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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書面文獻音系“存雅求正”的性質(zhì)與漢語語音史研究

2016-07-12 01:25,高,耿,孫
語言研究 2016年3期
關(guān)鍵詞:正音音系方言

張 玉 來 ,高 龍 奎 ,耿 軍 ,孫 志 波

(1. 南京大學 文學院,南京 210023;2. 濟南大學 文學院,濟南 250022;3. 西南大學國際學院,重慶 400715;4. 河南師范大學 文學院,河南 開封 453007)

一 引言

現(xiàn)代學術(shù)意義上的漢語史研究(我國學術(shù)史上將漢語史研究歸入小學的范疇。這里主要指語音史),是從高本漢(1889-1978)開始形成新的研究范式的。高本漢在《中國音韻學研究》(1915-1926)中指出,中國語言學的三個主要任務(wù)是:(1)考證中國語言的祖先跟來源;(2)考清楚這個語言的歷史;(3)考明白現(xiàn)代中國語言的各方面。高本漢也為漢語共同語語音史研究搭建了一個行之有效的研究框架:以歷史文獻為依據(jù),運用歷史比較法,線性梳理語音演變的軌跡。這一研究框架有很高的可操作性:能夠描寫具體時間范圍內(nèi)的語音現(xiàn)象,方便進行斷代語音史研究。依托此一框架,幾代學人經(jīng)過不懈努力,利用歷代傳世韻書、韻圖、對音、韻文、音注及現(xiàn)代漢語方言、域外譯音等材料,已經(jīng)基本廓清了自上古(商周至東漢)至明清各歷史階段的共同語語音的基本面貌。

然而,我們在享用高本漢創(chuàng)立的這個研究框架的研究樂趣的同時,隨之也出現(xiàn)了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首當其沖的問題就是,在同一時期甚至同一個人所留存下來的文獻里,它們所反映的漢語音系結(jié)構(gòu)的特點并不完全一致,往往存在很大差距。這種現(xiàn)象令人懷疑:同一個時代的漢語共同語是否存在內(nèi)部結(jié)構(gòu)一致的音系?因為一個具有真實交際價值的音系不會存在內(nèi)部結(jié)構(gòu)不純、外部劃界不清的問題。可是,漢語的歷史書面文獻音系卻很難一致,這樣的歷史文獻音系的語音史價值是否值得懷疑?為了解釋這些問題,學界提出了很多說法予以解釋,諸如“讀書音”與“口語音”不同、“南方通語”與“北方通語”不同、“文讀”與“白讀”不同,等等。這些問題關(guān)涉到如何看待漢語共同語的發(fā)展以及如何利用文獻音韻材料研究漢語語音史的重大學術(shù)問題。

為此,張玉來(1986、1999)提出了一種認知理念——“存雅求正”的觀念。這一理念提出之后,學界多有關(guān)注(如葉寶奎2001、耿軍2013)。但是,對其內(nèi)涵,有的學者不甚了解,如寧忌?。?009:189)提到:“張玉來教授提出一個‘存雅求正的官話’說,我一時還理解不了?!庇械膶W人還存在誤解(張衛(wèi)東2014)。今成此文,除了闡述“存雅求正”的內(nèi)涵,也借以紀念高本漢《中國音韻學研究》出版100周年,懷念他為漢語語音史研究所做出的杰出貢獻。

二 歷代漢語共同語缺乏明確的標準音

早在先秦時代,漢民族共同語——“雅言”就以中原漢民族的某些(個)方言為基礎(chǔ)逐漸發(fā)展起來了,這時的漢語可稱為中原漢語。以中原漢語為基礎(chǔ)形成的書面語成為了歷代書面語的規(guī)范,這進一步強化了中原漢語的權(quán)威地位?,F(xiàn)代官話方言及各種非官話方言都是中原漢語繁衍出來的。

張玉來(2000、2007)曾經(jīng)指出,我國古代學者沒有“共同語”這個概念,共同語是現(xiàn)代語言學的術(shù)語,歷史上經(jīng)常使用的是“通語”、“官話”等名稱。同時,還指出,我們的先人沒有提出“標準音”這樣的說法,歷史上提及最多的是“正音”。標準音是現(xiàn)代語言學術(shù)語,主要強調(diào)共同語音系的審音依據(jù)(具體方言點),強調(diào)共同語的基礎(chǔ)方言點的音系規(guī)范;而歷史上的“正音”強調(diào)的是字音的“正確”讀法(強調(diào)音類),目的在于糾正錯誤的讀音(所屬音類),未必有具體的活方言點的音系依據(jù)。

現(xiàn)代學術(shù)意義上的“共同語”作為一個學術(shù)概念,其內(nèi)涵包括基礎(chǔ)方言和標準音兩個方面?!盎A(chǔ)方言”是共同語賴以生存、發(fā)展的土壤。對于歷代漢語共同語的“基礎(chǔ)方言”,學者們的觀點不存在太大分歧,一般都認為是北方方言或者“中原漢語”,只是區(qū)域范圍大小略有差異?!皹藴室簟笔菍φZ言規(guī)范性的描述,但是對歷代漢語共同語“標準音”的認識,則眾說紛紜,比如同一時期的“標準音”具體所指方言為何?是一個點還是一個區(qū)域?不同朝代是否具有相同的標準音?標準音是否會經(jīng)常發(fā)生更迭?標準音是否有層級的區(qū)別,比如南方標準音、北方標準音?這些問題,在歷史文獻里,經(jīng)常有矛盾的說法,從中很難找到明確的答案。

雖然,歷史上沒有“標準音”的說法,可是歷代文獻中不乏“正音”的記載。早在南北朝時期,“正音”一詞就出現(xiàn)了?!赌鲜贰肪硭钠哂涊d齊武帝因胡諧之家人語音不正,派人教授其家人“正音”的故事:“二年后,帝問曰:‘卿家人語音已正未?’諧之答曰:‘宮人少,臣家人多,非唯不能得正音,遂使宮人頓成傒語?!鄞笮?,遍向朝臣說之?!碧扑卧髑逦墨I中關(guān)于“正音”的材料更是不勝枚舉,比如《洪武正韻》“凡例五”:“欲知何者為正音,五方之人皆能通解者斯為正音也?!?/p>

然而,這些文獻里的“正音”顯然與“標準音”并非完全相同的概念?!罢簟笔窍鄬τ凇耙舨徽倍缘?,可是什么樣的音才正?亦即“正音”的標準是什么,卻人言人殊。清人毛先舒在其《韻學通指》里就說:“所謂正音者,以理不以地;所謂適用者,以時而不以耳。能精韻理雖偏方僻壤之士,可與知微。”可見古人的“正音”觀強調(diào)的是文獻中字音的正確與否,這就可能與實際語言存在一定距離。字音是否正確,不一定是用口頭語言來衡量的。毛先舒所謂的“以理”就很成問題,字音的“理”存于何處?毛先舒給出的答案是“切韻”系韻書。《洪武正韻》編制的音系也沒有被“五方之人皆能通解”,就連敕修該書的明太祖對其字音組織也深感不滿。

如果說,毛先舒強調(diào)的“正音”是書面語的正音,讀書時,只要心知字音的類別,可以不考慮口頭具體怎么讀,這還是可以理解的。然而,歷代漢民族成員在口頭交際時(口語)不可能沒有“標準音”,齊武帝派到胡諧之家教授的“正音”一定是口頭的“正音”,否則,這種“正音”工作也就沒有了意義。

現(xiàn)代學術(shù)意義上共同語口頭“標準音”是要有活的具體方言音系為依據(jù)的。我國歷史文獻中也有相關(guān)記載,比如唐人李涪《刊誤》說:“凡中華音切,莫過東都,蓋居天地之中,稟氣特正”;宋人陸游《老學庵筆記》:“中原,惟洛陽得天地之中,語音最正”;元人孔齊《至正直記》:“北方語音端正,謂之中原雅音,今汴、洛、中山等處是也”;高敬亭《正音撮要·序》:“正音者,俗所謂官話也”、“京話為官話之道岸”??梢?,歷代也有關(guān)于口語正音的記載。

事實上,歷史文獻里不僅有關(guān)于口語“正音”的記載,也有“正”口語之音的實踐。除了上舉胡諧之的例子外,下面再舉兩個明代的例子:

張位《問奇集?各地鄉(xiāng)音》:“燕趙:北為卑,綠為慮,六為溜,色為篩,飯為放,粥為周,霍為火,銀為音,谷為孤。秦晉:紅為魂,國為歸,數(shù)為樹,百為撇,東為敦,中為肫。梁宋:都為兜,席為西,墨為抹,識為時,於為俞,肱為公。齊魯:北為彼,國為詭,或為回,狄為低,麥為賣,不為補?!?/p>

袁子讓《字學元元》卷八《方語呼音之謬》:“袁氏曰:各方鄉(xiāng)語各溺其風氣,故學《等子》為難。他鄉(xiāng)不及詳,如吾鄉(xiāng)之訛有足議者。吾鄉(xiāng)讀肉為辱是也,而欲亦為辱,玉亦為辱。讀于為余是也,而魚亦為余,如亦為余。讀侉是也,而無亦為侉,吾亦為侉,屋亦為侉,物亦為侉,益疑徹喻日交相訛也。訛在同音之外者也。僧讀心母平聲是也,而合口之孫亦曰僧,審母之生亦曰僧?!?/p>

張位、袁子讓討論的方音訛誤不就類似今天我們所說的方音辨正嗎?他們討論各處方音不正的時候,一定有個“正音”標準,只是他們說不明白罷了。

這樣看來,我們歷史上的共同語口語好像應(yīng)該是有“標準音”的。李涪、陸游提出了洛陽話,高敬亭提出了“京話”;現(xiàn)代學界從學理上,對歷史上漢語“標準音”也多有討論,有的認為“標準音”是歷朝首都的語音,如洛陽、長安、金陵、北京等地;有的認為若改朝換代,則短時期內(nèi)“標準音”所在地仍因襲前朝,但后期則會更迭。例如,關(guān)于唐代共同語標準音就有洛陽音(李新魁2005:5-8)、長安音(王力2008/1985:181)、洛陽音和長安音更迭(黃笑山1995:5-6;尉遲治平2011:38-19)、洛陽音和長安音兩系標準音(馮蒸2002:301-382)等多種說法。

然而,我們在文獻記載中也能看到否定洛陽、長安等地語音為“標準音”的記載。這似乎又否定了李涪、陸游的看法。不妨舉幾個例子。

《玄應(yīng)音義》卷二《大般涅盤經(jīng)》“?下”條:“又作?,《字林》同。竹世反。?,赤痢也。關(guān)中多音滯?!毙?yīng)長期在關(guān)中地區(qū)活動,分辨標準音和方言應(yīng)是沒有問題的。但在這條注釋中他認為關(guān)中音(長安位于關(guān)中)是方言,與共同語語音還是有一定區(qū)別的。

唐張鷟(658-730)《朝野僉載》卷二“麹崇俗”條:“冀州參軍麹崇俗送司功入京詩云:‘崇俗有幸會,得遇名流行。司士向京去,曠野哭聲哀?!竟υ唬骸蟛攀俊O壬湔l?’曰:‘吳兒博士教此聲韻?!竟υ唬骸畮熋鞯茏诱??!痹谶@條筆記中,北方人麹崇俗聲韻用得準,是跟吳人學習的,而非長安、洛陽地區(qū)的人。

由上可見,認為唐代共同語標準音是長安音或洛陽音都是成問題的。當然,更不會有學者相信“吳音”是標準音。

南京話也常常有學者論證是明代官話的“標準音”,但徐渭《閑情偶寄·南詞敘錄》載:“凡唱,最忌鄉(xiāng)音。吳人不辨清新侵三韻,松江支朱知,金陵街該、生僧,揚州百卜,常州卓作、中宗,皆先正之而后唱可也?!边@段話明確指出南京話是方言。

張玉來(2007)、張鴻魁(2007)等指出,明清官話及前代漢語共同語不可能有真實反映口語音值的標準音系統(tǒng),至多有一個規(guī)定性的音類系統(tǒng)。其實,仔細揣摩一些歷史文獻所暗含的信息,就不難發(fā)現(xiàn),歷史上漢語共同語確實不存在具有口語規(guī)范的標準音系統(tǒng)。宋僧贊寧《宋高僧傳》卷二十五《讀誦篇論》載:“或曰:‘常聞光音天之語言,則是梵音未委,那為梵音邪?請狀貌以示之?!ㄔ唬骸T陀羅尼則梵語也,唄昵之聲則梵聲也?!蛟唬骸缣煜卵砸?,令人樂聞?wù)撸c襄陽人為較準,彼漢音也。音附語言,謂之漢音漢語,則知語與音別,所言唄昵者是梵音,如此方歌謳之調(diào)歟?……’”上面這段文字明確指出襄陽(今湖北襄陽市)音是標準音。在中國歷史上,襄陽稱不上中原地區(qū),其地位更不能與洛陽、長安相提并論。認為襄陽音是標準音的緣由,就是因為當時沒有行用的標準音系統(tǒng),否則,也不會有此一說。直到民國時期,胡以魯(1913:97)還極力主張以湖北夏口方言為標準音,并力詆北京話之粗鄙。

標準音更迭或存在兩系標準音也是現(xiàn)代學者們時常提到的,不過這兩種觀點都得面對同一個關(guān)鍵性的問題:兩種標準音之間有多大差別,如果差別很大,更迭或者兩者取其一,都會導致不同標準音的使用者無法交流。如果差別不大,那么這種更迭或者分立兩系標準音還有任何意義嗎?例如李新魁(2005:5-8)指出唐代長安音和洛陽音是很接近的;尉遲治平(2011:53)也說:“作為唐代漢語的兩種標準音,關(guān)中方言與河洛方言差別不大,這是漢語語音史的一個重要的結(jié)論。”

根據(jù)兩系標準音的說法,也有學者提出共同語有南北支的不同。魯國堯(2002、2003)指出中古有南朝通語、北朝通語;黎新第等學者則提出近代官話有南北兩系,黎新第(1995)說:“在這一意義上,近代漢語中的南、北兩系共同語口語音可以有各自的標準音,并可隨時期而推移?!蔽覀冋J為共同語不存在所謂的南系或北系,但可因地域的不同形成變體,呈現(xiàn)出差異性的語音面貌。明人張位《問奇集》所云頗中鵠的:“大約江北入聲作平聲,常有音無字,不能具載;江南多患齒音不清,然此亦官話中鄉(xiāng)音耳。若其各處土語更未易通?!薄肮僭捴朽l(xiāng)音耳”一語便將“南北系共同語”的本質(zhì)點破了,用今天的話說,就是口音很重的“普通話”。即便承認存在南北系共同語的學者,也指出南北系共同語是有近似性的,如尉遲治平(2011:38)討論中古“南北通語”時說:“南北兩種通語實出一源,大同小異,一個是河洛方言的直裔,一個是河洛方言在江南的客籍?!?/p>

綜上所述,歷代漢語共同語基本都缺乏明晰的規(guī)范的口頭標準音系。歷史上漢語共同語既沒有南北之分,也沒有一個有明確規(guī)范的口語標準音系統(tǒng)。共同語雖然沒有規(guī)范的標準音,但各代都存在為使用者普遍認可的音類組織,在實際使用中,這些音類的音值具有一定的彈性,這可稱之為“彈性共同語”,歷史上所提及的“藍青官話”、“南北官話”或“兩頭蠻”都應(yīng)作如是觀。

曾德昭(1585-1658)《大中國志》就說過,明代雖然有漢語共同語(官話),然而這種共同語是有限度的語言,普及程度不高,他說:“中國今天只通用一種語言,即他們稱呼的官話(Quonhoa),也即曼達林語。當他們在認真、慎重地把他們的政體介紹到別國時,也把他們的語言傳去,所以至今官話已傳遍全國,有如拉丁語之傳遍歐洲。但一般說來,每省仍保留自己的方言。它是一種有限度的語言,字體之多超過其他語言……”

陸容《菽園雜記》里討論了不少方言的訛誤,但是,他認為,這些訛誤很難消除,“非聰明特達常用心于韻書者,不能自拔于流俗也。”他深深地認識到了共同語不是以哪個方言為依據(jù)的。他說:“書之同文,有天下者力能同之。文之同音,雖圣人在天子之位,勢亦有所不能也。今天下音韻之謬者,除閩、粵不足較已。如吳語黃王不辨,北人每笑之,殊不知北人音韻不正者尤多。如京師人以步為布,以謝為卸,以鄭為正,以道為到,皆謬也。河南人以河南為喝難,以妻弟為七帝。北直隸、山東人以屋為烏,以陸為路,以閣為杲,無入聲韻。入聲內(nèi)以緝?yōu)槠蓿匀~為夜,以甲為賈,無合口字。山西人以同為屯,以聰為村,無東韻字。江西、湖廣、四川人以情為秦,以性為信,無清韻字。又如去字,山西人為庫,山東人為趣,陜西人為氣,南京人為可去聲,湖廣人為處……如此者不能悉舉,非聰明特達常用心于韻書者,不能自拔于流俗也?!?/p>

三 文獻音系的審音者持有“存雅求正”的理念

我國歷史上傳世的文獻音系,大多是為了共同語編制的,比如《切韻》、《中原音韻》、《韻略易通》等韻書;《韻鏡》、《切韻指南》等韻圖;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顏師古《漢書注》、賈昌朝《群經(jīng)音辨》等音注;崔世珍《四聲通解》、日譯漢音/吳音等譯音材料,無一不是反映共同語的。雖然,也有明確記錄方言的文獻,但通行范圍有限,沒有多大影響。

誠如上節(jié)所論,由于歷代共同語本身缺乏明確的有效的規(guī)范,因此,我們看到的語音史文獻所記錄的共同語音系也就有了文章開頭所說的復雜情形。

文獻音系表現(xiàn)出來的復雜性,是審音者(文獻編制者)持有的“存雅求正”的審音觀念引發(fā)的。

所謂“審音理念”指的是歷代學者在編制書面文獻音系、組織字音系統(tǒng)的時候,他們所秉持的理念、思想。張玉來(1999:7-8)闡述了“存雅求正”作為一種審音理念的內(nèi)涵:“所謂‘存雅’就是依據(jù)傳統(tǒng)韻書所演化下來的語音系統(tǒng)進行歸類,所謂‘求正’就是依據(jù)‘規(guī)則’音變來審定音系……‘存雅’與‘求正’實際上是近代韻書編制者們的一種對音系的認知態(tài)度,是認識問題的兩個角度?!本唧w說來,“存雅求正”的審音理念包含以下兩方面內(nèi)容:

首先,體現(xiàn)著述者對現(xiàn)實語音的理解認知。編制反映漢語共同語音系的書面文獻,只有融入實際語音,才能避免其語音系統(tǒng)成為空中樓閣,懸置無用。例如初唐公孫羅《文選音決》注明使用共同語注音①公孫羅《文選音決》卷六三《離騷》:“夕攬洲之宿莽?!兑魶Q》曰:莽,協(xié)韻亡古反,楚俗言也。凡協(xié)韻者,以中國為本,傍取四方之俗以韻,故謂之協(xié)韻,然于其本俗則是正音,非協(xié)也。”所以,在《文選音決》中可以見到凡注“協(xié)韻”、“葉韻”者,多數(shù)標明是“楚俗言”、“吳俗言”、“秦俗言”、“周晉俗言”。這里的“俗言”自然是方言,“中國音”則是共同語。② 表1依據(jù)耿振生(1992)制作。,但其音注系統(tǒng)卻有典型的南方語音色彩,如:從邪不分、船禪相混。再如周德清《中原音韻·作詞起例》云:“從葺《音韻》以來,每與同志包猜,用此為則。平、上、去本聲則可;但入聲作三聲,如平聲‘伏’與‘扶’、上聲‘拂’與‘斧’、去聲‘屋’與‘誤’字之類,俱同聲,則不可。何也?入聲作三聲者,廣其押韻,為作詞而設(shè)耳,毋以此為比,當以呼吸言語還有入聲之別而辨之可也?!边@句話明顯表明了周德清立足實際語言的觀點。蘭茂《韻略易通》、桑紹良《青郊雜著》、畢拱辰《韻略匯通》等近代北音韻書,盡管對某些語音特點的處理有保守之處,如保留入聲,但又實實在在地表現(xiàn)了“全濁清化、?聲母消失、韻部合并、平分陰陽”等明清共同語的主流特點。

其次,反映了著述者審辨語音的能力,即“以時音為主架又適當區(qū)別一些舊的讀書音類”(張玉來2007)。如何區(qū)分字音類別,表現(xiàn)了著述者審辨語音的能力。中古音義文獻中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的例子最為典型,一方面他的音注中有大量從邪相混、船禪不分的例子,另一方面首音和又音卻又顯示陸德明能夠區(qū)分從與邪、船與禪(沈建民2007:58-62)。再如《窺基音義·序品第一》“制止”條:“諸市反。非紙,亦非旨?!边@條音注顯示窺基分別支、脂、之三韻,不過這種區(qū)分很顯然帶有《切韻》音系的痕跡,因為窺基在自己的著作中,許多音切都注明征引自《切韻》。近代漢語文獻中也不乏此類例子,例如明清官話韻書中往往會分立出入聲,這是因為“從前的讀書人幾乎都把入聲看作‘正音’或‘雅音’中不可缺少的東西,本方言中如果沒有入聲似乎是不光彩的事情。所以,無入聲的文人在編撰韻書、韻圖時,有的要把入聲字獨立出來,掩蓋入派四聲的事實……”(耿振生1992:153)刻意分辨入聲,顯而易見,是韻書編纂者在分立傳統(tǒng)的讀書音類。

在以往的研究中,我們往往忽略對古人著述、審音理念的萃取,只是籠統(tǒng)地說古人記錄的是讀書音或口語音——當然這也暗含了學者們對古人審音理念的認知。為了說明“存雅求正”與“口語音”、“讀書音”在審音理念上的區(qū)別,我們先對“讀書音”和“口語音”兩個概念做出解釋。我們贊同李新魁(1991、1998:15)、邵榮芬(2008:5-8)等學者對“讀書音”和“口語音”的解釋,即讀書音和口語音在音位系統(tǒng)上沒有太大出入,兩者在字音層面可能會有不同的表現(xiàn)?!按嫜徘笳弊鳛橐环N審音觀念和音系安排的方式,與“讀書音”最大的差別在于:“讀書音”只在音類層面對“口語音”進行調(diào)整,不會涉及到音位層面。而“存雅求正”的處理方式,既有可能是對音類層面的調(diào)整,也有可能是音位層面的調(diào)整。下面列出喬中和《元韻譜》和畢拱辰《韻略匯通》的音系特點,以便對此進行說明。

《元韻譜》、《韻略匯通》音系比較 表1②

從上表可以看出,《元韻譜》與《韻略匯通》在語音特點上具有極多的相同之處,例如全濁聲母清化、-m尾的消失、平聲的分化、全濁上的消變等。但兩者有一個很大區(qū)別,就是在入聲的處理上,《元韻譜》是以單獨的調(diào)位來體現(xiàn),而《韻略匯通》則是以塞音韻尾[-?]來體現(xiàn)。無論哪一種表現(xiàn)方式都已經(jīng)影響到了音位系統(tǒng)。

《元韻譜》和《韻略匯通》的情況是比較簡單的情形,相較之下,《中原音韻》和《蒙古字韻》的情形已經(jīng)讓人很難說它們是同一時期的同一共同語記錄了。例如:《蒙古字韻》的漢字組織在形式上保存全濁聲母、部分重紐對立、有平上去入四聲;《中原音韻》全濁聲母消失、平分陰陽、濁上變?nèi)?、入派三聲。有的學者認為這是由于“讀書音”和“口語音”的差距造成的,不過,我們只要考核任何一個方言,就會發(fā)現(xiàn),“讀書音”從來不會脫離“口語音”,只是在音類上會存在差別。而《蒙古字韻》與《中原音韻》之間的差別,已不是單純的音類有別,而是整個音位系統(tǒng)都有不同。我們認為《蒙古字韻》與《中原音韻》之間的差別,是由于“存雅求正”的審音理念導致的,“把《蒙古字韻》看成是脫離口頭的書面的音系,才能夠解釋兩者的不同。”(張玉來2007:16-41)

四 歷代文獻音系表現(xiàn)出的“存雅求正”的語音特點

將傳世的書面文獻音系的結(jié)構(gòu)進行分析歸納,大致可分三種類型:第一,記錄實際語音的,例如《六音字典》、《徐州十三韻》、《萬韻書》等明清方言韻書;第二,因襲前代語音體系而成的,最典型的是《切韻》系韻書,雖然后世不斷修訂、增補,但是語音系統(tǒng)與《切韻》還是基本一致;第三,語音體系具有綜合性,既可以是同一時期不同方言的綜合,如《李氏音鑒》;也可以是古今音系綜合,例如《洪武正韻》;還可以是人為設(shè)置音類,例如徐孝《司馬溫公等韻圖經(jīng)》設(shè)有“有形等韻”和“無形等韻”(張玉來1998)。前兩種書面文獻的語音系統(tǒng)是“單純性”的,而第三種則是“復雜性”的?!皬碗s性”文獻音系即“存雅求正”的書面文獻音系,①理論上講,將兩種方言音類綜合在一起,與古今音類綜合,并沒有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只需將甲方言看作“存雅”,乙方言看作“求正”。② 表中相關(guān)文獻的語音特點,取自孫志波(2015)。其音系特征可總括為三個方面:歷時持續(xù)性、共時參差性、跨時共現(xiàn)性。

所謂“歷時持續(xù)性”是指,某一種語音特征在書面音系中曾經(jīng)存在,但在實際語言中已經(jīng)演變或消亡,“存雅求正”的文獻往往將其保留。“歷時持續(xù)性”與著述者的學識、經(jīng)歷有密切關(guān)系,直接體現(xiàn)著述者本人審辨語音的能力。個別近代漢語書面文獻保留全濁聲母,是“歷時持續(xù)性”的典型表現(xiàn)。初唐漢語書面音系中止攝支、脂、之的分合,也是此類代表,如表2②:

初唐漢語書面音系中止攝支、脂、之的分合 表2

根據(jù)麥耘(1999)的研究,隋代詩文用韻顯示“脂、之關(guān)系相當密切,但不合并;支與脂、之更是分開”,也就是說,晚至隋代,支、脂、之三分還是書面音系的重要特點。從文獻資料的反映來看,隋和初唐是書面音系支、脂、之三分和二分相互競爭、此消彼長的階段??傮w來看,隋代是支、脂、之三分占據(jù)上風,而脂之合并已然出現(xiàn),但在初唐之后方始出現(xiàn)蓋過三分勢頭。作為書面音系中的一個重要表現(xiàn)內(nèi)容,支、脂、之三分在初唐仍具有重要地位,《漢書音義》、《窺基音義》仍舊將其記錄在案。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特定的書面音系特點將會逐漸消失。例如《晉書音義》、《五經(jīng)文字》、《韻詮》、《慧琳音義》等唐代后期文獻就沒有支、脂、之三分的記錄了。

所謂“共時參差性”是指,同一時期的書面音系對同一時期實際語音特征的描寫是不同的。也就是說,我們在同一個時期找不到兩個完全一致的書面音系系統(tǒng)?!肮矔r參差性”與共同語缺少標準音、作者的方言背景、審音能力、編撰目的等因素有密切關(guān)系?!肮矔r參差性”與“歷時持續(xù)性”相互交錯,就使得書面音系呈現(xiàn)千姿百態(tài)的面貌。下面列出有關(guān)書面音系的語音特點:

隋、初唐音義文獻的語音特點 表3

東一冬 區(qū)分 混 區(qū)分 合并 區(qū)分 區(qū)分 入聲并支脂之 三分 合 三分 脂之合 三分 脂之合 脂之合怪夬開 區(qū)分 混 合并 區(qū)分 合并 合并 區(qū)分刪山開 區(qū)分 混 合并 合并 區(qū)分 合并 區(qū)分刪山合 入聲并 合并 區(qū)分 區(qū)分 區(qū)分 區(qū)分 區(qū)分咸與銜 合并 合并 入聲分 合并 入聲分 入聲分 合并庚二耕 合并 混 區(qū)分 合并 合并 區(qū)分 合并

上表所列出的是隋代和初唐七家音義文獻中差異較大的語音特點。除了表中列出的語音特點外,諸如舌音分化、匣云不混、三四等有別、重紐對立等語音特點都表現(xiàn)出一致性,這些趨于一致的特點,表明了當時語音中實際存在、為人們普遍認可的語音現(xiàn)象。綜合來看,各家音義之間有同有異,可以這樣說,“存雅求正”的文獻都包含著實際語音,然而只能反映出實際語音的某一個或幾個方面。

元明韻書的語音特點 表4

上述列舉的7部韻書,一般認為《古今韻會舉要》主要反映的是元代的讀書音系統(tǒng)?!对曧崒W大成》是反映明代吳語特征的韻書,雖然濮陽淶自己認為“元聲既得,質(zhì)鬼神證古今,亦庶乎其不差矣”,但它反映吳方音的成分很明顯?!吨性繇崱分饕恰扒笳钡?,同時有作者“存雅”的因素?!逗槲湔崱肥恰按嫜拧陛^徹底的韻書,只有少部分的“求正”成分。《韻略匯通》則既“存雅”不徹底,“求正”又不夠,是典型的作者審訂的“普通話”。《韻學集成》雖然也反映了一些吳方言的特征,比如寒山分立、姜江分立等,但是掩蓋不了它里面的“存雅”、“求正”的成分?!肚嘟茧s著》反映的是河南范縣方言,其中也有部分照顧傳統(tǒng)和自己審定的成分。

所謂跨時共現(xiàn)性,是指同時代的文獻甚至同一部文獻的音系可以展現(xiàn)不同歷史時期的語音特征。如《古今韻會舉要》、《蒙古字韻》可以算是同時代同類型文獻,它們所反映的韻部特點、重紐對立、全濁聲母現(xiàn)象等顯然不是同一音系,應(yīng)該是前代時期的成分,是歷史上不同時期的共同語語音特征的疊加。又如,《洪武正韻》是單一文獻音系的代表,但它內(nèi)部同樣有前代語音現(xiàn)象的疊加??鐣r共現(xiàn)性需通過對比才能發(fā)現(xiàn),僅作靜態(tài)分析,就不能發(fā)現(xiàn)它真正的語音史價值。

我們在相關(guān)文章中已經(jīng)論述到書面音系復雜性的緣由(張玉來1999;耿軍2013:15),這里再簡略提出,將“存雅求正”理念完整闡述。首先,共同語缺乏明晰的標準音,使得著述者沒有共同認可的參照標準,因而制作出了模式不一的語音系統(tǒng);其次,強烈的“正音”觀念,使得他們追求創(chuàng)造一種通行五方的語音系統(tǒng);再次,實用主義的心理,讓古人力圖構(gòu)建既立足現(xiàn)實語音,又照顧古音類別的系統(tǒng);第四,著述者的方言背景,在他們制作書面音系時也有一定影響。最后,還要指出的是,書面音系的構(gòu)建與漢字拙于表音也有密切關(guān)系,將某一個或某一類字調(diào)整位置,縱使讀音有變,也不妨礙讀者對字(詞)義的理解。

五 “存雅求正”應(yīng)成為審視文獻音系的研究視角

利用歷史文獻進行語音史研究的根本目的,在于揭示漢語語音的發(fā)展。歷代實際語音的情況直接反映在文獻資料里,同時代歷史文獻音系特點的齟齬,也許正是歷代漢語語音存在差異的表現(xiàn)。

由于文獻材料記載的書面音系具有復雜性,利用歷史文獻研究漢語語音史,既要做到客觀全面描寫語音特點,也要做到從文獻材料中紬繹出與漢語語音演變緊密關(guān)聯(lián)的語音現(xiàn)象。從研究的角度看,“存雅求正”可以是達到后一目的的有效研究理念?!按嫜徘笳弊鳛橐环N研究理念,用來分析書面文獻音系時,從操作上來說,需從書面音系“存雅”與“求正”的狀態(tài)入手,通過分析同時期的多種語音文獻,提煉出共同語的主流特點,在把握住主流特征之后,再以此為樞紐,反觀其它文獻的種種現(xiàn)象,輔以其它文獻材料,經(jīng)比勘互證,就可確定哪些特點是“存雅”,哪些特點是“求正”,將文獻音系中的“雅”與“正”剝離,以構(gòu)建清晰的語音演變脈絡(luò)。

先以上文所列隋、初唐音義文獻的相關(guān)特征來略做分析說明。從方言背景上來看,《顏氏家訓·音辭篇》中很早就指出南方人從邪、船禪有相混現(xiàn)象,《文選音決》的作者公孫羅是南方人,聲母從與邪、船與禪都沒有差異,在北方籍學者的著作中從邪、船禪判然有別。從審音的角度看,南方學者從邪聲母的讀音表現(xiàn)饒有趣味:同為南方人的陸德明、曹憲能夠區(qū)別從、邪兩聲母,而公孫羅則不能區(qū)分。這一表現(xiàn)自然不能從方言背景的角度來考慮,而應(yīng)該從審音角度來探索。公孫羅師事曹憲,二者閭里籍貫相同,不可能出現(xiàn)同一方言兩屬的現(xiàn)象,可能的解釋就是他們審音有別。沈建民(2007:58-62)結(jié)合《經(jīng)典釋文》首音和又音,考辨出陸德明能夠區(qū)分從邪;曹憲也能區(qū)分從邪二母①《博雅音》卷七《釋器》“:泉,正音旋”。泉、旋二字的差別只是聲母從、邪不同。② 本表的制作是總結(jié)了耿軍(2013)的相關(guān)結(jié)論。。不過,陸德明和曹憲從邪相混的例子遠多于區(qū)分的例子。這正是由于審音理念不同造成的:對于陸德明、曹憲而言,從邪有別正是“正音”的特點,但是在他們的方言中從邪又難以區(qū)別,所以導致很多字他們無法區(qū)別其聲母歸從還是歸邪。

當然,時間因素也在發(fā)揮作用,例如開口山、刪韻系陽聲韻的讀音,《玉篇》、《經(jīng)典釋文》、《切韻》等文獻中,兩者均不相混,但在初唐時期只有《窺基音義》區(qū)分,而《窺基音義》的區(qū)分是因襲了《切韻》。山刪開口陽聲韻合并應(yīng)當看成是歷時演變的結(jié)果。

《蒙古字韻》、《經(jīng)史正音切韻指南》是《中原音韻》、《古今韻會舉要》之外,反映元代語音的韻書文獻,這兩部韻書語音的特點大體為②:

文獻 作者 時代 聲母特點 韻母特點 聲調(diào)特點蒙古字韻 佚名 約1308 36聲類;保留10個全濁聲母;泥娘分立;匣合對立;影、幺有別;疑、魚、喻對立;奉母獨立;知莊章合流中古同攝同等合流;重紐對立;部分喉牙音二等字有-i-介音;無“桓歡”韻;有獨立入聲韻平上去入四聲切韻指南 劉鑒 1336 30聲類;保留10個全濁聲母;泥娘分立;奉母獨立;知莊章合流中古同攝同等合流;重紐對立;喉牙音二等字無-i-介音;無“桓歡”韻;有獨立入聲韻平上去入四聲

《蒙古字韻》、《經(jīng)史正音切韻指南》、《古今韻會舉要》、《中原音韻》等四部韻書都是反映元代語音的文獻,但是它們之間都或多或少的存在差別。根據(jù)已有研究成果,我們可以知道《中原音韻》主要以反映實際口語音系為目標,更符合近代官話語音演變的主流特征,以《中原音韻》為坐標,我們可以審視《蒙古字韻》等文獻的“存雅”與“求正”。

關(guān)于“全濁聲母”問題,《蒙古字韻》、《經(jīng)史正音切韻指南》、《古今韻會舉要》都保留了全濁聲母,《中原音韻》卻全濁清化。不過,這并不能說明當時存在全濁聲母。早期文獻如西夏《番漢合時掌中珠》、南宋孫奕《示兒編》、《九經(jīng)直音》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全濁清化的跡象。而且《蒙古字韻》等文獻內(nèi)部就存在“全濁清化”的跡象,同時代的對音譯音如《蒙古秘史》、《華夷譯語》等也有清濁對譯現(xiàn)象:“額賓:ebin,迭不思格兒:debüsger”。我們將這一現(xiàn)象做動態(tài)考察、共時比較,就可以確定保留全濁聲母是《蒙古字韻》、《古今韻會舉要》等文獻“存雅”的表現(xiàn)。

中古《切韻》音系中有重紐對立,《經(jīng)史正音切韻指南》兢兢謹守中古重紐的對立情形,與其韻圖格局有密切關(guān)系?!睹晒抛猪崱?、《古今韻會舉要》也存在重紐對立,兩者重紐對立特點是:重三與純?nèi)然欤厮呐c純四等混;重紐對立多數(shù)出現(xiàn)在見組字。不過這種重紐現(xiàn)象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對立,而是韻書維護舊有音系格局的表現(xiàn)。根據(jù)已有研究可知,早在中唐時期,《切韻》的重紐格局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如《慧琳音義》中就顯示重紐對立現(xiàn)象為重三與純?nèi)然?,重四與純四等混。這種歷史上存在的語音特點,被《蒙古字韻》等后世文獻保留,但我們不能說這就是元代語音的現(xiàn)象,而應(yīng)該說是元代文獻保留了前代語音現(xiàn)象。

明代宋濂等編《洪武正韻》①《洪武正韻》的相關(guān)結(jié)論,引用寧忌浮(2009)。云:“上以舊韻起于江左,多失正音,乃命翰林侍講學士樂韶鳳與諸廷臣以中原雅音校正之。”不過,雖標榜以“中原雅音”為正音標準,《洪武正韻》問世之后并沒有得到世人認可,楊時偉《洪武正韻箋》:“《洪武正韻》分合舛誤,窒礙難通,雖以天子之尊,傳國十余世,懸是書為令甲,而終不能使行于天下。二百六七十年中,若存若亡,無人置議?!本科湓颍且驗樵摃按嫜拧碧^,受《洪武正韻》影響而成的章黼《并音連聲韻學集成》云:“中原雅音以濁音更作清音及無入聲?!比弧逗槲湔崱穮s保留全濁聲母,設(shè)立獨立的入聲韻等。同時,通過分析《洪武正韻》內(nèi)部及相關(guān)材料,也可以看出它“求正”的一面。例如八十韻本《洪武正韻》除聲母系統(tǒng)簡化、韻部合并等特點外,還有:“遮、者、蔗”分立,“支、微、齊”分立,大部分全濁上聲變作去聲,清濁聲母相混等特點。這種種現(xiàn)象都需要通過分析文獻資料,如《增修互注禮部韻略》、《并音連聲韻學集成》等文獻才能解析出來。

【附記】本文曾在“漢語史觀暨漢語史研究方法論學術(shù)研討會——紀念高本漢《中國音韻學研究》出版100周年”(復旦大學2015年11月14-15日)上發(fā)表,承蒙多位專家批評指正,特申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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