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海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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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庭院

□蔡海雁

父親時(shí)常手捧一杯濃茶，坐在屋前的藤椅上欣賞眼前的一切，神態(tài)是那樣的悠然自得。

父親和母親用自己的四樓一住宅置換了一所平房。因?yàn)楦赣H看中了這所平房那五十多平方米的庭院。平房沒有煤氣設(shè)備和衛(wèi)生間，老人家回到了挨煙熏、倒馬桶的時(shí)代，可他們樂在其中，無怨無悔。倒是搬進(jìn)四樓的一對小夫妻高興了好一陣子。

父親晚年愛上了種花，而且一發(fā)不可收。過道、陽臺、室內(nèi)，到處都是花。母親因?yàn)榱酪碌K事，走道碰碰磕磕，口出怨言；孩子們淘氣，也會趁人不備，采幾朵花，摘幾片葉，惹人心疼發(fā)火?？筛赣H種花的興致仍然有增無減，換房前單是盆花，已有一百多盆。這回搬到了平房，人花爭地的矛盾總算解決了。

庭院在兩間屋的南面。陽光充足，是種植的好地方。父親在庭院的水泥地上砸出了一排洞，栽上了桂花、石榴、臘梅、橘樹等。在庭院南邊近大門處搭了個(gè)葡萄架，盛夏到來，既可乘涼，還可用做露天飯廳。東面墻角有塊小泥地，種了些蔥蒜之類的蔬菜。西面圍墻和房屋的相接處是一個(gè)新建的暖棚，怕冷的花兒可以在這里過冬。其他地方則擺上各色盆花，一切都井井有條。

父親對花是那樣的仔細(xì)、耐心，他能坐在小板凳上不厭其煩地給一盆又一盆的花松土，興致勃勃一坐就是半天，從不嫌累；常常戴上老花鏡，逐葉檢查病蟲害，身邊帶著一本這方面的書，一邊對照一邊分析。倘若是夏天，那就更忙了，每天至少要澆一次水。我們擔(dān)心老年人承受不了，勸他注意休息，他卻愉快地說，這對他有益，可以借此鍛煉身體。說真的，父親自從愛上種花，身體確實(shí)越來越好了。

隨著年歲的增長，父親對花的感情也越來越深。有事出門，總是千叮嚀，萬囑咐。唯恐我們虧待了他的花。想到小時(shí)候，父親對我們也沒有那份耐心，我不由得嫉妒起父親的花來了。

父親種君子蘭和米蘭的手藝在鎮(zhèn)上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君子蘭已開過花，繁殖過后代。米蘭有齊胸高，圓桌那么大。不料有一年寒流來得突然，又來得早，事先不曾把它們送入暖棚，于是一夜間便幾乎全軍覆沒。第二天早晨，父親迎著寒風(fēng)，站在庭院里，呆呆望著那些蔫頭耷腦憔悴不堪的滿園花草，神情木然。好久好久，才彎下腰去，在一堆爛花中尋到了幾株幸存者。在父親精心照料下，它們花莖挺直了，花葉舒展了。來年花時(shí)到來，又能開花結(jié)籽了。

父親種的花，有自己買的，有朋友送的，還有隨我愛人乘飛機(jī)從哈爾濱和廣州遠(yuǎn)道而來的。總之父親為花所花的錢，所費(fèi)的時(shí)間，所耗的精力，加起來已遠(yuǎn)遠(yuǎn)超過花的價(jià)值。我們對父親說這樣干不合算，父親卻笑我們太俗。他說，愛和美不是商品，是不能拿金銀做砝碼來加以稱量的。

有一次，父親興沖沖地趕到我家，要我們晚上去觀賞“曇花一現(xiàn)”。我進(jìn)門后剛和母親扯了幾句，便被父親拉去看那剛開的花。他還硬逼我把鼻子湊上去聞聞，一邊興高采烈地說：“它有多香??！”日久天長，母親也受了感染，對花鐘情起來。白蘭花盛開時(shí)，她小心翼翼地一朵朵摘下來，穿上線，分送給鄰居和老同事們；臘梅含苞待放時(shí)，通過母親的“殷勤”，又一簇簇出現(xiàn)在親戚們的花瓶里。他們稱贊父親的花種得特好，父親就像聽到別人夸他孫子一樣高興。

原先，我并不喜歡花草，如今也深深地愛上了父親的庭院。

春天，庭院里樹木蒼翠，鮮花開放，鵝黃嫩綠，姹紫嫣紅，充滿了生機(jī)。

夏天，葡萄紫紅，月季嬌艷，繁花似錦，鳥語蟬鳴，充滿了熱情。

秋天，黃澄澄的橘子，紅燦燦的石榴，白色的玉蘭花，組成一幅絢麗的畫面。秋夜的庭院更富有詩意，站在院中，聽著蟋蟀的唧唧叫聲，看著朦朦朧朧的花影，桂花那濃郁的幽香沁人心肺，人都要醉了。

隆冬季節(jié)，那屋檐下的菊花依舊亭亭玉立，花色鮮艷；而院中的臘梅花、迎春已點(diǎn)黃了枝頭；水仙也從那翡翠般的碧葉中抽出了潔白的花朵，庭院彌漫著陣陣的清香。

父親的庭院，一年四季，春意盎然。

父親時(shí)常手捧一杯濃茶，坐在屋前的藤椅上欣賞眼前的一切，神態(tài)是那樣的悠然自得。在這片紅花綠葉中，父親找到了生命的力量。

（責(zé)編李亞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