著腳朝那人喊:“臭,臭,就是臭!”

那人不理他了,繼續(xù)給烏郎菜施肥。

三寶在村口轉(zhuǎn)了一圈,逢人就問:“臭嗎?”人們很詫異,有的笑笑,有的搖頭,沒一個說是臭的。三寶看到一幫女人在溪坑邊洗被單,走過去問:“臭嗎?”

女人們依舊用力地捶打著被單,笑嘻嘻地看著他。

“很臭,對嗎?”他滿懷希望。

“你說誰啊?是你自己嗎?”她們開心地戲弄他,用空棒棰拍打著水,往他身上濺。他跳腳躲開,一面還不死心,大聲回女人,“我不是說自己,我不臭,我是香的。我是說那里——”

“那里是哪里?。 迸藗冃Φ们把龊蠛?,“我香的——快來聞聞,我好香哦,啊喲我的親娘哎……”她們往對方身上撩水,哈哈大笑,“香,香死人啦。香得掉鼻子,香落你的頭,香掉你的命!”

三寶一臉困惑。女人們看到他這副可笑樣子,笑得更厲害了,彎倒在水邊直不起腰。

三寶走在去青草屏的路上。石子硌腳,他一看見就將它們踢走。石子滾進路邊的草叢,不見了,路面很快變得干凈起來。村里的那幫野孩子不知從哪里冒出來,風一樣追上他,學他的樣,嬉皮笑臉地踢著石子。沒石子,去踹路邊的草。

“我是將路踢干凈?!比龑毥忉屨f。

“我們也是將路踢干凈?!焙⒆觽円惨槐菊?jīng)。

“我看見了,你們將石子踢進田里。”

“亂說,你才將石子踢進田里?!?/p>

“你們還踏草。”

“我們沒有踏草,我們在走路?!币粋€野孩子示威似的狠踏幾腳草,另一個沖過來搶他的魔鏡。三寶心里燃起希望,護著魔鏡說:“你們說一句真話,我就給你們魔鏡。你們說,臭嗎?”

他們哄的一聲笑翻了,這可不是什么新鮮事,至少在他們耳里,是老調(diào)重唱的爛詞了。他們將手攏在嘴邊,學三寶的樣迫切地追問,“臭嗎?臭嗎?你們說,臭嗎?”

三寶尷尬地站在那里看著他們。又是一陣撕心裂肺地狂笑,魔鏡被搶走了。他們一擁而上又一哄而散,跑開一段路后又回過頭,惡作劇地大喊:“臭嗎,臭嗎!”

三寶從草叢里撿起他們?nèi)酉碌哪хR,擦掉上面的土,重新掛回頭頸。他感覺被什么東西打了一下,低頭一看,一坨不知從哪里飛出的牛糞,莫名其妙地砸在他的腳背上。

青草屏那邊擠滿了人,一群穿工作服的人,正戴著橡膠水套往垃圾上噴藥。他們抻開一張很大的塑料布,將“山”包了起來。另一邊,一群穿著奇裝異服的年輕人,手拿肩扛一些他沒見過的東西,圍著村長老金搶話。

有個小伙子揭開塑料布的一角,對著一根電棍模樣的東西問老金,“我們現(xiàn)在看到,環(huán)衛(wèi)人員正對垃圾進行噴藥、消毒、除臭、封存、深埋等處理。對目前采取的措施,你們滿意嗎?”

老金點著頭:“滿意,滿意。”

小年輕繼續(xù)問:“您覺得相比之前,村里的空氣有什么變化?是不是臭氣明顯減輕,或者說不臭了?”

老金稍稍猶豫了一下:“是的。不臭了?!?/p>

三寶沖過去推開問話的年輕人:“騙子!騙子!騙子!”

毫無防備的小年輕站在那里發(fā)窘。老金拽住三寶,滿臉堆笑地向大家解釋:“你們別聽他,他這人,他這兒……”老金指指自己的頭,又搖擺三寶的腦袋,做了個歪眼咧嘴的怪臉。大家當即懂了,這人是個傻子,腦子有問題呢。小年輕明白過來后,寬宏大量地笑了。

老金示了一下意,幾個村民過來抓住三寶,一邊一個挾持著他往村里拖。三寶一面掙扎,一面跳腳大罵:“騙子,你們?nèi)谴篁_子!”

扯他的村民說:“傻逼,咱村造垃圾場,你要發(fā)財了!”

另一個說:“別鬧了。等土地賠償金到手,去買個傻女人過日子吧。以后你也是有錢人了?!?/p>

三寶吐了一口痰,“啊呸!”

三寶低頭玩著魔鏡,看到剛才圍著老金的那幫人,向自己家走來。他們依舊手拿肩扛那些長槍短炮,笑嘻嘻地將三寶圍在中間。

“您好!請問您就是上次攔車事件中被拘留的尤三寶嗎?”一個梳著怪發(fā)的小年輕問。

三寶舔舔干燥的嘴巴,正想說點什么,小年輕搶著續(xù)上了自己的話?!皠偛旁谇嗖萜聊沁?,您罵我們?nèi)谴篁_子。我想問,您這話里真正實指的是什么——能告訴我們嗎?”

“白云——我的白云——”三寶艱難地說,“白云懷了三只崽——也有可能是四只——誰知道呢,總之快要生了,被毒死了——”

“毒死——?”

三寶點點頭,滿臉疲憊地看著青草屏那邊。

“您確定您的羊是被毒死的?”

三寶抱著魔鏡哭了起來,“……嗚嗚,可憐的白云,快要生了——”他用手背擦著眼睛,淚水從指縫紛紛飛墜,打濕了魔鏡。

“那好,三寶先生,我們暫時不談這個話題。我們來談談村里建造大型垃圾掩埋場的問題。請問——”

“垃圾場?”三寶抬起淚眼,迷茫地說。

“是的,百合村將成為縣里最大的一個垃圾掩埋場。政府打算投入巨額資金,以Ⅰ級封閉生態(tài)型填埋場預案進行規(guī)劃打造,以解決全縣居民的生活垃圾。Ⅰ級填埋場將擁有比較完善的環(huán)保措施,能滿足大部分的環(huán)保標準,將真正實現(xiàn)垃圾處理基本無害化。三寶先生,聽到這個消息,您心里有什么感想?激動?高興?”

“高興——”三寶無精打采。他呆呆地看著頭頂?shù)奶炜?,那里好像飛過一只鳥,他很想用魔鏡看一下。

“嗯,好。建造現(xiàn)代化垃圾掩埋場,是造福社會、功在千秋的民生大事。三寶先生的激動心情我們能夠理解。但是當時——也就是半個月前,我們聽說三寶先生跟縣里的執(zhí)法人員發(fā)生肢體沖突,請問您當時出于一種什么樣的心態(tài)?是不是受了別人的誤導,還是對事件本身的不理解?”

“啊嚏——”三寶打了個大噴嚏,抽抽發(fā)酸的鼻子,疲憊不堪地說,“我想睡覺——”

“好的,三寶先生。我這里再簡單問你幾個問題,您馬上可以去休息睡覺。”小年輕快嘴快舌地說,“我們聽說百合村因為建造掩埋場的事,跟縣里起了沖突。但這沖突經(jīng)過雙方的溝通,得到了很好的解決。經(jīng)過調(diào)解,村民們達成了共識,對建造掩埋場都非常擁護、非常支持,請問您的看法是……”

“看法——”

“對,看法?!彪姽髂拥臇|西又伸了過來,幾乎要戳進他的嘴里?!澳F(xiàn)在想必也是非常擁護、非常支持的,對嗎?據(jù)我們了解,縣里準備對百合村征用的土地進行賠償,給村民上失地保險,還免費為大家一年做一次體檢。這對百合村來說,都是非常實惠的大利好。您認為呢?是好還是壞?”

“好……”三寶幾乎要睡著了。

“嗯?!毙∧贻p對這個回答相當滿意,“據(jù)之前村民反映,因掩埋場臨時應對措施沒跟上,運來的垃圾沒及時處理,發(fā)出一股異味。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努力,異味正在消失。相信下階段等掩埋場正式投入使用后,百合村會跟以前一樣山清水秀、空氣清新。三寶先生,您覺得對嗎?”

“對?!?/p>

“現(xiàn)在問您最后一個問題。您離家達半個月之久,現(xiàn)在回到村里,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變化?比如空氣變好了,或者是臭味消失了。簡單地說,您覺得現(xiàn)在村里還臭嗎?”

“臭!!”三寶猛然醒了過來,斬釘截鐵地說。

對方僵住,片刻后,尷尬地收起話筒離開。

三寶躺在家里的硬板床上,抱著魔鏡睡了過去。在夢中,他飛了起來,人在空中,好像正要離開村子,又好像剛從村子外面回來。村里好香啊,整個村里都開滿了百合花,天空中彌漫著撲鼻的芳香。在這滿天滿地的香氣中,他看到了好久不見的白云,從一片綠茵茵的田野里向他跑來。他高興地摟住白云,以為在做夢。

白云說:“不是在做夢,是真的?!?/p>

他問白云:“那你告訴我,這里到底是香的還是臭的?!?/p>

白云十分肯定地說:“香!”

三寶生氣地說:“連你也變了嗎。你錯了,這里臭臭臭!臭死人了!”話音未落,白云突然兩眼往上一翻,舉起兩只犄角向他猛頂過來。三寶痛得大叫一聲捂住了臉,睜眼一看,老金瞪著一雙血紅的眼,正向他落下第二只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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