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顏
1
宋茗茗利索地將蔥油拌面上下翻攪幾下,蔥香味和麻汁味便溢滿開來。
她往前推了推,“吃吧。”
盧聿二話不說,接過筷子就狼吞虎咽起來。
在我們不注意的間隙,他的眼淚落在了碗里,一顆顆的,仿佛青春的終止符。
他知道,從今以后,他的食譜里不會再有這道蔥油拌面。
2
我們最初認識宋茗茗,就是因為蔥油拌面。
那時校門口開了一家蘭州拉面,價格公道,味道正宗。每到飯點,吃不慣食堂的同學(xué)就會來這里打牙祭。我、盧聿、貓王是這家店的???,我負責占座,盧聿埋單,貓王則蹭吃蹭喝。
那天下午放了學(xué),我們哥仨去籃球場打籃球,汗流浹背地走進蘭州拉面時,卻見人頭攢動,早已沒有一張空桌。貓王連連抱怨:“早就說讓你先來占座,你非得跟我們打到最后?!?/p>
我捶他一拳:“只管吃的家伙,能不能閉嘴?!?/p>
就在我們斗嘴的時候,盧聿指了指最角落的一張桌子:“那里正好空了三個座?!?/p>
坐在那兒的人就是宋茗茗,她沒有拒絕我們拼桌的要求。
那天盧聿和宋茗茗一樣,點了蔥油拌面,而我和貓王叫了蘭州炒飯。拌面上來后,盧聿正準備吃?!澳愕鹊取!彼诬^筷子,將拌面熟練地翻攪幾下,“拌幾下才好吃?!?/p>
這個動作,讓我們瞬間感受到女性溫柔的力量。盧聿吃了兩口,連著說了三個“好吃”。
我們和宋茗茗,這就算認識了。
但是真的玩到一起,還是因為盧聿抵不過蔥油拌面的誘惑。他學(xué)著宋茗茗的樣子試了多次,卻總拌不出那天的味道。于是,他拍了拍桌子,下定決心:拉那妞入伙。
3
不久以后,校園里就經(jīng)常見我們四個人在一起,宋茗茗跟我們不在一個班,但只要下了課,特別是吃飯的時候,我們鐵定在一起。起初還有女生暗地里議論,宋茗茗是盧聿的女友,謠言都被盧聿堅決地粉碎了。我和貓王也懷疑過,畢竟宋茗茗對盧聿似乎比對我們還要好一些。盧聿被罰寫單詞,跟宋茗茗賣個萌,宋茗茗二話不說就接過他的作業(yè)本;宋茗茗的媽媽做了壽司,她也會給我們捎一份,但是給盧聿的那份,總是夾了蛋黃或者肉松……我們不得不懷疑,盧聿和宋茗茗的真正關(guān)系。
“別人瞎叨叨,你倆還不知道嗎?”
“真不知道。”我和貓王一起搖頭。
“我跟宋茗茗,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我會找顏值不高的女朋友?”
盧聿說到這個份上,我們再無話可說。畢竟單論姿色,宋茗茗確實比不過喬伊。
喬伊是藝術(shù)班的班花,姣好的面容,修長的美腿,關(guān)鍵是,她還是學(xué)鋼琴的。那段時間,盧聿都不怎么和我們在一起了,連吃飯的時候也是單獨約喬伊。
沒有盧聿在,宋茗茗雖然也和往常一樣,跟我們一起吃飯,但是我能明顯地感受到她的不自在。雖然我們四個人原本一直是團體活動,宋茗茗跟我和貓王的關(guān)系也不錯,但我想,她為我們所做的一切,更多是因為盧聿的關(guān)系吧。
我和貓王,應(yīng)該就是傳說中的買一贈二的“二”。
4
過了一陣子,盧聿又回歸到團體活動中,他沒和宋茗茗說什么,只是照舊一起吃飯、一起玩。宋茗茗仍然會在盧聿吃蔥油拌面之前主動為他拌好,也仍然會在我們打籃球的時候默默地坐在臺階上,幫我們照看衣服和書包,她甚至?xí)厥兆呶覀儽缓顾傅腡恤,洗好晾干以后再還給我們。
我看著她做這些,常常會覺得心疼。
高二下學(xué)期的時候,喬伊養(yǎng)了條京巴,但幾天就沒了耐心,扔給盧聿吩咐他照看好“小八”。盧聿沒辦法,又將小八拜托給了宋茗茗。
于是,宋茗茗除了給我們仨當保姆,又多了條狗。
學(xué)校宿舍有明文規(guī)定不能養(yǎng)動物,我不知道宋茗茗用了什么辦法,既能把小八照顧好,又不被宿管阿姨發(fā)現(xiàn)。我和貓王私下里為宋茗茗抱不平:盧聿和喬伊只管把狗往宋茗茗那里一扔,喜歡的時候牽出來玩一玩,玩夠了又扔給她,真以為宋茗茗是他們的保姆啊。
宋茗茗輕輕笑了笑,沒有說話。那個笑容,差點讓我掉下淚來。
喬伊為了藝考開始全國各地跑,跟盧聿自然而然地分開了。我和貓王都以為,宋茗茗馬上就能轉(zhuǎn)正了。
沒想到過了好久也沒什么動靜。
那一晚,宿舍里只剩下我和盧聿。
我問他:“你知不知道,宋茗茗那個傻妞一直很喜歡你?”
“我知道?!?/p>
“難道連試著喜歡都不能?”我接著問。
……
5
整個高三,我們不得不懸梁刺股、囊螢映雪,大家在一起的機會少了,偶爾聚到一起,也莫名地多了些不自在。
高考填志愿的時候,我和貓王決定北上讀工科,盧聿留在省內(nèi)讀計算機,宋茗茗比我們走得都遠,她決定出國留學(xué)。
給宋茗茗踐行的那天,盧聿問她想吃什么,他要豪請。宋茗茗笑笑:“就到咱們第一次認識的那家蘭州拉面吧。”
宋茗茗掰開筷子,為盧聿拌好面,默不作聲地推到他面前。
而這個被她默默地喜歡了三年的男生,就著淚水,吃完了那碗面。
不知怎么,我竟想起了那晚,宿舍里只剩下了我和盧聿。
“你知不知道,宋茗茗那個傻妞一直很喜歡你?難道連試著喜歡都不能?”
“我知道?!北R聿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抬眼看著我,“我還知道,你一直喜歡著那個傻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