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艷+王旺山
摘 要:本文從“文化現(xiàn)象”角度切入,對新時期以來新體詩歌發(fā)展史的梳理,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新體詩歌始終沒有離開過生活現(xiàn)場,沒有離開過時代。同時,還大膽地提出了新體詩歌史,就是由若干“文化現(xiàn)象” 積淀而構成的,新詩的標準是與時代同行,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詩歌,不是一成不變的。
關鍵詞:文化現(xiàn)象;新體詩歌;介入現(xiàn)實;隱性發(fā)展
中圖分類號:I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16)08-0149-03
一、引 言
什么是“文化現(xiàn)象”?文化現(xiàn)象指人類文化發(fā)展過程中,呈現(xiàn)出的某種外部狀態(tài)和聯(lián)系,具有個別、具體、可直接觀察和經驗性等特點。文化現(xiàn)象是文化發(fā)展中帶有典型和標志作用的事情,是群眾在共同需要、共同心理的基礎上所形成的和不斷給予陶冶的結果。它往往是思想觀念及其物化形式的綜合,它不但具有外在的特色,而且含有觀念的特色。詩歌,作為人類精神的高度表達形式,同時也是詩人對社會現(xiàn)象,從感性到理性的概括認識。
與其他文化一樣,新體詩歌的誕生,也是伴隨著一百年前的那場轟轟烈烈的五四運動的“陣痛”而降生的。從此,現(xiàn)代新體詩歌以全新的面貌,進入了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殿堂,成為20世紀初葉,以一種“狂飆突進”的姿態(tài),參與社會變革而又革古鼎新的“文化現(xiàn)象”而名垂歷史。客觀看,“文化現(xiàn)象”在主觀是“客觀的”,在客觀上又是“群眾性的”自覺,或不自覺的文化行為?;仡櫺聲r期之前,新體詩歌的演變發(fā)展,依然脫離不了“文化現(xiàn)象”,抑或文化思潮的“推波助瀾”。
縱覽百年新體詩歌發(fā)展史,不難看出這樣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詩歌的歷史,并非是我們有意而為的結果,而是依存于一個個社會文化現(xiàn)象而構建起來的。軌跡雖說有些模糊,但依舊可以看出詩歌成長的過程。
同時,透過這些或隱或現(xiàn)的發(fā)展“灰線”,我們不難得出這樣一個結論:詩歌,須臾也沒有離開過我們的現(xiàn)實生活。囿于篇幅,本文僅就新時期以來新體詩歌的崛起、發(fā)展情況,在現(xiàn)有研究成果的基礎之上,做一番簡要梳理與思考。
二、新時期的詩歌崛起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國內的工作中心轉向了經濟建設。被禁錮、壓抑多年的中國人民迎來了又一個思想解放的“艷陽天”,抑或社會發(fā)全面發(fā)展的“黃金時代”。作為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新體詩歌創(chuàng)作,同樣開始了從內到外的“裂變”和“探索”。與其他領域不同的是,新體詩歌的“繁榮”,不是依賴體制,而是各種極具文化意味的各種“思潮”而進入大眾和文壇的?,F(xiàn)在看來,作為一種思潮式的“文化現(xiàn)象”,很難被主流接納,但從之前的新體詩歌的發(fā)展看,新詩的發(fā)展,就是“摸著石頭過河”,沒有經驗可鑒,沒有方向可尋,就是依靠各個時期的社會現(xiàn)實,“自發(fā)”成長起來的。也就是,文學史是后人編寫的,與詩歌的發(fā)展不可能是同步的。這種現(xiàn)象,在新時期表現(xiàn)的尤為突出。以“朦朧詩派”、“打工詩人”、“汪國真現(xiàn)象”,以及“余秀華詩歌現(xiàn)象”為例,考量“文化現(xiàn)象”背后的新體詩歌創(chuàng)作。
毋庸諱言,從20世紀80年代初始,國內在迎來了一個嶄新的思想大解放浪潮同時,文學也開始了自己的“復興”。單就新體詩歌而言,受西方各種文藝思潮影響,國內詩壇也是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新老詩人同聲放歌詩壇,給寂寞的文壇帶來了一片新的氣象。像被稱之為“歸來派”的老詩人牛漢、艾青、邵燕祥、公木、流沙河等。他們的創(chuàng)作都能自覺參與“反思”主題的抒唱,帶有以歷史反思為核心的理性思辨傾向。這些詩人,都把詩歌當作了自我“宣泄”,反映真實生活與歷史的“匕首”與交流方式。然而,真正具備“文化現(xiàn)象”意味的應該首推“朦朧詩派”的崛起。這是一個帶著陣痛與反叛色彩,以舒婷、顧城、北島、江河、海子等為代表的青年詩人組成的詩歌群體。作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他們的詩歌,最初還在繼承現(xiàn)代派,或者后現(xiàn)代派的詩歌傳統(tǒng),但很快又開拓了新的疆域,與“傳統(tǒng)”走得更遠了。
后來,這個另類的詩歌群體被主流稱之為“朦朧派”。他們沒有統(tǒng)一的組織形式,沒有宣言,只有對光明世界的強烈渴求和在人道主義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對“人”的特別關注。通過系列瑣碎的意象,含蓄地表達了他們的自我覺醒和對社會現(xiàn)實的“不滿與鄙棄”?!拔母铩焙螅癯尸F(xiàn)的“反思”心理,其實也就是一種無形的社會現(xiàn)實?!半鼥V派”詩歌的出現(xiàn)和崛起,代表了大眾的“感受情緒和思考”。但也因與當時盛行的現(xiàn)實主義,抑或浪漫主義詩歌風尚截然不同,而備受詬病。甚至艾青、臧克家、李英等老一輩詩人,看到那些“十分晦澀、怪癖”,叫人似懂非懂,百思不得其解的作品也對他們冷嘲熱諷?,F(xiàn)在看來,最初作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只有有了,或者依賴相對完整的理論支持,才可能“修成正果”,進入文壇主流。當然,這需要足夠的耐心和時間無情的沉淀。
以“朦朧詩”為例。他的歷史地位的被認可,得益于謝冕、孫紹振、徐敬亞三個詩歌理論家的“推介”。他們的三篇詩學理論,給了“朦朧派”詩歌新的生命。應該承認,“朦朧派”詩歌改寫了以往詩歌單純描摹“現(xiàn)實”,圖解政策的傳統(tǒng)模式,把詩歌作為探求人生的重要方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哲學高度,成功跨越了當代文學史的禁區(qū),實現(xiàn)了對五四人本主義文學傳統(tǒng)的承接和發(fā)展。當然,不能回避他們受西方現(xiàn)代主義詩歌影響,借鑒西方現(xiàn)代派手法,表達自己的感受、情緒與思考[1]。
進入20世紀80年代后,隨著朦朧詩的衰減、西方后現(xiàn)代主義文學的影響,以及大眾傳媒的推介,國內詩壇一時間如雨后春筍般出現(xiàn)了很多頗具影響力的詩歌社團和詩人。像1984年冬在南京創(chuàng)立的“他們文學社”(主要成員有韓東、于堅等)、1984秋,在上海誕生的“海上詩群”(主要成員有默默、劉漫流等)、1986年在四川發(fā)起的“非非主義”實驗詩歌活動(主要成員有周倫佑、藍馬等)和以胡冬、馬松等人,受美國五六十年代“垮掉的一代”詩人影響而倡導的“莽漢主義”,以及稍晚一些崛起的,以翟永明、康亞平、王小妮、伊蕾等人為代表的女性詩人等,被后來稱之為新生代或“第三代詩”的一種文化現(xiàn)象。這些新時代詩人試圖反叛、超越朦朧詩歌,重建一種詩歌精神。反英雄、反崇高、平民化成為后新詩潮的總體特征。除此以外,還有是一些詩人的創(chuàng)作,是對某個文化現(xiàn)象的呼應。像海子的《亞洲銅》,就是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對“文化尋根”熱的呼應。
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在廣東沿海地區(qū)出現(xiàn)的“打工詩人”,同樣也是詩歌介入現(xiàn)實,反映內心的一種顯見的“個案”。代表詩人有許立志、郭金牛、鄭小瓊、羅德遠、許強、冉喬峰等。當時,作為“朦朧詩派”代表人物的舒婷,之前也是一名燈泡廠的工人。20年后,一個叫鄭小瓊的女工也寫了一首《流水線》的詩歌。不同的是,當年舒婷的詩歌帶著一種蘇醒與萌動的時代意味,而鄭小瓊眼中的流水線,雖然一樣枯燥,卻多了憎恨?!巴高^這些詩歌,可以看到滄桑變化,所以這些打工詩歌可以看成一部工人的精神史詩和沉重的社會史詩?!保ㄇ貢杂钫Z)當然,作為當代中國轉型期,出現(xiàn)的打工詩人現(xiàn)象,早已超越了文化的范疇,成為“為3億多同路人立言,為底層的生存作證”的文學表達。打工詩人,幾乎遍布城市建設的各個領域,各個行業(yè),他們用手中的筆,描述自己真實生活與生存狀態(tài)。這類詩人之所以能夠進入大眾的視野,至少有兩個原因。一個是詩人楊煉和秦曉宇的推薦,一個是網(wǎng)絡論壇。詩人秦曉宇認為,打工詩人具有底層的經驗,又能沉浸在這樣的低處。他們不是為寫詩而寫詩,只是因為生活有太多的積壓,需要噴涌傾訴。與其說,從“蹲著的部落”中走出的“打工詩人”,用他們的筆寫出了自己與一座座城市的遭遇,不如說,在很大程度上寫出了一個群體與這個世界的遭遇[2]。
三、新世紀新體詩歌的隱性發(fā)展
二十世紀末,青年詩人汪國真一口氣出版了《年輕的潮》《年輕的風》《年輕的思緒》《年輕的瀟灑》等詩集,一時間,汪國真的詩歌成為當年度最大的文化現(xiàn)象。之所以這樣講,是因為汪國真的詩歌,在許多主流詩人的眼里,還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詩歌。但不可否認的是“在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之交,影響了很多學生和校園詩人。他的詩歌產生了巨大的影響,這一現(xiàn)象值得深思,可惜這一思考幾十年都沒有完成?!痹谕魢嬉虿∪ナ赖囊钊?,著名詩歌評論家霍俊明這樣說。北京大學教授張頤武向中新社記者表示,汪國真可以說是最后一位讓詩歌和公眾真正產生聯(lián)系的詩人,尤其首部詩集《年輕的潮》是和當年的電視劇《渴望》一起流行的。他指出,在20世紀90年代初汪國真詩歌大規(guī)模流行的時候,事實上他的詩歌往往是發(fā)表在一些青年雜志而非主流文壇刊物上,如同流行歌曲一樣被抄寫得最多,他的作品往往是提出一些小小的感悟,拿出一些人所共知的哲理;但也是在20世紀90年代改革開放的社會急劇轉型期當中,其詩歌積極向上而又超脫的風格,對當時的年輕人既是勵志又是安慰?!皬倪@一點來說,汪國真詩歌的文化意義仍是無可替代的?!痹娙擞趫哉J為,汪國真的出現(xiàn)恰逢其時,“在九十年代那樣一個社會轉型的特殊時期,年輕人知識有限,又希望有某種東西給他們勵志,當時這方面的東西少得可憐,講人生大道理那樣的書幾乎沒有?!庇趫哉f,很多年輕人受到汪國真的影響,汪國真也必有他在那個時代的作用。《星星》詩刊常務副主編龔學敏說,汪國真的詩歌是青春的、積極的、陽光的,“現(xiàn)在很多詩歌是不把人往美好的方向引領的,這一點他比現(xiàn)在很多詩人做得好。”龔學敏還發(fā)出了預言,“50年以后,汪國真那些青春勵志的詩歌還會有讀者,但是自以為偉大的詩人可能不會有人再讀。”“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雨兼程?!睍r隔25年,我們再讀汪國真的詩歌,也是有感觸的,因為他代表了獨特的青春記憶。在汪國真去世的2015年,另一個叫余秀華的腦殘女詩人,以一首《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而紅遍大江南北。作為一個典型的“草根詩人”代表,又一個充滿了“正能量”的“余秀華詩歌現(xiàn)象”,再次讓詩歌成為了我們共同的話題。似乎在一夜之間,讓文學回到了20世紀80年代那個“黃金時代”。
“自進入九十年代以來,隨著市場經濟的深入發(fā)展和文學日漸被邊緣化,詩歌領域也變得沉寂了,似乎繁華不再。其間,盡管有后現(xiàn)代派詩歌的措辭激烈,語言派詩歌上天入地挖掘詩歌文字的內在意蘊,結構派詩歌把詩的形式排列得林林總總,自白派詩歌在主觀情緒的表現(xiàn)上大做文章,或者曇花一現(xiàn),或者漣漪輕揚,難以掀起浩瀚的波浪。[3]”通讀余秀華的詩歌,我們能感受到一種濃郁的生活意味和人間氣息。真實、獨特、突兀、質感、痛感,這些詩歌品質代表了包括河南做過快遞員的秦興威、山東打工者小西、河北理發(fā)師紅蓮、安徽礦工老井在內的“草根詩人”的基本美學向度和價值取向。作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這些民間詩人所引發(fā)的一場關于詩歌的正面的“喧囂”,已經引起了國內詩歌界主流媒體和評論家的關注。他們詩歌的傳播與走好,自然離不開網(wǎng)絡。但除此之外還有兩點,值得我們關注和肯定。一是余秀華們的創(chuàng)作,與中國新體詩歌的一脈相承。如果我們把余秀華的《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與90年前,汪靜之的《園外》作比較,就不難看出余秀華在表現(xiàn)方式與使用語言上,與汪靜之有異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汪靜之以一種“秀才”似的愛情,浪漫地凝望花的微笑。余秀華則以現(xiàn)代農民的思維方式,表現(xiàn)和抒寫愛情。這種愛情,扎根于籬笆,帶有濃郁厚重的泥土味。
北師大文學院教授張清華認為,“余秀華的詩有質感、有痛感,還有一點專業(yè)性,這就足夠了,甚至從重要性上我還會覺得它比一個專業(yè)性更好的詩人作品比起來要重要一些,因為她和她所代表的‘草根詩人能夠成為我們這個時代的痕跡,他們的詩歌不一定能夠成為最好的詩歌,但是這些詩歌和詩人記錄了我們這個時代的痕跡?!边@也許就是“余秀華詩歌現(xiàn)象”的社會和文化意義。至于其中的文學意義,正如霍俊明在由最早刊登余秀華詩歌的《詩刊》雜志社和《文藝報》主辦的“草根詩人”現(xiàn)象與詩歌新生態(tài)研討會上所言:“漢語詩歌一百年來仍然是有缺陷的,它自身的傳統(tǒng)仍然沒有被建構,中國漢語市場一直沒有權威的立法者,不被更多的人接受和認可,因為在專業(yè)的詩歌界內部討論余秀華詩歌美學的時候,意見完全是相反,一撥人談得非常高,反過來又有大量的人認為余秀華的詩是庸俗的,是低劣的吶喊式的抒情,這種巨大分歧說明傳統(tǒng)的架構沒有建立,這個需要時間?!?/p>
四、結 語
跳出文學,再看新時期以來詩歌發(fā)展的背影,我們就不能得出這樣的感慨:其實,我們所謂的文學史,尤其是新體詩歌的發(fā)展史,都是當時的一個個“現(xiàn)象”,經過時間的積淀而形成的一個個“亮點”。正是這些飽含時代精神和現(xiàn)實意味的“亮點”構成了今天的文學大廈——至少,這是“文化現(xiàn)象”提供給我們研究文學史的一個新的視角——愛護和完善每一個包括文學思潮在內的“文化現(xiàn)象”,遠比不分青紅皂白的打擊和鄙視要理智。在厘清“文化現(xiàn)象”背后的文學意味,還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那就是被某些人“邊緣化”的詩歌,其實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我們的生活,一刻也沒有脫離繁復的現(xiàn)實社會,一刻也沒有放棄詩歌在人類進程中的作用。也就是說,詩歌因為時代的變遷,并沒有停止自身的發(fā)展,而是選擇了一種“隱性”的姿態(tài),伴隨我們一起成長而已。由此,我們似乎還可以引申出這樣一個判斷:新體詩歌的標準,并不是一成不變的,是與時代同步的。換句話說,就是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詩歌。但不變的應該是讀者與人民的喜愛,將是人們檢驗詩歌的一個重要標準。
參考文獻:
[1] 朦朧詩派[EB/OL].百度網(wǎng),2014-06-27.
[2] 打工詩人,沉浸在生活低處[EB/OL].百度網(wǎng),2014-12-01.
[3] 王應槐.“余秀華詩歌現(xiàn)象”解讀[EB/OL].百度網(wǎng),2015-04-06.
[責任編輯:艾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