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思嘉
【摘要】五四運動后,瞿秋白站在俄羅斯文化、西歐文化、東方文化三者的交匯點上,以一個知識分子的心態(tài)積極尋求救國存亡的道路,思索民族前途命運,同時不由得發(fā)出自我審視的回聲?!冻喽夹氖贰纷鳛轹那锇椎男撵`自述,展示了他對俄國革命后社會生活的探索與思考,透露了他在俄羅斯文化的氛圍里對國家命運、個人的“自我形象”的審視與反思。其中,在對“自我形象”的審視中,瞿秋白認為自己是“東方稚兒”、“積極的奮斗者”、“多余的人”,具有跨文化建構(gòu)的性質(zhì)。
【關鍵詞】跨文化建構(gòu) 瞿秋白 自我形象 赤都心史
五四運動后,瞿秋白作為特約通訊員被派往莫斯科采訪,在俄國將近兩年的社會生活里,瞿秋白深入了解了十月革命后的赤都莫斯科新的生機與舊的殘羹。他身上帶著古美的東方傳統(tǒng)文化,穿梭在被西歐文化浸染過的俄羅斯文化中,以當時中國先進分子的心態(tài)審視十月革命后被社會主義救活的赤都社會?!冻喽夹氖贰芳词窃谒L問莫斯科期間所記的見聞軼事,既是對當時莫斯科政治、社會生活的真實反映,也是他在此期間的心路發(fā)展歷程。
他聲稱自己是“東方稚兒”1,“‘我不是舊時代之孝子順孫,而是新時代的活潑稚兒”2。作為一個站在時代革命潮流前列的先進知識分子,作為一個“世界的文化運動先鋒”3,瞿秋白身上浸染了相互激蕩的東西方文化。赤都的革命與南國的覺醒、俄國的農(nóng)家與中國的鄉(xiāng)村、俄國的信仰與中國的宗教……他在種種的對話與實踐中看到了兩國社會生活的差異,窺見了蘊含其中深層的不同的文化結(jié)構(gòu)。他清楚地看見了西方文化里的熱烈與激進、東方文化里的古老與中庸。更為甚者,他一針見血地意識到兩種文化的病態(tài)──西方文化里的“資產(chǎn)階級的市儈主義”4和東方文化里死一般的寂靜。
“東方稚兒”是他對自己身份的確認,對跨文化結(jié)構(gòu)中的“自我形象”的首要歸屬。
而“東方稚兒”雖是一名“無足重輕的小卒”,卻始終是“積極的奮斗者”,以光復四千年余年文物燦爛的中國文化” 的重大歷史使命,擔負著“開全人類文化的新道路。瞿秋白清楚地意識到在浩蕩文化之中,在復雜社會進程之中,人作為個體所負有的社會責任和歷史價值。他果斷地指出,“我”的意義即是為社會、為民族、為世界。個人的“我”相對于社會來說,猶如民族相比于世界,即個性與集體的對立。在《心靈之感受》中,一位參加過歐戰(zhàn)、見證過革命前后社會生活變化的俄國軍人在自述戰(zhàn)爭的苦難時,舒坦地表露在自己最險惡的人生困厄里,使出僅有的力量幫助別人倒能驅(qū)逐自己的煩悶。為別人服務,反倒忘了自己的痛苦。瞿秋白即是在與這樣的人交流中,點滴構(gòu)建自己心中的蘇俄形象,進而感化“自我形象”。
對瞿秋白影響最大的文人要數(shù)俄國偉大的革命家、文學家列夫托爾斯泰。在訪俄期間,瞿秋白參觀了托爾斯泰的紀念館與其故居,在仰望偉人的革命功績與審讀其文學作品中,他深深地受到了托爾斯泰在革命與文學方面的影響。托氏主義,是一種“宗教的真誠”,透露著 “俄羅斯民族的偉大、寬宏、克己、犧牲的精神”5。在拜訪托爾斯泰故居時,瞿秋白借助貴族遺裔、蘇維埃學校的大學生、俄國農(nóng)家三個不同階層的人物視野,展示了托爾斯泰“懺悔貴族”式的革命堅持和高尚的道德修養(yǎng),字里行間無不流露出秋白對托爾斯泰的社會貢獻的敬仰與傾心。也正是在托爾斯泰的高尚智慧的思想靈魂沖擊下,在其“懺悔貴族”的紳士意識影響下,秋白更加從容地堅定了自己身上的社會責任。當他在他鄉(xiāng)倍受肺病的折磨時,他聲嘶力竭地叫喊“還我的個性,還我為社會服務的精力來!”6。異國他鄉(xiāng)的夢境中,盡是南國的夢影。
站在剛被革命的血液沖刷過的俄國土地上,秋白想著南方國家里革命動蕩的現(xiàn)實,內(nèi)心對理想的浪漫追求與不可否認的現(xiàn)實的對比:“內(nèi)的不協(xié)調(diào)”、“現(xiàn)實與浪漫相敵”,他認為自己是“歐華文化的犧牲者”,是“多余的人”7,每每受疾病折磨時,身在異國的他想著自己身上肩負的責任,亦不禁痛苦悲鳴,懺悔憂傷。秋白極力強調(diào)現(xiàn)實的生活的重要性,“流動者都現(xiàn)實,現(xiàn)實者都流動”8。
回到當時中國社會知識分子的救亡圖存,應該是站在現(xiàn)實的腳步里,做一個積極的奮斗者,在實際的社會實踐中探索出正確的救國道路。這是秋白對“自我形象”的審視中積極的自我歸納,亦是對現(xiàn)實中國青年知識分子寄予的希望。
兩年的俄國考察,秋白考究的不僅是俄國的社會革命,更深究蘊含其中的文化背景。他不僅在建構(gòu)筆下的蘇俄形象,也是在審視“自我形象”。東西方文化的沖蕩,異國革命的熱情與南國的社會轉(zhuǎn)型,個體的個性主義與國家民族的集體主義,秋白在這種種沖突中不斷自我反省、審視,在一次又一次的心靈獨白中,“自我形象”在跨文化的構(gòu)架里得以塑造。自喻是“東方稚兒”,肩負著發(fā)揮人類文化光輝的重任,在異國的土地里做一個積極的奮斗兒,以新一代知識分子的姿態(tài),致力于國家民族發(fā)展的革命實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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