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之
記得我留學那會兒,一些微博營銷號喜歡貼一些小木屋的圖,這些小木屋看上去美輪美奐,頗具童話色彩,讓一眾文藝女青年心馳神往。碰巧當時我就住在一個木頭房子里,對于留學生來說,如果擁有獨立的房間就像是擁有一層免受外在干擾的保護膜,那木頭房子一定是免疫力最脆弱的那種。我們住的房子據(jù)說還是房東先生親手造的,牢固是挺牢固,就是隔音效果特別差。偏偏這家子活躍得很,開派對、做游戲,沒一刻安寧。他家的狗狗一次不知道做了什么惹主人生氣,被拴在我房間門口,任憑叫得如何凄涼主人也無動于衷。印象中在他們家住了快兩個月沒睡過一個好覺,而搬離他們家的第一個晚上,我睡了足足16個小時。
房東夫婦有6個孩子,年齡從2歲到11歲不等。那時他們一家住樓上,房客們住樓下,平時房東夫婦不許6個孩子隨便下樓,可是樓上狹小的空間遏制不住孩子們熾熱的好奇心,他們總能找到理由下樓,只要遇到我房間的門虛掩,他們就鉆進來一窺究竟。每天下午,在后院玩耍的他們看到我放學回家了,就會熱情地呼喚我加入他們的游戲行列,只是幾次下來,幼稚的捉迷藏游戲和排山倒海的問題快消耗光了我有限的精力。
沒有隱私、不得安寧的生活,讓我屢次產(chǎn)生搬走的沖動。房東太太是韓國人,很了解黃種人的秉性和飲食習慣,她時不時地送我些蔬菜或培根,讓我不至于三餐都吃黃油面包。她算盤打得精,賄賂目的不僅是挽留,這間房子的租客流動性很大,而每次有人要搬走,她就讓我在微博上發(fā)租房廣告。在她看來,半工半游的“工作假期簽證”持有者太不穩(wěn)定,一旦找不到工作,他們就交不起房租,而中國學生有錢且流動性小,是他們青睞的租客類型。后來那些看了我微博來找房子的中國學生都不約而同地對這一家子怨聲載道,我則成了半個幫兇。
然而即便減少與他們的互動,也依然讓我的免疫力逐漸喪失。我和這家人去過幾趟集市,多次目睹幾個孩子大打出手,可無論他們爭吵的理由是什么,被排擠的一定是老四。在房間里寫作業(yè),還能常常聽見房東太太的厲聲訓斥和老四的凄涼哭聲混雜在一起。我產(chǎn)生過拔刀相助的沖動,但是過度的防御意識已讓我不敢走出房門。搬走之前,我暗示房東太太以后對老四溫柔點,她淡定地說:“老四性格很要強,她更需要棍棒而非勸說?!彼f她又懷上了第七胎。我突然聯(lián)想起他們家樓下的書櫥,韓文與英文書籍各占一半,韓文我看不懂,但英文書籍幾乎都和夫妻生活的床笫之私有關。我頓時莫名地不寒而栗,不知道房東平時不讓孩子們下樓是否和這些書有關。
在中國流傳的童話故事,往往和原版不同,這也是為什么《鵝媽媽童謠》最初被中國讀者所熟知時會引發(fā)熱議的原因,殘酷、丑陋,才是童話的真實面目。經(jīng)過美化的小木屋故事,也是一曲鵝媽媽童謠,只是在這曲童謠中,主人公比讀者的痛苦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