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盧家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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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媒體與移動APP新聞使用對青年政治抗議的影響*
■ 盧家銀
【內容摘要】在回顧互聯(lián)網(wǎng)對公民政治抗議影響的基礎上,本文對中國境內的大學生進行了網(wǎng)絡問卷調查(N=2188),系統(tǒng)分析了社交媒體和移動APP使用對中國青年政治抗議行為的影響。研究結果顯示,微信新聞使用和移動APP新聞使用對青年的政治抗議行為具有促進作用,但微博新聞使用對青年的政治抗議行為并無顯著影響。其中,APP新聞使用對青年政治抗議的影響最大,影響力遠遠超過微信、微博和傳統(tǒng)的線上線下媒體。同時,雖然政府網(wǎng)絡管控對青年的政治抗議表現(xiàn)出削弱作用,但并不能完全減弱社交媒體對青年政治抗議的影響。在政府管控的環(huán)境中,微信新聞使用仍然促進了青年的政治抗議行為。
【關鍵詞】社交媒體;移動APP;政治抗議;青年群體
互聯(lián)網(wǎng)、特別是風靡全球的社交媒體正在以其特有的方式滲入到政治、經(jīng)濟和社會的各個細胞,顛覆并重構各類復雜關系。在當下,社交媒體已不只是傳統(tǒng)媒體之外的一種新興媒介平臺,它正在成長為一種改變和重塑社會權力關系與經(jīng)濟形態(tài)的結構性力量。在我國,截止2015年12月,社交媒體用戶已突破6億,其中微信活躍用戶達到6.5億①,微博用戶2.04億,手機網(wǎng)絡新聞用戶4.82億,社交媒體成為網(wǎng)民的主要使用形態(tài)。②公眾特別是青年人群使用社交媒體和移動APP獲取時事新聞、參與政治活動的頻度也越來越高。從我國臺灣學生的“反服貿”運動到香港學生的“占中”游行,均普遍反映了社交媒體和移動APP使用對青年政治表達和政治參與行為的巨大沖擊和影響。一方面,青年群體通過各類社交媒體和移動APP使用獲取政治信息,了解和掌握事件進程;另一方面,青年群體還憑借社交媒體發(fā)布和傳播最新信息,進行線上和線下的行動動員和實施。然而,國內學術界目前尚未對此展開深入研究。本文正是藉此嘗試分析社交媒體和移動APP對政治抗議的影響。
所謂政治抗議(political protest)是指民眾為了影響公共政策而采用對抗政治的方式向特定部門或組織施加壓力的公開性表達活動。③政治抗議是一種非制度化的政治表達和參與方式,既包括和平的方式,也包括暴力的方式;既包括合法的方式,也包括非法的方式。它通常包含請愿、示威、游行、靜坐、罷工、罷課、抵制貨品、占領工廠或建筑物等。在國內,政治抗議主要表現(xiàn)為網(wǎng)絡抗議、網(wǎng)上請愿、越級上訪、散步游行、反抗拆遷和暴力攻擊領導干部、執(zhí)法人員及國家機關等。對于影響公民政治抗議行為的因素,除了家庭、學校、工作單位、政黨社團、社會環(huán)境等,報刊、廣播、電視和互聯(lián)網(wǎng)等媒介也是影響公民政治抗議行為的重要因素。
其中,社交媒體和移動APP作為新型的網(wǎng)絡形式和應用,正在對抗爭性政治行為產生重大影響。對于這種影響,盡管有學者主張它削弱了政治參與,④但是絕大多數(shù)研究者仍然堅持認為社交媒體的使用會促進政治參與及抗議行為。社會學者澤奈普·圖費克奇(Zeynep Tufekci)和克里斯托弗·威爾遜(Christopher Wilson)在對埃及解放廣場的抗議事件進行深入分析后指出:“社交媒體影響公民做出是否參與抗議的決定,影響抗議的實行以及抗議成功的可能性?!雹莅@锟恕趥愃梗‥ric Lawrence)等人也發(fā)現(xiàn),臉譜(Facebook)上政治群組的積極參與會導致線下群體性政治參與。⑥在此基礎上,漢摩尼·法羅(Har-monie Farrow)和袁郁(Y.Connie Yuan)進一步指出:關注政治博客等獲取信息的行為與志愿參與集體行動、簽名請愿等線下抗議行為直接相關。⑦對于青年群體,蒂莫西·麥克菲(Timothy Macafee)等人通過對威斯康星2011年的一項爭議性法案抗議事件的研究發(fā)現(xiàn),盡管大學生使用社交媒體獲取該抗議事件的信息,但僅有對社交媒體的表達性使用才與線下政治抗議參與相關。⑧在我國,以微信、微博為代表的社交媒體以及影響日益擴大的移動APP同樣可能會對青年的政治抗議行為產生影響?;谝陨嫌懻摚狙芯孔龀鲆韵卵芯考僭O:
H1:微信新聞使用對青年政治抗議具有正面促進作用;
H2:微博新聞使用對青年政治抗議具有正面促進作用;
H3: App新聞使用對青年政治抗議具有正面促進作用。
同時,我國為了防治網(wǎng)絡謠言和負面信息的不良影響,還于近年來相繼實施了網(wǎng)絡實名、網(wǎng)絡刪帖和網(wǎng)絡誹謗入刑的互聯(lián)網(wǎng)管制舉措。尤其是自社交媒體出現(xiàn)以后,網(wǎng)絡管控力度進一步加大。國家互聯(lián)網(wǎng)信息辦公室從2014年至2015年相繼出臺了《即時通信工具公眾信息服務發(fā)展管理暫行規(guī)定》《互聯(lián)網(wǎng)用戶賬號名稱管理規(guī)定》《互聯(lián)網(wǎng)新聞信息服務單位約談工作規(guī)定》等管理規(guī)定,對帳號注冊使用、時事新聞的發(fā)布和違規(guī)處罰等作出了詳細限定。在這種情況下,政府的網(wǎng)絡規(guī)制有可能會發(fā)揮預期效用,削弱社交媒體對青年政治抗議行為的促進作用,也有可能不會產生實際作用。由此本研究提出一個研究問題:
R1:政府管控是否調節(jié)了微信新聞使用、微博新聞使用、APP新聞使用三者對青年政治抗議的影響?
(一)數(shù)據(jù)收集與樣本狀況
本文運用問卷調查的方法,調查范圍覆蓋了東中西部的七座城市、15所大學,按照地域、城市、學校、專業(yè)、年級和班級進行分層抽樣,在東部地區(qū)抽取了北京、上海和廣州,在中部抽取的是武漢和鄭州,在西部抽取的是蘭州和西安,抽取的院校分別為中國人民大學、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北京工商大學、上海交通大學、暨南大學、中山大學、武漢大學、華中師范大學、華中科技大學、鄭州大學、蘭州大學、西北師范大學、蘭州城市學院、陜西師范大學和西安交通大學。在問卷發(fā)放過程中,我們委托被抽樣班級的學生志愿者和訪員通過電子郵件、QQ、微信和手機短信四種方式邀請所在班級的學生在網(wǎng)上填寫問卷。從2014年7月20日開始發(fā)放問卷,共向9114人發(fā)出邀請。截止9月20日,共成功收回有效問卷2188份,調查問卷的成功回收率為24%。調查樣本的總體狀況可參閱表1。
表1 樣本基本變量描述性分析
(二)變量測量
1.因變量
本研究依據(jù)荷馬·祖尼加(Homero Gil de Zú?iga)等人對政治參與的測量,提取形成政治抗議的量表。⑨本文對因變量政治抗議的測量,主要通過4個項目測量(具體參照表2)。這4項相加的得分即為青年抗議的賦值(M=8.49,SD=1.12,α=0.75)。
表1 青年群體的政治抗議狀況
2.自變量
本文主要依據(jù)祖尼加等人擬定的社交媒體量表對微信、微博、移動APP的新聞使用和政府網(wǎng)絡管控進行測量。⑩
微信新聞使用與微博新聞使用:
對于微信和微博新聞使用的測量主要通過受訪者的自我報告進行測量,受訪者需要在李克特五級量表(1=從不,5=總是)中填寫他們在微信、微博上參與下述活動的頻率:(1)使用微信/微博獲取時事新聞;(2)使用微信/微博獲取當?shù)鼗蛏鐓^(qū)的最新信息;(3)使用微信/微博獲取來自報刊或電視的時事新聞;(4)在微信/微博上通過朋友或家人獲取新聞。這4項相加的得分即為青年群體的微信新聞使用狀況(M=11.28,SD=3.26,α=0.84)和微博新聞使用狀況(M=11.27,SD=3.54,α=0.86)。青年人群的微信、微博新聞使用情況可分別參閱圖1、圖2。
圖1 青年群體的微信新聞使用情況
圖2 青年群體的微博新聞使用情況
APP新聞使用:
對于移動APP新聞使用的測量,主要通過受訪者自我報告他們在移動APP上參與下述活動的頻率(1=從不,5=總是):(1)使用新聞媒體的APP獲取時事新聞;(2)使用黨政機關的APP獲取時事新聞;(3)使用知名人士的APP獲取時事新聞;(4)使用所在單位或社區(qū)的APP獲取時事新聞。這4項相加的得分即為青年群體移動APP的新聞使用狀況(M=8.92,SD=3.13,α=0.77)。青年人群的移動APP新聞使用情況可參閱圖3。
圖3 青年群體的移動APP新聞使用情況
政府管控:
政府管控的測量主要是依據(jù)受訪者的自我報告,測量受訪者對政府網(wǎng)絡管控的心理感知,這種心理感知通??梢苑从彻芸氐膰绤柍潭取1狙芯空埵茉L者在李克特五級量表中填寫對下述各項心理感知的變化: (1)被刪帖之后,評論政治話題的可能性;(2)網(wǎng)絡實名制以后,對抗議政府決策會受到處罰的擔心程度;(3)網(wǎng)絡誹謗入刑(規(guī)定虛假信息被轉發(fā)500次可被判刑)后,對在網(wǎng)上發(fā)布或轉發(fā)時事信息受到處罰的擔心程度。這三個項目相加的得分即為政府網(wǎng)絡管控的分值(M=8.72,SD=2.39,α=0.57)。得分愈低說明政府管控愈寬松,得分愈高說明政府管控愈嚴厲。
3.控制變量
根據(jù)現(xiàn)有政治社會化研究成果的變量設計,本研究的控制變量主要包括人口統(tǒng)計學變量、媒介使用變量和政治前因變量三個部分十個變量。
人口統(tǒng)計學變量分別為性別、年齡、民族、教育程度、家庭經(jīng)濟收入五項。其中,教育程度通過受訪者報告已就讀年限進行測量(M=3.01,SD=1.60)。家庭經(jīng)濟收入通過詢問受訪者家庭月平均收入和家庭總體經(jīng)濟狀況進行測量(M=6.60,SD=1.78)。
媒介使用變量包括一般媒介使用和網(wǎng)絡規(guī)模。對于一般媒介使用的情況,本研究使用日本學者山本正弘等人設計的量表進行測量?,受訪者需要在李克特五級量表(1=從不,5=總是)中分別填寫他們在線下和線上閱讀報刊新聞、收看電視新聞節(jié)目、訪問大型新聞網(wǎng)站、閱讀名人論壇文章、搜索時事新聞等活動的頻率,這九項相加的得分即為青年大學生一般媒介使用的得分(M=24.16,SD=5.80,α=0.80)。對于網(wǎng)絡規(guī)模,本研究主要是通過受訪者自我報告過去一個月在線下面對面討論時事政治和在線上討論時事政治的人數(shù)而測定(M=4.20,SD=1.84,α=0.81)。
政治前因(Political antecedents)變量包括政治面貌(M=0.31,SD=0.46)、政治興趣和政治效能。其中,政治興趣通過詢問受訪者對時事政治感興趣的程度和對選舉活動感興趣的程度進行測量(M=6.17,SD=1.50,α=0.79)。政治效能的測量融合內部政治效能量表?和外部政治效能量表,?通過受訪者報告其對于下述觀點的贊成程度進行測量:(1)政府的工作太復雜,像我這樣的人很難明白;(2)我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參與政治事務;(3)像我這樣的人,對政府的決定沒有任何影響;(4)政府官員不太在乎像我這樣的人在想些什么。四項相加的得分即為青年大學生的政治效能感(M=12.21,SD=3.33,α=0.80)。
(三)數(shù)據(jù)分析
為了防止出現(xiàn)多重共線性問題,在帶入回歸方程之前,本文將微信、微博和移動APP新聞使用和政府管控四個主效應變量進行對中化處理。
表1 社交媒體對青年政治抗議影響的回歸分析表
H1假設微信新聞使用對青年政治抗議具有正面促進作用?;貧w方程顯示(參看表3),政治抗議對微信新聞使用的回歸顯著(p<0.01),作用方向為正向(β=0.066,SE=0.028),H1得到了支持。這說明,微信新聞使用越多,青年的政治抗議就越頻繁。在人口統(tǒng)計學變量模塊、政治前因模塊和傳播變量模塊的基礎上,主效應模塊對政治抗議因變量增加解釋了2.62%的變差。
與H1不同,回歸方程顯示,盡管政治抗議對微博新聞使用作用方向為負向(β=-0.019),但無統(tǒng)計學解釋力,H2遭到拒絕。這表明,微博新聞使用對青年人群的政治抗議行為并無顯著影響。
H3假設移動App新聞使用對青年政治抗議具有正面促進作用?;貧w方程顯示(參看表3),政治抗議對APP新聞使用的回歸顯著(p<0.001),作用方向為正向(β=0.136,SE=0.033),H3得到了支持。這意味著,青年人群對APP的新聞使用越多,其政治抗議行為就越頻繁。
對于R1,從回歸方程可以看出,政治抗議對交互項“微信新聞使用×政府管控”的回歸顯著(p<0.01),作用方向為正向(β=0.062),交互變量模塊對政治抗議因變量增加解釋了0.38%的變量,調節(jié)作用明顯。這說明,網(wǎng)絡政府管控和微信新聞使用對青年的政治抗議行為具有相互增強的作用,意即政府管控并不能減弱微信新聞使用對青年政治抗議的促進作用。為進一步驗證這種交互效應,本研究做了簡單斜率檢驗。簡單斜率亦顯示(如圖4),政府網(wǎng)絡管控度較低時(95%CI: 0.086 to 0.297),社交媒體對青年政治抗議具有促進作用;政府網(wǎng)絡管控度較高時(95%CI: 0.088 to 0.683),社交媒體對青年政治抗議的促進作用更為明顯。
圖4 微信新聞使用與政府管控的交互關系圖
與之類似,回歸方程顯示(參看表3),政治抗議對交互項“APP新聞使用×政府管控”的回歸顯著(p<0.05),作用方向為負向(β=-0.047),交互變量模塊對政治抗議因變量增加解釋了0.38%的變量,調節(jié)作用明顯。這表明,APP新聞使用和政府管控對青年的政治抗議行為具有相互削弱的作用,意即政府管控越嚴厲,APP新聞使用對青年政治抗議的促進作用就越小。為進一步驗證這種交互效應,本研究又做了簡單斜率檢驗。簡單斜率亦顯示(如圖5),網(wǎng)絡政府管控度較低時(95%CI: 3.611 to 7.171),移動APP新聞使用對青年人群政治抗議的促進作用比較顯著;網(wǎng)絡政府管控度較高時(95%CI:-1.348 to 9.498),移動APP新聞使用對青年人群政治抗議的促進作用則變得不顯著。
圖5 APP新聞使用與政府管控的交互關系圖
同時,回歸方程顯示,盡管政府管控有調節(jié)作用,它對微博新聞使用和青年政治抗議影響的作用方向為負向(β=-0.025),但交互作用在統(tǒng)計學上并不顯著。這說明,網(wǎng)絡政府管控對微博新聞使用和青年政治抗議影響的調節(jié)效應并不存在。
值得注意的是,在主效應模塊中,回歸方程顯示,政府管控變量對青年的政治抗議行為具有負向作用(β=-0.111),且回歸顯著(p<0.001)。這表明,政府網(wǎng)絡管控越嚴厲,青年人群的政治抗議頻度就越低;政府網(wǎng)絡管控越寬松,青年人群的政治抗議頻度就越高。
另外,除了主效應模塊,媒介使用模塊和政治前因模塊分別解釋了因變量政治抗議9.61%、5.46%的變差。這說明媒介使用仍然是影響政治抗議的重要因素之一。媒介使用模塊中,回歸方程顯示(參看表3),政治抗議對一般新聞使用的回歸顯著(p<0.001),作用方向為正向(β=0.183,SE=0.018)。這表明,青年人群對傳統(tǒng)線下媒體和線上媒體的新聞使用越多,其政治抗議行為就越頻繁。但一般新聞使用對政治抗議的這種影響,隨著社交媒體新聞使用的出現(xiàn)而減弱(β從0.183變?yōu)?.095)。其中,網(wǎng)絡規(guī)模對青年政治抗議的影響最大(β=0.257),且回歸顯著(p<0.001),這意味著青年參與時事討論的人群規(guī)模越大,其政治抗議行為發(fā)生的可能性就越大。
在人口統(tǒng)計學變量模塊中,性別、教育程度和經(jīng)濟收入三個變量對政治抗議均具有負向影響,且回歸顯著。這意味著與女性、教育程度和家庭經(jīng)濟收入較低的青年人群相比,男性、教育程度和家庭經(jīng)濟收入較高的青年人群的政治抗議頻度較低。同時,回歸方程顯示,當增加社交媒體新聞使用的變量之后,政治抗議對民族變量的回歸變得顯著(p<0.05),且作用方向為正向(β=0.050)。這說明,在社交媒體環(huán)境下,與少數(shù)民族相比,漢族青年的政治抗議頻度相對較高。人口統(tǒng)計學變量模塊對政治抗議因變量解釋了1.64%的變差。
在現(xiàn)有研究的基礎上,本研究發(fā)現(xiàn)社交媒體和移動APP已經(jīng)成為傳統(tǒng)線下和線上媒體之外重要的政治動員的信息結構化平臺,它直接影響著青年人群的政治參與和抗議行為。
第一,微信新聞使用和微博新聞使用對青年的政治抗議具有差異化影響。其中,微信新聞使用對青年人群的政治抗議行為具有促進作用,而微博新聞使用對青年人群的政治抗議行為具有非顯著意義上的些微削弱作用。這意味著青年群體對微信新聞使用越多,其政治抗議的頻度就會越高,而微博新聞使用則并不具有這樣的效用甚至可能作用方向相反。之所以如此,很可能是因為微信使用的迅速擴展,不僅使用者倍增,而且隨著微信公眾號的快速發(fā)展,已經(jīng)將傳統(tǒng)的許多新聞應用融合到新興的微信平臺,所以微信新聞就成為傳統(tǒng)新聞應用的延伸平臺。已有研究發(fā)現(xiàn),網(wǎng)絡新聞使用對青年的政治參與和社會運動具有正面推動作用。?那么作為網(wǎng)絡新應用的微信新聞使用對青年的政治抗議具有促進作用則完全符合邏輯。社交媒體提供了一個用戶生產內容的參與性環(huán)境,它更能激發(fā)使用者抗議性參與的動機。?對于微博而言,由于使用者人數(shù)的縮減、特別是平臺融合能力的衰落和非明顯優(yōu)勢,導致其對青年政治抗議產生非顯著影響亦屬正常。
第二,移動APP新聞使用對青年的政治抗議具有明顯的促進作用。意即青年人群對移動APP的新聞使用越多,其政治抗議頻度就會愈高。與其他媒介使用相比,移動APP新聞使用對青年政治抗議的影響最大:既高于傳統(tǒng)線下媒體(包括報刊、廣播、電視)的影響,又大于傳統(tǒng)線上媒體(包括在線報刊、網(wǎng)絡電視和新聞網(wǎng)站)的作用,還強于社交媒體(包括微信、微博)。其中,移動APP新聞使用對青年政治抗議的影響幾乎是微信新聞使用的兩倍之多。已有研究指出:移動APP中對時事新聞的使用對青年的線下政治參與具有促進作用。?本研究進一步驗證了該研究發(fā)現(xiàn)。移動APP新聞使用之所以對政治抗議具有促進作用,原因可能在于移動APP能夠讓用戶及時獲取最新時事資訊,并了解和觀測同儕群體(或群組)的討論、行動以及正在發(fā)生的事件或行動的最新變動。并且,移動APP提供的這類動員信息能夠促進集體政治行動的開展。?
第三,盡管政府網(wǎng)絡管控對青年的政治抗議行為具有削弱作用,但并不能完全和有效減弱社交媒體對青年政治抗議的影響。一方面,政府網(wǎng)絡管控對青年的政治抗議行為確有遏制作用,這表現(xiàn)為政府管控愈嚴厲,青年的政治抗議頻度就會愈低;另一方面,政府的網(wǎng)絡管控卻并不能有效調節(jié)微信新聞使用對青年政治抗議的促進作用。這表現(xiàn)為,政府管控越嚴厲,微信使用對青年的政治抗議的積極推動作用反而越明顯。其中,政府管控所能減弱的也只有移動APP新聞使用對青年政治抗議的促進作用。這樣,政府管控就在社交媒體環(huán)境中表現(xiàn)出了它的能與不能。導致這種情況發(fā)生的原因可能有兩個:(1)我國現(xiàn)在正值社會轉型期,各類社會矛盾確實比較尖銳,社會民眾對環(huán)境、教育、收入、就業(yè)、腐敗等問題確有不滿和利益表達的強烈訴求;(2)社交媒體是基于熟人關系圈的用戶自生媒體平臺,雖有網(wǎng)絡管控,青年用戶仍然有機會圍觀與分享,也敢于表達和抗爭。政府嚴厲的網(wǎng)絡管控,只是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仇官類謠言的數(shù)量比例和偏激程度,推動網(wǎng)絡表達趨于理性。?
第四,雖然個人的政治興趣、政治效能感會激發(fā)政治抗議行為,但是政治面貌、教育程度和家庭經(jīng)濟收入等因素直接制約著青年人群的政治抗議行為。本研究發(fā)現(xiàn),與非黨員、教育程度較低和家庭經(jīng)濟收入較低的青年群體相比,中共黨員、教育程度和家庭經(jīng)濟收入較高的青年人群的政治抗議頻度較低,參與線上線下政治抗議活動的可能性相對更低。并且,與女性相比,男性青年參與政治抗議活動的意愿和可能性更低。這說明,隨著社會的快速轉型利益沖突的加劇,各類制度化與非制度化的政治表達行為為社會穩(wěn)定帶來了挑戰(zhàn),但是只要各級黨組織繼續(xù)推進全面改革,發(fā)展民主政治,推動經(jīng)濟發(fā)展,能夠繼續(xù)保持青年群體對黨組織的信任感、不斷提高高等教育普及率和國民經(jīng)濟收入,就可以有效減少民眾的政治抗議活動,促進政治體系的穩(wěn)固。
注釋:
① 李立:《“技術狂”微信家有森林初長成》,《中國經(jīng)營報》,2016年1月4日,第27版。
② 中國互聯(lián)網(wǎng)絡信息中心:《中國互聯(lián)網(wǎng)絡發(fā)展狀況統(tǒng)計報告》(第37次),中國互聯(lián)網(wǎng)信息中心網(wǎng)站,http://www.cnnic.cn/hlwfzyj/hlwxzbg/hlwtjbg/201601/t20160122_ 53271.htm,2016年1月22日。
③ Terchek,R.J.Protest and Bargaining.Journal of Peace Research,1974,Vol.11,no.2,pp.133-144.
④ 陳力丹、譚思宇、宋佳益:《社交媒體減弱政治參與——“沉默螺旋”假說的再研究》,《編輯之友》,2015年第5期。
⑤ Tufekci,Z.,Wilson,C.Social Media and the Decision to Participate in Political Protest: Observations From Tahrir Square.Journal of Communication,2012,Vol.62,no.2,pp.363-379.
⑥ Lawrence E·Sides J·and Farrell H.Self-segregation or Deliberation?Blog Readership,Participation,and Polarization in American Politics.Perspectives on Politics,2010,Vol.8,no.1,pp.141-157.
⑦ Farrow,H.and Yuan,Y.Building Stronger Ties with Alumni Through Facebook to Increase Volunteerism and Charitable Giving.Journal of Computer-Mediated Communication,2011,Vol.16,no.3,pp.445-464.
⑧? Macafee,T.and De Simone,J.J.Killing the Bill Online?Pathways to Young People' s Protest Engagement via Social Media.Cyberpsychology,Behavior,and Social Networking,2012,Vol.15,no.11,pp.579-5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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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中山大學傳播與設計學院副教授)
【責任編輯:張毓強】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社交媒體對當代青年政治參與的影響與引導機制研究”(項目編號: 14CXW032)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