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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刀

2016-09-08 21:58:39姚志勇
北京文學(xué) 2016年9期
關(guān)鍵詞:尖刀電瓶門牙

姚志勇

大門牙要幫哥們兒兄弟打架報仇,幾個人米酒上頭之后,都放出豪言壯語,且信誓旦旦,可是結(jié)果卻出人意料,忠誠與背叛在此有了新的內(nèi)涵。

夜黑下去,月亮升上來,青蛙在稻田里呱呱地響成一片。這個時候,就是老鼠出洞的時節(jié)了。老鼠出來后,會在墻角發(fā)出一種尖尖的聲音,格外刺耳,有點像村頭老漢喝酒時,用大力吸溜出來的聲響。不過,這天晚上躲在墻角的老鼠是大門牙。

大門牙是我一起耍的哥們兒,比我小了兩歲,人長得又矮又瘦,相貌殘丑,很不招人喜歡。我知道,大門牙肯定是二虎派來通知我的,聽說二虎的女朋友草藥被人搞了,二虎咽不下這口氣,這兩天內(nèi)必然有所行動。大門牙小時候搭拖拉機(jī)去野馬鎮(zhèn)上玩,耍狠,半路跳車,結(jié)果磕掉了一小片上唇、鼻頭破了相,才老實下來了??墒撬拈T牙天生的大,因此,嘴巴一擰,縮成個核桃樣,吸溜出來的聲音,特別像老鼠,所以每次有行動,二虎都是打發(fā)大門牙來叫人。

我得了令,從柜頂上摸出一盞蓄電瓶,又找了個化肥袋扎到腰間,沖我娘喊:娘,我去逮幾只青蛙,明天改善一下伙食!

我娘在內(nèi)屋燒水泡茶,招待我二姑奶奶。我二姑奶奶是上門來給我說媒的老古板,年紀(jì)大了閑得慌喲,我今年才二十出頭,說的個哪門子媒哦??晌夷镎f,后生鬧得最兇狠的就是這幾年,得找個女人拴一拴。說的那個女人是我二姑爺爺?shù)闹杜呐畠?,叫啥小青的,眉清目秀,出了名的乖女。二姑奶奶說,一家人親上親,好水不肥外人田。

去他的吧!我把蓄電瓶的燈朝內(nèi)屋一晃,一束強(qiáng)光閃了進(jìn)去,把我二姑奶奶嚇了一跳,就趕緊出門了。

我走到田壟邊,大門牙就貓著腰過來了。月光照在他身上,玉米苞似的,看起來像一個老人,或者說像個偷兒。我心想,大門牙這種角色哪里能打架啊?也不曉得二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二虎住在挖田村,從這兒過去還有兩三里路,一路上是成頃的稻田,大白天看過去,風(fēng)一揚(yáng),海浪似的翻滾。此時,已接近入秋了,稻田里的谷子包了漿,滿天滿地都是谷粒的香味。我們沿著田壟往挖田村去,一路上我和大門牙的蓄電瓶開著,我叮囑大門牙,遇到青蛙,就給我逮了,這路咱不能空著走。

大門牙笑嘻嘻地說,二虎家里燉了只老母雞,大補(bǔ)的玩意兒,哪里用得上吃蛙腿。我說,那也得逮啊,你沒聽到我跟我老娘說,我是出來逮青蛙的,不是去打架的。

蓄電瓶的光線很強(qiáng),朝田壟邊的青蛙一照,蛙就不動了,被法術(shù)定住一般,直接用手去抓,不一會兒化肥袋子就沉沉的,我在手里掂了掂,約摸有一斤的樣子。

“小雨,你說今天晚上的架怎么打?”大門牙心事重重地問。

“二虎頭發(fā)都綠了,還能怎么打?不把人打死,也得卸一條胳膊嘛?!蔽夜室獍言捦堇镎f,想看大門牙的反應(yīng)。

大門牙頭耷下去,抿了下嘴唇,那薄薄的嘴皮子套著兩只大門牙磨得咔咔響,他沒有作聲。我在心里暗笑了下,有點看不起大門牙,于是就一路不再講話,只是吆喝他,多撿一點青蛙,我明天回去好交代。

大門牙一邊拾青蛙,一邊跟著我的腳頭跑,兩只眼晴在月光下一閃一閃的,真像一對鼠目啊,不知道在瞎琢磨什么。直至走了一半路,他才像下了什么決心,忽然帶點喘氣地說:“小雨,只要你去,我就去,別說卸條胳膊,就是殺個人我大門牙都敢!”他一口氣說完這話,腰也挺直了,眼晴有光,好像真把個人殺了。這時,風(fēng)吹起來,拂過稻田,趕出一片沙沙的谷浪聲。我忍不住笑了笑。

走到挖田村,我腰間的袋子已經(jīng)沉甸甸的了,我們把蓄電瓶的燈熄了,摸著月光往二虎家里趕。二虎爹娘到廣東打工去了,臨走前交代了村口的幾個親戚,不讓二虎亂來。我們幾個在二虎親戚的眼里,被視為不良青年,是引誘二虎犯錯的源頭。為了防止這次打架的秘密泄露,我們踩著月光溜到了二虎家。

進(jìn)了院子,我才覺得有些不對。二虎家里靜悄悄的,跟平常不一樣。平常打架,我們都是在二虎家里聚集,先吃喝上一頓,然后抄家伙,七八輛摩托車停靠在村口外的公路上,男男女女咋呼一聲就出去了。今晚二虎家里的門窗上沒有人影,也沒有聲音,院子里空蕩蕩的,不見活物,好像有一點兒凄涼。

我在院門口喊了一聲,二虎推開門,走了出來。一出來,二虎居然就緊緊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情緒似乎有些激動,說:“小雨,你來了。”

我被二虎弄得也有些熱血沸騰,一時也只好捏住他的手,漲紅著臉說:“我來了,二虎?!?/p>

二虎握著手搖一搖,使勁甩了又甩,把我心里弄得七上八下,什么時候咱們這些混混也有了握手的套路?二虎把我請進(jìn)了家里,這也是以前不曾有的情況。以前二虎都是在屋里張羅一聲,就立馬有人開門,我們走進(jìn)去,二虎還大馬金刀地坐在桌子前,嚼著一塊檳榔,或是抽著煙。

進(jìn)了門,房間里一個人影都沒有,桌子上沒有撲克、瓜子;板凳也是東一條西一條,沒個齊整;只有灶臺的火還旺著,一口大鍋坐在上面,火紅的舌頭舔來舔去,把鍋蓋子噴出一股白汽兒;墻角散了一堆劈斷的柴柈子,也有干茅草、木屑。我有些驚訝:

“二虎,人呢,人都死哪里去了?”

二虎面色窘迫,他甩了甩頭,罵了句娘,說,別提了。

我望向大門牙,大門牙已經(jīng)主動去了灶臺,正拿起一根柴往灶膛里送。我問:“大門牙,怎么回事?”

大門牙看了二虎一眼,見他沒什么表情,就說,人都閃了,馬撲子去了外婆家,彈子娘病了……一個個都借口有事,媽了個×的,不來了。

這話像毒刺一樣,二虎的身軀搖晃了一下,一腳踢飛了地上的一條板凳。大門牙趕緊起身,跑過去把板凳拾了回來,想了想,又拎到墻角墊到屁股底下,嘴上說,莫拿自己的東西撒氣。

我沒有說話,二虎從口袋里摸出包煙,遞了根給我,扔了一根給墻角的大門牙,自己也點上一根,說,都別講那些,都他媽不是兄弟……來,今晚就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我們擺好桌椅,二虎到院子的井里撈出幾瓶“冰鎮(zhèn)”啤酒,又?jǐn)[了碗筷,大門牙把大鍋蓋掀開看了下,一股噴香的雞香味瞬間飄了出來。

他伸出筷頭,叼出一塊,放嘴里嚼了嚼,抬頭說:“二虎,還要熬一熬,老雞婆肉硬?!?/p>

二虎走過去也吃了一塊,說:“不用了,牙齒長了就是用來撕肉的,硬一點有嚼頭?!?/p>

菜擺了上來,滿滿一大鍋,上面堆著蘑菇、土豆,湯是黃稠稠的。大門牙又擇洗了一些白菜葉子進(jìn)去,湯色就淡了許多;一攪,肉全浮了出來,全是香味。我咽了口水,說,“這是吃哪一家的?”

二虎說,“這個要問大門牙,這事一直都是他辦的?!?/p>

大門牙一邊倒酒,呵呵地說,荷葉村的。

二虎皺起眉頭,插話道,“不是張老婆子屋里的吧,那可虧良心啊!”

張老婆子是荷葉村的孤寡老人,養(yǎng)了十幾只老母雞,舍不得賣舍不得吃,就靠雞婆生蛋換一點油鹽錢度日。

大門牙說,不是的,打死我也不會偷張老婆子屋里的雞,這是養(yǎng)雞廠的雞,吃的是資本家的糧食。

我們一齊笑了起來,二虎端過酒碗說,來,兄弟三個走一碗。

一碗酒下去,各自夾塊雞肉,放到碗里大嚼起來,味道正,果然是老雞婆,很有嚼頭,就是雞肉斬得塊頭有點大,得抓在手里撕,才能吃出肉來。我對二虎說,

“到底是什么事,你說一說嘛?!?/p>

二虎把雞肉放下,喝了半口酒,憤恨地說,草藥他媽的讓人給睡了。

“自愿的,還是被強(qiáng)來的?”

“有什么區(qū)別嗎……”二虎又灌了一大口酒,顯得很痛苦地說,“我問她,她死活不承認(rèn)。后來,我說要去找她娘,她才告訴我,第一次是對方強(qiáng)來……那幫牲口把草藥帶到野馬鎮(zhèn)上的KTV唱歌,灌了她許多酒,第二天草藥一醒來,已經(jīng)在人家床上了。”

“不過……后面的都是她自愿去的?!倍⒌纳ぷ佑悬c哽,指關(guān)節(jié)捏著筷頭發(fā)了力,咯咯作響。

我是見過草藥的,挺好的一女孩子,長得像美人蕉一樣漂亮。草藥跟二虎在一起也好幾年了,二虎把她捧在手心里,扛在肩膀上,捂在懷里好端端的,怎么就跟別人睡覺了?

二虎說,我也不知道草藥是豬油蒙了心,還是中了那雜種的毒,死活都要跟那牲口在一起。

我想了想,問,“那家伙什么來頭?”

二虎火起來,惡狠狠地罵道:“是派出所所長的侄子?!?/p>

“那就是的了?!?/p>

說完這句,我心里跳了一下,覺得老雞婆肉到底沒有化開,硬硬的,嚼了好幾口,還是沒能咽下去。

……

外面靜悄悄的,不知不覺,一大鍋雞肉被我們干得差不多了,桌子地上一堆的雞骨頭,啤酒也喝完了,煙也抽了半包,中間,二虎又拿了一瓶他爹釀的純米酒。米酒入口甜,后勁大,我們吃得渾身發(fā)熱,三個人面紅耳赤,嘴里突突突地噴酒氣。

吃飽喝足,該干什么,我心里有數(shù)了,只是二虎不開腔,我也不想搭話。這架是幫他打,這頭還得二虎來領(lǐng)。二虎的心里卻沒了底,往日打架都是一幫人吆喝起來,酒氣上頭,不銹鋼管在手里張牙舞爪的,摩托車油門更是往大了開,把一片天空都震得山響,那氣勢陣仗如萬馬奔騰,所以,沒有哪一次沒打贏的?,F(xiàn)在,卻只有我們?nèi)齻€,大門牙還是個搞后勤的,要他弄點雞鴨還行,打架么,兄弟堆里都沒有幾個瞧得上他的。

二虎的眼睛有些發(fā)紅,白天他招集馬撲子他們?nèi)ヒ榜R鎮(zhèn)上堵那人了,當(dāng)時他們有七個人,那邊只有五個人,打架是穩(wěn)贏的局面??墒悄沁呌腥颂鰜碚f,那小子是派出所所長的侄子,哪個敢動他,就要抓起來坐牢。馬撲子他們當(dāng)場就蔫了,一個個像傻子似的杵在那里,看著二虎被他們五個人追打。如果不是他腳力好,跑得快,最少腦殼要開瓢,得見點紅。

“小雨,我二虎孬不?”

二虎沒被人這么揍過,還是當(dāng)著一幫弟兄的面。

我說,不孬,咱們這幫人我就服你,哪次打架不是你沖在前頭。

二虎點了根煙,又帶點痛苦說:“你不知道我是怎么個孬法,我喊一個兄弟,就告訴他,我女人被人搞了;我見一個弟兄就告訴他,我女人被人搞了。現(xiàn)在不光都知道草藥跟人睡了,還曉得我二虎討不回這口氣,人家不會說馬撲子他們沒有義氣,只會講我二虎沒得弟兄,這讓我心里很難過……”

我伸過手去,把二虎的煙奪過來吸了一口,說,“二虎,我小雨是你弟兄,而且是那種兩肋插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shù)男值堋!?/p>

二虎眼睛一閃,目光從我身上又移到低頭抽煙的大門牙身上,說,“日久見人心,患難見真情,從今天起,你們兩個就是我二虎的好兄弟,是我可以性命相托的弟兄?!?/p>

一種情緒在醞釀,最激動的莫過于大門牙了,咱們這幫人里他是墊底跑腿的,他長相差,個子又矮,膽子小,手頭上也沒有紅票,我們何曾真把他當(dāng)過弟兄?此刻,他竟醺著酒氣站了起來,說:“二虎,操他奶奶的,咱們今晚就去,弄不死他也要卸條大腿!”

二虎望向我,大門牙都這么說了,我什么都沒有想,只說,“二虎,我小雨就等你一句話,你是知道我的為人的?!?/p>

二虎飛快一掃之前的落寞,他整個人立馬變得冷峻起來,面龐繃得緊緊的,眼晴盯著我們說:我都打聽好了,那小子騎一輛寶藍(lán)色的本田摩托車,每天都要在野馬鎮(zhèn)街上玩到凌晨兩三點鐘才回去,不是去KTV唱歌,就是一幫人在大排檔吃夜宵。我的想法是,就在這兩個地方堵他,見了他就砍,砍完后閃人。

我心里怦怦跳,二虎說的是砍,雖然我們以前打過許多架,但拎的都是空了芯的鋼管,不是刀子,弄不死人,但是我什么都沒有想,我不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退縮,讓弟兄看不起我。

計劃定好了,二虎從另一間屋子里抱出來一個布袋,打開,里面有五把刀,寒光閃閃,分別是四柄大砍刀,一把短尖刀。二虎把大砍刀拿在手里,刀身映著他的瞳孔,他的眼神變得非常銳利,仿佛有一股子殺氣在刀與人之間凝聚。大門牙走過去挑了一把尖刀,他抓在手里,做了個捅的架勢,尖刀連著手,嗖一下飛出去,扎在了空氣中,他還用力絞了一下。我暗想,大門牙這家伙,真是個二愣子,武打片看多了,不曉得拿尖刀子是要捅死人的。

挑好刀,二虎又每人倒了一碗酒,當(dāng)先舉頭喝了,然后把碗摔了出去。我們也學(xué)著這模樣,但是碗聲砸得不是很響亮,裂開的碎片不多,好像缺了一點豪氣。于是,大家又你看我我看你,都沒發(fā)現(xiàn)對方臉上有太多的表情。于是,便都面色凝重,啞了口,氣氛頓時也有一點兒怪異。

我們把刀用舊布衣裳包好,拿著蓄電瓶,走出了門。此時已是半夜,月亮當(dāng)空,大地一片銀白,山影灰暗,稻田像一汪寂靜的海水。依照二虎的安排,我們沒有騎摩托車,我們打算徒步走到野馬鎮(zhèn)上去。從挖田村到野馬鎮(zhèn)有十幾里路,最近的是一條山路,翻過馬嘯坡、大劈涯就到了。我們選擇走近路,一來怕體力不支;二來隱蔽,不用擔(dān)心路上撞見熟人而壞事。

一路上,我把刀扛到肩膀上,眼睛望著遠(yuǎn)處。夜路黑黢黢的,蛙聲在遠(yuǎn)處低吟,蟬在草叢里鬼叫,我酒勁在身體里發(fā)作,頭腦卻逐漸清晰起來,想了想,心里竟然有一些害怕,但又有點激動。我清楚這是一項大動作,不亞于港片的黑色暴力??戳丝炊⒑痛箝T牙,一時間,兄弟的義氣火速填盈了我的心,我在夜風(fēng)中讓自己慢慢鎮(zhèn)靜下來。四野的蟲鳴蛙唱,像一首慷慨激昂的烈歌,托著我們一步步往前走,我腦子里盤算的卻是砍人的畫面——怎么砍怎么逃。

二虎和大門牙也沒有說話,二虎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什么。大門牙則不時揮一下手,大概是在練習(xí)使用他剛拿到手的尖刀。我見到,尖刀在他臂膀的伸縮間,在夜風(fēng)里發(fā)出了一丁點聲響,好像扎進(jìn)了誰的身體。

我們衣錦夜行,各想各的事,很快就走到了馬嘯坡。馬嘯坡刮起了夜風(fēng),非常涼爽。在這里二虎找了塊大石頭,喊我們坐上去歇腳抽煙,事情就是這樣起了一點兒變化。

煙火光在夜幕里格外扎眼,依稀能借此看到我們?nèi)齻€人的面孔都有點焦躁,帶點緊張。二虎把衣襟撕開,怒吼一聲,大股的夜風(fēng)浪濤一樣撲打得他的襯衣嘩嘩作響。隔了一會兒,二虎忽然大笑著說,

“酒醒了,兄弟們,你們回去吧?!?/p>

我和大門牙有些發(fā)愣,吐著煙圈說,這又是鬧什么呢?

二虎說,經(jīng)過這事,我算是看透了,義氣的時代過了,馬撲子他們就是榜樣。酒醒了,就都回去吧。別喝了二兩馬尿,就傻不拉嘰地要跟著我去砍人。

我們不說話,一齊冷冷地盯著二虎,感覺蒙了羞辱一般。

二虎坐在大石頭上,一動不動,像一個漆黑的木雕,一根砍斷了的黑茶樹,約有半根煙的工夫,他才沮喪地說,“小雨、大門牙,你們兩個的情意,我二虎領(lǐng)了。你們是我的好兄弟,二虎不能領(lǐng)你們往絕路上走,搞不好這是要坐牢的。”

聽二虎這么一說,我們頓時明白過來,心里都有些感動。大門牙對他說,“二虎,你這么說,就是不拿我和小雨當(dāng)兄弟了?!?/p>

二虎抹著臉,瞪起眼,“就是拿你們當(dāng)兄弟,才讓你們回去。和馬撲子他們不同,我二虎寧可被人說沒有弟兄,也不能害了自己的手足。”

我打了個酒嗝,面色潮紅,說,你既然還喊我們一聲弟兄,就不要講這種沒有義氣的話,他媽的,砍個人算個屌??!

我酒勁涌上來,夜風(fēng)吹在身上,忽冷忽熱的,有些急躁。

二虎還是搖了搖頭,他從那塊大石頭上一躍而起,冷冷地說,“我要?dú)⑷?,你們還跟著去嗎?你們敢殺人嗎,敢?guī)臀覛⑷藛???/p>

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我的酒頓時醒了一半,刀把兒在手心里黏黏的,沉沉的,發(fā)寒。

二虎見我們不回答,大笑一聲,轉(zhuǎn)身扭頭就跑,嘴里悲愴地說:“兩位兄弟回家等我,二虎去去就來。”

一眨眼就跑得沒影了。留下我和大門牙你望我,我望你。

小雨,你去嗎?大門牙問我。

我沒有作聲。

大門牙又問,你去不去嗎?

我還是沒吭聲。

大門牙生起氣來,說,小雨,做兄弟就是在關(guān)鍵的時候伸一伸手。你不去我也會去的。

說完,他就向二虎消失的方向跑了起來,那急促的腳步聲像踩在我心里。我看著大門牙的背影,想起喝酒時我說的兩肋插刀,便有些羞愧,不知不覺的,心里對大門牙竟升出了一股敬意。我想,先找到二虎再說。

我們一起打著蓄電瓶,兩束燈光在馬嘯坡一頓亂掃,高聲呼喊著二虎的名字。然而,二虎卻好像消失了,見不到燈光,他也沒有答應(yīng)我們。不過我們有一種直覺,二虎一定往前頭跑去了,知道我們在后面追,所以腳步一定很快,他的腳力原本就好。

我們一直追到了大劈涯,大劈涯是一條山路,橫砌在半山腰,下面是一條滾滾大河。此刻,水聲滔滔,山風(fēng)呼嘯,路寬不過米余。我們把腳步放慢,深恐摔下去。我們一路上都在喊叫二虎。二虎卻一直沒有應(yīng)聲。這讓我們更加焦急起來。

倏地,在經(jīng)過一個拐彎時,一道強(qiáng)光從后面把我們定住了。我和大門牙嚇了一跳,喊,誰?

回頭用燈光一照,那人竟是二虎。

燈光下,二虎狀若癲狂,他指著我們,咆哮起來,“都說了……不要你們來,怎么還是跟過來了!”

“二虎,你他媽的,有你這么做兄弟的么?”大門牙見到二虎,受了刺激似的,跳起來,指著他回罵。

二虎驚愕了下,把燈光掃向大門牙,說,“大門牙,你雞巴長本事了?。 ?/p>

大門牙就笑了起來,我看見他的腰在月光燈光星光中又直了起來,像根不斷拉動的弦,他一連吐出兩口痰,說:“你二虎說殺誰,我就幫你殺誰!”

聲音尖尖的,傳出來有一股森冷的寒勁,把我嚇了一跳。

二虎愣住了,他掙扎一下,卻還是態(tài)度堅決地?fù)u了頭,說,你們不能再跟了,我二虎絕不要兄弟給我填命。

我沒有說話,大劈涯的夜晚太冷了,全是陰涼的寒意,都浸到骨子里去了。

大門牙整張臉都扭曲了,他熱淚盈眶,把尖刀舞了起來,突然哭著說,“二虎你聽我說,從小到大,大家就沒拿我當(dāng)個人看,說我長得像個鬼,五官不全。我爹就不要提了……只會打我;我娘更不是東西,一年到頭在外面搞野男人不曉得回來……我他媽苦啊,我活得窩囊?。 ?

大門牙越說越激動,他捶打著胸口,手心的尖刀一進(jìn)一出的,在陰森的黑暗中,模樣煞是恐怖。

“后來跟你二虎在一起,我才覺得活得像個人樣,有酒喝有肉吃有面子,我爹也不敢打我了,可是馬撲子他們沒拿我當(dāng)過兄弟,把我像狗一樣使喚。今天二虎你看得起我大門牙,喊我大門牙是你最好的弟兄,我大門牙就是豁出這條命不要,也要幫你把這口氣討回來!”

二虎大叫一聲,沖過去摟住了大門牙,他用力拍打著他的后背,緊了緊,又松開,再抱住,再松開,然后哽咽著喊了聲“肖強(qiáng)”!肖強(qiáng)是大門牙的名字。大門牙胸口一熱,一股酒氣從鼻孔里噴了出來,他搖搖晃晃一手抄過二虎手里的蓄電瓶往涯下一扔,打起燈光,轉(zhuǎn)身就跑。

二虎反應(yīng)過來,沖我吼叫,“小雨,你他媽把蓄電瓶給我!”

我掙扎了下,沒有看二虎的臉,他就把我的蓄電瓶奪走了,追著大門牙的那束燈光,一前一后,像兩條閃光的龍在黑夜中,在大劈涯的黑云里鉆來繞去。

我坐著抽了根煙,等了一會兒,看那兩束燈光飄遠(yuǎn)了,就用打火機(jī)照著明,挨著涯壁往回走。回到二虎家,月亮偏西了,星星暗下去,被黑云圍攏著,顯得有點孤單。又坐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看到人回來,我走出院子,聽見我和大門牙逮的青蛙,在化肥袋子里有一聲沒一聲地叫,就去拎了來往家走。

回到家,天差不多亮了,院子里的雞聽到我的腳步聲,就咯的一聲叫喚起來,接著,到處都是咯咯聲。沒有狗叫,狗都被我們這幫人打吃完了,想想有點遺憾。我娘在里屋打著哈欠喊,“是小雨回來了吧!”我說,是啊!

等我醒來時已經(jīng)是下午了,我娘在院子里砍青蛙腿,地上洇了一攤血,血上浮著青蛙的頭顱、內(nèi)臟,蛙腿剝了皮還兀自在跳,我腸胃一抽搐,忽然想吐。這時,我娘瞥了我一眼說,“大門牙昨晚上死了,你知道嗎?”

我腳步踉蹌,險些暈倒,問,怎么死的?

我娘有些不相信地撇了我一眼,說:“一大早挖田村來了七八輛警車,把附近幾個村的人都驚過去看了,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聽講,大門牙昨晚在野馬鎮(zhèn)上殺了人,后來想跑,可是沒跑掉,就捅了自己幾刀……嘖嘖,真是應(yīng)了老話,不怕你喊得有多惡,就怕你嘴上沒長毛。那么干瘦的一個小后生,下手這么狠?!?/p>

我娘一刀又砍下一個青蛙頭,咂著嘴說:“你不要跟這些人走得太近?!?/p>

我沒理會娘的話,急著問:“二虎呢?”

“這事跟二虎有關(guān)嗎?”我娘疑惑。

我趕緊噤了聲。

這是我后來知道的。

大門牙那晚一路狂奔,他跑到野馬鎮(zhèn)上,正是殺意最濃的時候,米酒的后勁脹得他難受,他胸中積壓了一股英烈之氣,如果有一個緩沖……可能那刀子捅不出去。他走到野馬鎮(zhèn)的大街上,這才想起自己并不認(rèn)識搞了草藥的那個人,只知道那人騎一輛寶藍(lán)色的本田摩托車。他想回去問,但是又覺得這樣會讓人誤會他是害怕了。他走到KTV門口,恰巧看到有一個人騎了一輛寶藍(lán)色本田正準(zhǔn)備離開……來不及思索了,大門牙熱血往頭上一飆,像見了紅布的牛牯,想,反正要?dú)€人,不能讓人看扁了。就沖過去,照著那人胸口一連捅了幾刀。捅完后,他心情一陣激蕩,酒也醒了,轉(zhuǎn)身就跑。這個時候,那人居然從地上爬起來,朝他開了一槍。

很快,一大群人循著槍聲沖了出來,大門牙感到一陣絕望,拳頭和腳像炸裂的石頭一樣砸在他瘦削的身板上,他只爬了幾腳遠(yuǎn),嘴巴和鼻子就噴出了血,幾乎是沒有猶豫,大門牙就用尖刀扎向了自己的胸口。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大門牙扎死的那個人是派出所所長,那天所長也喝了酒,出KTV時,鬼使神差地要了侄子的鑰匙,想騎摩托車回去,剛好撞上要來殺人的大門牙。

我去挖田村找了二虎幾次,每次去都是大門緊閉,鄰居和親戚都不知道二虎去了哪里。過了有半個月,二虎回來了。我趕了過去,看見二虎家里聚集了一幫人,發(fā)現(xiàn)馬撲子、彈子他們幾個都在。二虎看見我,臉色有些不好看,我問他,那晚怎么沒有跟去?二虎見了鬼似的說,我……哪知道他這么蠢,真敢去殺人呀……半路上我酒勁發(fā)作……睡著了。接著二虎說,小雨,我晚上準(zhǔn)備帶馬撲子他們?nèi)フ夷切∽拥穆闊?,你要不要一起過來。

我呸了他一口,說,算了,你把蓄電瓶還給我。二虎冷哼一聲,就轉(zhuǎn)身把蓄電瓶送了出來。

責(zé)任編輯 師力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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