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
幾乎所有認識布小林的人,對她的評價都是“低調務實”。
此外,她還尤其關注法治建設
2016年3月31日,《一家三代主政同一地區(qū)》的新聞很快刷爆網(wǎng)絡。
前一天,內蒙古自治區(qū)十二屆人大常委會第二十一次會議舉行第二次全體會議。會議經(jīng)表決,接受巴特爾辭去自治區(qū)主席職務的請求,決定任命布小林為自治區(qū)副主席、自治區(qū)代主席。
繼寧夏回族自治區(qū)政府主席劉慧之后,58歲的布小林成為女性中第二位現(xiàn)任省級行政一把手。
在內蒙古自治區(qū)黨委常委中,布小林原本排名第八,這次成為代主席,被媒體稱為“彎道超車”。
而更讓人矚目的,是布小林的出身。
布小林的祖父烏蘭夫是內蒙古自治區(qū)人民政府首任主席,父親布赫是自治區(qū)第五任主席。后來,二人分別官至國家副主席和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
畢業(yè)32年之后,上海海事大學法學院教授沈秋明依然對布小林有著深刻的印象。
1980年,230名新生入讀北京大學法律學系(后來的北京大學法學院),成為北大法學院迄今為止招生人數(shù)最多的一屆本科生。
這一屆本科生,分了五個班。一、二、三班為法律學專業(yè)。四班為1979年開設的國際法專業(yè)。五班是當年新設的經(jīng)濟法專業(yè),為國家的經(jīng)濟建設培養(yǎng)人才,首次招了50人左右,布小林和沈秋明均為其中之一。
沈秋明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經(jīng)濟法專業(yè)相較另兩個專業(yè)有些特殊。在當年的招生目錄上,經(jīng)濟法專業(yè)后有一個備注,意為“保密專業(yè)”。進入該專業(yè)就讀時,政審會較為嚴格。他認為,這或許是因為在進行專業(yè)設計時,該專業(yè)畢業(yè)生都被認為會進入國家重要崗位工作的緣故。
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全國經(jīng)濟形勢好轉,如何有效地運用法律手段調整經(jīng)濟運行中的問題顯得日益迫切和重要。法學泰斗芮沐提出,國家需要一部“經(jīng)濟法”來為經(jīng)濟建設保駕護航,同時還應建立經(jīng)濟法專業(yè)。
1980年,北大開設全國第一個經(jīng)濟法本科專業(yè),并于同年進行招生。
當年就讀于80級三班、目前在北京大學法學院任教的佟強向《中國新聞周刊》回憶,據(jù)他所知,那時,國家正著力培養(yǎng)少數(shù)民族學生,因此,1980年,北大法律學系招了幾名蒙古族的尖子生,他們被打散分配進了五個班。佟強目前仍能說得出名字的蒙族學生有三人,這些學生彼此私下關系較好,這其中就包括了布小林。
布小林的民族屬性倒沒有給沈秋明留下太多的記憶。
當時,布小林的穿衣打扮很樸素,與同學在一起時,也很少強調自己來自少數(shù)民族。唯一讓沈秋明記得的,是在北京干冷的冬天,一頭短發(fā)的布小林總是圍一條織法緊密的羊毛圍巾,五顏六色的條紋,繞過脖頸,簡單地打個結,平平整整地搭在胸前。
當時,經(jīng)濟法專業(yè)分了四個討論小組。全班一起上專業(yè)課,之后分小組討論。每個小組十余人,沈秋明和布小林分在了同一個小組。
在沈秋明的印象里,布小林素來積極參加每一次小組討論,發(fā)言總是有備而來。但她的觀點并不奇突,又邏輯嚴密,很少引來爭議,看起來也比其他人要想得更周全一些。他想,這或許與她的年齡及閱歷有關。
1980年,恢復高考的第四年,參加高考的大齡學生已逐漸減少,大多是出生于1962年、這一年18歲的考生。而出生于1958年的布小林,是經(jīng)濟法班里年紀較大的學生之一。四歲的年齡差,使得布小林比同班同學更顯成熟穩(wěn)重。
他不知道的是,這份成熟穩(wěn)重也與剛剛結束的“文革”有關?!拔母铩敝校瑸跆m夫家族遭受了巨大的變故,看似有著光鮮出身的布小林,經(jīng)歷了艱難的少年時期。
內蒙古記協(xié)原秘書長王溫曾著文回憶,1966年,烏蘭夫被打倒后,大女兒云曙碧和丈夫在哲里木盟關押,布小林的父親、烏蘭夫的大兒子布赫則在伊克昭盟的牛棚里,二兒子烏可力、三兒子烏杰分別被投入沈陽和呼和浩特的監(jiān)獄。
他們的母親、那時已近古稀的云亭,被趕到一個住著“牛鬼蛇神”的大院的東房中,帶著布赫的三個孩子一起生活,即布小林和雙胞胎姐姐布大林,以及哥哥青戈。云亭為三個孩子的吃穿發(fā)愁,靠儲存大白菜和土豆、上街撿些引火柴燒煤,度過漫長的冬天。
1972年,烏可力、烏杰陸續(xù)回到云亭的身邊。1973年,烏蘭夫復出。一年后,布赫回到呼和浩特,之后出任包頭市委書記。但云亭沒有享受太多的天倫之樂,在1975年去世了。
1976年,布小林到內蒙古自治區(qū)烏拉特中后旗溫根公社做插隊知青。半年后,她進入內蒙古軍區(qū)做戰(zhàn)士,直到1980年考上北大經(jīng)濟法專業(yè)。
這時,她的父親布赫是國家民委副主任、內蒙古自治區(qū)黨委常委、呼和浩特市第一書記。她的祖父烏蘭夫是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
但布小林的同學幾乎都不知道她的出身。直到大三時,幾個學生和班主任聊天,班主任無意中說起,大家才知道布小林的爺爺便是烏蘭夫。
沈秋明回憶,得知布小林的出身后,同學們也沒有因此對她區(qū)別對待。
那時的北大,正是校園氛圍最活躍的時期。在男女比例幾乎為一比一的經(jīng)濟法班,同齡的男女生們走得很近,聚在一起笑笑鬧鬧。人群中的布小林很安靜,幾乎不和同班男生開玩笑,大家也一直把她看作姐姐。
《中國新聞周刊》聯(lián)系了四名與布小林同級不同班的法律系學生,其中一人表示完全沒有聽說過布小林的名字,另外三人表示,知道布小林,但因對方低調,談不出具體的印象,也沒有往來。
就讀于北大法律系80級二班、現(xiàn)任上海市三中院副院長的璩富榮,曾在1983年與布小林一起分配至煙臺市中院實習。璩富榮告訴《中國新聞周刊》,他和同班的兩名同學在刑庭實習,布小林和她的同班同學因學習經(jīng)濟法,進入了民庭實習。
80年代初,大學生是稀缺資源,尤其是北京大學的學生。法院對這一批實習生十分重視,經(jīng)常組織他們進行案件研討。
包括璩富榮在內,幾個大學生都剛剛20歲出頭,對單位乃至社會上的種種,充滿好奇。大他們幾歲的布小林則顯得沉穩(wěn)多了,她話不多,但從她的表情能看得出來,她對每一件事情都有自己的判斷。
1984年,布小林本科畢業(yè),與另一名畢業(yè)于三班的蒙古族學生吉雅一起,進入內蒙古大學法律系,任普通教師。目前任內蒙古大學法學院教授、教務處副處長的吉雅以布小林素來低調為由,婉拒了《中國新聞周刊》的采訪。
這一批學生畢業(yè)時,正值改革開放的關鍵時期,國家對優(yōu)秀法律人才的需求量很大,多數(shù)學生都從事了與法律相關的工作。
而經(jīng)濟法專業(yè)在法學泰斗芮沐的設計之下,逐漸形成了一套清晰而完整的教學體系,包括:經(jīng)濟問題與法律問題同時考慮,以法律服務經(jīng)濟;宏觀領域與微觀領域兩者并重,以宏觀統(tǒng)帥微觀;國內法與國際法兼容互動,以國內法作為基本立足點等。
這些邏輯給初識法律的布小林打上了烙印,這在她之后的求學生涯中有所體現(xiàn)。
1985年4月,在內蒙古大學工作不到一年的布小林,進入內蒙古自治區(qū)政府辦公廳法規(guī)處、政府法制局工作,兩年后成為主任科員,之后歷任副處長、處長、副局長、局長,直到2000年2月,任內蒙古自治區(qū)法制辦主任、黨組書記。
1998年,在布小林任自治區(qū)法制局局長期間,她進入吉林大學法學院,攻讀法學博士學位。
現(xiàn)有的公開資料并沒有顯示,布小林曾攻讀過法學碩士學位。一名法學教授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法學本科畢業(yè)后,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工作,可以以碩士的同等學力直接報考、攻讀法學博士。
布小林的博士生導師是當時的吉林大學黨委常委、副校長張文顯,研究方向為法理學。
現(xiàn)任中國法學會副會長、浙江大學光華法學院名譽院長的張文顯,以及布小林的一名同門師弟,均以布小林素來低調為由,婉拒了《中國新聞周刊》的采訪。
曾在吉林大學學習期間接觸過布小林的一名知情人透露,當時的布小林是典型的工作、學習“雙肩挑”,工作很忙,但仍然以博士生的標準要求自己?!八苡H民,給人的感覺很舒服,并不居高臨下,是實干型的官員。”
受過系統(tǒng)法學教育、長期從事立法工作的布小林,沒有繼續(xù)研究經(jīng)濟法,而是選擇了《我國現(xiàn)階段立法質量的法理分析》作為博士論文題目。她認為,立法質量問題是“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重大理論和現(xiàn)實問題”。
她解釋說,從數(shù)量上看,國家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已經(jīng)基本上做到有法可依。但在質量方面,國家的立法卻存在著許多問題,諸如,法律、法規(guī)的滯后,法律體系內部的矛盾和沖突,法律、法規(guī)和規(guī)章的綱要性和概括性過強,立法技術的粗陋與不統(tǒng)一等等。“今日中國立法的發(fā)展,不僅要注意數(shù)量,也要講究質量了?!?/p>
她從明確什么叫“立法質量”開始,確立立法質量的標準體系,探尋中國現(xiàn)階段立法質量存在的問題,分析問題產生的根源,探討通過完善、改進立法質量的影響因素來提高立法質量。
在內蒙古自治區(qū)法制局工作多年的她,對政策化傾向、部門及地方保護主義有著自己的體會。她認為,有些“立法人員沒有明確法律與政策的區(qū)別,沒有分清法律與政策的不同制定主體、不同適用對象和不同功能”。同時,也有人認為“法律是執(zhí)行黨和國家政策的工具”,這些都使得立法發(fā)生政策化傾向。
而在立法過程中,“某些享有立法權的機關竭力以立法的形式維護個別部門的利益。包括以地方立法的形式增設機構,以地方立法向部門所屬企業(yè)或事業(yè)單位授權,以地方立法設立收費,以地方立法設立不當處罰,在地方立法中簡化行政責任,重復立法?!?/p>
她提出,影響立法質量的因子有六種,分別是立法思想、立法體制、立法程序、立法技術、立法監(jiān)督和立法人員。提高立法質量,也應從這六種因子出發(fā)。
2001年5月,布小林完成論文,并于當年6月參加答辯,被授予博士學位。
攻讀博士的最后一年中,布小林還花了半年時間,參加中央黨校進修部第35期進修二班的學習。
當時任進修部副主任的魏澤煥向《中國新聞周刊》回憶,進修部有進修一班和進修二班,一班是省部級干部輪訓班,學制三個月,二班則是地廳級干部輪訓班,學制四個半月,均為脫產進修。每年由中組部負責招生,中組部將名額分配給各個省、市、自治區(qū)、軍方、國企、科研單位等,各地方和單位上報干部名單,中組部審核通過后,交給中央黨校。
進修二班分為數(shù)個支部,每個支部30人左右。學員入校后,必須進行“三個轉變”,即“從領導干部向學員轉變、從家庭生活向集體生活轉變、從工作向學習的轉變”,一個很明顯的規(guī)定是,學員不可帶秘書,所有作業(yè)必須不假人手。
因每年進修人數(shù)眾多,魏澤煥對布小林已沒有印象。但他回憶,進修二班的教學計劃,通常圍繞著當時的國家政策制定課程內容及小組討論計劃。以布小林2000年9月至2001年1月參加的進修二班為例,他們的課程及小組討論極有可能是圍繞著2000年2月由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江澤民提出的“三個代表”展開制定。
2003年7月,擔任內蒙古自治區(qū)法制辦主任三年半后,布小林調任內蒙古自治區(qū)政府副秘書長、辦公廳黨組成員,內蒙古自治區(qū)政府調查研究室(參事室)主任、黨組書記。
也是在這一年,她進入中國社會科學院的社會學所,從事博士后研究。她依然研究法律,但選擇從社會學的角度進行,師從社科院的社會學教授李漢林。
與布小林同期在社會學所從事博士后研究的另一名學生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布小林是在職做博后,社科院對在職博后沒有每日到崗的要求,只需在規(guī)定時間內完成研究即可,因此這名學生很少在北京見到布小林。
布小林在博士論文中分析了立法質量問題,以及影響質量的六個因子。但究竟這些因子是如何影響的,為何會產生這樣的影響,她決定在博后期間,從社會學的角度來探尋。
她在論文中說,自己曾長期從事政府法制工作,深刻地感到法律作為社會生活的一部分,不能脫離特定的社會現(xiàn)實,只有深入地揭示法的生成過程及其運作機制,才能對國家法治建設形成規(guī)律性認識。
從事博后研究的三年間,布小林以草原法作為案例,分析了立法的社會過程,并將之成文,作為博后的出站論文。
相較2001年的有關立法質量法理分析的博士論文,布小林此時以草原法為例,研究立法的社會過程,有了更多的現(xiàn)實依據(jù)和切身經(jīng)歷。
或許是參與立法工作多年,布小林在論文的開頭,開宗明義地提出,博弈無處不在,“立法的社會過程可能不完全是一個理性的決策過程,一種法律的確定可能與不同利益群體的博弈與相互妥協(xié)相關,一種法律的確定可能與正式和非正式的制度運作相關。”
為了驗證自己的理論,布小林收集了那些年國家在草原立法過程中形成的重要法案、決議、文件以及相關的會議記錄,進行內容分析,并召開座談會,與一些參與草原法立法的人員以及其他行政主管部門工作人員進行座談,了解他們的態(tài)度和行為、部門利益的傾向等。
她還與一些和草原法有關的人員進行深度訪談,并對內蒙古自治區(qū)的幾個盟市進行了問卷調查。
她認為,一個社會問題是否能進入立法視野,“是各種利益主體為了維護和追求自身利益而積極活動、博弈”的結果。
布小林總結了五種博弈方法,包括利用規(guī)則支持自己的觀點;利用專家、權威爭取對自己有利的局面;以公益的名義作為掩飾;暫時回避,但并非實質上的讓步;直接給地方施加壓力,要求地方向立法部門提出有利于本部門的修改意見,使自己在立法過程中獲得有利地位,否則將在撥款等問題上不再給予支持等。
她認為,只有增加立法的開放度,使代表各方利益的組織有效參與立法,使各個利益主體均有機會、有能力充分參與博弈,才能制定出多元利益平衡的法律,制約和消除部門利益的不當擴張。
但她發(fā)現(xiàn),絕大多數(shù)公眾對國家立法并不太關注?!安辉谄湮唬恢\其政”,并且公眾參與立法、表達利益的渠道也十分有限。
而到立法審議環(huán)節(jié),博弈仍在繼續(xù)。她直言:“長期以來,在工具主義法律觀的影響下,法律不是限制權力,而是為改革保駕護航?!备鞑块T考慮更多的是如何強化自身管理權限,而對加強部門權力制約和監(jiān)督的項目積極性不高。
在這種情況下,“人們無法產生對法的尊重以及信任感和依賴感,最終會認為法不是人們權利的表征和保障,而是與人們無關的令人生厭的繁瑣的東西,或者只是一種管理的工具而已?!?/p>
在這篇參考了76份中文參考文獻、8份外文文獻的論文末尾,布小林給出了自己的建議,首先,應更新立法觀念,克服立法中的國家本位思想。其次,應加強立法程序制度建設,包括公民參與立法、立法機關內部運作等。
這并不是布小林唯一一次談到法與權力博弈的關系問題。任內蒙古自治區(qū)法制辦主任期間,她曾兩次在期刊發(fā)文,提出國家公職人員必須樹立現(xiàn)代法治觀念,“法律高于一切”,以及行政立法必須受到監(jiān)督等。
那些年,布小林將自己的工作經(jīng)驗糅合進自己所學的知識中,從法學走向了社會學,從法理研究走向權力博弈分析。一名知情者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她的選擇是對的,研究制度是怎么規(guī)范行為的,過程是什么樣的,她抓住了很多問題的根本?!?h3>家族第五位內蒙古主政者
2004年9月,46歲的布小林離開立法系統(tǒng),成為阿拉善盟盟委副書記、盟長。2006年9月,博士后出站8個月之后,布小林成為阿拉善盟盟委書記、阿拉善軍分區(qū)黨委第一書記。
阿拉善盟位于內蒙古的最西部,毗鄰甘肅、寧夏,北部與蒙古國交界,邊境線735公里,總面積27萬平方公里,約占自治區(qū)的四分之一??側丝?0余萬,有蒙、漢、回、藏等28個民族。
主政之初的2005年6月至9月,布小林被選派到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參加第四期公共管理高級培訓班。該培訓班由國務院發(fā)展研究中心、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以及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合作舉辦,被稱為“哈佛班”。每年都有官員前往美國、加拿大等高校進行短期培訓,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是其中一個重要的目的地。
阿拉善盟盟委機關一名宣傳干事曾向新華社記者湯計評價布小林,“布小林不像有些人愛錢、愛權……她的愛是真正的一個草原兒女對這片沃土的愛,是一種忠心?!?/p>
湯計說,在內蒙古最西邊的阿拉善盟擔任盟長、盟委書記數(shù)年,布小林“留下了極好的口碑,深受當?shù)剞r牧民的愛戴”。
2008年初,布小林離開阿拉善盟,任內蒙古自治區(qū)人民政府副主席、黨組成員。2013年6月底,自治區(qū)黨委統(tǒng)戰(zhàn)部長王素毅因嚴重違紀被組織調查。2014年1月,布小林接任統(tǒng)戰(zhàn)部長,躋身黨委常委。
在此期間,湯計曾在一次自治區(qū)會議上聽過布小林的發(fā)言,他覺得對方“話不多,言簡意賅、句句珠璣”。
布小林一如既往地低調。
一名知情人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內蒙古的北京大學校友會會舉辦一些活動,校友會曾邀請布小林參加,但被秘書以回避社團活動為由拒絕。
北大80級經(jīng)濟法專業(yè)的同學曾在畢業(yè)后舉辦過數(shù)次同學會,在沈秋明的印象中,布小林似乎只在上世紀90年代末參加過一次。
2014年5月,布小林在上海參加中國浦東干部學院第一期省部級干部“拓寬國際視野、深化改革開放”專題研討班。沈秋明、璩富榮得知她在滬后,提出與她見面,她很爽快地答應了。
布小林依然和30年前一樣,留著短發(fā),穿衣風格也沒有太大的變化。沈秋明一眼就認出了她。倒是沈秋明自己,成了布小林口中“比以前胖了一點”的人。
他們回憶了不少大學時候的事情,大家向布小林介紹了自己目前的工作。布小林也談起這些年自己的成長經(jīng)歷。
璩富榮發(fā)現(xiàn),布小林邏輯思維很強,用他們業(yè)內人的說法,這與“長期用法律思維去思考問題有關”。她談起自己的每一段經(jīng)歷,包括自治區(qū)法制局、阿拉善盟、自治區(qū)統(tǒng)戰(zhàn)部,如何加強管理,如何轉變思維,璩富榮覺得她對每一個工作都有自己的看法,進入角色很快。
但他也很快意識到,其實布小林自始至終都在談法治問題,無論在自治區(qū)的工作,還是主政一個盟市,她都在考慮,如何用法律規(guī)范政府行為,怎么在社會建設的同時抓法治建設。
她談到自己曾碰到過一些法治意識淡薄的人,更注重發(fā)展速度,而忽視了法律的程序。她態(tài)度十分鮮明,覺得“不能亂來”。
璩富榮也遇到過一些官員,更愿意選擇立竿見影的方法,而非符合法律要求的做法。當年的本科同學,在畢業(yè)后多多少少都遇到過一些挫折、困難,有的人也逐漸失去了初出校園時的斗志與信心,對法治的尊崇感降低。但他覺得,布小林的言語中,仍把法治視為自己的信仰。
璩富榮有些感動。身邊的同學、朋友也有在法制局工作的,但很少能堅持18年,心態(tài)多多少少會有點浮躁。他覺得,布小林不僅堅守了,而且還把心中的法治理念不斷向前推進,他能感覺到,布小林“真的很喜歡這個工作”。
“我覺得在這么多年的官場歷練之后,布小林仍然很正直,始終堅持法律的底線,強調程序上的正義性?!?/p>
那一天,已經(jīng)就任自治區(qū)黨委常委、統(tǒng)戰(zhàn)部部長的布小林沒有帶秘書,一個人拎包前來。走在上海的大街上,她很快就會沒入人群,不會有人覺得她有什么特別的地方,更不會有人看出這是一個省部級干部。
一名接近布小林的人告訴《中國新聞周刊》,過去,布小林到北京開會,基本都是獨自拎著旅行箱前往,不帶秘書和司機。
在布小林成為內蒙古自治區(qū)代主席之后,有媒體報道說,布小林是烏蘭夫家族第三位主政內蒙古地區(qū)的官員,但實際情況并非如此。
一位與烏蘭夫家族有著較多往來的人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新中國成立后,烏蘭夫任內蒙古自治區(qū)人民政府首任主席,直至1966年文革爆發(fā)為止。1979年,經(jīng)歷了文革期間的兩位革委會主任,烏蘭夫的妹夫、少將孔飛任自治區(qū)人民政府第四任主席。1983年,烏蘭夫的長子、布小林的父親布赫任自治區(qū)人民政府第五任主席。1998年,烏蘭夫的侄子云布龍任自治區(qū)人民政府第七任主席。18年后,布小林成為烏蘭夫家族第五位主政該地區(qū)的官員。
據(jù)《中國新聞周刊》了解,布小林的哥哥青戈原本在保險行業(yè)工作,孿生姐姐布大林則在內蒙古自治區(qū)駐京辦工作,二人均很少拋頭露面,秉承了低調的家風。
就如同每一位婉拒《中國新聞周刊》采訪的人所說,布小林低調卻實干,“她確實想做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