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舒坤

作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組成部分，友善有著深刻的內(nèi)涵，它描述人與人之間互相尊重、互相關心、互相幫助、和睦友好的美好狀態(tài)，在維系社會成員之間的和諧關系中發(fā)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培育和踐行友善精神，有助于培養(yǎng)人與人之間互助合作、相互關愛的和諧關系。

友善精神的思想源泉

友善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思想源泉，主要來自于儒家對“仁”、“善”的探討。

首先，友善的內(nèi)核是仁愛。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之友善精神，與儒家“仁”的他者優(yōu)先倫理取向，在價值底蘊上有著契合之處。“仁”是儒家倫理思想的重要范疇， 是儒家道德規(guī)范的最高原則，是孔子思想體系的理論核心?！叭省钡淖畛鹾x是指人與人的一種親善關系?？鬃影选叭省倍x為“愛人”，表現(xiàn)為“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具體的行為上，“仁”表現(xiàn)的是對父母為孝、對兄弟為悌，對朋友為信、對國家為忠，對人則有愛心。從《論語》來看，孔子的思想是以“仁”為中心?！叭收呷艘病?、“仁者愛人”、“仁民愛物”等，都突出了“仁”以對方為重的他者優(yōu)先的倫理取向。以仁愛精神做到與人為善、關愛他人，也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友善的應有之義。

其次，友善的重點是善心。孟子建立了人性本善的學說，解釋了為何行“仁”。因為人性本善，只有推行“仁”，才能讓人區(qū)別于禽獸，成為“人”。為什么人性本善呢？《孟子·盡心上》說：“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于心。”其意是說，君子的本性，仁義禮智之根種植在他心中。一個充滿仁義禮智道德的心，自然是一顆善心，體現(xiàn)出來的人性，無疑也是善性。在孟子看來，“善”是人格完善的標志。他說：“君子所以異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 “存心”即是保有一顆仁、義之心，對別人則表現(xiàn)為友善。除了儒家之外，道家等思想也對友善思想的產(chǎn)生形成了重要影響。如道家創(chuàng)始人老子曾說：“天道無親，常與善人。”至于什么是善，老子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币簿褪钦f，最高境界的善，就像水的品性一樣，澤被萬物而不爭名利。

最后，友善的價值在于實踐。從文化的發(fā)展角度看，自從孔子開創(chuàng)“仁者愛人”的儒家思想后，友善精神逐漸成為了中國社會的核心思想之一。自漢武帝采納董仲舒的建議“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后，儒學成為官方學說，友善精神也開始對中國社會有了普遍性的影響。歷代統(tǒng)治者沿襲以德治天下的儒家傳統(tǒng)，儒家所提倡的約束自身、待人寬厚、禮儀周到等等，成為封建社會的行為規(guī)范。友善精神也就成了社會的基本倫理道德之一。時至今日，友善精神有了眾多解釋。如當代倫理學大家羅國杰認為，友善就是友好、友誼，就是要與人為善、善解人意、善與人處、廣交朋友，在人與人的交往中，要關心、愛護、照顧他人，要嚴以責己、寬以待人，要有愛人之心，力求成人之美。

友善精神的時代意義

作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重要組成部分的友善，肩負著服務于時代的任務，應當體現(xiàn)出時代精神。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核心價值觀，必須同這個民族、這個國家的歷史文化相契合，同這個民族、這個國家的人民正在進行的奮斗相結合，同這個民族、這個國家需要解決的時代問題相適應?！?/p>

中國社會當前處于轉型時期，在市場經(jīng)濟運轉過程之中，競爭壓力不可避免地帶來人際關系的緊張，各種社會矛盾突顯。人們的思想道德水平總體上是向上、積極的，但也出現(xiàn)了“一切向錢看”的社會風氣，享樂主義、拜金主義、功利主義、消費主義突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容易被金錢和利益所影響。社會中時常發(fā)生一些不友善不友好的現(xiàn)象，同情心缺位、愛心丟失、冷漠自私，把禮讓視為軟弱。

馬克思說過：“人的本質并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實際上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蔽覀兠總€人都生活在具體的現(xiàn)實世界，不可避免地要與周圍的人、物發(fā)生各種各樣的關系。各種社會關系的融洽與否，直接影響到個人的發(fā)展。因此，如何以友好和善的方式建立和諧融洽的人際關系和社會關系，是價值觀需要解答的重要問題。在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的發(fā)展進入攻堅期、社會矛盾和利益分配日益復雜化、社會思潮與價值觀日益多元化的今天，友善作為以道德為尺度處理社會關系的價值觀體系，具有強烈的現(xiàn)實意義。

首先，友善是構建現(xiàn)代社會倫理秩序的一項基本要求。現(xiàn)代社會的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不再局限于狹小地理范圍內(nèi)的傳統(tǒng)社會血緣關系，而是擴展到以陌生人為主體的公共社會領域。在這種具有開放性、變動性、多樣性的現(xiàn)代公共社會中，友善精神是人們實現(xiàn)與人交往、成功融入社會的一項基本要求。

其次，友善是在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維系個體競爭與合作的“潤滑劑”。友善有助于個人之間建立良好的社會關系。常言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與工具理性“有利還是無利”的邏輯不同，價值理性追求的是“應該還是不應該”，是一種無條件的堅定信仰。在解決人與物關系的基礎上倡導友善精神，有助于進一步解決好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其三，友善精神有助于解決異化變質的人際關系問題。友善精神推崇人與人之間的溫情、友善的人倫關系，而不是權力、法律、金錢等冷冰冰的關系。它能改變個人看待他人和世界的視角，引導人們不僅僅以強調(diào)自我利益的最大化來處理人際關系。友善精神會引領人們以更加開放、包容的心態(tài)對待人與人之間在生活方式、文化、觀點等方面的差異，在社會生活中求同存異。

友善精神可以成為創(chuàng)造真善美的根本動力。它不僅僅是一種關于倫理學的心理剖析，還是一種發(fā)自生命本原的道德實踐。友善精神是良知的表現(xiàn)。當代著名儒學家蔣慶說，良知是人類永恒存在之普遍人性，是人類行為之準則明師，直接參與到人類歷史的創(chuàng)造。良知既是人類復歸理想社會的標志，又是人類克服歷史異化的動力所在。因此，歷史的進程，也正是一個“良知由異化到復歸的歷史”。我們不妨在更高層次上回歸傳統(tǒng)哲學，重溫一次“良知由異化到復歸的歷史”，探求友善精神在今日中國如何再次發(fā)揚光大。

第一，應當持續(xù)堅持、強化以德治國。友善精神的一個基本特征，就是把道德放在首位，突出道德在社會生活中的優(yōu)先地位。如孔子的“恕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孟子的“四端”（惻隱之心、是非之心、辭讓之心、羞惡之心）以及王守仁的“致良知”等，講的都是人類的普遍道德。

第二，應當鼓勵讓友善精神成為個人行為的統(tǒng)帥。德國哲學家、諾貝爾文學獎獲獎者魯?shù)婪颉W伊肯在其代表作《生活的意義與價值》中指出：“人是自然與精神生活的匯合點，人的義務和特權便是以積極的態(tài)度不斷地追求精神生活，克服其非精神的本質。精神生活是內(nèi)在的，它不是植根于外部世界，而是植根于人的心靈；但它又是獨立的，它超越主觀的個體，可以接觸到宇宙的廣袤和真理?！弊層焉凭癯蔀樾袨榈慕y(tǒng)帥，支配人在現(xiàn)實中過一種理性而有價值的生活，應該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今日中國為之努力和奮斗的方向。

第三，創(chuàng)造性地活用我國傳統(tǒng)優(yōu)秀道德資源。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包括三個層面、十二個關鍵詞，幾乎每個關鍵詞都可以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找到歷史根源，同時又體現(xiàn)出頗具現(xiàn)代特色和馬克思主義的新內(nèi)涵。因此我們需要加強這方面的研究，讓友善精神辯證地實現(xiàn)馬克思主義與儒家文化的結合。從古今關系出發(fā)，堅持馬克思主義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的指導地位，同時又使儒學古為今用。

友善精神的社會實踐

友善精神在當代中國的社會實踐中，有著良好的文化基礎和政治基礎。中國在傳統(tǒng)上是一個崇尚德治的國家，以儒家為代表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非常注重人的道德修養(yǎng)問題。道德品行的提高，主要依賴于修身。《大學》說：“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比寮椅幕凇皟?nèi)圣”領域的思想，可以歸納為“修身”理論?？鬃诱J為，“內(nèi)圣”是“外王”的精神內(nèi)核，先修身才能齊家，齊家才能治國，治國才能平天下。在現(xiàn)代社會，修身思想仍然可以發(fā)揮重大作用。

2014年3月9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關于推進作風建設的重要講話中，提出“既嚴以修身、嚴以用權、嚴以律己，又謀事要實、創(chuàng)業(yè)要實、做人要實”的重要論述。在修身的釋義上，意指陶冶身心、涵養(yǎng)德性、修持身性。在修身的內(nèi)容上，強調(diào)三點：一要修黨性；二要修理想信念；三要修道德境界。在修身的過程上，長期與自己的惡習和薄弱意志作斗爭，時時檢束自己的身心言行，用誠心、仁愛、謙卑的情操來祛除思想中的雜質。在修身的目的上，在于培養(yǎng)道德品行良好的“君子”，成為盡善盡美的“仁”的典范?！靶藜骸敝?，才能去“治人”。

友善精神的社會實踐效果，取決于能否知行合一。需要做好以下幾方面工作：

首先，培養(yǎng)友善精神，難點在于修養(yǎng)內(nèi)心。在內(nèi)心中真正接受友善精神，在行為中才能真正愿意弘揚友善精神。身體和心性是一體之兩面，修身被理解成為一個“以心控身”的問題，強調(diào)精神對行為的控制，從而達到身心的合一。而且，要誠于中而形于外。欲為“君子”，必先修養(yǎng)自己的“仁心”，即體現(xiàn)為“仁者愛人”的道德情懷。為修“仁心”，“克己”、“自省”便成為基礎?？鬃诱f：“茍正其身矣，于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孟子說：“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避髯又赋觯骸熬訍u不修，不恥見污；恥不信，不恥不見信；恥不能，不恥不見用。是以不誘于譽，不恐于誹，率道而行，端然正己，不為物傾側，夫是之謂誠君子?！边@里所講的修身自律、端然正己，對個人品質提出了高要求。

其次，培養(yǎng)友善精神，關鍵在于社會實踐。儒家思想是一門處理人與社會之間關系的學問，由“仁”所推導出的一系列內(nèi)容，都深刻體現(xiàn)出孔子對人際和諧關系的關切?？鬃犹岢觥叭收邜廴恕?，強調(diào)“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推崇人與人關系的互補、忠誠、獻身、責任和義務的崇高品德。儒家對人性情感的培養(yǎng)，起到了調(diào)節(jié)人際關系的作用。在這種人性化的情感心理的指引下，形成了人與人之間互助合作、相互關愛的和諧關系。儒家關于“仁”的學說，不是純粹思辨性的形而上的理論體系，更多的是告訴人們應該怎么做。這些具體要求完全可以被當代人學習和借鑒，作為處理社會關系的指導標準和原則，有效促進社會和諧。培養(yǎng)友善精神，對個人在“行”上的要求如下：一是待人平等，這是友善的前提。無論地位高低、財富多少，都是社會的平等成員。二是待人如己，這是友善的重要方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三是待人寬厚，這是友善的重要要求。當然，待人寬厚不能等于盲目遷就。四是助人為樂，這是友善的直接表現(xiàn)。五是關愛別人，注重精神層次的幸福。超越物質享受與感官刺激的追求，才是融入心靈深處的真、善、美的幸福。

最后，培養(yǎng)友善精神，重點在于社會弘揚。培養(yǎng)友善精神，需要在社會層面弘揚利他幸福的思想。法國學者霍爾巴赫在《自然的體系》中說：“當我們說德行就是它自己的報酬時，我們只想簡單地聲明，要想使自己得到穩(wěn)固的幸福，他就應該從事于自己同類們的福利，并且應該博得他們的尊重、愛戴和援助。經(jīng)驗應該時時刻刻使他深信，部分人的福利只能從全體的福利中來；正義會使他感覺到，在這個體系中，凡以符合于全體的方式而活動的意志，必然要感受一種有益的反應?！边@段話的意思，孫英在《幸福論》中如此理解：“關心和促進他人和社會的幸福的利他幸福，不僅可以作為獲得利己幸福的手段，而且本身就能轉化成目的、轉化成利己幸福?！币驗?，追求大多數(shù)人的利他幸福，本身能給人們帶來真實的快樂，從而帶來利己的幸福。這與儒家思想有相通之處，如孟子所謂：“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迸囵B(yǎng)友善精神，需要社會層面弘揚利他精神。一是應著力發(fā)掘和宣傳貼近百姓生活的善行義舉，讓群眾感受到人間自有真情在，從而激發(fā)出內(nèi)心的善意和友愛。二是匡正人心需要懲惡與揚善并舉。一方面要嚴懲損人利益、敲詐欺騙等傷風敗俗的行為，一方面要保護踐行友善之人的合法權益不受損害。三是夯實踐行友善價值觀的物質基礎?！皞}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

（作者單位：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第二編研部）

責任編輯：宋明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