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思雨
一
熹微的晨光,透過層層疊疊的竹葉灑在林間小道上,宛如一地碎玉。在小道盡頭,一鶴發(fā)老翁懶散地倚著竹,手里的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面前的陶爐,似有幾分睡意。
“沈老伯!沈老伯!”一小童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從竹林那頭奔來,額角沁出細(xì)密的汗珠。
老翁睜開雙眼,笑道:“阿離,什么事???”
“沈老伯,我覺得務(wù)觀題在墻上的詞不對!”
“胡鬧!”沈老伯輕叱,“怎可直呼陸公子的表字!他的詞人人稱道,你個乳臭未干的小娃懂什么?”
阿離雙手叉腰,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就是嘛!試問他如此思念表妹,愁緒怎可只‘一杯。以阿離之見,當(dāng)是‘一江愁緒。其愁緒應(yīng)如李后主之春水,綿綿不絕!”
“謬論!謬論!”
二
那年沈書生再一次名落孫山,心灰意冷的他回到沈園,在附近開了一家私塾。沈書生祖上曾是沈園的管事,如今沈家雖沒落了,沈園也成了尋常百姓的游樂之所,但沈書生對這里依然有著割舍不斷的情結(jié)。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
是誰,是誰在那里哀嘆?
沈書生放慢了腳步,來到園中的一處角落,只見一青衫男子扶墻而泣。他心下詫異,上前輕聲問道:“敢問兄臺何故在此哭泣?”
“天意弄人,我本與表妹恩愛不疑,卻不想就此咫尺天涯。這叫我如何不哀?如何不泣?”語罷,青衫男子疾書于墻,行行墨跡無聲哀怨,字字泣血,句句悲訴。
沈書生嘆惋,自古何字難書何字難解?唯有“情”字耳。
三
據(jù)說,有些人的姻緣是月老酒醉后搭錯的線,他們這一生注定有緣無分。
沈書生相信,面前之人便是其中之一。
錦衣女子執(zhí)黑子的手搖擺不定,末了將棋子擲回棋盒,嘆道:“沈公子這棋局甚妙,妾身難以參破?!?/p>
沈書生笑笑,取一黑子輕輕一落,瞬時,棋局活了起來。
“這棋局易破,只怕是夫人的心局難破?!?/p>
女子一頓,舉杯掩飾,卻發(fā)現(xiàn)茶杯已空。她放下茶杯,苦笑:“情愛之事若能參破,便不會有那么多無奈人、無奈事了。一如這棋,雖是解了,卻空余寂寞罷了?!?/p>
“原來夫人竟是如此通透之人?!?/p>
“妾身不敢當(dāng),真若沈公子所言,那妾身也不至于咽淚裝歡了?!?/p>
雨送黃昏花易落。他不知,如此悲情的女子還會有幾何。
廊下,又一株花謝了。
四
沈老伯蹣跚來到墻前。歲月剝落了墻體,卻剝落不掉那亙古的情意。一個“山盟雖在,錦書難托”,一個“欲箋心事,獨(dú)語斜闌”。一面墻,承載了他們的心事,控訴著愛情的悲劇。這是陸唐二人難成眷屬的屏隔,是冥頑禮教的山障。
“沈老伯,”見他久久不語,阿離忍不住問出聲,“阿離之言有何謬誤?”
沈老伯笑著搖搖頭說:“你不懂?!?/p>
“阿離所說,難道不是人之常情、世之常理?”
“待你明白園口那塊斷云石就會明白我所說的了。”
“斷云石?”
是啊,斷云石。“斷云幽夢事茫?!保樗茧y量!只道人生有三恨:一恨鮫人落淚,二恨良將多舛,三恨情關(guān)難渡!
課堂內(nèi)外·創(chuàng)新作文高中版2016年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