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嬋
家里長輩上了年紀,許多健康指標紛紛亮起了紅燈,鑒于醫(yī)生忠告,平時在飲食上格外小心,少油、少鹽,口味清淡,常吃粗糧、雜糧和薯類。不僅如此,家庭聚會時還經(jīng)常勸誡我們這些小輩要“管住嘴”。為此表弟私下里嘀咕:“失了口福,人生哪里尋找快樂? 想當年,他們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大家聽了不禁莞爾。是啊,當年,廚房還是由長輩們掌勺的時候,我們的餐桌上也都是濃墨重“彩”、“色”香俱全的。
當年,還沒有那么多養(yǎng)生的講究,卻多是原生態(tài);雖沒那么多創(chuàng)新,卻重視傳統(tǒng)。我們家主打的是本幫菜,這個“彩”,這個“色”,在我們本地人的飲食文化中便是濃油赤醬、色澤鮮亮。烹飪方法以紅燒、燜煮、燉煨為主,佐以醬油、糖等,菜式色艷、味厚,濃香的紅燒鹵汁完全滲透到了食材內(nèi)部,鮮咸適口,特別入味。如今想來,如果要用幾個詞來概括描述童年餐桌上的各式紅燒菜肴,那應(yīng)該是:十分誘人、無比美味、非常神奇。
前兩個詞都是可以理解的,而那“神奇”之處則在于:烹調(diào)方法都是一致的——紅燒;菜的主料多為平民化的——家常的雞鴨魚肉;成為四季美味——當主菜不變,只需變換配菜,便可在舌尖上品嘗四季風情,使得同一道菜或是同一款紅燒菜式能讓人常品常新,食之不厭。
以家常紅燒肉為例,可以根據(jù)不同季節(jié)輔以不一樣的配菜來更新花色。春天,竹筍燒肉,將切成滾刀塊的鮮嫩春筍投入紅燒肉中燜煮,肉酥、筍嫩,肉香、筍鮮,相互交融,實乃美味;夏天,霉干菜燒肉,將霉干菜與五花肉同時下鍋燜煮,燒好后盛碗,每次食用前再蒸半小時;蒸的次數(shù)越多,時間越長,味道就越好,因為經(jīng)多次蒸制后,肥肉融化在干菜中,使得菜色烏黑油亮,油潤鮮美醇香,其味賽過肉,妙不可言;秋天,栗子燒肉,待紅燒肉燜煮至旺火收汁時放入熟栗肉,燒肉香酥、栗子香甜;冬天,筍干燒肉,筍干浸軟后和肉一起燜燒,燜的時間越長,筍干吸收湯汁精華及肉香就越充分、越入味,味道也越好。
另有一道我大愛的茨菰燒肉。茨菰本身可能略帶澀味,但配合紅燒肉燉煮,待吸飽了肉汁肉味后,色澤紅潤,吃起來更有一種特異的香味。這一般是江南的吃法。北方人大抵喜歡放入土豆慢燉,土豆浸潤于紅汁濃湯,化為鮮咸酥軟的土豆泥肉汁,與白米飯堪稱絕配。
此外,紅燒肉中放入煮熟剝殼的雞蛋可燒制成“肉鹵蛋”,還可加入五香豆腐干、油豆腐、百葉結(jié)等豆制品,或是輔以帶著幽幽清香的豆角干、馬蘭頭干、草頭干等蔬菜干,甚至是搭配咸魚塊、黃鱔段等葷菜,使得肉中有魚鮮,魚中帶肉香,如黃魚鲞紅燒肉便是紹興人的“年菜”,稱為“墨魚大烤”的烏賊魚紅燒肉則是寧波名菜。而輔料無論葷素,烹制而成的紅燒肉菜都各具特色,各有風味,縱然只是一碗再家常不過的紅燒肉,誰又能抵擋得了它的美味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