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霆軍裁撤始末探析

2016-08-06 07:12:22尹廣明
中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6年1期
關(guān)鍵詞:劉銘傳同治曾國藩

尹廣明

(南開大學歷史學院,天津,300350)

霆軍裁撤始末探析

尹廣明

(南開大學歷史學院,天津,300350)

霆軍是湘系軍事集團中的精銳之一,在鎮(zhèn)壓太平天國運動過程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太平天國滅亡后,該軍奉詔參與圍剿東捻軍,并挽救淮系銘軍于覆亡之中。但鮑超、劉銘傳二人間的矛盾卻在擊敗東捻主力后驟然激化,湘、淮集團間矛盾表面化。因湘、淮系濃厚的各將各私其軍的特點,將領(lǐng)間的私人恩怨演變?yōu)榕上抵疇?,清廷則利用這種矛盾,削弱湘系軍事勢力。霆軍的裁撤亦反映出清政府政策重點已從軍事問題轉(zhuǎn)移到如何穩(wěn)定剛剛重建的統(tǒng)治秩序上來。

湘軍集團;霆軍裁撤;湘淮軍矛盾;清政府

湘軍集團中①,江忠源最先參與鎮(zhèn)壓太平天國運動,道光末至咸豐初他南援廣西,東征江西、安徽。其后,王錱率湘營于湖南境內(nèi)截堵太平軍。咸豐四年,曾國藩把原作為“保固省境”的三千湘勇進行擴編,編成一支水陸相輔并有別于以往團練的“新軍”。羅澤南、塔齊布、彭玉麟、楊岳斌是這時的骨干,其中彭、楊統(tǒng)領(lǐng)水師,羅、塔統(tǒng)領(lǐng)陸師。在其后征戰(zhàn)過程中又逐步擴充改編,最終形成湘軍集團陸師之五大主力,即江忠源兄弟與劉長佑、劉坤一的新寧楚軍系統(tǒng),王錱、劉松山等人的老湘營系統(tǒng),曾國荃吉字營系統(tǒng),鮑超的霆軍系統(tǒng),左宗棠的新楚軍系統(tǒng)。

鮑超(1827—1886),字春亭,后改春霆,四川夔州府奉節(jié)縣人,祖籍湖北蒲圻,霆軍即鮑超所部,因鮑超字春霆,故得其名:

(霆)軍起自湘楚,其以主將名字名其營亦沿楚軍例也,惟自成軍以后聲威浸盛,人數(shù)遞增弁將勇丁蜀人不少,故咸豐十年以后大帥督撫書牘中時曰鮑軍,時曰霆軍,蓋以別于湘楚各軍也,迨同治五六年,大帥督撫書奏疏及所奉疊次諭旨中俱將霆軍與湘軍、淮軍并列言之。[1](凡例2)

鮑超于咸豐六年(1856年)在胡林翼支持下募勇成軍,初建時約3 000人,后逐漸擴充至2萬人左右。它轉(zhuǎn)戰(zhàn)鄂、皖、贛、粵數(shù)省參與鎮(zhèn)壓太平天國運動,成為湘系軍隊中戰(zhàn)力強悍的一支勁旅,其后在剿滅東捻軍的過程中亦發(fā)揮了關(guān)鍵作用。

霆軍作為湘系集團主力之一,被曾國藩贊之為:“實為群賊所憚,非楚勇、湘勇、淮勇所能及?!保?]胡林翼稱其“尤為忠勇罕匹”[3]。太平天國忠王李秀成稱,太平軍最懼鮑軍沖鋒猛戰(zhàn)。[4]《中興將帥別傳》稱:“大小七百余戰(zhàn),擒偽王數(shù)十名,斬首三十余萬級,降二十余萬眾?!保?]《清史稿》稱:“進戰(zhàn),疾如風雨,賊望而披靡。”[6]這里雖不免有虛夸之詞,卻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霆軍在鎮(zhèn)壓太平軍、捻軍過程中發(fā)揮的重要作用。其主要將領(lǐng)宋國永、婁云慶、唐仁廉、曹志忠等人后來也都官至提督。鮑超是晚清名將,霆軍更為湘軍集團之精銳主力,是何種原因?qū)е逻@支湘系王牌在尹隆河之役后遭到分解裁撤?這背后又反映了哪些更深層次的問題?目前尚無專文進行分析。②這里需要指出的是,現(xiàn)有關(guān)于湘系軍隊裁撤的文章,基本都是集中于研究 1864年湘軍攻陷天京之后曾國藩對湘系軍隊進行的那次著名的大規(guī)模裁撤,如成曉軍,周曉麗的“試論曾國藩在攻陷金陵后主動裁撤湘軍的原因”[7]。然而霆軍在這次大裁撤中卻是被建制完整地保留了下來,并未遭到裁撤,因此直接將分析攻陷天京之后的那次湘軍大規(guī)模裁撤原因的文章簡單套用到霆軍身上是不合適的。故本文摭拾相關(guān)史料,擬對霆軍裁撤始末原由做進一步研究。

一、鎮(zhèn)壓東捻軍

提及霆軍裁撤,就不能繞過鎮(zhèn)壓東捻軍的尹隆河之役。霆軍大敗東捻軍,成為剿捻濃重之筆,不過隨后的湘淮紛爭,卻成了霆軍被分解裁撤的導火索。同治五年(1866年)九月,捻軍在河南許州分兵東、西兩路。西捻由張宗禹統(tǒng)領(lǐng),東捻則由賴文光統(tǒng)領(lǐng),東西兩軍遙相呼應(yīng),成為清政府的一心頭大患。清廷命剛剛在廣東嘉應(yīng)剿滅汪海洋的鮑超即刻率部北上鎮(zhèn)壓捻軍[8],同治五年年底,在清軍大范圍圍堵下,東捻依然在羅家集、楊家河相繼大敗清軍郭松林、張樹珊兩部。這兩次勝利,雖然未能使東捻軍突破清軍圍堵,但使軍心大振。當時東捻首領(lǐng)賴文光、任化邦、李蘊泰、牛樂宏等人準備兵分三路,主力進入四川,一路則入武關(guān)聯(lián)絡(luò)西捻張宗禹,另一路留在湖北以為聲援。東捻在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內(nèi)接連獲勝,使清廷大為震驚。此時清廷剿捻總指揮已換成李鴻章,李急調(diào)湘、淮系集團最精銳之部,即湘系鮑超率所部霆軍約一萬六千人,淮系劉銘傳率所部銘軍約萬人,從南陽南下,企圖夾擊圍殲東捻主力。東捻搶渡漢水,為銘軍所阻,又至霸王山等處,因清軍防守嚴密,依然不能渡河,只得折返鐘祥。結(jié)果被霆軍由西向東,銘軍由北向南,壓縮于京山尹隆河附近。東捻雖號稱十萬之眾,但其中多為裹挾的平民百姓,或為新近加入者,這些人并無多少戰(zhàn)斗力,真正能戰(zhàn)者是其中三萬“老捻”?!袄夏怼币则T兵為主迅疾如風,遇強則走,遇弱則攻,戰(zhàn)法別于太平軍。而清廷方面霆、銘二軍兵力加起來也有兩萬六千余人,且均為精銳之師配備大量火器。此時,東捻在兩勝清軍之后,滋生輕敵思想。加之江漢平原一帶,物產(chǎn)豐富,土地肥沃,所以賴文光、任化邦等人商定必須給予追擊的霆、銘二軍以重創(chuàng),方可渡過漢水順利獲取給養(yǎng),主力入川建立類似太平天國形式的政權(quán)。因此,尹隆河之戰(zhàn)的勝負對雙方關(guān)系重大,直接影響此后戰(zhàn)局發(fā)展,若東捻勝則可順利進入四川,進而與張宗禹的西捻連成一片,變成另一個太平天國。若清廷勝,不僅入川計劃不能實行,而且東捻更將在戰(zhàn)略上被迫轉(zhuǎn)攻為守,陷入被動。

尹隆河之戰(zhàn)的過程各方史料敘述上多少有些差別,主要集中在是銘軍提前發(fā)動進攻,還是霆軍“失期”?!断孳娭尽氛J為是霆軍未按約定時間與銘軍合攻東捻。但更多的史料則表明是劉銘傳提前進攻導致銘軍幾乎全軍覆沒,后霆軍趕到才反敗為勝,如薛福成《書霆軍銘軍尹隆河之役》、張仲炘《湖北通志》、黃鴻壽《清史紀事本末》、印鸞章《清鑒》,以及《清國史》的鮑超傳、《清史稿》的劉銘傳傳等對此均有記述。此外《楊度日記》中記載的當年戰(zhàn)爭親歷者的口述,也證實“《湘軍志》平捻篇所載劉、鮑京山之戰(zhàn)失實”[9]。這些資料可以和主要當事人的私人書信相互印證,其中又以《書霆軍銘軍尹隆河之役》所載內(nèi)容最為詳盡,該文是根據(jù)劉銘傳昔日多位部署以及僚友口述寫成,因此成為研究此一役重要的史料。

尹隆河之役經(jīng)過大致如下。同治六年正月十四日(1867年2月18日),銘軍追蹤東捻至湖北京山下洋港,霆軍則進駐鐘祥臼口。在探知東捻軍主力駐扎位置后,霆銘兩軍相約于次日辰時分路夾攻東捻,霆軍由西向東,銘軍自北向南,但劉銘傳在戰(zhàn)前召集部下:

度我軍之力可以破賊,若會合霆軍而獲捷,霆軍必居首功,人且謂我因人成事,不如先一時出師,迅殲此寇。[10](54)

正月十五日凌晨,劉銘傳率部提前一個時辰出戰(zhàn),除留下五營守護輜重,親率所部其余馬、步十五營渡過司馬河,捻軍則趁其“半渡而擊之”。東捻兵分三路,任化邦攻銘軍左軍,牛樂宏攻銘軍右軍,賴文光、李蘊泰合攻銘軍中軍。銘軍左軍劉盛藻部五營匆忙中抵擋不住任化邦騎兵迅疾沖鋒,劉銘傳急從中路軍調(diào)黃桂蘭、張士元、李錫增等三營兵力馳援,但劉盛藻已經(jīng)敗退過河。任化邦遂與賴文光、李蘊泰一同進攻劉銘傳親率的銘軍中軍,銘軍中軍前隊被騎兵沖散。這時銘軍右軍唐殿魁打退東捻牛樂宏部進攻,見主帥劉銘傳危急,率右軍前往救援,然而此時銘軍中軍業(yè)已崩潰,東捻軍數(shù)路合圍銘軍右軍。唐殿魁部為銘軍最精銳之部,在捻軍的圍攻下全軍覆沒,唐本人戰(zhàn)死。此時銘軍開始潰散,被東捻騎兵分割追殺,總兵唐殿魁、田履安,副將李錫增、胡衡煦、劉朝煦、吳維章等皆被東捻所殺,銘軍全軍瀕于覆亡。劉銘傳率殘部退過司馬河,但為東捻追上重重包圍,劉銘傳與所部剩余營官、幕僚完全絕望“俱脫冠服坐地待死”,正當銘軍即將覆滅之時,“霆軍以辰刻踐期而來”。[10](54)此時東捻軍大敗銘軍士氣正高,見霆軍到來并未及時撤退,反而準備一鼓作氣消滅霆軍,分三路直撲霆軍。霆軍則采用“進步連環(huán)槍炮法”③對抗東捻軍。東捻軍雖給霆軍一定殺傷,但東捻軍剛剛獲勝,士卒多忙于撿拾銘軍丟棄的物資,步、騎混雜陣勢全亂。東捻軍中路為霆軍突破,全軍大嘩。東捻軍左、右兩路也加入戰(zhàn)斗,但未能擊退霆軍,反而后路為霆軍包抄截斷,左右兩翼又遭夾攻,東捻轉(zhuǎn)勝為敗全軍潰散,八千余人被俘,一萬余人陣亡。[11](109)霆軍在十五日擊敗東捻后,接連幾日晝夜不停追擊東捻,賴文光、任化邦、李蘊泰三人之妻俱在被俘之列:“擒斬又以萬計,并俘獲任、賴、李酋之妻,軍威大振。非得此一戰(zhàn),則鄂賊燎原幾不可向邇矣?!保?2]東捻被迫自湖北再次進入河南,入川計劃未能實現(xiàn),對東捻造成無法挽回的巨大打擊。

二、湘淮紛爭

鮑超號稱“苦戰(zhàn)功高,一時名將無出其右”[13],名聲當時在劉銘傳之上。不過鮑超雖為湘系名將,但他出身行伍,胸無文墨,而“淮軍自程學啟歿后,銘傳為諸將冠”[14]。霆、銘二軍首領(lǐng)互不服氣,因此戰(zhàn)前就存芥蒂:

鮑劉二公意氣不相下,鮑公自謂宿將,勍殲寇功最多,劉公后起,戰(zhàn)績不如霆軍遠甚,乃亦比肩為總統(tǒng),意稍輕之。劉公謂鮑公勇而無謀,僅一戰(zhàn)將才耳,顧聞其威名出己上,尤邑邑不怡。[10](54)

劉銘傳為爭首功,提前發(fā)動進攻,使銘軍幾乎覆滅。戰(zhàn)前兩人有隙,當鮑超命人將銘軍丟棄的輜重送還劉銘傳時,劉認為這是鮑超在有意羞辱他。因此,劉銘傳不僅未謝鮑超救命之恩,反誣鮑超違約誤期。另據(jù),淮系元老劉秉璋之子劉聲木所記其父口述:

當時壯肅(劉銘傳)己得頭品頂戴,其頂珠系以瑪瑙制成,為(銘軍)他人所未有。及尹隆河之敗衣冠失落,適為霆軍所得?!潦牵U超)作書以戲合肥李文忠公鴻章云,劉某必是業(yè)己殉難陣亡,余在軍中得其平日所服之衣冠,其頂珠為瑪瑙所制,未見他人服用,確為劉某之物,今頂珠在而人未見非陣亡而何云云。文忠公為之不悅。先文莊公(劉秉璋)言之語時意尤憤憤。[15]可見,霆、銘二軍首領(lǐng)私人關(guān)系不睦,鮑超確有羞辱劉銘傳之舉。作為剿捻負責人的李鴻章在同治六年二月十九日(1867年3月24日),致書潘鼎新稱:

銘軍之挫,由省三(劉銘傳)性急氣驕。其十一日來書,謂霆軍不中用,賊數(shù)無多,十五日即吃此大虧?;窜姷谝淮蝸G臉,真大恥辱。兄雖以好言慰勉,不知省三經(jīng)此敗衄,果儆惕否。[16]

從“由省三性急氣驕”一語可知李鴻章本人了解此役大致經(jīng)過,但當時李鴻章剛接替曾國藩負責剿捻,霆軍乃屬湘系,李難于節(jié)制,且鮑超為人倔強,又有公然輕辱淮系名將之過分舉動,而劉銘傳是李的淮系愛將,因此李鴻章一方面為了敲打鮑超氣焰,更主要的則是出于對湘系將領(lǐng)輕視淮系的不滿以及為愛將遮丑,將劉銘傳的不實之詞上報。清廷命湖北巡撫曾國荃核查此事,曾國荃則在其給清廷的奏報中,稱東捻軍分為南北隊,“北隊尚存最著酋目八名,系偽魯王任化邦為渠魁……南隊尚存最著酋目六名,系偽遵王賴文光為渠魁……北隊較南隊尤強,南隊常為北隊所侮。正月十五日之戰(zhàn),與銘軍交鋒者為北隊,與霆軍交鋒者為南隊?!保?7]而曾國荃對戰(zhàn)爭過程還是大體清楚的,此前在其《霆軍獲勝賊眾西竄追剿各情疏》,非常詳細的向清廷奏報了此役經(jīng)過,并未提及霆軍失期,以及根本不存在的所謂捻軍南北隊。[11](107-110)當時左宗棠正準備啟程赴陜,左當年剛領(lǐng)兵時與鮑超共過事,深知鮑超能征善戰(zhàn),有意讓其統(tǒng)帶霆軍協(xié)助自己,但鮑超乃屬曾國藩、胡林翼系統(tǒng),非左的部將。左也想挫其鋒芒,故在密奏中稱鮑超驕橫,好讓清廷規(guī)戒,以便使其為己所用。李鴻章的本意是為淮系遮丑,并未想懲罰鮑超,曾國荃是故意“和稀泥”誰都不得罪。李鴻章、曾國荃、左宗棠三人各有自己打算。當時的軍機大臣汪元方,不明這些疆吏的心思,奏報清廷:

謂鮑超虛張戰(zhàn)功,言盡不讎,彼既衍期貽誤,又驚動銘軍,以致大敗,若科以失機與掩飾之罪,鮑超可斬也。[10](55)

曾國藩對其奏懲鮑超一事,忿忿不平:

嘯庵(汪元方)在樞府,未聞有謇然當官之聲,獨于鮑春霆事,龂龂露鋒穎,彼于將之賢否,事之曲直,不能體察,以致顛倒黑白,得非將死而耄及之性。[10](57)

鮑超將此役戰(zhàn)果呈報朝廷,本以為可憑此次大捷領(lǐng)功受賞,不想反因劉銘傳諉過于霆軍失約,把霆軍勝利變成霆、銘兩軍共同的勝利。鮑超被嚴旨訓斥虛報戰(zhàn)功,只落得個功過相抵。鮑超自念破強敵,救銘軍出險境,功高冀獲褒獎,然而卻是忽奉嚴譴,才知是劉銘傳之歸咎,以“憤郁成疾,引發(fā)舊傷”為由請辭。李鴻章以欽差大臣剿捻統(tǒng)帥身份“六次咨催,五次函勸”,[18]但鮑超積憤難釋,拒不應(yīng)命。對于劉銘傳的做法,其部署以及僚友也覺得有些過分:

余遇銘軍將士及隨從劉公之僚友,皆云尹隆河之戰(zhàn)一敗涂地,總統(tǒng)營官與幕僚等俱脫冠服坐地待死,霆軍拯救之功,實不可忘。議者于是嘆劉公始終不肯讓人,其氣盛不撓固不可及,而以怨報德為己甚也?。?0](57)

此事造成惡劣影響。為此,曾國藩致函鮑超,代其弟曾國荃向鮑超謝罪,同時致函李鴻章、曾國荃說明他們的所奏與事實不符。清廷在了解情況后,重新下旨:“頒賞人參,并令俟疾愈后留剿東捻。”但鮑超以病為由,堅決請辭回籍。[19]雖然鮑超確有故意羞辱淮系名將之不當舉動,但劉銘傳反誣霆軍失期則更為失當,由此而引起湘系公憤,因此這一事件具有一定標志性意義,即此事件將湘、淮系將領(lǐng)間的矛盾紛爭完全公開化。從此次紛爭不難看出,在湘、淮系統(tǒng)之間,甚至在湘系內(nèi)部不同派系之間都存在著各種沖突。這些沖突最初雖然多與私人恩怨有關(guān),但由于湘、淮系有濃厚的各將各私其軍的特點,最后發(fā)展為派系之爭。大的方面看,他們都在清政府統(tǒng)御之下,因而雖時有矛盾,在全局方面彼此還是能合作的,但不容否認的是私下沖突此時卻已是相當激烈。

三、霆軍解體

早在同治三年(1864年)攻克天京后,為避免清廷猜忌,表明決無二心,湘系軍事集團就已經(jīng)開始大規(guī)模裁撤,一次就裁掉曾國荃所部近五萬人,左宗棠所部六萬也裁掉了四萬,成大吉、席寶田、王開琳等部全部被裁撤。整個湘軍集團由極盛時的近五十萬,余下不足十萬人。留下來具有一定規(guī)模的僅為長江水師,鮑超的霆軍以及劉松山所部。霆軍乃是湘軍勁旅,在大裁撤中并未被裁,曾國藩將其視為自己重要政治資本,將之完整保留下來。霆軍戰(zhàn)力在當時為各方認可,因此當鮑超以病重為由請辭開缺后,其軍成為各派重點拉攏對象,左宗棠想帶霆軍去西北,李鴻章想把霆軍納入淮系,曾國藩則想盡可能將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最初裁撤霆軍并非各方初衷本意,霆軍作為一支在鎮(zhèn)壓農(nóng)民起義過程中發(fā)展起來的勁旅,最后遭到分解裁撤,不能不說是由多方面原因共同造成的。

清政府最初想安排霆軍繼續(xù)參與圍剿捻軍,但鮑超請辭態(tài)度堅決,表示自己病重且無法與淮軍共事。這時霆軍軍中將領(lǐng)以宋國永、婁云慶二人最有資格接替鮑超。婁云慶雖出身于霆軍,但由于已離開霆軍出任正定鎮(zhèn)總兵,與霆軍將領(lǐng)人際關(guān)系已經(jīng)疏離,而宋國永一直身在霆軍,因此當霆軍將士聽聞婁云慶要統(tǒng)帶霆軍,一致聯(lián)名公推宋國永。曾國藩卻對宋印象不佳,認為宋為人性格柔弱,不是適合人選:

宋國永秉性謹慎,偏于慈柔,又鑒于昔年金口之變,屢次來票不敢接統(tǒng)?!甲嗾{(diào)婁云慶統(tǒng)轄該軍,而霆軍各將領(lǐng)久畏婁云慶之嚴明,公察不愿隸其部下。[20]

李鴻章在鮑超回籍后,積極拉攏霆軍將領(lǐng),一度想把該軍納入淮系。可霆軍是一支有著十余年作戰(zhàn)經(jīng)驗的強悍軍隊,內(nèi)部人際關(guān)系復(fù)雜,且已與淮系有隙,李鴻章亦不敢輕易派人去把霆軍整體的接收過來。

霆軍內(nèi)部有很多不穩(wěn)定因素,這些因素相互交織在一起,若處置不當將會帶來很大麻煩。比如,鬧餉、軍紀、哥老會滲入等問題:

提督鮑超霆營一軍系咸豐六年冬間胡林翼招練而成,在湖北剿賊四年久稱勁旅。鄂省糧臺餉項,悉經(jīng)發(fā)清。逮咸豐十年六月,臣忝任江督,調(diào)該軍赴徽剿賊,嗣后歸臣糧臺發(fā)餉,臣統(tǒng)帶亦歷四年,陸續(xù)欠該軍餉項至百二十余萬之多。逮同治三年四月,調(diào)霆軍援剿江西,咨明自五月以后,應(yīng)歸江西糧臺發(fā)餉,并于十月間奏明在案。聞江西給餉亦少,窮窘難支。[21](318)按餉章規(guī)定,霆軍的各級將領(lǐng)和士兵的餉銀并不算低,正勇月薪就有4兩,比采用“九關(guān)定例”④的淮軍要優(yōu)厚,但表面上的數(shù)額并不能說明問題。由于湘系的軍餉主要來源于捐納和厘金,而這兩項收入遠遠不夠支付龐大的戰(zhàn)爭經(jīng)費,拖欠餉銀是經(jīng)常的事,尤其霆軍長期被拖欠巨額軍餉。

欠餉嚴重,固然是霆軍規(guī)模擴充所致,但為包括霆軍在內(nèi)的各軍籌滿餉銀的確是當時曾國藩力不能及的。⑤從咸豐十一年到同治四年,霆軍被曾國藩作為“游擊之師……何路緊急,即為何路援應(yīng)”[22],充當救火隊的角色,奔波于各個戰(zhàn)場。由于霆軍并不是長期在某一省作戰(zhàn),所以各省官員對于為其就地籌餉往往是能拖就拖,因而造成拖欠霆軍的餉項數(shù)額特別大,一度占到了整個湘軍欠餉數(shù)量的近四分之一:

再此次開列簡明清單,清厘各軍月餉。除已發(fā)各欵外,核算同治三年六月以前尚欠發(fā)各軍銀四百九十八萬七千五百兩有奇,鮑超一軍欠銀一百余萬兩。[23]欠餉使士卒權(quán)益受到侵害,因而時常出現(xiàn)鬧餉。為安撫軍心有時對士兵去騷擾民間也只能默許,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霆軍擾民的惡名。這里需要指出的是霆軍剿東捻時,并未出現(xiàn)類似咸豐十年到同治四年間那樣的巨額欠餉。剿捻期間,李鴻章負責經(jīng)營各路餉項,支持剿捻之役,對于霆軍十分優(yōu)待,每月必發(fā)滿餉。顯然經(jīng)濟因素不是裁撤霆軍的主要原因,但是以往的長期欠餉卻實實在在地讓霆軍染上了滋擾民間的惡習,也助長了秘密結(jié)社組織在軍中的滲透。

王闿運在《湘軍志》中稱霆軍“其軍在湘軍為無紀律”[24](64)。左宗棠也曾奏稱霆軍“頻年馳援江西皖南,戰(zhàn)功卓著,為賊所憚,兩省士民遇賊至則喜其速來,賊退則惟恐其去之不速,正以此輩善擾”[25](13)。同治初年,曾國荃統(tǒng)軍圍困天京,擔心自己兵力不足,致書曾國藩要求他派兵支援,曾國藩調(diào)霆軍前往支援,曾國荃回書稱:“若調(diào)霆軍各營,彼軍毫無紀律,恐來與我營不睦?!保?6]至于《清稗類鈔》稱“(霆軍)每克一城,許部曲掠三日”[27],說法雖有夸張,但亦從一個側(cè)面反映出霆軍軍紀確實不好。另外,對于投降的太平軍,鮑超也往往篩選其中悍卒編入霆軍。霆軍正勇月薪四兩,遠高于綠營兵,這類亡命之徒應(yīng)募參軍主要是為了高薪。因而,一旦軍餉不能按時發(fā)放,就易生事端。為此清廷也曾要求鮑超嚴肅霆軍軍紀:

諭軍機大臣等……嗣因官文奏稱,“該提督游勇太多,漫無紀律”……第念鮑超剿賊,向稱勇往,若令嚴汰游勇,妥加鈐束,使該提督有儆懼之心。[28]

不過,清政府此時把鎮(zhèn)壓農(nóng)民運動作為其政策的重中之重,所以霆軍此時并未受到任何實質(zhì)性懲罰。這說明清政府在保民和?;饰恢g,毫不猶豫地優(yōu)先選擇?;饰唬灰苕?zhèn)壓農(nóng)民運動,能在戰(zhàn)爭中打勝仗就可以,至于霆軍紀律好壞,這時只能放在次要位置。然而這樣一支給清廷留下“其軍難制”印象的擾民之師,其所作所為畢竟已經(jīng)給自己的結(jié)局埋下了隱患。

再如,哥老會滲入軍中的問題。湘軍各部都有哥老會滲入,但在霆軍中表現(xiàn)突出,該軍中秘密入會者人數(shù)眾多。左宗棠稱:

鮑超籍隸四川,而流寓湖南最久……所部多悍卒,川楚哥老會匪亦雜廁其間。[25](12)對此《湘軍志》中也有記載:

哥老會者,本起四川,游民相結(jié)為兄弟,約緩急必相助。軍興,而鮑超營中多四川人,游民相效為之,湘軍亦多有。[24](18)

哥老會又名“哥弟會”,一般認為是由清朝初年福建、廣東的客家移民在四川建立的,因四川方言,呼弟曰老,所以又稱為“哥老會”,是具有一定反清色彩的民間秘密結(jié)社,首領(lǐng)稱老大哥或大爺,相互間互稱“袍哥”,會眾多為手工業(yè)者、破產(chǎn)農(nóng)民、退伍軍人和無業(yè)游民。鮑超本人為四川籍,因此霆軍中也有不少川籍士卒,而四川又是當時哥老會活躍的地區(qū),有結(jié)拜的風氣,哥老會最初就是隨著士卒招募而進入霆軍軍營的,在湘系軍隊中霆軍是最先被滲入的軍隊。

同時,湘系軍事集團中霆軍募兵方法比較獨特,與湘系其他各軍招募士卒多為“樸實而有農(nóng)民土氣者”不同,霆軍士卒多為城市中的無業(yè)無產(chǎn)的游民。曾國藩稱:

霆軍之營哨弁勇,長沙省城人居多,樸者頗少,而能屢拒大敵,兵事誠不可以一律相繩乎。[29]

這里的“樸者頗少”是一種婉轉(zhuǎn)說法,其實指的是霆軍士卒多非淳樸農(nóng)民出身,而多為不置產(chǎn)業(yè)、不好稼穡、游手好閑的市井亡命之徒,鮑超認為這類人好勇斗狠作戰(zhàn)亡命,所以多招募之。這些人沒有牽掛,投軍就是為了發(fā)財升官,鮑超對他們以利相誘,同時霆軍督戰(zhàn)嚴格,這使霆軍作戰(zhàn)時心齊膽壯,因此士兵作戰(zhàn)極其勇敢,往往拼死亡命。但招募大量無業(yè)游民又為哥老會在軍中的不斷發(fā)展提供了“肥沃土壤”。湘系軍隊是禁止結(jié)盟拜會的,霆軍中的絕大部分入會者都是基層士兵。曾國藩在總結(jié)這些人入會原因時說:

一曰在營會聚之時,打仗則互相救援,有事則免受人欺;二曰出營離散之后,貧困而遇同會,可周衣食,孤行而遇同會,可免搶劫。因此,同心入會。[30]很明顯大部分士兵入會都是為了保障自身權(quán)益不受侵害,所以入會風氣極盛,但哥老會本身是具有反清色彩的。

哥老會在霆軍中的滲透、欠餉以及軍中編入大量太平軍降卒等一系列不穩(wěn)定因素交織在一起,曾導致霆軍發(fā)生大規(guī)模嘩變事件。同治四年四月初七日(1865 年5月1日)霆軍在金口鬧餉,當時鮑超正在養(yǎng)病不在軍中,代管霆軍的宋國永處置不當,繼而發(fā)生全軍嘩變。[31]皖、鄂等地不少湘系部隊都受霆軍此次嘩變的影響,接二連三的發(fā)生鬧餉甚至嘩變。這對清廷來說是重大隱患,曾國藩對此非常擔心:

該軍積勞最久,立功最多,平日本乏紀律,將卒以屢勝而驕,又以無餉而怨……臣早慮其潰散。[21](318)雖然霆軍剿捻時,并未出現(xiàn)類似咸豐十年到同治四年間那樣的大量欠餉[32],但霆軍中存在的這些不穩(wěn)定因素依然存在,并未得到根本上的消除,而處理這些問題顯然需要一名資歷、威望、能力三者都具備的將領(lǐng)。鮑超在時,可憑自己的資歷和威望壓制住這些不穩(wěn)定因素,在他請辭回籍后,軍中找出各方都接受的新人選,顯然是不容易的。

當然,霆軍最終遭到分解裁撤最根本的還是清政府政策的轉(zhuǎn)向。太平天國運動被鎮(zhèn)壓后,清廷在全國的統(tǒng)治秩序得以重建,軍事問題已不再是它關(guān)心的首要問題,清政府急需穩(wěn)定剛剛重建的統(tǒng)治秩序。一支軍紀敗壞、難以節(jié)制、私屬性很強、戰(zhàn)斗力出眾的軍隊對于清朝最高統(tǒng)治當局來說已經(jīng)成為一個隱患,從這個意義上講霆軍已經(jīng)失去了其存在的理由。除此之外,還有清廷故意借淮系平衡湘系的大背景。霆軍是曾國藩為自己保留的軍事資本,人數(shù)雖兩萬左右,卻極為兇悍,尤其是在尹隆河一戰(zhàn)后,霆軍更是力壓淮系。清廷利用湘軍集團內(nèi)部的矛盾以及湘淮集團之間的派系斗爭,使他們之間互相制約,以玩弄政治平衡的權(quán)術(shù)來維系統(tǒng)治。也正因如此,這場沖突中,攬功諉過的劉銘傳,袒護劉銘傳的李鴻章并未受到處罰。

鮑超去職后,霆軍的裁撤就是一場政治博弈,雜糅其中的是各種勢力,但核心還是湘系與清廷之間的博弈,由于涉及到眾多人物和方方面面,可以用博弈論做一下簡要分析,見圖1。

假設(shè)湘系不裁撤霆軍,朝廷能控制霆軍即可繼續(xù)作戰(zhàn),湘系的收益A=1(1+0湘系保留政治資本,a1=1;霆軍被用于鎮(zhèn)壓農(nóng)民軍等作戰(zhàn)不會威脅朝廷,湘系不會被猜疑,a2=0),朝廷的收益B=5(5+0朝廷用霆軍鎮(zhèn)壓農(nóng)民軍等戰(zhàn)斗使其獲得最大收益,b1=5;霆軍鎮(zhèn)壓農(nóng)民軍等作戰(zhàn)且不存在嘩變威脅,b2=0)。第一種情況收益:湘系與朝廷(1, 5)

假設(shè)湘系不裁撤霆軍,朝廷不能控制霆軍就無法作戰(zhàn),湘系的收益A=-1(1-2湘系保留政治資本a1=1;湘系擁兵自重,且霆軍存在鬧餉、軍紀差、并被哥老會滲入等問題,會被朝廷猜疑,a2=-2),朝廷的收益B=-2(0-2霆軍不用于作戰(zhàn),朝廷就無收益,b1=0;鮑超去職后,無人再能有效控制霆軍,這支鬧餉、軍紀差、滲入哥老會的軍隊,存在嘩變叛亂威脅,b2=-2)。第二種情況收益:湘系與朝廷(-1, -2)

假設(shè)裁撤霆軍,雙方均無收益。第三種情況:湘系與朝廷(0, 0)

基于以上分析,非常明顯,霆軍僅在被有效地控制時才能用于作戰(zhàn),此時使湘系和朝廷同時受益,且朝廷受益更大。鮑超率軍,霆軍尚有價值;鮑超去職,朝廷最終無法找到可以控制霆軍的合適人選,霆軍就無法用于作戰(zhàn),此時湘系和朝廷都會得到負收益。根據(jù)逆向歸納法,鮑超去職后無法控制霆軍,最優(yōu)選擇就是裁撤霆軍。

由于以上因素,保留霆軍已無可能。若保留霆軍將會給曾國藩本人帶來相當大的政治風險,只能將霆軍裁撤。因擔心一次性裁撤霆軍會激起兵變,曾國藩先將霆軍分解,即有些被留下,有些被裁撤的“分別撤留”策略。同治六年七月(1867年8月)霆軍裁撤馬隊十二營、步隊六營,同時命婁云慶另行招募步隊九營名霆峻營繼續(xù)剿捻,實際上于所裁原馬、步十八營中招募霆軍舊卒占了霆峻營士卒的一半,翌年捻軍被徹底鎮(zhèn)壓,婁云慶亦請辭開缺回籍,其部裁撤。而馬隊士兵未應(yīng)募者則由唐仁廉率領(lǐng)前往山東剿捻。宋國永統(tǒng)率其余未裁撤的十四營步隊,暫歸湖北巡撫曾國荃節(jié)制,其后五營撥交婁云慶,九營劃歸鄧訓誥駐扎湖北鄂城。曾成武、楊謙萬則調(diào)往江寧(南京)歸屬曾國藩指揮。[1](卷13:4-12,卷14:1-3)唐仁廉、譚勝達、曹志忠、江自康、黃中元等人則被李鴻章拉攏納入淮軍⑥,王衍慶等進入左宗棠部。另外,原霆軍舊將在重新招募部屬時,往往多募用從前霆軍舊部,但經(jīng)過這個彼撤此招的過程,雖然新營招募的士卒,多數(shù)還是募自裁撤的舊營之人,不過他們的同屬已變得完全不同了,霆軍作為一個整體至此已不復(fù)存在。這也反映了湘系軍隊具有很強的私屬性,由于營勇士卒都是私人招募而來的,所謂“凡勇皆服原募之人,不甚服接帶之人”[33],即誰招募他們,他們就服從誰,一旦更換將領(lǐng)往往無法統(tǒng)御原有軍隊,因此必須把舊營裁撤,把原有將領(lǐng)同屬關(guān)系解除,由新將領(lǐng)重新招募,方才可以有效管束軍隊。湘系軍隊之所以有時被稱為近代軍閥的鼻祖,其根源也在于此,這種兵為將有的特點,在霆軍裁撤這一事件上也有充分反映。

以后宋國永官至福建陸路提督,婁云慶官至湖南提督,孫開華官至福建陸路提督,唐仁廉官至廣東水師提督,曹志忠官至湖南提督。霆軍被分解后湘系軍事勢力日漸衰落,淮系勢力則蒸蒸日上,湘淮勢力消長局面更加明顯。

圖1 湘系與朝廷之間的博弈示意圖

四、結(jié)語

霆軍為湘系軍事集團中的一支精銳勁旅,剿滅太平天國后,霆軍繼續(xù)參加圍剿東捻軍的戰(zhàn)事,在尹隆河之戰(zhàn)大出風頭。然而,戰(zhàn)后在對霆軍、銘軍紛爭的處理問題上,清廷有意借淮系之手敲打霆軍,實際上是在有意進一步削弱曾國藩的勢力。所以當劉銘傳的不實之詞上報朝廷時,清朝最高統(tǒng)治階層采取了一種放任態(tài)度,即使在搞清前因后果之后亦未深究劉銘傳等人的責任,加之霆軍本身也存在諸多問題,如前文所述軍紀不嚴滋擾民間、會黨滲入等等,因而雖在鎮(zhèn)壓農(nóng)民運動的過程中,為清廷所倚重,卻又被認為“其軍難制”,早已給自己的結(jié)局埋下了隱患。鮑超沒有看透其中隱含的深層涵義,反倒是曾國藩不斷提醒其要擺平心態(tài)、要忍。[34]而鮑超自以為冤枉,不聽勸告負氣告病回籍。霆軍的最終結(jié)局說明,當大規(guī)模農(nóng)民運動被漸次鎮(zhèn)壓下去之后清政府對封疆大吏勢力坐大高度警惕,其政策重點已從軍事問題轉(zhuǎn)移到如何穩(wěn)定剛剛重建的統(tǒng)治秩序上來。

注釋:

① 湘軍和湘軍集團是兩個不同概念,前者指曾國藩、胡林翼所率部隊;后者則泛指鎮(zhèn)壓太平天國運動中在湖南招募的部隊,包括曾、胡所部在內(nèi)的各支部隊,當然也包括江忠源的新寧楚軍系統(tǒng),左宗棠的新楚軍系統(tǒng)等等這些不屬于曾、胡的軍隊。湘軍是一個小范圍,湘軍集團則是個大概念。參見:江地的《清史與近代史論稿》.重慶出版社1988年出版,第310頁。

② 據(jù)筆者所見,關(guān)于霆軍的研究性論文有:陳寶輝和馬諍的“鮑超與霆軍”,載社會科學研究,1986(2):87-91.但該文對霆軍最終因何原因被裁撤未作深入具體考察。董叢林的“尹隆河之役及其影響”,載歷史教學,1988(9):38-40.對尹隆河之戰(zhàn)做了研究,在談及影響時該文主要側(cè)重于這場戰(zhàn)斗對東捻軍最后覆亡產(chǎn)生的影響,對霆軍為何被裁撤亦未作具體考察。

③ “進步連環(huán)槍炮法”類似近代西方線列步兵戰(zhàn)術(shù),但又有所不同。具體可參見陳昌的《霆軍紀略·卷14》,文海出版社1967年出版,第6頁。

④ 淮系軍隊月餉和湘系軍隊大體相同但因采用九關(guān)定例,實際上比湘系要少很多。所謂“九關(guān)定例”即兵勇每四十天發(fā)一月餉,全年共發(fā)九個月,欠餉三個月,俟將來補還。參見王爾敏的《淮軍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年出版,第249頁。

⑤ 曾國藩在致楊岳斌的信中稱“鄙人自咸豐四年帶兵起,至九年止,從無月得現(xiàn)餉五萬者,即十年、十一年添任江督,亦無月得現(xiàn)銀十萬者”,可見曾國藩的籌餉能力確實無法滿足龐大數(shù)量軍隊的需求。參見參見曾國藩.復(fù)楊岳斌[C](同治四年閏五月初五日)//湖湘文庫編輯出版委員會.曾國藩全集(修訂版第 28冊).長沙:岳麓書社,2011:474頁.

⑥ 唐仁廉“仁字營”后來成為淮軍的主力之一,另外淮軍中楊鼎勛、覃聯(lián)升亦是原霆軍將領(lǐng),是李鴻章援滬時向鮑超要來的,他們進入淮軍的時間較早,楊鼎勛的“勛字營”也是淮軍主力之一。

[1] 陳昌. 霆軍紀略[M]. 臺北: 文海出版社, 1967.

[2] 曾國藩. 復(fù)劉坤一(同治六年十二月初八日)[C]// 湖湘文庫編輯出版委員會. 曾國藩全集·第30冊. 長沙: 岳麓書社, 2011:296.

[3] 奕?, 等纂. (欽定)平定七省方略·剿平粵匪方略·卷179[M].北京: 中國書店, 1985: 3-4.

[4] 李秀成口供. 忠王答辭手卷[C]// 羅爾綱. 增補本李秀成自述原稿注. 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1995: 399.

[5] 朱孔彰. 鮑忠壯公別傳[C]// 朱孔彰. 中興將帥別傳.長沙: 岳麓書社, 1989: 130.

[6] 清史稿·第39冊·卷409·列傳196·鮑超[C]. 趙爾巽等撰.北京: 中華書局, 1977: 11985.

[7] 成曉軍, 周曉麗. 試論曾國藩在攻陷金陵后主動裁撤湘軍的原因[J]. 江海學刊, 2000(4): 133-139.

[8] 穆宗毅皇帝實錄·卷167[C]// 清實錄·第49冊. 北京: 中華書局, 1987: 26.

[9] 楊度日記[M]. 楊念群點校. 北京: 新華出版社, 2001: 141.

[10] 薛福成. 書霆軍銘軍尹隆河之役[C]// 薛福成. 庸盦全集·海外文編·卷四. 臺北: 華文書局股份有限公司, 1971.

[11] 曾國荃. 霆軍獲勝賊眾西竄追剿各情疏(同治六年正月二十日)[C]// 梁小進整理.曾國荃全集·第 1冊. 長沙: 岳麓書社,2004.

[12] 曾國藩. 復(fù)彭玉麟(同治六年二月初四日)[C]// 湖湘文庫編輯出版委員會. 曾國藩全集·第 30冊. 長沙: 岳麓書社, 2011: 33.

[13] 清史列傳·卷 56[C]. 王鐘翰點校. 北京: 中華書局, 1987:4416.

[14] 清史稿·第40冊·卷416·列傳203·劉銘傳[C]. 趙爾巽等撰. 北京: 中華書局, 1977: 12078.

[15] 劉聲木. 萇楚齋三筆·卷3[C]. 北京: 中華書局, 1998: 10.

[16] 李鴻章. 致潘鼎新(同治六年二月十九日)[C]// 顧廷龍,戴逸主編. 李鴻章全集·第 29冊. 合肥: 安徽教育出版社, 2008:479.

[17] 曾國荃. 官軍迭次獲勝疏(同治六年二月十九日)[C]//梁小進整理. 曾國荃全集·第1冊. 長沙: 岳麓書社, 2004: 117.

[18] 李鴻章. 籌軍援鄂請促催鮑超前進折(同治六年三月初九日)[C]// 顧廷龍, 戴逸主編. 李鴻章全集·第 3冊. 合肥: 安徽教育出版社, 2008: 49.

[19] 曾國藩. 提督鮑超傷疾深重懇恩準令回籍養(yǎng)病折(同治六年六月初十日)[C]// 湖湘文庫編輯出版委員會. 曾國藩全集·第9 冊. 長沙: 岳麓書社, 2011: 441.

[20] 曾國藩. 霆字全軍分別撤留并檄婁云慶另募新軍防剿折(同治六年七月二十九日)[C]// 湖湘文庫編輯出版委員會. 曾國藩全集·第9冊. 長沙: 岳麓書社, 2011: 483.

[21] 曾國藩. 陳明霆營餉絀情形片(同治四年五月初一日) [C]// 湖湘文庫編輯出版委員會. 曾國藩全集·第8冊. 長沙: 岳麓書社, 2011.

[22] 文宗顯皇帝實錄·卷345[C]// 清實錄·第44冊. 北京: 中華書局, 1987: 1108.

[23] 曾國藩. 處理清發(fā)同治三年六月前湘軍欠餉報銷片 (同治六年二月初八日)[C]//湖湘文庫編輯出版委員會.曾國藩全集·第9冊. 長沙: 岳麓書社, 2011: 367.

[24] 王闿運. 湘軍志[M]. 長沙: 岳麓書社, 1983.

[25] 左宗棠. 提督鮑超所部仍請由該員自為主持片(同治四年八月二十三日)[C]// 上海書店整理. 左宗棠全集·卷15. 上海: 上海書店出版社, 1986.

[26] 朱洪章. 從戎紀略[M]. 清光緒十九年紫陽堂刻本, 1893: 48.

[27] 徐珂. 清稗類鈔·第3冊[C]. 北京: 中華書局, 1986: 1431.

[28] 穆宗毅皇帝實錄·卷157//清實錄·第48冊. 北京: 中華書局,1987: 659.

[29] 曾國藩. 復(fù)胡林翼(咸豐十年二月二十日)[C]// 湖湘文庫編輯出版委員會. 曾國藩全集·23冊. 長沙: 岳麓書社, 2011: 437.

[30] 曾國藩. 復(fù)劉崑(同治六年五月二十四日)[C]// 湖湘文庫編輯出版委員會. 曾國藩全集·第 30冊. 長沙: 岳麓書社, 2011:142.

[31] 官文. 奏為霆字十六營行至湖北金口地方全行潰散已成叛逆該營各官分別辦理等事[Z]//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館藏宮中朱批奏折. 檔案號: 04-01-03-0205-015.

[32] 王爾敏. 淮軍志[M]. 南寧: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08: 222.

[33] 曾國藩. 致澄弟沅弟(咸豐十年三月十九日)[C]// 湖湘文庫編輯出版委員會. 曾國藩全集·第20冊. 長沙: 岳麓書社, 2011:473.

[34] 曾國藩. 致鮑超(同治六年三月十四日)[C]// 湖湘文庫編輯出版委員會. 曾國藩全集·第30冊. 長沙: 岳麓書社, 2011: 73.

[編輯: 顏關(guān)明]

Analysis on the Ting Army disbanded

YIN Guangming
(College of History, Nankai University, Tianjin 300350, China)

The Ting Army, as a powerful force in the Group of Xiang Army,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course of cracking down the Taiping Heavenly Kingdom Movement. After the Taiping Heavenly Kingdom was destroyed, the Ting Army participated in cracking down the Nian Army complying with the imperial edict, and rescued the Ming Army from perishing. However, contradiction between Bao Chao and Liu Mingchuan became acute after the main force of eastern Nian Army was defeated. Then, the Ting Army was disintegrated by the Qing Government. The result of the incident indicated that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the Xiang Group and the Huai Group became apparent. At a deeper level, it reflected that the Qing Government's policy was switched from the military issue to the governing issue.

the Group of Xiang Army; demobilization of the Ting Army; contradiction between the Xiang Army and the Huai Army; the Qing Government

K251

A

1672-3104(2016)01-0234-07

2015-05-22;

2015-09-13

尹廣明(1979-),男,黑龍江齊齊哈爾人,南開大學歷史學院中國近現(xiàn)代史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晚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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