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小勇
胡璉(1907-1977),原名從祿,又名俊儒,字伯玉,陜西華州(今陜西華縣)人,黃埔軍校第四期畢業(yè)生,國民黨陸軍一級上將。他因出眾的指揮才能而深受蔣介石器重,被稱為“常勝將軍”。與同僚們相比,胡璉在戰(zhàn)場上的表現(xiàn)確實要略高一籌。關注胡璉生平的人們都普遍認為他有張靈甫的“悍”,但無張靈甫的“驕”;其“忠”不比黃百韜少,其“謀”卻比黃百韜多。他麾下的十八軍,是國民黨的5大王牌部隊之一,被稱為“吃人部隊”。毛澤東對胡璉有“狡如狐,猛如虎”的評價,曾多次告誡中原和華東戰(zhàn)場上的劉伯承、粟裕對胡璉要多加提防。粟裕也稱胡璉為“悍將謀才”。在解放戰(zhàn)爭的華東戰(zhàn)場、淞滬戰(zhàn)場上,胡璉成為粟裕的勁敵。
粟裕大戰(zhàn)宿北,圍殲戴之奇,胡璉自覺兵力懸殊,坐山觀虎斗
1946年10月底,蔣介石擬定了一個以12個整編師分4路大規(guī)模進攻蘇北、魯南的作戰(zhàn)計劃,其中有一路是:以“五大主力”之一的胡璉整編第十一師協(xié)同戴之奇的整編第六十九師共6個半旅,由徐州綏署副主任吳奇?zhèn)ブ笓],從宿遷向新安鎮(zhèn)、沭陽進攻。
12月上旬,陳毅提出發(fā)起宿北戰(zhàn)役,集中兵力殲滅由宿遷進攻沭陽之敵,重點打擊戴之奇帶領的整編第六十九師。粟裕立即趕赴前線指揮所,協(xié)助陳毅指揮作戰(zhàn)。根據(jù)敵情,粟裕迅速做出了以下軍事部署:(一)華中第九縱隊位于葉海子、五花頂?shù)貐^(qū)(均位于宿遷以北),主要任務是監(jiān)視宿遷方向的敵人,隨時準備阻擊增援之敵;(二)第六師、華中第十縱隊的第六旅、第七師的第十九旅,位于漣水地區(qū),主要任務是監(jiān)視淮陰的敵人;(三)華中第七縱隊的第三十一旅、第十縱隊的第十三旅和第三十旅,位于鹽城地區(qū),主要任務是監(jiān)視東臺的敵人;(四)魯南第十師、濱海警備旅位于嶧縣以東地區(qū),主要任務是監(jiān)視臺(兒莊)、嶧(縣)、棗(莊)之敵;(五)第一縱隊、第八師集結于郯城西南地區(qū),隨時做好作戰(zhàn)準備;(六)第二縱隊與第七師的第五旅集結于沭陽南北地區(qū),執(zhí)行機動作戰(zhàn)任務,支援各方向作戰(zhàn);(七)第一師由鹽城向漣水地區(qū)轉(zhuǎn)移,隱蔽待機。這是一個以尋殲宿、沭之敵為重點,兼顧蘇魯兩個方向的部署。隨后,粟裕密切注視著戰(zhàn)事的發(fā)展,以便修訂作戰(zhàn)方案。
而此時國民黨徐州“綏署”主任薛岳,接到蔣介石半個月結束蘇北戰(zhàn)事的命令,甚為重視,也頗費心思。他做了如下戰(zhàn)役具體部署:“整編第十一師胡璉和整編第六十九師戴之奇一路,沿宿遷至沭陽、宿遷至新安鎮(zhèn)公路迅速北上,以快速占領兩地。陳毅主力駐防臨沂郯城,整編第二十六師馬勵武一路,迅速向郯城以南運動,以阻止陳毅南下支援蘇北。粟裕主力在漣水、鹽城一帶。整編第七十四師張靈甫一路,從淮陰東進,拿下漣水、阜寧,然后北上連云港。蘇中李默庵一路,要從東臺、興化兩個方向合擊鹽城。”
薛岳特別對戴之奇、胡璉囑咐道:“戴胡兩位師長一定要精誠團結,密切協(xié)作,決戰(zhàn)決勝?!弊詈笏f:“各位對此次作戰(zhàn)還有什么高見,請?zhí)岢鰜泶蠹疑倘?。?/p>
半天沒有人發(fā)言,在他要宣布散會的時候,胡璉突然站了起來,說:“卑職沒有什么高見,只是有一點擔憂,提出來,請司令官斟酌。司令官剛才提到陳毅神出鬼沒,我忽然想,要是陳毅先我而動,主力南下蘇北和粟裕配合行動,他們兩個可是有十幾萬人馬,那我們……”戴之奇搶白道:“多疑豈能決斷。再說,那陳毅是傻瓜,他敢不顧老窩?”胡璉不禁朝戴之奇翻了翻白眼。
薛岳看胡璉怒形于色,隨即解釋道:“目前我掌握的情報,尚無陳毅南下蘇北的動態(tài)。我整編第二十六師阻擊他南下,估計他不敢妄動。假如他有企圖,我必殲之?!焙I心里犯嘀咕:“我們的情報經(jīng)常出錯,你只要一動,人家早就知道了,我們這次的行動計劃,共軍能不知曉嗎?”
會后,各部立即按預定目標開始行動。最快的是戴之奇和胡璉一路,他們從宿遷出發(fā),戴之奇北上朝西安鎮(zhèn)開進,胡璉則東進向沭陽進發(fā)。胡璉率部并未一味前行,而是一路小心謹慎,瞻前顧后,邊走邊時刻觀察四周風吹草動。而戴之奇卻似乎無所顧忌,命令部隊開足馬力全速前進。
15日晚,綿綿細雨飄灑而下。戴之奇部隊行至宿遷至新安鎮(zhèn)公路中段的嶂山鎮(zhèn)一帶,這里沙土道路積水泥濘,汽車坦克行進艱難,2.1萬多人的隊伍,綿延數(shù)十公里,慢慢蠕動。左邊是碧水連天的駱馬湖,右邊是層巒疊嶂的山峰。戴之奇的部下蔡智仁見此地形,心中突然升起一絲恐懼:要是敵人突然從右邊山嶺殺下來,再前截后堵,那我們就只有往駱馬湖里跳了。他忍不住提醒戴之奇道:“師座,此處地勢險要,是否提醒部隊加強警戒?”戴之奇淡然一笑道:“沒事的,粟裕主力在漣水鹽城,那里張靈甫和李默庵殺去了,就夠他應付的,他還有暇顧及這里?陳毅也除非插翅才能飛來?!辈涣险f話間,部隊前方突然響起震天的炮彈聲,后方亦槍聲大作,戴之奇一下子懵了……
原來,12月6日,陳毅通過潛伏在薛岳身邊的中共諜報人員,及時獲得了準確情報。等戴之奇進入攻擊圈,粟裕便指揮山東野戰(zhàn)軍2個縱隊由東北向南攻擊,首先進行斬首;命令2個師由西北向南突襲,斷其中間;又命華中野戰(zhàn)軍1個師截尾,斷其退路;同時命華野2個縱隊楔入整編第六十九師和整編第十一師的結合部,割斷戴之奇和胡璉的聯(lián)系,并占領了整編第十一師師部所在地曹家集后的峰山,殲滅了其工兵營和騎兵營,控制了制高點。這樣,完成了對整編第六十九師的分割包圍,然后各部集中優(yōu)勢兵力,逐點攻殲。
此時,戴之奇方感大禍臨頭,立刻呼叫前線總指揮胡璉增援。他向胡璉哀求道:“老兄,大人不見小人怪,趕快救兄弟一把!”胡璉嘴上應道:“老弟堅持,我馬上向你靠攏!”放下話筒,卻狠狠地罵道:“混蛋,老子的話你當放屁,你去找你的委員長來救你吧!”
戴之奇也不信任胡璉,立刻又報告此路總指揮、徐州“綏署”副主任吳奇?zhèn)?,請求命令胡璉增援。吳奇?zhèn)ゼ措娏詈I道:“請你立即強渡六塘河,向戴之奇靠攏!”
胡璉怕承擔違抗軍令之罪責,便命2個旅敷衍出擊,并暗示旅長見機而行。胡璉是從不愿打消耗仗的,他的部下心領神會。這2個旅行至峰山山麓,即和控制山頂制高點的華野阻擊部隊交火。2個旅輪番多次佯攻,均被華野火力擊退。
胡璉即報吳奇?zhèn)サ溃骸翱傊笓],我調(diào)2個旅沖鋒,均被共軍擊退。他們是用牛刀殺雞,戴先生不堪設想了!”胡璉又和戴之奇通話,假裝傷心地說:“老弟,我身后的制高點在共軍手里,他們火力兇猛,先吃掉了我的工兵營和騎兵營,而今我拿了2個旅多次猛攻均不奏效,無奈啊……”戴之奇無言以對,將話筒摔掉。
傍晚,戴之奇師部所在的人和圩子外圍被陳粟部隊包圍。戴之奇呼叫四十一旅沒有回應,便命蔡智仁化裝便衣,帶著他的手令,去二里外的苗莊找旅長董繼陶前來救命。
夜幕徐徐降臨。在師部等待救命的戴之奇,久不見蔡智仁歸來,便知兇多吉少。一會兒,解放軍繳槍不殺的喊聲包圍了師部駐地民房院落,戴之奇徹底絕望了。突然,包圍的解放軍撞開院門,一梭梭子彈打進屋內(nèi),喊殺聲震天。戴之奇不再猶豫,舉槍對準了自己的心臟,砰的一聲,鮮血噴涌而出。身邊的副師長饒少偉和警衛(wèi)連長目瞪口呆。
19日拂曉,所有陣地槍聲漸止。此時的胡璉聞解放軍圍殲戴之奇的槍聲平息,不禁擔憂起來。此次解放軍攻戴兵力不下六七萬大軍,還有數(shù)萬地方武裝。他和戴之奇僅隔一公里之遙,硬是被解放軍阻擊部隊割裂開來。而今戴之奇已滅亡,解放軍一向有不怕疲勞連續(xù)作戰(zhàn)的作風,會不會倒回頭來再謀算他呢?實際上,粟裕取得殲滅戴之奇大捷,松了一口氣??珊I是塊硬骨頭,他暫時不想碰。以弱勢兵力去硬拼猛打,拼消耗,粟裕向來不干。相反,他倒擔心胡璉此時猛撲過來,為戴之奇報仇。所以結果是,雙方互相忌憚,各不相惹。恰好,薛岳來電,命胡璉撤回宿遷。胡璉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速速班師返回。
戰(zhàn)南麻,粟裕決心圍殲整編第十一師,胡璉絕望之中舉行祭天儀式,竟逃脫滅頂之災
1947年7月中旬,在山東的國民黨軍隊相繼抽調(diào)7個整編師西援南救,正面僅留下整編第九、十一、二十五、六十四等4個整編師,原地構筑工事,控制已占要點。而此時,由華中野戰(zhàn)軍和山東野戰(zhàn)軍合編組建的華東野戰(zhàn)軍內(nèi)線兵團第二、六、七、九等4個步兵縱隊及特種兵縱隊一部,均集結于沂水縣大諸葛以西及臨朐縣西南地區(qū),華野司令部駐沂源縣東北的三岔店。粟裕決心集中內(nèi)線兵團的全部兵力圍殲南麻地區(qū)的國民黨軍整編第十一師,以創(chuàng)造孟良崮之役后再殲國民黨軍一等王牌主力的戰(zhàn)績。
整編第十一師于7月8日占領南麻后,師長胡璉遵照最高當局關于“固守南麻,吸引共軍,以收內(nèi)外夾擊之效”的指示,在方圓5公里的范圍內(nèi),修筑了大量堅固的工事,數(shù)千座子母堡相接環(huán)繞,子母堡周圍設置三四道鐵絲網(wǎng)、鹿砦。具體部署上,以高莊、北劉家莊、石錢山、吳家官莊為主陣地,另在歷山、塔山、中馬頭崮、邊冒山等地建有外圍據(jù)點,其警戒部隊伸至據(jù)點附近村莊及山頭要點。師部及第十一旅(旅長楊伯濤)駐南麻城;第十八旅(旅長覃道善)駐南麻以西2.5公里的高莊,擔任南麻以西外圍據(jù)點守備任務;第一一八旅(因旅長王元直帶旅直去商丘訓練新兵,由副旅長尹鐘岳指揮)駐南麻東北的吳家官莊,擔任南麻以東外圍據(jù)點守備任務。
因華野部隊集結位置距離南麻較近,無須做大的調(diào)動,即可發(fā)起進攻。華野司令部決定以3個縱隊主攻南麻。1個縱隊及渤海軍區(qū)3個團打援。具體部署是:韋國清的第二縱隊由沂源縣三岔店東南出擊;一部沿悅莊向儒林集攻擊;主力沿南北鮑莊、青龍山向沙溝、吳家官莊、南麻攻擊。
1947年7月17日晚,南麻戰(zhàn)役打響。戰(zhàn)役一開始即異常激烈,解放軍3個縱隊在特縱一部的炮火掩護下,連續(xù)發(fā)起逐波沖鋒。至18日晨,第九縱隊主力攻占荊山,正向歷山、永興官莊、塔山進攻,第二十六師正向上下豆腐峪以南高地進攻;第六縱隊一部控制鳳凰山陣地,主力進至重喜官莊、埠下莊一線,并向中馬頭崮、太平頂攻擊;第二縱隊進達埠村南北一線,除以一部配合第六縱隊攻擊太平頂外,主力繼續(xù)向西攻擊前進。再經(jīng)過18日一天的戰(zhàn)斗,解放軍3個縱隊占領了大部分外圍警戒陣地。
此時的胡璉幾近絕望,他無奈之下率領司令部全體人員焚香跪拜,企求老天爺保佑。說來也巧,就在胡部聽天由命、坐以待斃之時,突然天降大雨,而且一下就是7天7夜。這場“及時雨”使胡璉得以喘息,救了他一命。
從19日開始,解放軍各縱隊對整編第十一師發(fā)起了全面進攻:西線第九縱隊向高莊、南北埠東、田莊;南線第六縱隊向中馬頭崮、連冒山、古泉莊;東線第二縱隊向吳家官莊、石錢山等陣地發(fā)起猛烈攻擊。
因大雨不停,解放軍彈藥受潮,賴以攻堅的炸藥包等大多失效。又因山洪暴發(fā),道路泥濘,重炮拉不上前線,從而使攻擊行動大大受挫。而國民黨軍整編第十一師則占據(jù)有利地形,以少量兵力散守堅固堡壘,憑借優(yōu)勢火器反擊,解放軍常以重大代價攻占一個地堡群,僅殲滅國民黨軍一個班或一個排。胡璉率領全師仗著優(yōu)勢裝備和天時地利,以強大火力竟實施猛烈反攻,一天之內(nèi),反攻達十多次,強烈的求生愿望使得胡璉本人多次抱著機槍,帶頭冒著彈雨沖鋒。
到21日,隨著南面來援的3個整編師的靠近,胡璉為爭取防守時間,下令全線轉(zhuǎn)守為攻。其中最為激烈的仍是西線,國民黨軍十八旅在炮火的支援下,實施多次反沖擊。整編第十一師的反擊打亂了解放軍原計劃于21日晚進行的總攻擊計劃。敵整編第二十五、第六十四師突破解放軍阻援陣地右翼,攻占于家崮和750高地(牛心崮);整編第九師攻至高莊附近;萊蕪整編第五師也逼近南麻;昌濰的整編第八師也正向臨朐開進中。鑒于國民黨軍各部援軍已近,而南麻外圍的陣地尚未全部攻占,粟裕于21日黃昏下令撤圍,各縱隊分別向臨朐縣以南及西南地區(qū)轉(zhuǎn)移。22日,敵整編第十一師開始追擊,至悅莊以西之北張良、北石臼之線,和北援的整編第九師會合。
南麻戰(zhàn)役歷時4天5夜,殲滅整編第十一師少將旅長覃道善以下官兵9000多人,華東野戰(zhàn)軍付出了傷亡4000多人的代價,沒有達到預期的作戰(zhàn)目的,打了一個消耗仗。
而此時的胡璉卻神氣透了,大發(fā)狂言:“我的十一師可不是張靈甫的七十四師,想吃掉我,得有一副鐵嘴鋼牙好胃口!”蔣介石興奮至極,對陳誠、顧祝同等人說:“有胡伯玉(即胡璉)在,我可高枕無憂了?!睉?zhàn)后,蔣介石論功行賞,頒發(fā)給整編第十一師獎金法幣5億元,將胡璉吹捧為“常勝將軍”。國防部將胡璉的南麻之戰(zhàn)列為國民黨軍24個典型勝利戰(zhàn)役之一。
得此消息,國民黨整編第二十五師師長黃百韜氣得將佩有中將軍銜的軍上裝狠狠地摔在地上,大罵道:“什么常勝將軍?要不是老天爺連下7天大雨,他早就跟小同鄉(xiāng)張靈甫做伴去了!”
曹縣遭遇戰(zhàn),粟裕再次圍殲胡璉十一師,由于敵援軍及時趕到功敗垂成
華野從宿北戰(zhàn)役起,與整編第十一師就有過多次過招。惡戰(zhàn)當數(shù)南麻,其次就是在曹縣。華野6個縱隊,除了十縱繼續(xù)鉗制第五軍外,集中5個縱隊的優(yōu)勢兵力,聚殲胡璉整編第十一師。因這場戰(zhàn)事發(fā)生在山東曹縣,國民黨軍常稱之為曹縣戰(zhàn)役或曹縣遭遇戰(zhàn)。但是,這一仗在第三野戰(zhàn)軍戰(zhàn)史中幾乎是一筆略過,這一句是這樣記述的:“至9月22日,先后在曹縣南的土山集、大義集、火神臺地區(qū)截殲國民黨軍整編第十一師一部……?!彪m然這一仗在戰(zhàn)史中只提到一句,我們至少可以得知戰(zhàn)事的地點,那就是曹縣。而一個“截”字也正好表明了戰(zhàn)役的形態(tài),華野是以逸待勞,請君入甕,再開殺戒。
1947年9月20日,整編第十一師向曹縣推進。第二天,其先頭部隊孤軍突出在曹縣南邊的大義莊、土山集安營扎寨。
在粟裕眼里,這真是天賜良機。整編第十一師遠道而來,一是舟車勞頓,二是孤軍挺進,三是立足未穩(wěn)。華野急于報南麻一箭之仇,決心吃掉它。很快,在大義莊和土山集將南下的整編第十一師截住,并分割包圍。
當時的情況是整編十一師師部和整十一旅、整一一八旅被包圍在大義莊,整十八旅被包圍在土山集。大義莊整編十一旅出動4個營,在8輛坦克配合下向四縱反突擊,四縱就是魯南戰(zhàn)役時的華中一師,曾吃過坦克的虧,還是不太適應,被迫后退。
三縱和八縱攻打土山集,這明擺的,就是粟裕手上的兩根殺手锏了。攻打土山集是9月23日傍晚發(fā)起的,晚上8時許,華野參謀長陳士榘接到八縱報告,說是土山集有兩處突破。陳參謀長最看好三縱了,急忙打電話追問三縱戰(zhàn)況。晚10點,三縱終于在土山集打開口子,但感到非常吃力。
八縱只打通一個口子,而又被反了出來?,F(xiàn)在壓力就在三縱肩上了。三縱擔任突擊任務的是在沙土集打得非常漂亮的二十二團三營。三營突進沙土集后,進展緩慢,團長又調(diào)上一營。一營是二十二團第一快刀,果然發(fā)威,很快越過三營向縱深推進。
仗打到這個份上,若是一般的對手,應該是基本就垮了。但作為國民黨軍五大主力之一,整編第十一師果然不是浪得虛名。當時任整十一旅旅長的楊伯濤是這樣回憶的:“覃旅(整十八旅)土山集方面:該旅因執(zhí)行專守作戰(zhàn),多注重鞏固陣地工事,忽于派部隊出擊干擾解放軍攻擊準備。解放軍得以從容進行偵察搜索,部署兵力進攻。因此該旅之夏建勃第五十二團陣地,在夜間被解放軍突破一個口子,解放軍后續(xù)部隊乘勢涌入土山集。夏建勃見形勢危急,即親率預備隊進行猛烈逆襲,短兵相接,雙方血肉橫飛,該團借近戰(zhàn)兵器沖鋒槍掃射、點射威力,將解放軍擊退,恢復原陣地。團長夏建勃在戰(zhàn)斗中負傷,官兵傷亡頗眾?!?/p>
這次解放軍突進去了6個連,到了午夜時分又被反了出來,按當時三縱作戰(zhàn)科人員的話說,除了泗縣,還沒遇到過。
拂曉,國民黨第五軍從鄆城方向,整編第十四師從蘭封方向趕來增援。華野不利再戰(zhàn),遂主動撤退。胡璉得以再次在粟裕槍下溜走。蔣介石興奮異常,在他看來,是胡璉挫敗了華野5個縱隊的攻勢,對胡璉贊賞有加,于是胡璉胸前又增添了一枚亮晶晶的一等寶鼎勛章;而十八旅旅長覃道善守土山集有功,被授予二等寶鼎勛章,晉升為整編第十一師副師長;十一旅旅長楊伯濤也同樣得到這樣一枚勛章。
華野撤出陣地后,胡璉還接到命令跟蹤追擊。也虧了“胡師長”有這份謹慎,直到與羅廣文的整編第十四師會合后,他才匆匆啟程,按楊伯濤的話說:“循三野行進路線后跟進,為防備受襲,蹣跚其步,被拋后甚遠,無從獲知三野的主力行動和位置……”
淮海大戰(zhàn),胡璉難解雙堆集之圍,卻奇跡般突出重圍
1948年8月,國民黨國防部在南京召開軍事會議,被迫放棄全面防御而采取重點防御,集中兵力固守戰(zhàn)略要點;并由桂系白崇禧出任華中“剿匪”總司令。會上決定,以胡璉的第十八軍為主,加上第十軍、第十四軍、第八十五軍編成第十二兵團,劃歸白崇禧指揮。蔣介石任命黃維為第十二兵團司令,胡璉為副司令。此令引起胡璉不滿,他借故離開部隊。
11月8日,蔣介石嚴令在河南確山、駐馬店一帶集結的黃維第十二兵團,火速向徐州進發(fā),解救黃百韜。本來,黃維的機械化快速兵團動作應當很快,無奈沿途要過南汝河、洪河、潁河、西把河、渦河、北把河、澮河等數(shù)條河流,戰(zhàn)車營、榴彈炮營等重武器和汽車營及大量膠輪大車,渡河很麻煩;再加上沿途“絆馬索”太多:到處是解放軍攔截、追蹤、襲擊、阻擊,部隊行動遲緩。11月18日,第十二兵團到達蒙城地區(qū),即遇到渦河北岸中原野戰(zhàn)軍第二、六縱隊激烈的抵抗,經(jīng)過苦戰(zhàn),居然擊破扼河防守的解放軍,開始準備渡河。
誰知,這是劉伯承下的一個套,他在澮河南岸布置了一個口袋陣,調(diào)集兵力,只等黃維兵團來鉆。黃維也發(fā)現(xiàn)處境不妙,向國防部作戰(zhàn)廳請示行動方針。偏偏蔣介石的作戰(zhàn)廳長郭汝瑰是秘密共產(chǎn)黨員,電令黃維火速前進。11月21日,黃維兵團由蒙城渡過渦河,并向澮河南岸的解放軍據(jù)點南坪集進行猛攻,解放軍打了一陣便“后撤”。黃維沾沾自喜,他沒想到救人不成,自己反而“火速”掉進劉伯承的口袋陣里,被解放軍團團包圍在雙堆集地區(qū)。
胡璉知道戰(zhàn)局失利,幸災樂禍,抱著膀子要看黃維的笑話。
蔣介石急得要吐血,他就剩下這點血本,無論如何是要設法營救黃維兵團出險。他立即想到了愛將胡璉。
“快去!快去!快去!把胡璉找來!”老蔣一連幾聲命令。
聽說是蔣介石緊急召見,胡璉哪敢怠慢,立即連夜趕到南京。
蔣介石聽說胡璉到了,一掀被子,從床上下來,來不及換睡衣,便從樓上下來,一見胡璉,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伯玉,你是我的好學生,你總算來了。這次徐蚌會戰(zhàn),關系黨國命運,十二兵團現(xiàn)在陷入絕境,你一來,就有希望了!”
胡璉拍著胸脯,慷慨激昂地說:“請校長放心!我親自去救出十二兵團,尚可憑淮河、長江之險,拱衛(wèi)南京,穩(wěn)定大局,再設法反攻?!?/p>
“對!對!講得好,你帶多少隊伍前往?”
“我單騎而已。”
“此話怎講?”
“學生認為,目前十二兵團,首先要堅持,要提高士氣,否則人再多也瞎搭。我愿去雙堆集指揮,協(xié)助黃司令官共挽危局!”
“好好,你肯去,我就放心了。我讓空軍給你準備飛機。你休息一下,晚上我請你吃飯。”
胡璉受寵若驚。
再說,第十二兵團被困雙堆集后,官兵們每天盼空降,除了希望天上掉下大米和罐頭外,還盼望蔣介石能把“胡老頭”空投下來,他們認為是黃維帶著兵團掉進陷阱,只有胡璉能化險為夷,救他們逃出包圍圈。
12月1日中午,一架小飛機穿云破霧,降落在雙堆集臨時修建的機場上。胡璉剛下飛機,沒有去司令部,先去第一線看望部隊,希望以此穩(wěn)定軍心,鼓舞士氣。
果然,當那張熟悉的面孔出現(xiàn)在絕望的人群之中時,官兵激動地奔走相告:“胡老頭來了——”他微笑著向前來歡迎的人群招手:“弟兄們,辛苦了!我們被共軍包圍,已是家常便飯。我們現(xiàn)在只要打下去,共軍一下子是吞不了我們的?!?/p>
但是,這一次不比上一次,解放軍真的變成鐵嘴鋼牙,胡璉指揮部隊進行反擊,打來打去,地盤越來越小。這一次,胡璉成了“耍把戲的躺在地下,沒招了”。
當然,黃維兵團圍是被圍住了,但是,以中原野戰(zhàn)軍有限的兵力還一時難以以野戰(zhàn)手段迅速達成全殲黃維兵團。12月上旬,華野得到情報:武漢的宋希濂兵團將要東移浦口,向蚌埠開進;蔣介石派他的兒子蔣緯國帶領裝甲部隊到達蚌埠,增援黃維兵團;杜聿明向蔣介石建議,抽調(diào)幾個軍空運蚌埠,與李延年、劉汝明合股北援。而當時華野和中野兩大野戰(zhàn)軍分別在三個戰(zhàn)場作戰(zhàn),兵力均感不足。
粟裕認為,不論杜聿明的建議能否實現(xiàn),即使只有宋希濂兵團趕到,我南線阻擊部隊必定吃緊。萬一出亂子,勢必影響對黃維作戰(zhàn)。他估計圍殲杜聿明集團還需要半個月到20天時間,可以首先集中兵力殲滅黃維兵團,然后再集中兵力殲滅杜聿明集團。
12月10日早晨,粟裕和陳士榘、張震聯(lián)名,把上述分析和意見上報劉伯承、陳毅、鄧小平并中央軍委、華東局,“建議再由此抽出一部分兵力,力求先解決黃維”,然后“再集中華野解決杜、邱、李兵團”。劉、陳、鄧接到粟、陳、張電報,立即通過電話與粟裕等人商議,由華野再抽3個縱隊和炮兵一部參加對黃維的作戰(zhàn)。當天晚上,就由華野參謀長陳士榘率領南下。這樣,華野抽調(diào)加入圍殲黃維兵團的兵力達到了5個縱隊,從而大大加速了圍殲黃維兵團的速度。
再說胡璉反擊失敗后,12月7日,他又乘小飛機去南京,向蔣介石去搬救兵。然而,此時老蔣也無計可施,先前計劃的宋希濂兵團東移由于白崇禧的阻攔而落空,杜聿明建議的空投計劃也由于無兵可派作罷。胡璉只好又乘飛機回雙堆集,告訴黃維:“老頭子讓我們突圍,不要管杜聿明,也不要指望李延年。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跑一個算一個。”
12月15日下午5時,黃維與胡璉召集第十二兵團各軍、師長,決定分頭突圍。頓時,第十二兵團殘部豕突狼奔,四下逃命。
黃維和胡璉分乘兩輛坦克向兩個方向突圍。黃維的坦克開到半途發(fā)生故障,一下子掉進溝里。他只得跟著亂兵瞎跑,在一片“繳槍不殺”聲中,顫抖著舉起了雙手。另一位兵團副司令官吳紹周和第十一師師長王元直以及第十軍長覃道善、第十八軍長楊伯濤等都做了俘虜。只有胡璉運氣好,他所乘的坦克車駛上公路,迎著一批一批的解放軍,向南疾走。而解放軍卻誤以為是自己的坦克,還為其讓道。天亮后,坦克開到渦河北岸時,油料耗盡,胡璉等下車步行,被解放軍發(fā)現(xiàn),開槍追了過來,胡璉的背上中了流彈,被衛(wèi)士架著跑,幸好發(fā)現(xiàn)一只木船,他們才手忙腳亂地上了船,在混亂的戰(zhàn)場上竟得逃生,成了漏網(wǎng)之魚。
胡璉跑是跑了,可也傷得不輕,后被輾轉(zhuǎn)送到上海虹口天主堂醫(yī)院。由于救治及時,沒去閻王爺那里報到,可從他背部取出的大小彈片就有32塊,有幾塊與肺、心“僅一紙之隔”,但終未觸及命脈,又讓他逃過一劫。雖然僥幸逃脫,但他身心俱元氣大傷,“雙堆集”和“粟?!背闪怂簧鷵]之不去的噩夢。[題圖為1947年,粟裕(左二)在指揮作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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