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筍
一
小時候,母親說過,家宅是父母結(jié)婚后,不到半年,從外族家買的。用了五塊銀元,另加一袋小米。當(dāng)時宅院很是破敗,院子空曠,花木皆無,已數(shù)年沒人住居。時日,還有一段插曲:那是1948年的春天,房子成交時,房主突然變卦了。說是,約定五塊大洋的價格有點低,需再加些錢。按照母親的意思,索性就不買了。并生氣地說:“辦事不守信諾,活頭的。日后,說不定還會生出啥事來。”
父親不以為然:“房子要賣,主人不舍,有情可原。都是忠厚人家,不要胡亂猜忌。辦事別頂牛,退一步,讓三分,不就事成嗎?”
那袋小米,是老宅成交時,父親追加給的。
當(dāng)時,宅子地處村莊的東北角,孤寂偏僻,獨門獨戶。西墻外是蓖麻園,東面是莊稼地,屋后是埠嶺,一片樹林子。院子前面是個不大的灣塘,冬春時常干枯,夏秋有水,夜里蛙聲不斷。宅院外面沒有鄰舍,院里也沒栽樹。野雞、野兔、黃鼠狼,還有獾,有時跑進院內(nèi),看見人亂竄。夜里,墻外樹上的貓頭鷹,時而“嚕嚕哈”似哭號,時而,“哈哈?!彼拼笮?,仿若鬼魂。嚇得母親,忙用被子蒙起頭來,出一身大汗。母親總是抱怨宅子四周太過荒涼。
“其實,這宅院也不錯,很寂靜,環(huán)境也好。院里荒蕪,我整修幾年就好了,將來,保你滿意?!备赣H時常安慰母親。
堂屋先后整修過兩次。先是更新了一下墻皮,把原來被煙火熏黑的泥墻面除掉,再用黃泥和白灰一先一后,用泥板薄薄地“泥”在墻上。黃泥里摻著麥穰,白灰里摻著麻刀。后來,草頂泥地,換成了瓦頂、磚鋪地。瓦是紅瓦,磚是青磚,一家人歡喜了一陣子。
然而,父親最看重的,還是院落里栽樹與養(yǎng)花。院內(nèi)的銀杏、杜仲、柿樹,都是上世紀(jì)50年代初期父親栽植的,各自有著不同的來處。
一雄一雌的銀杏樹,是父親托朋友從江蘇鹽城郵寄過來的。當(dāng)時有方桌高,筷子粗,光路上就“走”了十多天,父親視其珍寶。父親常說,江蘇的朋友姓陳,是當(dāng)年參加淮河工程時認(rèn)識的,是個文化人,很有才氣,人品也好,能寫文章,出過書。父親和他有書信來往,我見過照片,眼大,很帥氣,有點瘦弱,戴著眼鏡。“文革”之后,失去了聯(lián)系。雖說父親幾經(jīng)打聽,卻一直沒有下落。
杜仲樹是父親去青島辦事,在海邊偶然發(fā)現(xiàn)的。路旁有棵腰粗的杜仲樹,離樹不遠的石縫里,長著一棵一拃高的小苗。適值秋末,樹苗頭頂,僅剩下兩片發(fā)黃的葉子。海風(fēng)一吹,葉片搖搖欲墜,可憐巴巴的樣子,幸虧過往行人腳下留情。父親小心翼翼地用水果刀摳出來,用手托回賓館,在刷牙的杯子里裝上土,栽養(yǎng)著?;氐郊遥謸Q成花盆,冬天放到屋里的窗臺上。過了三兩年,就從花盆定植到天井了。
柿樹是50里外山里的一家親戚給的,是父親的老姑送來的,我應(yīng)叫姑姥姥。她說,柿樹不招蟲,秋后,霜一打,柿黃葉紅,很好看。既遮蔭,又結(jié)果。做成柿餅吃,性甘柔軟,健脾澀腸。送來時,大拇指粗細(xì),一人高。
歷經(jīng)父親二十年的經(jīng)營,庭院已樹冠相接,枝葉互銜,四季花香。母親也不再為宅院數(shù)落父親了。
盛夏,坐在樹下的母親,懷里攬著我。雖是手里拿著芭蕉蒲扇,卻根本不用,臉上露出一片愜意。秋后,柿子漸黃,黑白相間的喜鵲,點頭翹尾地“喳喳”叫著,也來啄食果肉。這時的母親,牽著我的雙手,看著我的臉,拉著長聲,笑著說:“花喜鵲,尾巴長,去了他鄉(xiāng)忘了娘……”
父親小時候讀過私塾,當(dāng)過國民黨兵,在團部做過兩年秘書,打過鬼子,解放戰(zhàn)爭初期就棄武回鄉(xiāng)務(wù)農(nóng)了。不知為啥,他從來不提這段軍旅歷史。只是說,當(dāng)兵養(yǎng)成了清晨早起的習(xí)慣。父親起床后,總是在院里先鍛煉一陣身體,再拿起掃帚掃天井,把家什擺整齊。有時,掃完后,還花花搭搭灑上臉盆清水。然后,再逐盆花澆水、施肥、修剪,繼續(xù)擺弄著院內(nèi)的花草。傍晚下地回來,先摘幾朵干枯的桂花,再捏一把紅茶,一同放入茶壺。偶爾,也放一勺紅糖,在石桌旁喝起茶來。他告訴我,這種喝茶法溫中散寒,暖胃止疼。有時,也給我講個故事,其中“光棍祭灶”笑話,給我印象最深。
先前,鄉(xiāng)里有個光棍,整日偷雞摸狗好吃懶做,自然窮困潦倒。臘月二十三祭灶之時,面對家徒四壁的窘?jīng)r,沮喪至致,站立灶堂,朝著灶臺上的“灶王爺”口出狂言:“沒有香,沒有紙,也沒糖瓜粘你嘴,你要上天胡咧咧,回來我就折斷你的腿。”奇巧的是,光棍當(dāng)晚又翻墻入院行竊,不料跌斷了腿。
后來,我上初中,石桌旁,我和父親還爭論過這則笑話。我說:“光棍好吃懶做,不干正事,固然可恨,但他不迷信。鄰里鄉(xiāng)親雖說可敬,但卻封建迷信。”
父親卻說:“你誤解笑話了,光棍所為,是一種無德無知者的無畏,是一種可怕的無法無天。天道酬善,為人一生,面對天地的神靈和自己的良心,要始終有一種‘敬畏之心?!涝畈皇敲孕牛窍热私袒笕恕畯纳茥墣旱囊环N方式,是一種對未來生活的向往,是一種對過往日子的反省,是一種民俗文化,和儒家思想‘慎獨的用意是一樣的。這個笑話,你要銘記,其中真諦慢慢體悟?!?/p>
有時,父親似乎有些多情善感,甚至是“怪異”?;▍仓?,他仰望著銀杏、杜仲、柿樹發(fā)呆,良久,一言不發(fā)。臉上的表情像凝固似的。突然,臉上掠過一絲微笑,若有所思。心里想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院里的蛛網(wǎng),從樹上結(jié)網(wǎng)到花盆的枝葉,夏秋季節(jié),東拉西扯的。有時走路礙事,他也不讓抹掉??偸钦f:“蜘蛛是益蟲,安個家不容易!低低頭,繞開走就行?!?/p>
父親喜歡喝茶時,放些桂花。卻從不采鮮嫩的,而是摘干枯的。雖說,鮮花味濃。他的理由是:“小小桂花,花開至花謝,僅五六天的時間。早摘,戕殺生命,夭折花香,于心不忍!”
中秋剛過,秋分前后,正是庭院最美的時候,也是父親最喜歡的季節(jié)。丹桂、金桂、銀桂相繼花開。米蘭也不歇息,金黃一片。滿院馨香濃郁,墻外路過的行人老遠就能聞著。夜幕降臨,鳥雀不再吵鬧。樹上掛起照明的“保險燈”,招來的飛蛾繞著燈轉(zhuǎn)。風(fēng)吹燈擺,橘黃、朦朧、晃動的燈影里,一家四口,圍著石桌吃飯拉呱。
“前街張家的婆媳又吵架了。說是,兄弟倆分家沒分平,就為一個鐵鍋?!?/p>
“哎!也不能把鐵鍋砸碎,一家一半?。≌媸请y為老人!”
“后街的油坊,讓人看了一下風(fēng)水。正要改門,墻倒,砸折了腿。”
“無事生非??!可憐!可恨!”
在鄉(xiāng)下,這樣的故事滿街飛,母親和父親一說一答。從街頭巷尾的道聽途說,評說著人世間的是非冷暖。我和哥哥,仔細(xì)地聽著,辨識著為人處世的道理。月亮漸漸爬高,庭院里,月光如水,花香暗浮,秋蟲戲鳴,閑凈一片。宅前的塘灣里,不時傳來青蛙的三兩聲鳴叫。
故事很多,庭院很美。然而,上世紀(jì)八十年代初期,隨著哥哥的婚事與侄女的降臨,庭院的境況漸自改變了。
二
哥哥是自由戀愛的,嫂子是本村的,開始兩家父母都很支持。就在準(zhǔn)備登記結(jié)婚的時候,一天傍晚,哥哥低拉著頭回到家,一臉愁相。第二天,我的父母才知道,嫂子的父親有要求:先蓋新房,再結(jié)婚。那個年代的農(nóng)村,蓋屋無疑是一輩子的大事。蓋房結(jié)婚一起來,就更不容易了。一般人家要準(zhǔn)備幾年,甚至十幾年才行。這下,我的父母真犯難了。
就在全家糾結(jié)之時。一天,村干部突然領(lǐng)著兩個陌生人來到我家,一人稍胖偏矮,一人稍瘦偏高,戴眼鏡。說是,縣里打聽到,我家有幾棵稀有樹種。過來看看,協(xié)商一下價格。縣里要建大型廣場,等著栽。
“價格合適就賣,俺家正等錢使哪!”母親是爽快人,看上去很高興。
父親瞪了母親一眼,回頭望著樹沒說話。
“這樣吧!四棵樹,縣里都要,一共5000元。你們再合算一下,過一兩天,我們再來。”
來人逐樹審核了一下,最后說。
“保證能挪活。想樹了,到廣場看看就是?!?/p>
那個戴眼鏡的縣里人,自稱是園林花卉的專家。他肯定是看出,父親不舍的樣子。
來人一走,村里就傳開了:“桂花家發(fā)大財了,四棵樹,5000元,蓋屋結(jié)婚足夠?!?/p>
母親非常歡喜,笑著問父親:“樹怎么這么貴呢?真是老天幫忙??!你咋不說話呢?”
父親坐在石桌旁,一會看看樹,一會低下頭。突然,斷斷續(xù)續(xù)地說:“為了孩子,老伴啊,咱倆的老窩,怕是沒景了。江蘇老陳啊,我的老姑啊,對不起你們了……哎!”
母親望著父親,愈加不解:“賣樹、蓋屋、結(jié)婚都是喜事,你咋這樣垂頭喪氣呢?”
第二天傍晚,村干部捎話來:明天縣里準(zhǔn)備來吊車挪樹了。
這一夜,父親獨自呆在院里,一夜未進屋。晚飯也沒吃,坐著板凳,背倚著杜仲樹,兩眼直勾勾地仰望著銀杏和柿樹,始終沒說話。后半夜,起風(fēng)了,天涼了,母親給他披上了馬褂子。月落枝頭,猶如明晃晃的鐮刀,在樹梢間晃來晃去。東方破曉,父親卻出人意料地跑進屋里,對母親說:“我想通了,權(quán)當(dāng)把樹當(dāng)閨女嫁出去。廣場也不遠,多去看看就是。咱‘嫁樹、蓋屋、娶媳婦,三喜臨門。”
母親驚喜不已,一個勁地點頭,不住地說:“是??!是??!是啊!……”
這一夜,很難說,父親到底想了些什么。也許,他想起,當(dāng)年自己植樹的經(jīng)歷,細(xì)數(shù)著院內(nèi)樹木的故事,睹樹思人,感懷萬千;也許,心頭不斷地重復(fù)著“賣樹——蓋屋——結(jié)婚”,企圖破解眼下這一糾結(jié),卻又無法掙脫出去。心中喟嘆:“哎!窮譜難打啊!”也許,他想著,沒樹的日子,院子到底是啥樣?心情會如何糟糕?也許,挪到廣場后的樹,能枝繁葉茂,過來納涼的人很多。興許有人會問,這是誰家的樹?真好??!也許 ……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最后,父親在樹下頓悟了:樹成了他的“閨女”,要出嫁了,雖不舍,也要高興。要不,親家笑話咱??!思維真是奇妙,一個頓悟,使得看似山窮水盡的窘困,瞬時變得豁然開朗,柳暗花明。
第二天,院里的樹,順利地“嫁”走了。那個戴眼鏡的縣里人,臨走時,拍著父親的肩膀說:“老人家,保證能挪活,我一定替你管護好,常去看看樹??!”
父親握著他的手,眼里噙著淚花,生硬地說了聲:“謝謝!拜托—-你了。”
樹沒了,初夏的陽光,毫無遮攔地照射下來,很是耀眼。院子顯得明亮、空闊了許多。
后來,哥哥蓋屋、結(jié)婚,我就上高中了。父親隔三差五去廣場看樹。有時,回來一臉的沮喪。再后來,聽說,那四棵樹都沒挪活,全成了干柴??輼錅嫒?,廣場直立,直插藍天,好生心寒。初冬的季節(jié),有人看見父親,一連幾天,來到廣場,從早到晚,呆呆地坐在樹下。
此后,好長時間,父親變得少言寡語。偶爾,也坐在石桌旁,獨自喝茶,一臉木然。
三
過了兩年,父親心境漸自平息下來,臉上也有了笑容,又回到了從前的狀態(tài)。盤算著,再討扯樹苗,在原來的樹坑處栽樹。院落里,石桌旁,父親繼續(xù)喝茶、擺弄他的愛花。
就在這年秋天,侄女降生了。侄女的出生,全家人自然很是歡喜。自從侄女滿月那天,村南頭那個叫“老九家”的女人來過我家一趟。母親的表情就不對勁了,好像有什么不祥之兆似的。整日和父親“嘰嘰咕咕”。父親卻說:“鬼話,別胡折騰?!?/p>
這個叫“老九家”的女人,少年的我也知道些底細(xì):她是苦命人,早年是被人販子拐賣過來的。她自己說過,當(dāng)時是民國年間,差不多兩三歲吧,只記得被人哄著去看戲,有戲樓,有電梯,然后上了車,就回不到家了,不敢哭,哭挨打。所以,沒有娘家,沒有姓,沒有名,沒有歲數(shù),也沒有生日。聽口音,村里人推測,她可能是上海一帶的。人販先是把她賣給鄰村一家做羊皮生意的,做了童養(yǎng)媳,沒生兒女,不幸男人中年夭折。后來,她又改嫁到我村瘸子老九,也沒生兒育女,人們就習(xí)慣叫她“老九家”。老九做修鞋生意,她則說媒下神看風(fēng)水,雖說沒有多少人信她。但是,誰家要是有喜白公事之類,她總是不請自到,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不信者,給點小禮品,打發(fā)她走;半信半疑者,或篤信者,自然任由她擺布。
原來,侄女滿月那天,“老九家”到我家,悄悄和母親說:“花招女,樹犯陰,養(yǎng)花人家多生閨女,樹大犯陰,家族不旺”。
顯然是說,嫂子養(yǎng)閨女與父親養(yǎng)花有關(guān),要想生個男孩,人丁興旺,家中的花木都不能要了。愛花如愛子,視樹如手足的父親,自然不以為然。母親卻被“老九家”嚇壞了,信奉“寧愿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古訓(xùn),商量父親如何處置這些花。
開始,父親態(tài)度很堅決,不信這套謬論,倆人執(zhí)拗了好長時間。春節(jié)過后,高考臨近我就住校了,家里的一切我就知道的少了。那些不愉快的事,家人也不告訴我,怕我考試分心。高考結(jié)束回到家中,我驚呆了,滿院子盆栽花木都不見了。窗下的臘梅,也不知去向。天井里,父親苦笑著告訴我:“我妥協(xié)了,違心了,人比花重要,家庭和睦要緊,送人的送人,扔掉的扔掉,花的事,以后不要再提了?!?/p>
我清晰記得,當(dāng)時父親的笑臉是慘淡的??赡?,他怕我傷心生氣,才勉強一笑的。母親忙從屋里小跑出來,接過書包,拍著我的肩膀說:“閨女,這事都怪我,咱也是朝好處想啊!”
這是母親第一次叫我閨女,沒叫我桂花。父親瞟了母親一眼。我也沒說什么,我知道,木已成舟,我一個閨女孩子能說啥呢?
時至今日,我實在不明白,“老九家”一句謊言,為啥有如此法力。我實在無法理解,在世俗變故的是非較量中,奈何退卻落敗的是真善美,性情好人卻徒留惆悵。我實在無法接受,明辨是非愛花如命的父親,是如何改變初衷,硬生生舍棄了那些,多年朝夕相處的愛花?;蛟S,他把忍讓和包容當(dāng)作了大愛。
樹沒了,花也沒了?;ㄏ銢]了,鳥鳴也沒了。唯有院子中間的石桌,依然蹲守著,突兀其間,孤獨落寂。
夏末秋初,就在我接到大學(xué)入學(xué)通知書的頭天下午,天氣異常陰沉。我從外邊回家,眼前的一幕,讓我流下了眼淚,至今心疼不已:父親端坐在石桌邊,沒有茶壺,兩眼微閉,正專注地拉著二胡,聲音輕重有變,忽強忽弱,悲憤辛酸,凄切哀怨。細(xì)聽便知,這是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走近一看,父親的嘴角微微顫動,兩行眼淚順頰而下。我的心不禁一顫,淚水奪眶而出,雙手向前擦拭父親的淚水,忙說:“您怎么啦?爸爸!”
父親如夢初醒,嘆了聲:“唉!”。
是啊,我不知道,父親是沉浸在《二泉映月》的悲涼中?還是在嘆息瞎子阿炳的苦難身世?還是在痛惜失去的樹木花草?還是在感慨世事滄桑?還是在追悔自己——為了家庭的和睦,一味遷就家人,而徒生傷感,空嘆無奈?還是……
也許都是,也許還有難言之處。
父親是1995年離世的。隨后,母親就跟著哥嫂一起住,故居就成了空宅。院落里,荒草瘋長,沒過石桌。2000年農(nóng)村改造,拆屋造樓,伴隨著推土機和鏟車焦躁的“轟鳴”聲,房屋坍塌,磚瓦碾碎,塵土飛揚,故居沒有了,宅院從此不見了。
現(xiàn)在,惟一殘存的,是推土機下哥哥搶拾了一塊鋪就過道的大青磚。上面刻有棋盤,還有模糊的龍鳳圖案。究竟棋盤是誰刻的,是父親,還是前人,還是別人,就不得而知了。前幾年,有位“鑒寶”專家看過,說是古磚稀罕,實屬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