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倩
(云南大學文學院 云南昆明 650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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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度與需求量對“名物+方位”組合詞匯化的影響
趙倩
(云南大學文學院云南昆明650091)
摘要:在詞匯化研究中我們一般關注組合個體的語義特異性和歷史發(fā)展過程,本文另辟視角,考察組合的義類共性和現(xiàn)時結果。我們對收錄在《現(xiàn)代漢語常用詞表》中的“名物+方位”組合進行了考察,發(fā)現(xiàn)這種組合的詞匯化結果是有一定規(guī)律的。在目標詞義類范疇與詞匯化程度分類基礎上,本文通過對義類的方位維度特征、方位不規(guī)則個體的特性、名物詞的義類特征、義類的詞匯化程度差異這四個方面的分析,發(fā)現(xiàn)自然度規(guī)則和需求量規(guī)則對“名物+方位”組合實現(xiàn)詞匯化產生影響,并且兩種規(guī)則的形成受到認知因素的制約。
關鍵詞:詞匯化;自然度;需求量;認知因素
一、問題的提出
邢福義先生辨析了“生前”和“死前”的組合,認為這組同義詞表義傾向不同:“生前”可以包括活著的所有時間,“死前”只指臨近死亡的極短時間。從結構上看,兩個詞分屬不同的句法單位,“生前”是典型的合成詞,而“死前”是短語?!八狼啊钡慕M合理據就是“死+前”,“生前”的語義則是融合的,是以反義的“死”為定位點,由死到生地表述概念。邢先生稱之為對“前”的“反轉定位”。并進一步列舉了“城外、室外”(短語)和“郊外、野外”(合成詞)、“地上”(短語)和“天上”(合成詞)的例子。凡是直接定位的組合,都有反義說法,如“死前-死后”“城外-城內”“地上-地下”,凡是“反轉定位”的組合,都沒有反義說法,如沒有“生后、郊內、天下”(“打天下”的“天下”與“天上”不構成反義關系)[1]。
我們受邢先生論文的啟發(fā)思考了如下三個問題:
①為什么“死前”類組合被看作短語,而“生前”類組合被看作合成詞?
②為什么“死前”類有反義說法,而“生前”類沒有?
③為什么“死前”管轄的時間短,而“生前”管轄的時間長?
回答這三個問題要涉及詞匯化理論和認知機制,我們先就其機制和方位詞的特性作簡單介紹。
(一)詞匯化的機制
關于“詞匯化”的概念有一些不同說法,目前比較通行的看法是:詞匯化就是一個短語通過歷時演變凝固成詞。勞蕾爾·J.布林頓等將“詞匯化”定義為:“詞匯化是這樣一種演變:通過該演變在某些特定的語言環(huán)境中,說話人使用一個句法構式或者構詞法,作為新的帶有形式和語義特征的實義形式,該形式不能完全從構式成分或者構詞法中派生或者推斷出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其內部組構性進一步喪失,該項變得更像一個詞匯?!盵2]
漢語學界專門研究詞匯化現(xiàn)象的代表著作是董秀芳的《詞匯化:漢語雙音詞的衍生和發(fā)展》,書中指出:“雙音詞的衍生屬于一種詞匯化現(xiàn)象,即短語等非詞單位逐漸凝固或變得緊湊而形成單詞的過程?!薄皾h語雙音詞的歷史源頭大多是理據性非常直觀的短語或句法結構,在發(fā)展過程中詞與詞之間的界限逐漸變得模糊,理據性也就相應地弱化甚至消失了?!盵3]
一個組合是合成詞還是短語取決于該組合的詞匯化程度,短語的詞匯化程度低,合成詞的詞匯化程度高。董秀芳將雙音詞衍生的認知機制歸結為“組塊”的心理過程,并且說:“雙音詞的衍生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個從句法層面單位到詞匯層面單位的轉變過程……大腦是以短語或句子作為短時記憶中的組塊(chunk),而不是以詞作為組塊……心理上的組塊過程使得原來分立的單位變得互相依賴,相應地,原結構的較為清晰的理據性逐漸變得模糊甚至最終消失,因而促成了詞匯化的發(fā)生。”[3]
受董老師研究的啟發(fā),我們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思考:在同樣的認知心理機制之下,為什么漢語中有的組合沒有詞匯化或者詞匯化程度低,沒有“組塊”凝結而停留在了短語階段?這除了系統(tǒng)發(fā)展的歷時原因(例如一個組合的出現(xiàn)時間與使用環(huán)境等)之外,是否還有類型化的語義制約機制,即有沒有系統(tǒng)規(guī)律?
詞匯系統(tǒng)龐大復雜,對于以上問題,只能逐步分類考察。趙倩提出對于詞義系統(tǒng)分析最有信度和效度的方法,首選聚類考察和實證對比[4],所以第一步工作就是選擇聚類對象。邢福義論文中所舉的例子,不論是詞還是短語,都是按照“名物+方位”的語義結構來組合的①。其中“前/后、內/外、上/下” 恰好構成一個方位體系?!懊?方位”組合結構相對穩(wěn)定,方位詞具有對應關系,認定較明確;而且短語和詞匯的比照形式豐富,便于聚類與對比。所以我們優(yōu)先將它作為研究對象,以組合的詞匯化結果為研究內容。
(二)方位詞的特性
方位詞一般歸屬于名詞,但它們不像基本名物那樣可以直接形成相對獨立的范疇,而是被當作物質的某種特征來體現(xiàn)的。方位概念的原型是實體的位置屬性,是以某個參照物②為坐標來描述事物所處的空間位置向度。
方位離不開參照物,具有依附性,通常附在其他詞后,也有人稱之為“后置詞”。朱德熙認為:“單純方位詞都是粘著的?!盵5]郭銳認為:“方位詞都可后附于一個實詞性成分(特別是體詞性成分),以這個實詞性成分為參照物,形成方位結構,這是方位詞與其他所有詞類的根本區(qū)別?!盵6]儲澤祥認為:“單純方位詞從來就不是名詞……而附著性越來越強,主要功能就是附在名詞后邊,構成方位短語?!盵7]
人們對“方位”系統(tǒng)的關注由來已久,關于漢語的方位詞和方位系統(tǒng)的研究成果非常多,例如齊滬揚的《現(xiàn)代漢語空間問題研究》[8]、儲澤祥的系列專著[7] [9] [10]。不過已有成果多見句法層面的研究,或是方位詞的源流考辨、方位詞的教學等,少見對方位詞組合的詞匯化分析。這是因為,一般的方位關系表達式多為在線生成的短語或小句形式,語法特征鮮明。劉丹青指出,方位名詞經歷了向后置詞的語法化發(fā)展,在現(xiàn)代漢語中,已經成為方所題元的語法標記。所以前人研究主要討論方位詞的語義發(fā)展、語法功能和句法語義關系,而對于詞匯化之后進入漢語詞庫的部分方位詞組合的相關系統(tǒng)研究,還未見到。[11]
二、“名物+方位”組合的義類特征
考察組合的詞匯化,可以以該組合是否收入通行的詞典或詞表為形式標準,例如“生前”收入了“詞典”,而“死前”則沒有。我們以《現(xiàn)代漢語常用詞表》(簡稱《詞表》)[12]為基礎③,在《詞表》收錄的56008個詞目中搜集整理得到128個符合“名物+方位”語義框架的組合(含名物化的謂詞性概念,如“生前”的“生”)④。第二步我們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13](簡稱《現(xiàn)漢》)中對照目標詞是否收錄,并分析其釋義,據此作出詞目的詞匯化程度等級排序⑤。
系統(tǒng)關系和系統(tǒng)特征在聚類的比較中最容易呈現(xiàn),所以我們首先對選取的語料進行分類,利用它們的語義類聚關系來描寫和揭示其共性與差異,以期發(fā)現(xiàn)深層的語義系統(tǒng)規(guī)律。
(一)“名物+方位”組合的義類范疇與詞匯化程度分類
董秀芳指出:“詞庫(lexicon)是一個語言中具有特異性(idiosyncrasy)的詞匯單位的總體?!薄疤禺愋浴敝傅氖钦Z義上的特異和不規(guī)則性,原書這句話還有個腳注:“詞庫中的成員在特異性上是有程度差別的,有些成員特異性程度高,詞匯化程度也就較高;而另一些成員特異性程度較低,詞匯化程度也就較低?!盵14]
也就是說,我們判定詞匯化程度主要以語義特異性為標準,語義的特異性可以反映為構詞理據的清晰度。詞庫成員的詞匯化程度不同,構詞理據也有清晰與模糊的差別。我們將組合理據清晰度排序為:A.組合為字面義>⑥B.語素之一為引申義(B1名詞為引申義;B2方位詞為引申義)>C.組合整體為引申義。
漢語方位詞是一個封閉類,語法書、教材、詞典上都可以見到方位詞的列舉,在我們語料中出現(xiàn)的方位詞有“上、下、前、后、中、里、內、外、邊”⑦。我們根據《現(xiàn)漢》釋義判別目標詞的理據清晰度,并按照目標詞所指概念的范疇義域將對象詞目及其變體分類整理如下:
1.空間方位。A.頭里1、頭前1、面前、身上、身邊、眼前1、腳下1、背后1、胯下、地上、地下1、天上、天外1、天底下、四下里、海邊、海上、境內、境外、域中、塞外、塞上、關外、關內、關里、城里、野外、郊外、鄉(xiāng)下、鄉(xiāng)里1、河邊、田間、地邊、路上1、戶外、室內、室外、檐下、臺上、臺下、網上、筆下1、灶間、被里、行間2(行與行之間);B1.海外、海內、海內外、故里、井下、化外(偏遠地);C.天下(中國或世界)、天外2(極高遠)、背后2(背地里)、鄉(xiāng)里2(同鄉(xiāng)人)、路上2(路途中)、府上、堂上3(審案處)、人中、膝下(父母身邊)、柜上(柜房、店鋪)。
2.時間方位。A.期間、夜間、夜里、年前、年內、年中、生前、瞬間、午后、午間、午前、晚間、課外、課間、課內、戰(zhàn)后、戰(zhàn)前、產后、產前、史前、便中;B1.日前(幾天前)、日后(將來)、日內(近日里)、日間(白天)、月中、年間(某時期內)、轉眼間(短時間)、席間(酒席期間)、嗣后(以后)、期中;B2.年下(過年時)、現(xiàn)下(目前)、氣頭上(發(fā)怒時);C.眼前2(目前)、眼下、身后、腳下2.3(目前,臨近)、頭里2(事前)、頭前2(以前)、馬上(副)。
3.等級方位。C.手下、部下、麾下、門下1.2(門客、學生)、閣下、足下、殿下、陛下、皇上、堂上1.2(父母、審案人)。
4.抽象體方位。A.民間⑧、世間、業(yè)內、業(yè)外、行間1(行伍之間);B1. 人間、心上、零下、物外;B2.理論上、形式上、客觀上、意下、場面上;C. 例外2(超規(guī)情況)、筆下2(措辭用意)、門下3(某人師屬)、骨子里(內心、實質)、暗地里(私下)、桌面上(公開場合)、號外(臨增報紙)、意外2(不幸事件)、地下2(形屬性詞,不公開)、意外1(形意料之外)、例外1(動超規(guī))、分外1(副超常)、分外2(形屬性詞,本分外)、分內(形屬性詞,本分內)、額外(形屬性詞)、無形中(副不知不覺)、編內(形屬性詞)、編外(形屬性詞)。
說明:①限于篇幅,我們未能一一考察每個目標詞歷時演變的具體過程,只是以組合在現(xiàn)代漢語中的意義和用法作分類標準,根據現(xiàn)時語義結果來確定其共性特征。這是按照詞義演化的一般規(guī)律所做的邏輯判定和理論分析,不能否認組合形式個體差異的存在。②大部分組合只有一個義項,少數(shù)組合詞義引申后范疇跨界甚至詞性變化,我們用“詞目+阿拉伯數(shù)字”的辦法來標示⑨;某些組合用括號標注詞性和義項釋義以助辨別。
(二)義類整體的方位維度特征
初步觀察語料,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
(1)實體名物的空間方位“前/后、上/下、內(里、中、間)/外”關系皆有,與常規(guī)的三維空間系統(tǒng)結構的認知體驗相符;
(2)時間方位主要為“前/中(間)/后”橫向維度關系,表征這種維度的組合達到68%(26/38);
(3)等級方位主要為“上/下”縱向維度關系,表征這種維度的組合達到100%(10/10);
(4)抽象體方位主要為“內(間)/外”維度關系,是將各類無形的抽象概念隱喻為具有空間結構的三維實體而產生的方位結構,表征這種維度的組合達到64%(21/33);
在各義類范疇中,除了少量跨域引申的組合變體和方位詞為引申義的組合(B2類)外,多數(shù)組合表征的都是所屬范疇的原型方位關系。
實體范疇的空間關系是基于人的身體經驗形成的多維方位感知,而其他范疇方位都是隱喻形成的,這些范疇本無所謂方位,它們方位系統(tǒng)的建立植根于人的隱喻思維或者說認知心理的共性。后三者恰好構成一個完整的三維方位體系,每個范疇的方位關系都源自人們對空間實體的某一分維度的隱喻離析,從而形成不同的方位原型,三維互補范疇,圖示如下:
(三)方位不規(guī)則個體的特性
由于詞匯語義系統(tǒng)的異質性較強,每一個具體的組合都有其自身特性。在使用和發(fā)展中也常見其他特異性因素的介入和影響,所以不可避免地存在有特殊性的詞目,例如:
1.時間類(1)?!罢n內/外”《現(xiàn)漢》釋義為:【課內】學校上課的時間?!菊n外】學校上課以外的時間。二者不是“前/后”維度關系。這是因為“課”這個概念與其說是單純的指時間,不如說是帶時段特征的“活動”,與抽象體結構相似,“課”因此被賦予了“內/外”關系。漢語中也有“課前/后”組合,這就是將“課”整體作為時間點來計算的,符合一般的時間方位結構,但它們未被收入詞表,只是短語。這個例子也說明組合的詞匯化程度受概念自身語義影響。
2.時間類(2)?!澳晗?、眼下、現(xiàn)下”等來自漢語的另一種時間維度隱喻,是以過去為“上”、以現(xiàn)在為“下”的縱向方位(如“上下五千年”)。這大概是受到“頭、尾”等詞的實體位置影響,它們被隱喻為時間后形成上下結構(《詞表》中有不少表時間的非方位詞組合如“年頭兒、年尾、年末、月底”等)。我們推測:漢語表時間的橫向維度模型優(yōu)選“+前/后”的組合,表時間的縱向維度模型則優(yōu)選“+位置名詞”的組合,形成語義系統(tǒng)中的區(qū)別分布。
還有的組合今天理據發(fā)展脈絡消隱,也許未按照一般的邏輯語義鏈發(fā)展,詞匯化乃至語法化程度極高,如副詞“馬上”。這種組合詞匯化的影響因素比較多樣,特異性鮮明,除了常態(tài)模型還有偶發(fā)因素的影響,如文化背景、歷史典故,詳細考察的話應做個案描寫。
以上說明,個體差異不可避免,我們只有在較大范圍內聚類考察才能發(fā)現(xiàn)義類的整體規(guī)律,為個體描寫分析的深化和細化奠定基礎。
(四)名物詞的義類特征
不是任何“名物+方位”的組合都可以詞匯化,能夠被收入詞典的這些組合,其名物詞有一定的選擇規(guī)律。
1.空間類。多為明顯并相對穩(wěn)定的日??臻g實體,方位不容易隨機變動者,如身體部位(面、眼、背)、顯著的自然存在(天、地、海)、地標性存在(關、塞、境)、空間區(qū)域分野(城、鄉(xiāng)、野)、人的活動空間(室、戶、田、路)等等。
2.時間類。常見作息分段相關的時間(日、午、夜、年)、重要活動與重大事件(課、戰(zhàn)、產、生)、現(xiàn)時和短時(目、瞬、轉眼)。不過這種類型的詞很多,并有從表事件的謂詞轉指蘊含時間特征的名物化概念。究竟哪些組合能夠詞匯化大概與表意需求有關,如“生前”詞匯化,“死后”沒有。此外詞匯化數(shù)量也與表意需求有關,例如“日、午”的組合數(shù)量多,“夜、晚”的組合少,因為前者是人活動的主要時間。另外詞目是否出現(xiàn)還與時間維度所選取的常用類型有關,如“年”的維度常用“前/后”,“月”的維度常用“頭/尾”(月頭兒、月末、月底),所以目標詞中少見“月”的組合。
3.等級類。這一類對名詞要求不大,是以“名物+方位”結構直接轉指某種地位的人,稱謂越常用越容易詞匯化。其中較多尊稱,體現(xiàn)傳統(tǒng)尊卑文化(上尊下卑),選位規(guī)則也簡單,以立點為準,立點在己則用“下”(不敢平稱,只稱對方所處空間的下方,如“閣、陛、殿”等),立點在對方則用“上”。
4.抽象類。常見于被整體看作一個實體的集合名詞(人、民),還有容易被隱喻為實體的思想、感情、制度等抽象概念(心、意、骨子、業(yè)、分、額、例、行)。
(五)義類詞匯化程度差異
總體來看,“名物+方位”目標詞大部分是字面義組合,理據清晰。《詞表》和《現(xiàn)漢》收錄情況不同,不少組合可看作介于短語和詞之間的組合,詞匯化程度較低;部分組合的某個語素義或整體詞義發(fā)生引申,說明詞匯化程度較高。
分類來看,不同義類詞目的詞匯化程度不一且各有特點:
1.空間類。字面義組合占74%(45/61),整體詞匯化程度不高,詞目最多,字面義組合也最多,因為這一類是“名物+方位”結構的語義原型。除了使用字面義,還有18%(11/60)的詞目發(fā)生詞義引申乃至跨域,形成變體形式,如“眼前、腳下”等跨域指時間,“地下”跨域指“不公開”的抽象屬性。所以這一類也是詞匯化的基石,“成員”增加以及詞義發(fā)展的后續(xù)可能性最大。
2.時間類。字面義組合占55%(21/38),詞匯化程度居中,這一類組合的理據并不復雜,如“語素之一為引申義”(B1類)的“日、月”組合是由天體轉喻指時間之后再添加方位,線索清晰、接近字面義;詞義整體引申的組合(C類)則基本都由空間類跨域而來。
3.等級類。字面義組合為零,詞匯化程度較高,因為語素在組合初始就很少使用字面義,而是整體引申。不過除了“門下、堂上”發(fā)展出引申義,多數(shù)組合的詞匯化程度已經隨指稱固化而固化,后續(xù)發(fā)展的可能性不大。
4.抽象類。字面義組合占15%(5/33),整體詞匯化程度最高,多為詞義整體引申的類型,因為從初始概念結構上看,抽象體被賦予方位關系的組合都已經至少完成了一次隱喻。其中有12%(4/33)的組合進一步引申并發(fā)生詞性改變,如:意外(形)、例外(動)、分外(副);還有由于人們構擬抽象體為內外對應關系,很容易形成對舉的屬性詞,如:分內/外、編內/外。所以這一類詞義發(fā)展和詞性改變的組合極多,是詞匯化極高的表現(xiàn),亦符合人類思維和詞義演變從具體到抽象的總體規(guī)律。
三、“名物+方位”組合詞匯化的影響因素
(一)“自然度”和“需求量”規(guī)則
“名物+方位”組合的詞匯化結果體現(xiàn)了認知自然度規(guī)律,即符合概念原型方位圖示的組合最容易詞匯化,并進入《現(xiàn)代漢語常用詞表》或《現(xiàn)代漢語詞典》。這一規(guī)律在語料中體現(xiàn)為三種“最多”:一是“名物+方位”結構的語義原型,在空間范疇里組合數(shù)量最多;二是空間范疇里發(fā)生詞義引申乃至詞義跨域的組合最多,空間類作為原型結構式是“名物+方位”組合詞匯化發(fā)生及發(fā)展的主要門戶通道;三是時間、等級、抽象體三類隱喻范疇里表征該范疇原型認知方位的組合最多。
相比于臨時組合的方位詞短語,目標詞擁有更高的語義自然度。因此,按照內在語義融合的自然契合程度我們就可以區(qū)分兩種情況:
1.合成詞——語義融合自然度高。構詞語素由于內在屬性的協(xié)同作用,語義融合自然度高,比較容易發(fā)生詞匯化。并且詞義后續(xù)的引申發(fā)展也較為容易,很多合成詞發(fā)展成了多義詞,進入語言使用者的心理詞庫,被收入詞典,需要專門記憶。不過由于內在屬性特征的協(xié)調,所以其引申理據較容易推導,不難記憶。
2.短語——語義融合自然度低。由“語言單位+語法規(guī)則”在線生成,組合理據清晰。由于語義融合的自然度低,基本停留在語言單位字面意義疊加的階段,較少引申演化,這也便于語言使用者臨時組配和實時解碼。因為自然度要求不高,所以短語的組構數(shù)量從理論上看是無上限的,按照遞歸性原則,“材料+規(guī)則”可以不斷制造產生新的組合。
受自然度制約,多數(shù)目標詞沒有反方位的組合,例如沒有“[空間類]*面后、*眼后、*背前、*路下、*野內、*郊內;[時間類]*生后;[抽象類]*民外、*骨子外、*額內”(等級類詞作為人的稱謂都沒有反向組合)等。
有的目標詞雖有反方位的組合,但未收入《詞表》,視為短語,例如“[空間類]腳上、身下、城外;[時間類]死前、史后;[抽象類]世外”等。
還有部分目標詞各方位皆有,例如“[空間類]地上/下、海內/外、境內/外、關內/外、室內/外、臺上/下;[時間類]日前/內/間/后、午前/間/后、產前/后;[抽象類]分內/外、業(yè)內/外、編內/外”等。
可雙向組合的“空間類”名物詞一般為方位實體界標,因為界標概念作為方位基點,擁有雙向向度,故可以雙向組合;“時間類”名物詞一般為時間界標。有的界標是“時點”,如“死”,只有“前/后”時間關系;有的界標是“時段”,如“午”,就有“前/間/后”時間關系?!俺橄箢悺钡拿镌~概念一般被隱喻為具有內部空間的實體,理論上是內外方位皆可的,只是某些“方位”的組合表意需求不高,臨時組配,不能成詞,如“例內”(網絡用例:“例內管理是在常規(guī)范圍內的管理,即例內行事,按常規(guī)、制度、慣例去進行”)。
詞匯化結果還體現(xiàn)了需求量規(guī)則,在語料中體現(xiàn)為:進入“名物+方位”結構的名物詞雖有一定選擇規(guī)律,但沒有特別典型的語義共性,《詞典》和《詞表》收錄情況也不同,不能據以說明哪些名物詞能夠詞匯化,哪些不能;詞匯化程度也與組合個體及范疇的抽象程度相關。這是僅用語義自然度規(guī)則不能解釋的,畢竟詞匯化是一個復雜進程,每個組合的具體使用情況才是決定其詞匯化與否的條件,詞匯“成員”一般都是因高頻使用而發(fā)生詞匯化的。
表意需求量具體而言可表現(xiàn)為組合數(shù)目及組合的詞頻使用率。根據《詞表》,現(xiàn)代漢語中詞頻排序在10000以前的空間類組合有28個,時間類有13個,抽象類有10個,等級類有3個(皆在7000以后)??臻g類組合數(shù)目最多,大部分組合詞頻也高,需求量大,后續(xù)發(fā)展可能性大;其次是時間類和抽象類;等級類組合數(shù)量少,詞頻不高,表意需求不大。
綜上,影響“名物+方位”組合詞匯化的內在機制有二。第一,語義融合的自然度。一個組合是否存在或是否成詞受制于語義自然度,即名物概念與方位屬性是否契合,例如“*眼后、*背前”不存在。第二,語義表達的需求量。一個組合形式是否存在或是否成詞同時也受制于表意需求,例如“例內”只是臨時組合;對于能夠成詞的組合,它們的詞頻差異仍然可以反映出需求量差異。
這說明,語義融合的自然度是決定一個組合是否成立及其后續(xù)發(fā)展的前提,需求量是其發(fā)展的條件保障。自然度高且需求量大的組合,即便表征的是理據清晰的字面義,也具有成為詞匯單位的資質;有些則已經實現(xiàn)了后續(xù)引申發(fā)展,具備了較高的詞匯化程度。
再擴展一下討論,儲澤祥提到:漢語“介+名+方”結構是“名+方”首先構成方位短語,整個方位短語再作“介”的賓語,與其他一些語言的“方介合并、介名合并”不一樣[7]。這是否也與漢語組合的語義自然度相關?在形態(tài)不發(fā)達的漢語中,語義關聯(lián)對句子結構的編碼解碼起到重要作用,由于“名+方”組合的語義自然度高于其他兩類,所以形成的是“介+(名+方)”的結構層次類型。
(二)“自然度”和“需求量”溯源
我們再對“自然度”和“需求量”做簡略分析。所謂“自然”指的是人的認知規(guī)律上的“自然”。漢語“名物+方位”組合方位關系的建立反映了兩個深層的認知特性。
1.像似性原則。崔希亮指出:“具體的事物是以具體的空間位置為存在的依附點或支撐點的,而抽象的事物或概念只能以心理的空間位置為依附點或支撐點。時間、范圍和方面也可以看做是一種心理的空間位置。心理的空間位置與現(xiàn)實的空間位置有一種合理的像似性(iconicity)。”[15]
例如“生/死”概念蘊含著“前/后”屬性特征,遵守了時空順序的像似性原則。先是空間方位特征被隱喻為時間特征,由于時間具有單向性,因而在一維的時間箭頭上“前/后”屬性最為突顯。對人“生/死”狀態(tài)的描述遵循時間的順序,以“死”為界標分為“生前”和“死后”,形成了語義結構對自然順序的模擬。
再如時間、等級、抽象體對空間的分維度方位離析,反映出概念結構建立對空間的像似,而它們又構成了三維互補關系,體現(xiàn)了大抽象范疇和實體范疇的像似。
2.人本認知律。人本認知律指人從自身出發(fā),獲得實體事物經驗,以及通過隱喻或轉喻建立抽象概念結構,主要反映在以下方面:
經驗性:對實體界標界域的認知體驗和方位關系認定與人直接相關。例如“城內/郊外”是基于人的生活場所來建立的方位認知,以“城”為界標,人生活的主要區(qū)域為“內”,其余為“外”;“天上/地上” 也是基于人的活動范圍來建立的方位認知,人生活在地上,故以“地”為界標劃分“上/下”;又因為“地下”的情形不易被人直接感知,故以“地下”隱喻“不公開”的抽象屬性。
儲澤祥認為,身體經驗有助于我們理解方位表述的參照系,互動行為和認知路徑影響方位詞的選擇傾向,關注度高低影響主體的選擇傾向;并指出應尋找規(guī)律的傾向性,不應追求結論的絕對化。[10]
我們同意儲先生的看法,尤其是在詞匯語料分析中,多半只能獲得一種傾向性的規(guī)律。至于這種規(guī)律是否可以擴大適用范圍,則必須依靠更大規(guī)模的語料分析。
(三)“生/死、城/郊、天/地”組合的個案分析
1.為什么“死前”類組合被看作短語,而“生前”類組合被看作合成詞
這是因為方位如果是名物概念本身就蘊含的屬性,組合自然度就高,就容易發(fā)生深度融合?!八狼?、城外、地上”是偏正結構,在人的認知里,該方位不是前一概念的內在屬性,“死前”類的“死”指向的不是范圍而是界標;而“生前、郊外、天上”可以看作廣義的并列結構,因為在人的認知里,該方位就是前一概念的本質內在屬性?!吧啊鳖惖摹吧敝赶蚍秶轿豢梢钥醋魇敲锔拍顑仍趯傩缘娘@現(xiàn)或析出,構詞語素的意義所指是同一的(即“生”本就在“前”,“郊”本就在“外”,“天”本就在“上”)。
2.為什么“死前”類有反義說法,而“生前”類沒有
3.為什么“死前”管轄的時間短,而“生前”管轄的時間長
這是因為界標概念本身也是具有自然向度的,盡管它們擁有界標特權可以逆向組合,卻不能轄制太大的范圍?!八馈痹跐h語時間序列上的自然向度是向后的,所以“死前”語義的范圍就受限,“生前”組合的方位向度符合自然順序,所以范圍大。同理,“城外”范圍小,“郊外”范圍大;“地上”范圍小(“地上”在縱向維度上只指地平面以上的范圍,如果再高就會變成“天上”),“地下”范圍大。
4.“生前、*生后、死前、死后”的詞匯化差異
自然度規(guī)則。這組詞以“死”為界標,區(qū)分“前/后”。“死”可以雙向組合,所以“死前、死后”都合理。其中,“死前”為時間順序的逆向組合,自然度較低,停留在短語階段;“*生后”不存在,因為“生”不是時間界標,不能在時間順序上逆向組合。
需求量規(guī)則?!吧啊迸c“死后”并列對舉,都符合時間自然順序;但“生前”是詞,“死后”則未收入詞表。這說明,述及人物時人們顯然更關心其“生前”所為,加上“死后”概念還有較多的委婉表達式,影響了該組合的表達需求量。
5.“城里、城外、*郊內、郊外” 的詞匯化差異
自然度規(guī)則。這組詞以“城”為界標,區(qū)分“內(里)/外”?!俺抢铩⒔纪狻狈峡臻g自然順序,都收入了《詞表》;“城”作為界標雙向組合的“城里”和“城外”都合理, 但“城外”為界標的逆向組合,自然度較低,未收入《詞表》;“*郊里/內”組合不存在。
需求量規(guī)則。詞頻排序為:城里(2989)、郊外(12103),描述人生活空間的“城里”表意需求量更高。
6.“天上、*天下、地上、地下”的詞匯化差異
自然度規(guī)則。這組詞以“地”為界標,區(qū)分“上/下”。“天上、地下”符合空間自然順序,都收入了《詞表》;“地”作為界標雙向組合的“地上”和“地下”都合理;以“地”為界標的“*天下”組合不存在。
需求量規(guī)則。詞頻排序為“地下(1621)、地上(1874)、天上(4163)”,由于人生活在地上,“地”的表義需求量就比“天”更高。其中,“地上”雖是逆向界標組合,但表意需求量大,故詞頻也高,只是未能像自然度更高的“地下”那樣發(fā)展出引申義和新詞性。
通過對現(xiàn)代漢語中被收入《詞表》的“名物+方位”組合的考察,系統(tǒng)比較其義類差異之后,我們得出兩個結論:
第一,如果某個屬性是概念本身的原型的、顯著的屬性,語義融合就比較自然順暢,就容易發(fā)生詞匯化;
第二,只要有合適的詞語使用環(huán)境(例如高頻使用),語義融合與演變就能進一步發(fā)展,實現(xiàn)詞匯化。
這說明,能夠詞匯化的組合往往具有先天的語義自然度,組合成分之間高自然度的融合才是決定一個組合語義后期走向特異性發(fā)展的基石,即組合成分擁有語義自然度在前,產生語義特異性在后,這是詞匯化的內在基因條件。同時,具有高自然度的組合能否實現(xiàn)詞匯化還受制于組合需求量大小等現(xiàn)實使用狀況,這是詞匯化的外部養(yǎng)成條件。
注釋:
①“生、死”通常情況下是謂詞性的,但是在“生前、死前”這樣的組合里,“生、死”語義指向的是概念本身,而不是具體描寫某個事件過程或性狀,這時謂詞就已經“名物化”了。關于“名物化”問題,學界已有很多討論,例如:薩丕爾指出:“我們能把一個品質的觀念動詞化,如reddens,同樣也能把品質和動作當做一種東西,例如the height of a buliding(建筑物的高),the fall of an apple(蘋果的下墜)?!标懕φJ為:“‘他的笑’中的‘笑’,就其本身而言是動詞,它在發(fā)揮了動詞的陳述作用之后,整個敘述才被當成一件事而名物化了。所以嚴格講,名物化的不是動詞,而是動詞所表達的陳述?!惫J認為:“所謂‘名物化’實質是指稱化,但不認為是語法位置的性質,而認為是謂詞性成分本身的性質,只是它臨時的性質?!眱上橹赋觯骸胺剿幕拘问绞荴·標……X主要是名詞,但也可能是動詞,也可能是形容詞,還可能是句子形式,添上某個方位標后,就被體詞化了?!币蚨覀冋J為,“名物+方位”是原型結構式,進入這個構式的謂詞被用來指稱概念本身,實現(xiàn)了語義功能上的“名物化”。
②儲澤祥認為應該叫“基準”或“依據點”更妥當。
③我們選擇有詞頻排序的《現(xiàn)代漢語常用詞表》主要是考慮到詞語使用的外部條件。如果使用頻率低,組合就沒有足夠的使用條件來促生詞匯化,所以詞匯化分析需要考慮詞頻變量,尤其是目標詞在現(xiàn)代的活性特征。
④歸并了少量只有音節(jié)數(shù)不同,而沒有太大語義差別的詞目(如“眼下、眼底下、眼皮底下”只保留“眼下”);去除了古漢語名詞活用作動詞和用作狀語的留存格式(如“南下、北上”)等。
⑤《詞表》相比《現(xiàn)漢》收錄的組合更多,多出詞目多為理據清晰的字面義組合,大概《現(xiàn)漢》主要考慮理據清晰度,《詞表》更多考慮詞頻因素。不論作何處理,都說明相關詞目詞匯化程度極低,接近短語。我們根據《詞表》收詞從寬,并增列了《現(xiàn)漢》收錄《詞表》未收錄的組合“課內、業(yè)外”,總數(shù)達到128。
⑥“>”意為“理據清晰度高于”。
⑦我們的語料中未出現(xiàn)“X+左/右”組合,大概和“左右”的參照物隨機性太大有關系,多數(shù)是臨時組合,不容易詞匯化,古漢語地名“江左”類組合也并未傳承下來。而“東、西、南、北”則比較特殊,儲澤祥(2000:88-89)認為它們參與構成的方位短語有雙層基準。第一層基準是太陽;第二層基準是實體性事物,如“河南”的“河”指“黃河”。因此,“X+東/西/南/北”組合所表方位固定,多為短語形式,收錄進《詞表》的基本是專名,數(shù)量極少,我們暫不討論這類詞。
⑧集合名詞不具備個體空間方位特征,人們是將集體整體性地看作一個實體來談論其方位的,與其他抽象概念一樣,因此我們也將之歸為“抽象體”。
⑨分類應按照組合變體數(shù)目來劃分,一個詞的各個義項在使用時都可以視為該詞的變體形式。雖然在詞典中義項只是意義層面的單位,但在實際應用中卻是一形一義項的詞匯單位。所以一個組合使用字面義和使用引申義時所屬范疇可能不同,詞匯化分階也不同,應分立為變體1,變體2等,例如“地下1”(名詞,字面義)和“地下2” (屬性詞,不公開)就分別代表著“地下”這個組合形式的不同詞匯化階段。
⑩劉寧生指出:“方位詞的選擇性歸根到底是我們怎樣看待名詞所代表的物體的幾何性質。物體的幾何性質轉變成語言表達是一個過濾的過程。其重要特征是,物體的某一部分及其特征被強化了、突出了,被看成是整個物體的特征。而另一些部分及其特征被淡化了甚至被舍棄了。這樣,我們在語言所提供的圖景里看到的只是該物體的一部分及其特征。例如,當我們說‘箱子里’的時候,關注的僅僅是一幅箱子內部空間的圖景。說‘箱子上’時,又呈現(xiàn)一幅箱子外部上方表面的空間圖景。這時,我們差不多暫時把箱子看成是一塊板,或者更抽象些,即一個平面。如同說‘地上’時把地球看成是一個平面一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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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秀燕]
收稿日期:2015-10-21
作者簡介:趙倩(1979—),女,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為漢語詞匯學。
中圖分類號:H14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2-8505(2016)01-0026-08
On the Influence of Naturalness and Demand on Lexicalization of “Nouns+Orientation” Structure
ZHAO Qian
(SchoolofLiterature,YunnanUniversity,Kunming,Yunnan, 650091,China)
Abstract:In lexicalization study, researchers generally focused on the semantic specificity and historical development of a word combination. From different perspective, the paper is to investigate the generality of semantic categories and their synchronic results. Through the investigation of the “Nouns+Orientation” structure in Lexicon of Common Words in Contemporary Chinese, the paper holds the view that there are some rules of semantic categories in lexicalization of the combinations. By analyzing the features of directional dimension, irregular orientation, the semantics of nouns and the difference of lexicalization degree of the combinations, the paper, based on the target semantic category and the degree of lexicalization classification, is to prove the naturalness and demand are the factors that have influenced on the lexicalization of “Nouns+Orientation” combinations and the form of the two kinds of rules are both restricted by the cognitive factors.
Key words:lexicalization; naturalness; demand; cognitive facto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