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有病
簡介:自從接下了這個麻煩的實習(xí)生,酒店經(jīng)理江慕森每天都會接到投訴一百遍。她不學(xué)無術(shù),蠻不講理,卻偏偏讓他屢次心軟。她自信滿滿,甚至還放下狠話:沒有她拿不下的男人。很好,現(xiàn)在他很期待——她要如何拿下他?
【一】
“徐曼曼,出來?!?/p>
冷漠得不近人情的聲音自門口響起時,徐曼曼正和休息間里剛認(rèn)識的女孩子們聊得正歡。她轉(zhuǎn)頭望去,就見經(jīng)理江慕森站在門口,皺眉望著她。
他生得高大挺拔,徐曼曼穿了高跟鞋才到他的下巴處。此時,他黑著一張俊顏,更是讓人覺得壓迫感十足。一見到他,休息間里的服務(wù)員全都散了,徐曼曼十分不情愿,最后才磨磨蹭蹭地跟著他出了休息間。
沿著酒店的走廊一路去往經(jīng)理辦公室的路上,她盯著他始終挺直的背脊忍不住犯嘀咕,這到底要幾千年的寒冰才能修煉出這么一個冰塊精???
“你知道我為什么找你吧?”坐在辦公桌后,男人的視線更是迫人。
徐曼曼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會客沙發(fā)上,拿手扇了扇風(fēng),嘀咕道:“你不說,我怎么會知道?”
她早就聽一起工作的女孩子們談?wù)撨^江經(jīng)理,都說那是盛天酒店一塊行走的標(biāo)尺,還是鐵打的那種,不近人情,不講情面。酒店里的女孩子提起來都怕他,但徐曼曼不當(dāng)回事。
“今天一上午,我就收到了三份投訴?!彼灶欁缘胤_辦公桌上的文檔,“一個客人說打總機(jī)接了沒人說話,但能聽到電話那邊有人在聊天。”
徐曼曼漫不經(jīng)心地理了理頭發(fā)。
“一個客人說叫醒服務(wù)整整遲了兩個小時,他錯過了航班,要求酒店賠償機(jī)票?!?/p>
徐曼曼看了看指甲。
“還有客人說,投訴你根本不會說英文,和你說了半天,你居然直接掛掉了她的電話?!?/p>
這話說的徐曼曼立刻就不服了,直起身來:“拜托,是那人口音奇怪好嗎?也不知道是哪兒……”
辯解的話在冰冷凍人的視線下越來越小聲。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你上班的第二周吧?”
江慕森面無表情地合上文檔,再抬眼時她已經(jīng)又換了一副面容:“江經(jīng)理……”
徐曼曼長得好看,鳳眸紅唇,一笑就是曼麗無邊。她也知道自己長得好看,從小到大也因著好看受了不少優(yōu)待,就連闖禍也是沒人忍心責(zé)罰的。
此刻,她端了嫵媚的笑,坐到辦公桌前的座椅上來,撐著下巴眨著眼望他。有淡淡的香氣蔓延過來,江慕森呼吸忽然一頓。
“喏,跟你說個秘密吧?!彼焓殖端虻靡?guī)整的領(lǐng)結(jié),漫不經(jīng)心地道,“你不認(rèn)識我很正常,但我爹你肯定認(rèn)識,就是你們徐董,知道吧?”
“其實這事兒也是我爹搞得麻煩了,我本來要進(jìn)公司做管理,他非得要我來基層歷練一下……反正我過了實習(xí)期他老人家看了滿意就讓我走,經(jīng)理,你要是會來事的話……”
“我知道?!苯缴鹗?,面無表情地從那纖纖指尖中扯回了自己的領(lǐng)結(jié)。
徐曼曼一聽,喜出望外地道:“啊,那這樣就……”
可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我知道你是誰,我也會根據(jù)董事長的要求,好好地鍛煉你?!?/p>
聞言,徐曼曼完完全全傻眼了,望著他半天才道:“你什么意思?你……”
“意思就是……”江慕森站起來,給了一個不大像鼓勵的鼓勵,“實習(xí)期加油吧,徐小姐?!?/p>
“好,算你有膽識,你等著。”撕了面皮,徐曼曼也朝著他發(fā)了句狠。
【二】
也不怪江慕森冷血無情,畢竟董事長之前跟他交代的時候就是這么說的:“我家這丫頭啊,就是太嬌慣了,脾氣也大,也只有放你那兒,估計才能被鎮(zhèn)得住。你有什么經(jīng)驗,也教教她?!?/p>
他有什么辦法?只好應(yīng)下這麻煩的差事。
前幾天他沒時間管她,把她安排到稍稍輕松的前臺,誰想到對她的投訴竟然隨著上班時間成正比增長?在她得罪完酒店所有的客人前,江慕森連忙阻止了她。
雖然發(fā)了句狠話,可第二天下午,徐曼曼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進(jìn)了辦公室。
江慕森坐在辦公桌后看資料,頭也沒抬一下:“徐小姐,如果令尊知道你現(xiàn)在連敲門的基本禮儀都不懂的話,會很傷心的?!?/p>
徐曼曼不管這些,一把拍在辦公桌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江慕森,你什么意思?!”
江慕森平淡地挑了挑眉,以示詢問。
“憑什么換我到后廚崗?”
“因為客房部經(jīng)理來投訴,說你根本不適合那里?!?/p>
“又、又不是我想去客房部的!是你……”她狠狠瞪著他,一張臉也因憤怒而泛著淡淡的粉色。
“那是因為我覺得你并不勝任前臺總機(jī)的崗位?!彼p手交疊著放在桌前,好整以暇。
“你、你……”她瞪著他半晌,連眼圈都開始紅了,“你知道他們讓我干什么嗎?讓我削土豆!”
倒不是很能想象囂張跋扈的徐家大小姐蹲在廚房削土豆的場景,江慕森挑了挑眉。
見他不為所動,徐曼曼一咬唇,把手伸給他看:“我這輩子都沒劃過這么多道口子!江慕森,算你狠!”
嫩蔥似的纖纖十指上包了好幾道創(chuàng)可貼,看上去十分可憐,讓江慕森都忍不住思索,他是不是真的有點狠了?
“徐小姐,我和你保證,”他依舊好整以暇,“我管理的酒店,也從來沒有收到過這么多的投訴?!?/p>
這話把一貫伶牙俐齒的徐大小姐堵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她瞪了他半天,氣憤地一甩袖子出去了。江慕森在她甩上門后,愣了愣,竟有些想笑。
下午,江總經(jīng)理難得起了興致到酒店后廚檢查。因為不是用餐高峰期的關(guān)系,廚房里幾乎沒什么人。一排不銹鋼架后面,徐曼曼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那里,對著面前的一大筐土豆,邊削邊嘟囔。他走過去,才聽到她一句一句念叨的是:“混蛋江慕森!削死你削死你!削死你!”
江慕森忍住了笑,收好了情緒,才輕咳一聲:“咳!”
徐曼曼卻被這忽然從身后響起的聲音嚇了一大跳,手上刀子一滑又要劃上手指。
“小心!”溫?zé)岬氖终谱运砗笱杆傥兆×耸直?,才算是阻止了又一道傷口出現(xiàn)。徐曼曼心悸了一瞬,還未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放開她。
“照你這個削法,要削到什么時候去?”他繞到她身前,同樣搬了個小板凳坐下,親身示范,“看著,刀要這么拿……”
徐曼曼見他手勢熟練,不情不愿地將眉峰一挑:“沒想到你一個總經(jīng)理,居然連土豆都會削?”
他看她一眼,饒有興味地勾唇:“也沒想到,徐大小姐在盛天上的第一堂課,居然是學(xué)習(xí)如何削土豆?按照這個進(jìn)度,也不知董事長滿意不滿意?!?/p>
徐曼曼哽了一下,低下頭悶悶地道:“我之前又不用做飯……”
江慕森抬頭看過去,她垂著頭,黑色酒店制服的衣領(lǐng)里露出一截干凈白皙的頸脖,燈光下有些毛絨絨的,沒有那天風(fēng)情萬種的樣子,倒像是個沒長開的孩子。
他也有點不忍心,道:“得了,削完這些,明天就不用削土豆了?!?/p>
她沒抬頭,很乖的樣子。江慕森點點頭,卻忽然望見她暗暗比了個yes,才知上當(dāng),于是頓了頓又說:“改削胡蘿卜吧!”
“江慕森!”
【三】
在連續(xù)削了三天胡蘿卜后,徐曼曼第四天才又被調(diào)回前臺。
徐曼曼氣不過,決定報復(fù)。
可她在之前二十年的人生中也沒思考過相關(guān)的問題,想來想去也不過是,往他水杯里下瀉藥,往辦公室椅子上放圖釘之類的老套招數(shù)。為了這些招數(shù),她還特意起了個大早,趁他還沒到公司的時候,偷偷埋伏好一切。
可她等了整整一天,總經(jīng)理辦公室里卻平靜得沒有一點消息。
她氣憤得不行,帶了早準(zhǔn)備好的噴漆,提前溜號跑到了地下停車場,打算噴花他的車。好不容易找到車,她蹲下來,晃了晃手中的噴漆,剛打算動手,就聽遠(yuǎn)處傳來女人的聲音,透著不敢置信:“江慕森,你拒絕我?”
徐曼曼一愣,江慕森的聲音也跟著響起來,一如既往的冷血無情:“是。”
“那寶寶怎么辦?”
“誰愛養(yǎng)誰養(yǎng),不要想賴給我。”
短短幾句話,迅速在徐曼曼心中生動地勾勒出一個大渣男的形象。她還來不及感嘆,一道森冷的聲音忽然就在頭頂響起:“徐曼曼,你在這兒干嗎?”
徐曼曼捏著噴漆,在原地僵住了,半晌才抬頭,目光掃過車前的江慕森,和他身后的柔弱女人。
現(xiàn)下的狀況看起來似乎有那么一絲狗血——女人不敢置信地望著江慕森,江慕森冷冷的望著徐曼曼,徐曼曼一雙眼左瞟右瞟。
最后,還是女人先反應(yīng)過來,輕聲道:“這位是……”
徐曼曼還沒說話,他便長臂一伸,攬她入懷,語氣里的敷衍十分明顯:“新歡,看見了吧?我很忙,所以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p>
徐曼曼一怔,他已經(jīng)很流暢地完成了打開車門、塞她進(jìn)副駕駛、關(guān)上車門,轉(zhuǎn)到另外一邊打開車門,坐進(jìn)駕駛室等一系列動作了。
車窗降下去,他對著車外那個可憐的女人,冷冰冰地拋出了最后一句話:“慢走,不送?!?/p>
嘖嘖嘖,千古奇渣……
車開出地下停車場,男人把著方向盤,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前方:“可以不要把鄙視表現(xiàn)得這么明顯嗎?”
徐曼曼翻了翻白眼,隨意地轉(zhuǎn)向車窗外。
“來談?wù)勀愕膯栴}吧?”把車停到路邊,江慕森側(cè)身看著這個從進(jìn)了盛天就一直給他找麻煩的小混蛋。
他不該一時心軟把她調(diào)回前臺,僅今天短短一天之內(nèi),他就收到了四五個關(guān)于她的投訴。一天下來,光是和客人道歉和善后處理就已經(jīng)讓他十分暴躁了,更別提在發(fā)現(xiàn)她的那些小把戲之后了。
長眸危險地掃過旁邊一副事不關(guān)己模樣的徐曼曼,江慕森覺得,或許自己是低估了這個女人冥頑不靈的程度。
“既然你還是不能勝任這個職位的話,不如明天干脆調(diào)去做樓層清潔吧?!彼麑㈤L指擱在方向盤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拖個地,換個床單,刷個馬桶,或許能做?”
一聽這話,徐曼曼徹底炸了,轉(zhuǎn)頭怒視著他:“江慕森!你敢調(diào)我去刷馬桶?!”
“刷馬桶很容易上手,非常適合什么也不會做的徐大小姐?!彼谜韵镜赝龤饧t的臉。
“你、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她哽了哽,眼眸一轉(zhuǎn),忽然想到什么,得意起來,“我明天就去告訴所有人,你是個拋妻棄子的大渣男!”
她奸詐的樣子讓他更覺有趣,微微揚(yáng)唇,饒有興味道:“哦?”
“你要相信我,以我的本事……”她瞇眼,“絕對能給你傳得整個盛天無人不知……”
“徐大小姐,”他輕聲開口,卻讓徐曼曼一頓,“你一個女孩子,和我這個渣男獨處一個密閉的空間里,不覺得……危險嗎?”
輕聲說出的話,卻更有威脅意味。
緊接著,江慕森俯身過去,在呼吸相聞的距離下,能輕易看清她烏黑的長睫——還有長睫掩蓋下,明明膽怯卻強(qiáng)撐著回以直視的眼眸。
她讓他想起小時候養(yǎng)過的小奶貓,明明害怕卻又總是故作鎮(zhèn)定。惹人憐愛的同時,又有一把嚇唬人的利爪。
心念微動,他呼吸頓了一瞬,幾乎就想放任自己吻上去。
可唇在只有一點曖昧的距離處,最終仍然險險停住。罷了,這樣真的會嚇壞她。
“下次別這么瞪人,”他垂眸望她一眼,曖昧地吐息,“……這很危險?!?/p>
【四】
“卑鄙!”
“無恥!”
“你就是對我圖謀不軌!”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盛天酒店的總經(jīng)理辦公室里,一大早就充滿著氣勢洶洶的指責(zé),但江慕森已經(jīng)習(xí)慣了。自從某人被派遣到他管理的酒店后,他的辦公室早就不復(fù)往日的平靜了。不是投訴她的客人電話打到爆,就是要求換人的各部門經(jīng)理來找他說理,而導(dǎo)致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祝F(xiàn)在居然還站在他的辦公桌前指責(zé)他?
“那你說說,我在想什么?”江慕森挑眉,神情淡然。
原本話語連珠的徐曼曼被他哽得兩頰通紅,霎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悠然起身,慢慢走到她面前,低下頭去,饒有興味地望著她:“我在想,這兩天酒店有個晚宴,徐董也會來,某些人可能需要一個表現(xiàn)的機(jī)會?”
徐曼曼一愣,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誰、誰稀罕削土豆的表現(xiàn)機(jī)會?”
“不是削土豆,”他微微彎唇,道,“整個宴會的流程,都交給你?!?/p>
是因為距離太近嗎,那個笑容居然看起來有那么一點點溫柔?徐曼曼心跳頓了頓,抬眼狐疑地望著他:“你怎么忽然這么好心?”
“那當(dāng)然是因為……”他挑挑眉,俯身湊到她耳邊,溫?zé)岬臍饬鞑吝^敏感的耳際,他的聲音也性感低沉得不像話,“因為我對你圖謀不軌啊……”
徐曼曼漲紅了臉,說不出一句話,哽了半天才一把推開他,大步出了總經(jīng)理辦公室。
將這樣一個重要的晚宴交給目前看來,除了美色之外一無是處的徐曼曼,江慕森也不是沒有想過風(fēng)險性。對于盛天這樣的大酒店而言,這實在是一件太過危險的事。
可不知為什么,江慕森總覺得,或許徐曼曼沒有她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愚蠢。
雖然行事荒唐,但她卻似乎有格外的社交天賦——才到盛天不過幾天,他手下的員工都被她收得服服帖帖,偶爾見他找她麻煩還會偷偷地向她打報告,也不知她到底用的什么手段。
想起她氣呼呼地摔門跑走的樣子,江慕森坐在辦公桌后,望著桌上的資料,半晌,忍不住低低地笑起來。
徐曼曼想過這個晚宴不會太順利,卻沒想到,剛剛接手,就遇到了麻煩。
在和客戶方商討晚宴細(xì)節(jié)時,對方執(zhí)意要求酒店方請來一位頗有盛名的主廚負(fù)責(zé)宴會當(dāng)天的主菜,可問題就出在那位心高氣傲的主廚根本不愿意接下這個活!她磨破嘴皮,提供了好幾個人選,可都被一一否決了。到了最后,客戶甚至拋出重話,如果不是那位主廚,他們就換酒店。
面對壓力,徐曼曼的解決方式是,先去逛街大買一通。
“現(xiàn)在你打算怎么辦?”坐在車?yán)铮缴ь^,從后視鏡里打量后座的徐曼曼。她把大包小包在后座放好,挑了挑眉,道,“后視鏡收起來,不準(zhǔn)轉(zhuǎn)過來?!?/p>
江慕森挑挑眉,收起后視鏡,后座傳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聲音,然后是拉鏈被拉上的聲音,清晰得引人遐思。
他忍不住低笑,她倒是大方坦蕩,絲毫不懷疑他的紳士品格。
換好了衣服,徐曼曼掏出小妝鏡看了看,滿意地從后座一跨,直接在他身旁落座。江慕森這才轉(zhuǎn)頭,目光落在她身上,忽然呼吸一頓。
她無疑明白自己的美,也因為明白,這樣的美才更加落落大方,明艷動人,仿佛是開到極致的花,將艷色統(tǒng)統(tǒng)展現(xiàn)在你面前。
“那個主廚是男人吧?”她轉(zhuǎn)頭,忽然拋出這么個問題。
“嗯?”他挑眉。
她彎唇,揚(yáng)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我啊,從小就沒有拿不下的男人!”
江慕森一頓,一個奇怪的念頭忽然從腦海里冒出來:那他呢?
徐曼曼卻沒在意到他心里的彎彎繞繞,理了理頭發(fā),發(fā)號施令:“開車!”
這一回,江慕森徹徹底底地淪為了跟班。
他一路開車將她送到那位主廚開的私家餐廳,甚至紳士地替她拿著外套,看她踩著高跟鞋踏進(jìn)了餐廳。
到了包廂中,他也始終只是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看她和那位主廚交涉。
可越看,他越覺得奇妙。
兩人一開始以法語交談時,他就驚奇于她法語的流利程度??傻搅撕髞恚坪跏菫榱苏疹櫮俏幻黠@不是法國籍的主廚,她微微一笑,竟又換了那位主廚國家的語言。
這下他聽不懂兩人到底在說些什么了,只是從那位主廚仿佛他鄉(xiāng)遇故知的欣喜神情中,猜了個大概。
果不其然,剛剛出了餐廳,徐曼曼便激動得一把跳起來抱住他:“成了!”
溫軟的身軀猝然撞進(jìn)懷里,來自她的香氣避無可避地籠罩了他。他僵了一瞬,她已輕輕巧巧地放開他,朝他仰起臉,神采飛揚(yáng):“我就說吧!”
那個笑容太過璀璨,他頓了頓,才挑眉道:“我現(xiàn)在對你越來越好奇了?!?/p>
“嗯?”
“你連那個主廚都能搞定,為什么應(yīng)付不了酒店的客戶?”
徐曼曼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但很快被浪蕩的笑蓋過去:“別對一個漂亮的女人產(chǎn)生好奇……”
她踮腳湊近他。吐息可聞的距離里,她的語氣帶著一點小狡黠,是在報復(fù)他那天的挑逗:“……這很危險?!?/p>
【五】
解決了最棘手的問題,對接下所有按照流程走的部分,徐曼曼就十分得心應(yīng)手了。一切都在她安排下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
到了宴會當(dāng)天,所有餐點酒水和人員分配安排就緒后,忙得像陀螺一樣的徐曼曼才勉強(qiáng)挨著角落里的宴會桌,松一口氣。
“需要幫忙嗎?”
平淡的聲音在身側(cè)響起,徐曼曼唇角掛了笑,冷哼一聲:“這時候來的幫忙,誰需要???”
“那或許需要一杯酒?”江慕森將酒杯遞到她手邊,“度數(shù)很低,可以解渴?!?/p>
她看他一眼,默默接過了。這確實是她需要的,安排一場宴會簡直像打一場仗,口干舌燥,就連手里的安排表也被汗浸潤了。兩人并肩站在花園一角,靜謐的氣氛仿佛某種心照不宣。
徐曼曼喝了好幾口果酒,半晌才道:“不是說我爹今天會來嗎,我怎么沒看見他?”
“徐董剛剛來過,”男人即便是夸獎人,也是語氣平淡,“我跟他說了,你做得很棒?!?/p>
她扯出一個笑:“嘁,誰要你說好話,我做得好是有目共睹……”
話未說完,服務(wù)生便過來請她去處理事情。徐曼曼把酒杯還給他,就匆匆走了。
江慕森站在原地,看著那個纖細(xì)的身影匆匆踏進(jìn)人群,抬起酒杯輕啜了一口。
一杯酒還沒喝完,前面的人群里卻忽然起了喧鬧,江慕森皺眉,連忙大步走過去。分開嘈雜的人群,他才看到,竟然是徐曼曼和客人打架!
這又是鬧什么?!
雖然今天穿了一件極其優(yōu)雅的禮服裙,但徐曼曼的動作卻仿佛是一個潑婦,扯頭發(fā)抓臉無所不用。她發(fā)了狠勁,那男人在她手下一時間竟落了下風(fēng)。
開放自助式的晚宴在酒店的露天花園中舉行,賓客圍在兩人四周,不敢上前,尖叫聲驚呼聲此起彼伏,一片嘈雜。
江慕森分開人群,正準(zhǔn)備上前,扭打的兩人被花園泳池的池沿一絆,竟雙雙摔了進(jìn)去!
“嘩!”
在炸起的漫天水花和驚叫里,江慕森知道,這場晚宴,算是徹徹底底地搞砸了。
再三和客戶道了歉,并處理完了一堆讓人焦頭爛額的后續(xù)事務(wù)之后,江慕森才推開了總經(jīng)理辦公室的門。而導(dǎo)致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渍跁蜕嘲l(fā)上,濕淋淋的頭發(fā)還在往下滴水。
江慕森打開衣柜,取了浴巾丟給她,這才抱臂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徐曼曼,解釋。”
雖然他剛剛便從服務(wù)生那里知道了個大概,但此時他覺得,她應(yīng)該給他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不是我,都是那個混蛋……”她低著頭嘟囔。
是那人先對她動手動腳的,她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長大,哪里忍得了這樣的委屈?脾氣一上來,她的腦子就一片空白了……
江慕森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你!”
徐曼曼最識時務(wù),一見他要罵她,立刻慘兮兮地紅了眼圈。江慕森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忽然被她抱住了腰。被她那仍打著細(xì)顫的纖細(xì)手臂環(huán)住腰,他怔了怔,竟不敢再動。
“哪,要罵的話也等我緩一緩再罵啊?!彼亲?,只覺得委屈,“你現(xiàn)在罵的話,我會哭的哦,我哭起來誰都哄不住的!”
這語氣讓江慕森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想揪她的耳朵,可又不忍心:“就算想動手收拾他,那種環(huán)境下有那么多種不惹事的方法,你怎么偏偏就選了最糟糕的那個呢?”
她一愣,抬起頭來,怯怯地道:“你不怪我和客人動手?”
“我自始至終怪的都是你沒腦筋?!?/p>
“哦,”徐曼曼點點頭,似乎有某種溫暖的情緒因為這句話而從胸腔里升騰起來,讓她有些無所適從。她吸吸鼻子,聲音也有些沙啞,“那你暫時借我抱一下啊?!?/p>
江慕森不說話。她話說得平淡,可抱著他的雙臂卻還在細(xì)細(xì)地打顫,說到底不過色厲內(nèi)荏罷了,他又怎么舍得拒絕她?
但這么一直抱著也不是辦法,半晌后,他終于忍不住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去洗澡,至少先把濕掉的衣服換掉。”
“哦?!彪m然這么應(yīng)著,懷里的女人卻沒有一點要動的意思。
“會感冒?!?/p>
對方依舊沒有動作。
江慕森無言,等了半晌,終于忍無可忍地低頭,狠狠吻上懷中人的唇。
她的唇帶著剛剛落水的涼意,他的唇卻格外溫暖。熾熱的唇齒糾纏仿佛驅(qū)散了某種從心里滲出來的涼意,她圈緊手臂,抱住了他熾熱的軀體,仿佛被蠱惑一般,開始回應(yīng)這個吻。
半晌后,江慕森才迫使自己退開去。不敢去看她的目光,他移開視線,聲音里帶上了一絲喑啞:“得了,不罵你了。再不去換衣服,明天繼續(xù)回廚房削土豆!”
【六】
經(jīng)此一役,不知為何,徐曼曼總覺得,冷血無情的江慕森,看起來似乎也并不是那么不好相處,至少不像他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冷血無情了。
“徐曼曼,出來!”
直到那個冷漠無情的聲音,再度出現(xiàn)在門口——好吧,她收回前面的話,這個家伙,依舊是個混蛋。
徐曼曼跟著那個高大的身影一路走回總經(jīng)理辦公室,一路迎來同情的目光無數(shù)。
又一次站在辦公桌前,面前的男人依舊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徐曼曼,一早又收到關(guān)于你的投訴,麻煩你解釋一下!”
這下輪到徐曼曼莫名其妙了,怔了片刻后,她也火了:“什么投訴?”
“昨天上午,有客人投訴你……”
“可我昨天上午根本沒上班!”
“你……”江慕森一頓,想了想這才明白過來。估計是部門里其他的投訴,部門經(jīng)理也一樣當(dāng)做是她的報上來了。
他不自在地移開視線,試圖轉(zhuǎn)移話題:“那你昨天……”
徐曼曼撐著辦公桌,自上而下地俯視著他,挑了挑眉:“我昨天休假……江總經(jīng)理這是在打探我的私人生活嗎?”
“不可以打探嗎?”他別有意味地問。
“一個拋妻棄子的渣男沒資格打探?!彼翎吽频幕氐?。
倒是忘了還有這么一出了,原來她不聲不響地記了那么久。江慕森一愣,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所以,你這是在打探我的感情生活嗎?”
兩人之間,論嘴炮徐曼曼就沒贏過,此時也照例被哽得說不出話來,氣得一拍桌子,走掉了。
哼,誰稀罕打聽!
那天雖然是她先抱著他不撒手,可是她叫他吻她了嗎?!明明是他先吻上來的,現(xiàn)在和她裝什么正經(jīng)?明明就是一個拋妻棄子的大渣男!
徐曼曼一邊想一邊氣鼓鼓地往外走,渾然忘了那個吻,她也要負(fù)上一半的責(zé)任。
這么一股氣憋到下班,她剛準(zhǔn)備回家時,卻有人送了一個大紙盒過來給她。她莫名其妙地收下打開,一只短腿的沙皮狗蹲在紙盒里,傻愣愣地望著她。
“干嗎送這個給我?”她問送來的人。
那人也不清楚,只是道:“總經(jīng)理說你要樂意就幫忙養(yǎng)著?!?/p>
幫忙養(yǎng)?她蹲下身去,小沙皮狗的脖子上還掛了塊小小的狗牌,上面刻著它的名字——就這么一只丑不拉嘰的小沙皮狗,居然叫寶寶?!
等等,“寶寶”這個詞仿佛觸動了什么深遠(yuǎn)的記憶。徐曼曼想了想,抱起那只小沙皮,一邊往酒店外走,一邊艱難地單手打字發(fā)短信:【拋妻棄子?】
對面很快回過來:【不可以?】
【果然是渣男。你兒子雖然丑了一點,你也不能拋棄它啊!】
【……你要是喜歡就抱去養(yǎng),省得我姐拿來煩我。】
話語里刻意的解釋被她嗅出來了,徐曼曼一頓,唇角揚(yáng)起一抹笑,一個字一個字地打:【……我可沒有打探你家庭的意思?!?/p>
信息顯示送達(dá),她輕松地收起手機(jī),大步踏出了公司。
辦公室里,江慕森看著屏幕上她發(fā)來的最后一條短信,抿了抿唇,忍不住想:
自己的解釋有那么刻意?
【七】
第二天一早,徐曼曼是牽著那條叫寶寶的沙皮狗來上班的。她才剛剛踏入酒店大門,坐在大廳休息區(qū)沙發(fā)上的身影,卻讓她腳步一頓。
“……爸?你、你怎么來了?”
徐父饒有興味地打量她牽著沙皮狗來上班的樣子,道:“怎么?我不能來?我還在想你這兩天是不是玩得太開心了?!?/p>
徐曼曼愣了愣,低頭不說話了。
董事長大駕光臨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江慕森那里,他推開會議室的時候,位置上除了徐曼曼和徐董事,旁邊還有幾位秘書之類的人物。
徐曼曼低著頭,氣氛有些怪異。直到他走過去坐下,她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如果說,這一系列事情只是讓他覺得怪異的話,接下來徐董的話就更讓他云里霧里。
原來她不是來盛天實習(xí)的?
原來這些日子接受考核的不是她,而是他?
原來她一天給他惹百八十個麻煩,都是為了考驗他?
江慕森抬起頭,目光越過會議桌,落到那個始終低著頭的人影上。被愚弄的憤怒讓他抿緊了唇,期望著她能給個解釋之類的,可她卻始終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她把他當(dāng)成什么?實驗用的小白鼠嗎?可以剖開胸腔,然后冷靜地寫報告的觀察對象?
“江總經(jīng)理?江總經(jīng)理?”一旁秘書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秘書伸手把資料遞到他面前,“這是考核的結(jié)果,你有什么想要問的嗎?”
沉沉的黑眸只掃了一眼那冗長的報告,又重新落到會議桌對面那個始終低著頭的身影上,他沉聲問道:
“我想問問,我的考官有什么要對我解釋的嗎?”
沒有,沒有什么好解釋的。
也沒什么需要解釋的。
她就是無恥地欺騙了他,那些給他惹的麻煩、亂七八糟的投訴,全都是她特意安排的試驗。
可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竟然對他也有了私心,甚至幫他去說服那個主廚呢?
站在酒店門口送走了老爹之后,徐曼曼轉(zhuǎn)身,剛剛想要對他說什么,面前的人卻仿佛沒見到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就轉(zhuǎn)身直接走掉了。
現(xiàn)在一切都說開了,她再也不用裝傻充愣地負(fù)責(zé)總機(jī)或者是削土豆了,辦公室就在他辦公室的隔壁??尚炻鼌s覺得,她從沒有這么憋屈過。
而江慕森生氣的表現(xiàn)也很明顯。
沒有大罵,沒有指責(zé),什么都沒有,平靜得簡直令她心里發(fā)憷。
到底是多小肚雞腸的男人???!有什么問題難道不能跟她吵一架嗎?實在不行打一架,她也能接受啊。
無奈之下,徐曼曼又開始在自家酒店搞事。
她制造了無數(shù)的投訴,一個個電話幾乎要把總經(jīng)理辦公室的電話打爆,她滿心期待地等著江慕森再次出現(xiàn)在門口,哪怕是訓(xùn)斥她一頓。
可是,沒有,什么都沒有。
甚至兩人偶爾上下班時,隔著走廊看見對方,他的眼里也仿佛根本沒這個人似的。
蹲在辦公室里,徐曼曼愁眉苦臉地摸著那只叫寶寶的沙皮狗,毫無辦法:“寶寶,不如你和你爹說說,別再生氣了?”
仔細(xì)想想,這似乎是個辦法,她拿了紙,寫了求原諒的話,綁在小沙皮狗身上,往他辦公室的方向一拍,小沙皮就挪動著小短腿朝著他辦公室去了。
可這么一去之后,竟然連小沙皮狗也沒有回來了。
下班的時候,看著他悠然地牽著他的“兒子”揚(yáng)長而去,徐曼曼站在原地,著實無語凝噎了一把。
【八】
一個周過去了,徐曼曼真的絕望了。
她已經(jīng)快把整個盛天酒店的客人都得罪完了,也始終沒能換來江慕森一次回眸。
心灰意冷地坐在辦公室,卻忽然有服務(wù)生來敲門:“徐姐,七樓那個客人又在鬧事了,快去看看吧?!?/p>
她撐起身子,強(qiáng)打起精神來,跟著服務(wù)員上了樓。
酒店里最怕的客人大抵就是七樓的這種住客,酗酒,總是喝得爛醉吐得到處都是不說,還愛對服務(wù)員動手動腳。
她上去的時候,那人正扯著一個小姑娘不放。徐曼曼看不慣,什么都沒多想,上去便是一個耳光。那酒鬼被她扇得痛了,放開了小姑娘,卻混沌不清地朝著徐曼曼撲來。
徐曼曼躲閃不及,被抱了個正著。酒鬼身上撲鼻的酒氣熏得她差點沒吐出來,想要掙開,卻發(fā)現(xiàn)醉了酒的人力大無窮,她一時竟然掙不開!
“徐姐!”偏偏旁邊的小姑娘只是哭叫,半點忙都不上來幫。徐曼曼朝天翻了個白眼,只覺得氣都喘不上來了。
直到死死攬著她的酒鬼忽然一身悶哼,軟軟倒了下去,她才勉強(qiáng)彎下身去,不停地嗆咳起來。
“總經(jīng)理!”又是一幫呼天搶地的聲音,徐曼曼覺得耳朵疼。
江慕森卻冷冷地道:“這樣的情況不叫保全,你們?nèi)紱]帶腦子嗎?”
作為沒帶腦子的代表,徐曼曼咳著咳著覺得有點心虛。一幫小姑娘統(tǒng)統(tǒng)都散了,被江慕森一手刀敲暈的酒鬼也被保全帶下了樓,樓道上又只剩下她和他了。
“還有你,徐曼曼,這次也是考驗嗎?”他冷聲道。
關(guān)鍵時刻,徐曼曼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識時務(wù)。她轉(zhuǎn)身過來,一把抱住了江慕寒,力道之大,他一時竟然掙不開。
“不是不是不是了!我錯了!我不該騙你的!闖禍鬧事都是假的,可我喜歡你是真的!我也知道你喜歡我,我以后再也不騙你了!”
一連串的話不打結(jié)地吐出來,態(tài)度端正,語氣誠懇,江慕森一時竟找不到話說——她把話都說完了,要他說什么?
被抱住的人沉默不語,半晌后,徐曼曼抬頭看他才發(fā)現(xiàn)他一臉正色,卻悄悄紅了耳根。
“你不說話,意思是原諒我了唄?”她試探著問。
“想要原諒,可以啊……”他輕咳一聲,道,“先通過考驗再說吧。”
“什么考驗?”徐曼曼竟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至少先削個把月的土豆吧?”慢悠悠的話語道出了最殘酷的懲罰,徐曼曼一聲哀嚎,把臉埋進(jìn)他懷里。
他身上傳來熟悉好聞的味道,就連心跳都和她同一個頻率。
一切都如此美好。
除了……
能不能不削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