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錫興

東晉吳應(yīng)墓疏衣板考釋

陸錫興

南昌市永外正街一號東晉墓，墓主吳應(yīng)，爲東晉早期墓葬。墓內(nèi)有名刺和衣物疏（M 1∶38），木簡5件大小相同，長25，3、寬3、厚0．6釐米，一件爲“中郎豫章南昌都鄉(xiāng)吉陽里吳應(yīng)年七十三，字子遠”，三件名刺文字相同，皆爲“弟子吳應(yīng)再拜，問起居，南昌字子遠”。真書楷體。衣物疏木方（圖1）長26．2、寬15．1、厚1．2釐米。行書。①江西省博物館：《江西南昌晉墓》，《考古》1974年第6期，第375頁，圖版8。

南昌南郊梅湖晉墓出土木簡1件，墨書“豫章郡?；杩h都鄉(xiāng)吉陽里騎都尉周涉年五十六字子?！?。王建之墓誌、王閩之墓誌皆爲“臨沂縣都鄉(xiāng)”?！峨`釋·漢濟陰太守孟郁修堯廟碑》：“［成陽仲氏］屬都鄉(xiāng)高相里?！鼻孱櫻孜洹度罩h·都鄉(xiāng)》：“按都鄉(xiāng)，蓋即今之坊廂也?！狈粠闯菐?。漢魏以來士人有名有字，兩者之間有意義關(guān)連。而吳應(yīng)字子遠，與周涉字子常與東晉大將周處，字子隱皆屬於同一類型，字表志向，人生的價值取向。墓主爲中郎，漢代秩爲比六百石，屬光祿勳。主管車、騎、門戶，擔任皇帝的侍衛(wèi)和隨從。三國時期有中郎將。晉、南北朝有從事中郎，爲將帥之幕僚。吳應(yīng)是一名當?shù)刭Y深官員，墓內(nèi)出土文物十分豐富，引人注目有自銘“吳氏槅”的漆盤，這是漢魏多格欙的正式名稱。衣物疏有文具五種，有“書硯”、“書箱”、“筆”、“紙”、“墨”，墓內(nèi)僅出土文具兩種，石硯一件，長19．5、寬12．2、厚0．8釐米。這是區(qū)別與化妝用的黛硯和帶研石的漢代石硯，是現(xiàn)代硯臺的形態(tài)。值得注意的墨，長12．3、寬端6、窄端3釐米。報告認爲墨受水浸變形，這是誤會。漢代以前的墨丸皆爲墨液下滴自然成形，吳應(yīng)墓的墨是採用手摶成形，是繼東吳高榮墓柱狀墨的又一次發(fā)現(xiàn)，它是後代墨錠的雛形。可見無論硯臺、墨塊發(fā)現(xiàn)，都是文具發(fā)展階段的指標。

圖1 永外正街衣物疏木方

吳應(yīng)衣物疏在發(fā)掘報告中有釋文而無考釋，留下一些疑問，此後一些魏晉衣物疏的考釋少有討論。吳應(yīng)衣物疏比較複雜，既有文字字形疑難，也有兩晉南朝的社會風(fēng)俗和特有器物所帶來的認知困難。

一、白絹

“故白絹 一枚”?！?”字不見於記載。按，東吳高榮墓衣物疏：“故 □一枚?！雹俳魇v史博物館：《江西南昌市東吳高榮墓的發(fā)掘》，《考古》1980年第3期，第227頁?！踉喿舟E模糊，原釋文作“屬”字，存疑?！?”，x i á，《集韻》轄甲切，入狎匣?！耙律辖活I(lǐng)”。又古狎切，入狎見?！?，襦也?！瘪?，短衣。兩義皆不合衣物疏之解。陸按：“ ”字與“ ”同，即“帢”。當時從“甲”聲，意符從“巾”從“衣”均可。

“ ”爲一種頭巾，後多作“帢”。武威市松樹鄉(xiāng)上畦村旱灘坡清理發(fā)掘了28座晉墓，十九號前涼墓男棺衣物疏木牘有“故白絹帢一枚”。②張俊民：《武威旱灘坡十九號前涼墓岀土木牘考》，《考古與文物》2005年第3期，第74頁。田河認爲，帢是一種帽子。不過“帢”也可能讀爲“袷”，指一種夾層之衣。他沒有肯定帢爲裌衣還是“帽子”。③田河：《武威旱灘坡十九號前涼墓衣物疏考釋》，《社會科學(xué)戰(zhàn)綫》2012年第6期，第112頁。陸按：“白絹帢”即“白絹 ”。北涼緣禾六年（437）翟萬隨葬衣物疏（63TAM 2∶1）：“故帛尖一枚，故綪尖一枚，故帛絹袷一枚，黑索一枚?！雹堋锻卖敺鐾廖臅ㄡ屛谋荆返谝粌裕奈锍霭嫔?981年，第176—177頁。北涼緣禾六年（437）相當南朝宋元嘉十四年，距東晉不遠?！榜省保墩h文》：“袷，衣無絮?！瘪?，解釋爲夾衣。陸按：“袷”即“帢”。“帛絹袷”即“帛絹帢”，故知“帢”又寫作“袷”（參見下文《博物志》書證）。吐魯番翟萬隨葬衣物疏“帛絹袷”後有“黑索”，黑索與絹帢相配，黑索是繫絹帢之用。

絹帢在魏晉南朝流行，史載絹帢始於東漢末建安年間?！度龂尽の褐尽の涞奂o》“謚曰武王二月丁卯，葬高陵”裴松之注引《傅子》曰：“漢末王公，多委王服，以幅巾爲雅，是以袁紹、崔豹之徒雖爲將帥，皆著縑巾。魏太祖以天下兇荒，資財乏匱，擬古皮弁，裁縑帛以爲帢，合于簡易隨時之義。以色別其貴賤，于今施行，可謂軍容，非國容也?！薄度龂狙a注》引《博物志》曰：“漢中興士人皆冠葛巾，建安中魏武帝造白袷，於是遂廢，唯二學(xué)書生猶著也。”帢用縑帛製作，仿造皮弁合縫之形?！稌x書·五行志上》：“魏武帝以天下兇荒，資財乏匱。始擬古皮弁裁縑帛爲白帢，以易舊服?！薄稌x書音義》：“白帢，《字林》曰：帢，士服制，榼缺四角。苦洽反?！彼^榼，圓筒形，缺四角，即削去四角，成上收爲方頂?！顿Y治通鑑·晉紀七》“著白帢”胡三省注：“帢，帽也，弁缺四隅謂之帢?！薄妒勒h新語·輕詆》“箸膩顔帢”劉孝標注：“帢，帽也?！睅樚自陬^部與帽相似，所以以帽類比。帢似幘護髮，又稱帛幘。《太平御覽》卷六八八引服《通俗文》曰：“帛幘曰帢?！睅樞沃坪喴?，不如巾幘可分前後，曹操創(chuàng)製帢特地在前額置橫縫，區(qū)別前後?！稌x書·五行志上》：“初魏造白帢，橫縫其前，以別後，名之曰顔帢。傳行之至永嘉之間，稍去其縫，名無顔帢?！蔽鲿x永嘉年間，除去前面橫縫，前額處缺了一塊。有橫縫者稱作顔帢，缺額者稱作無顔帢。顔，指前額髮際到眉毛之間。

河南衛(wèi)輝市大司馬村西晉墓，①河南省文物管理局南水北調(diào)文物保護辦公室、四川大學(xué)考古系：《河南衛(wèi)輝市大司馬村晉墓發(fā)掘簡報》，《考古》2010年第10期，第46頁。有三件陶俑戴帢，下大上小，四方平頂，正面有直縫。三件俑的帢前額處裁去一部分，其中一件（圖3）尤爲明顯，即缺顔帢之象。

圖2

圖3

此墓爲西晉中晚期墓葬，可知無顔帢民間早在永嘉前已經(jīng)流行。

帢以絹帛製作，薄而輕，爲魏晉南朝士庶便服?！稌x書·陸機傳》：“機釋戎服，著白帢。與秀相見，神色自若。”《晉書·海西公傳》：“桓溫使散騎侍郎劉享收帝璽綬，帝著白帢單衣步下西堂，乘犢車出神獸門。羣臣拜辭，莫不歔欷。”大司馬村晉墓內(nèi)陶俑屬於奴僕之輩，短衣著帢。東吳沛國相高榮、東晉中郎吳應(yīng)皆爲官員，旱灘坡前涼墓主、北涼墓主翟萬恐爲平民，足以證明絹帢是常見的頭飾了。

二、五絲同心

“小女傖嫫故五絲同心一枚?！蔽褰z是五種顔色的絲縷，也叫五綵絲、五色縷、五色絲等。五色絲顔色絢麗，不是普通的裝飾品，它具有多種寓意?！端囄念惥邸肪硭囊凉h應(yīng)劭《風(fēng)俗通》：“五月五日以五綵絲繫臂者，辟兵及鬼。令人不病溫?！碧迫f楚《五日觀妓》：“新歌一曲令人艷，醉舞雙眸歛鬢斜。誰道五絲能續(xù)命，卻令今日死君家。”五彩絲可以辟邪，也可增色。南朝梁簡文帝《七勵》：“五絲擅美，獨繭稱華。”五色絲主要的用途是表達情愛?！短接[》卷三一引《西京雜記》曰：“七月七日臨百子池作於滇樂，畢，以五色縷相羈，謂會連愛?！薄巴摹笔峭慕M織，套合形成的向心結(jié)構(gòu)，起源不晚於漢代?！短綇V記》卷二三六引《趙飛燕》：其女弟昭儀遺飛燕書中有“同心七寶釵、七寶綦履、玉環(huán)、五色文綬鴛鴦褥”等，同心七寶釵恐怕是七寶鑲成的同心圖案。五絲同心既有絲縷，也有絹帛?！短綇V記》卷四八七引蔣防《霍小玉傳》：“盧氏方鼓琴於床，忽見自門拋一斑犀鈿花合子，方圓一寸餘，中有輕絹作同心結(jié)?！薄拔褰z同心”流行與東晉南朝，直至唐代。至今還遺留大量的詩作，故事描寫纏綿愛情，把此物作爲情愛象徵。南朝陳江總《雜曲》之三：“非是神女期河漢，別有仙姬入吹臺。未眠解著同心結(jié)，欲醉那堪連理杯?！薄端鍟ず箦鷤鳌匪鍡顝V弒父之後，盒封宣華夫人陳氏“同心結(jié)數(shù)枚”表示情愛。唐代開元時焦封《留別》：“但保同心結(jié)，無勞織錦詩。”吳應(yīng)衣物疏中“五絲同心”是這位“傖嫫”對於墓主的一片眷戀之情，把五絲同心作爲愛情信物，至今所見最早的記載。

三、小女傖嫫

衣物疏原釋文：“小女傖嫫故紺 （襦）一領(lǐng)?！?/p>

傖嫫，與傖人有關(guān)。傖人常見於東晉南朝史書?！端螘ど驎覒c傳》：“本傖人，多悉戎荒事?！薄端螘の木磐鮽鳌罚骸懊芮矀崛酥芴熨n，僞投景素，勸爲異計?！薄端螘に魈攤鳌罚骸皞崛酥^換易爲博。”《南齊書·王晏傳》：“傖人鮮于文粲與晏子德元往來?！焙沃^傖人，説法並不統(tǒng)一?；蛑^中州人，《晉書·周玘傳》：“（周玘怨恨中州人士），將卒，謂子勰曰：‘殺我者諸傖子，能復(fù)之，乃吾子也?！瘏侨酥^中州人曰‘傖’，故云耳?！币仓笘|部近於南方之地，《晉書·陸玩?zhèn)鳌罚骸皶r王導(dǎo)初至江左，思結(jié)人情，請婚於玩。玩對曰：‘培塿無松栢，薰蕕不同器。玩雖不才，義不能爲亂倫之始?！瘜?dǎo)乃止。玩嘗詣導(dǎo)食酪，因而得疾。與導(dǎo)牋曰：‘僕雖吳人，幾爲傖鬼?！币仓富春Ｖ?，《梁書·夏侯亶》：“乃曰：卿傖人，好不辨族從?！毕暮顏崳簢S郡銍（今安徽濉溪臨渙）人。中州本來是指中原，南至淮海之地。傖人大致是原居在北方居民。唐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卷六五：“傖吳仕衡反，《晉陽秋》曰：吳人謂中國人爲傖人，又總謂江淮間雜楚爲傖?！薄逗ｅh碎事》卷四上：“傖父，傖，仕衡反?！稄V韻》云：楚人別種也?！薄稄V韻》的説法稍有差異，所爲楚人別種就是故楚民衆(zhòng)，江淮之間不南不北，吳人視同傖人?！稌x陽秋》的説“吳人謂中國人爲傖”，似乎吳人對吳地以外中原居民的稱呼。北方居民南遷是逃避戰(zhàn)亂，始於三國時期?！度龂尽侵尽と齻鳌酚洝笆菚r中州士人避亂而南依琮居者以百數(shù)”。這些中州人士是較早的傖人，後來西晉八王之亂，五胡亂華，大批中原人士向河西和江東遷徙。這些人喪亂之餘，流離失所，恍如喪家之犬，客居吳地，雖然貴爲將相，依然爲吳人不屑，如陸玩之拒王導(dǎo)。在吳地的中原平民，常淪爲奴婢，更被輕視。所以傖人説法還算中性，略帶地域歧視意味，而類似“荒傖”則明顯是貶義詞?！赌淆R書·賈淵傳》：“荒傖人王泰寶買襲瑯邪譜?！薄盎摹笔潜陕囊馑?。《南齊書·陳顯達傳》有“荒人桓天生自稱桓玄宗族”。“荒傖”就是鄙陋之中原人了。

《晉書·劉惔傳》：“郗愔有傖奴善知文章，羲之愛之，每稱奴於惔。惔曰：‘何如方回邪？’羲之曰：‘小人耳，何比郗公?！瘣丛唬骸舨蝗绶交?，故常奴耳。’”此“傖奴”則是家中的北方奴僕，儘管“善知文章”，依然是奴的身份。傖嫫，古有嫫母，傳説是黃帝妃，貌醜陋。《文選·吳季重〈答東阿王〉》：“使西施出帷，嫫母侍側(cè)，斯盛德之所蹈，明哲之所保也?！崩钌谱ⅲ骸啊对浇~書》曰：王乃飾美女西施，使大夫種獻之於吳王?！冻o》曰：西施婉而不得見兮，嫫母勃屑而日侍?！崩钪芎苍唬骸拔魇琅?。嫫母，醜女也。質(zhì)自言侍子建如美女，使醜者爲侍也?！薄冻o》中的嫫母僅爲醜女，作侍者。由此推測，傖嫫指當作女侍、女奴的北方女性?！靶∨畟徭啤敝靶∨焙x在漢代簡牘可以尋到答案。

古代顯貴家中多畜女子，其中有美人寵姬，以馬王堆三號墓遣策爲例。簡43“美人四人，其人二人讎（裘），二蹇（褰）”，簡44“美人四人，其二人楚服，二人漢服”，此爲姬妾。簡57“女子七十二，皆衣綺”，這些爲貼身奉仕的女子。簡45“河間舞者四人”，簡46“鄭舞者四人”，簡47“楚歌者四人”，加上奏樂女子八人，此爲女樂。簡58“婢八十人，衣布”，此爲從事粗活的女婢。簡59“右方女子明童，凡百八十人。其八十人美人，廿人才人，八十人婢”，其羅列的三種女子明童與上簡內(nèi)容對應(yīng)。①湖南省博物館、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長沙馬王堆二、三號漢墓》第一卷，文物出版社2004年，第50、51頁。鳳凰山漢墓墓主雖非丞相、王侯之輩，遣策中也載美人。鳳凰山一六八號漢墓遣策簡6“美人女子十人，大婢”，鳳凰山一六九號墓遣策簡6“美女子一人”，①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江陵鳳凰山西漢簡牘》，中華書局2012年，第184頁。所引鳳凰山漢墓遣策釋文均以此書爲據(jù)，不再繁引。這些美人與馬王堆三號墓內(nèi)美人的性質(zhì)一樣，也是寵姬一類人物，只是人數(shù)的多寡不同，而且以婢充美人。吳應(yīng)衣物疏“小女傖嫫”也是這種風(fēng)俗的延續(xù)。

鳳凰山漢墓遣策中的男女有大、小説法。

鳳凰山八號墓簡39“大奴賢御”、簡40“小奴堅從車”、簡41“大奴甲車竪”等、簡56“大婢留人承疏（梳）”、簡59“大婢畜侍”等，大多數(shù)大奴和大婢是從事農(nóng)作。

鳳凰山一六八號墓遣策簡2“軺車一乘，蓋一，馬二匹，御一人，大奴”，簡3“從馬男子四人，大奴”，簡4“令（？）史二人，大奴”，簡5“［謁］者一人大奴”，簡7“養(yǎng)女子四人，大婢”，簡8“田者男女各四人，大奴大婢各四人”，遣策中大小分明，這些大小有勞作強度之分，有從事的職責(zé)的區(qū)別。鳳凰山十號墓簡C 61有“小奴”，鄉(xiāng)里名籍簡D 67有“大女楊□”、簡D 69有“小……”。從十號墓的“鄉(xiāng)里名籍”看，古人之分大小是真實的，有實際內(nèi)容，整理者指出：“從居延出土的戍卒家族廩食的名籍來看，在漢代凡是年十五以上就稱爲大男大女，簡文所謂‘小’不知是否泛指十四歲以下的未成年人？”我認爲這個思路是正確的，年齡小的稱小，那麼“小女傖嫫”就是年輕的女子，很可能是十五歲以下的少女。目前的詞典中沒有“小女”作爲“年輕女子”的解釋，值得補充進去。

遣策或者衣物疏中奴僕等只是與俑人相應(yīng)，並非實有真人。按照這種喪葬制度，這位“小女傖嫫”很可能是虛擬的，所謂“傖嫫”相當於“越女”“趙姬”之類美人的泛稱，或恐此墓有“傖嫫”鉛俑隨葬，墓主生前恐並不存在此女子。

四、疏衣板

原釋文：“故流衣板一枚。”

原釋文“流”，胡平生改釋“疏”，確。②胡平生、李天虹：《長江流域出土簡牘與研究》，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638頁。陸按：簡影爲，實際是“疏”字。“疏”本作“疎”，雲(yún)夢大墳頭一號漢墓木方“豫疎”作。漢代以來“疏”字右邊寫似“流”。連雲(yún)港尹灣六號漢墓物疏作，右邊“束”漸變爲“流”之右半，魏晉時期西陲殘紙作，③“簡牘遺文”五十七簡：“八月廿八日樓蘭白疏惲。”見《流沙墜簡》，中華書局1993年影印本，第72頁。王羲之《司州帖》作。吳應(yīng)與王羲之同爲東晉十七，衣物疏字“足”旁爲草書，兩者寫法相似。因而所爲“流衣板”應(yīng)釋爲“疏衣板”，就是衣物疏。

衣物疏之疏是逐條記録的意思?！赌印ぬ柫睢罚骸爸T可以便事者，函以疏傳言守?！薄稘h書·蘇武傳》：“初桀安與大將軍霍光爭權(quán)，數(shù)疏光過失?！睅煿旁唬骸笆柚^條録之。”《漢書·揚雄傳下》：“獨可抗疏，時道是非。”師古曰：“疏者，疏條其事而言之?！睗h代遣策記載隨葬物品，多稱“衣物疏”、“物疏”等，尹灣六號墓“物疏”自題“君兄衣物疏”、“君兄繒方緹中物疏”、“君兄節(jié)司小物疏”。①連雲(yún)港市博物館、東海縣博物館、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簡帛研究中心、中國文物研究所：《尹灣漢墓簡牘》，中華書局1997年，第129—132頁。因隨葬以衣物爲多，也稱“衣疏”等?！傲饕掳濉敝鞍濉奔础盃?，除吳應(yīng)墓衣物疏外，也有稱爲“板”的。三國魏青龍四年（236）衣物疏木牘記：“故銅刀一枚，故書一枚，故板一枚?！雹诹豪^紅：《武威出土的漢代衣物疏木牘》，《隴右文物》1997年第2期，第22頁。此板指衣物疏木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