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維
到底是什么改變了一個普通人的性情,讓熱血青年殘害他人的生命,淪為冷酷無情的恐怖分子?
在文明更上一層樓的現代社會里,基地組織、伊斯蘭國等引發(fā)的暴虐行為愈演愈烈,手段越來越殘忍。ISIS極端勢力的興起和他們發(fā)動的一次次恐怖襲擊讓我們不得不去思考,究竟是什么扭曲了一個人的人性,讓其變成無視生命的劊子手呢?一個看起來非常正常的大學生為什么會突然退學,轉而出現在一段視頻里,以“圣戰(zhàn)”之名冷血地殘殺另一個與他一樣鮮活的生命呢?這種邪惡是怎樣從生理和心理上包裹住一個人,讓他忘記對錯、不分黑白的呢?
邪惡是一種病
1994年,非洲盧旺達境內的胡圖族和圖西族爆發(fā)內戰(zhàn),胡圖族人對圖西族人進行了有組織的種族滅絕大屠殺,共造成上百萬人的死亡,盧旺達全國八分之一人口消失,大量的胡圖族平民參與了這次慘絕人寰的大屠殺。
上世紀90年代,前南斯拉夫共和國境內各民族紛紛宣布獨立,并相互爆發(fā)了持續(xù)多年的內戰(zhàn)。1995年7月,波黑塞族軍警攻占了穆斯林聚居的山城斯雷布雷尼察,屠殺了當地8000多名穆斯林男子,這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發(fā)生在歐洲的最嚴重的一次屠殺行為。
這兩次大規(guī)模屠殺事件讓世界人民震驚、心寒。1997年,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神經外科專家伊扎克·弗萊德針對這些暴虐屠殺事件進行研究,在世界著名醫(yī)學雜志《柳葉刀》一篇論文中提出了“邪惡癥”的概念。研究發(fā)現,通常情況下,把一個沒有暴力傾向的個體變成一個殘忍的殺手,該個體會出現一系列很特別的癥狀,弗萊德表示這是“認知斷裂”引發(fā)的結果。當大腦的高級區(qū)域,也就是涉及理智、決策的前額葉不再聽從大腦原始區(qū)域的命令,而是凌駕于原始區(qū)域之上,控制人的情感和思維,就會使個體做出非理性的殘忍行為。
如果弗萊德的理論正確,那么定義出這種病癥,弄清具體癥狀,就能像發(fā)燒、感冒等癥狀可以幫助在早期診斷肺炎一樣,在一個人還沒有發(fā)展成極端暴虐的人之前及時發(fā)現他的異常,幫助他及早擺脫洗腦,恢復理智。
大腦高級區(qū)域在作怪
正常情況下,人對“傷害他人”自然地存在著一種反感、厭惡的情緒,那些屠殺者原本都是普通平民,為何一夜之間變成了殘暴的屠殺者呢?這就是“認知斷裂”造成的結果。
研究人員注意到,這些大屠殺行為都是有組織、有命令的,因此必須研究一個普通人在接到命令時的大腦變化。他們進行了一組實驗,觀察人們在面對與自己個人選擇相悖的命令時會作何反應。腦部掃描發(fā)現,在人遵從命令進行暴虐殘殺的時候,個人的實際行為與本性的選擇相悖,大腦會從主觀上忽略本性選擇,阻斷這種由于行為與本性矛盾而產生的內心掙扎,降低自己做出違心行為的負罪感,就像是關掉了情緒的開關。只有通過這樣的方式,人才能在冷血行為的背后保護大腦不崩潰。
在對大屠殺的描述中還有一點更加讓人震驚,那些施暴的人在沒有強制命令的情況下也會主動對人實施傷害。在歷史記述《平凡的人》一書中,曾有過這樣的記錄:納粹后備警察101營在沒有收到殺人命令的情況下,由少數幾個人帶頭殘殺犯人,然后那些本來不愿殺人的警察也紛紛加入血腥殺戮的行列,并且變得和起頭的那幾個人一樣殘忍、無情。研究人員將這類跟隨別人行為,自行發(fā)生行為改變的施暴者稱為“例行殺人者”。他們一旦下決心進行殘暴殺戮,很快會適應并且將殺人行為程式化、慣例化,不斷做出殺戮決定。
科學家認為這都是大腦高級區(qū)域在作祟。過去人們認為大腦的認知區(qū)域是沒有辦法控制習慣行為的,但是科學家們通過研究發(fā)現事實并非這樣。他們訓練小鼠在迷宮中沿著同一路徑通過,形成習慣,然后通過抑制小鼠大腦前額葉區(qū)域神經元活動,阻斷從大腦杏仁體發(fā)出的指令信號,這時小鼠會立即改變慣性路線,重新選擇道路。
這說明,人們大腦的高級認知區(qū)域一旦接受某種新的習慣或理念,就會很快拋棄原有的人性或理念。那些砍殺無辜人質、在街頭瘋狂掃射、把自己當做人肉炸彈的恐怖分子,他們大腦的高級認知區(qū)域其實早已被改造過了。
群體打造的光輝假象
恐怖組織人員之所以殘暴無情,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恐怖組織將其內部人員與外部世界明顯地劃分開來。社會心理學家認為,這些人對自己所屬群體的錯誤認知也是造成他們發(fā)生轉變,從普通民眾成為冷血殺手的重要原因。
在一個普通人加入組織后,他會從熱血加入,經歷猶疑不決,與自己的良知痛苦掙扎,再到遵循命令實施暴行或者放棄殺戮。他們對殺人命令做出何種反應,取決于他們對于下命令的組織和殺戮對象二者之間哪一方有更強的認同感和歸屬感。如果他認為自己和被害者之間有更多聯(lián)系,屬于他們的群體,那么他或許會放棄殺人行動。而如果某個人將自己認定為組織的一員,與組織有更深的關聯(lián),那么組織成員以外的人只是威脅組織的障礙,掃除這些“障礙”就成了保護組織、壯大組織的光榮行為。這種對于自己個體身份、角色的認定使得他們具有較強的排他性,扭曲了自己原先的人性認知。
人類在進化過程中逐漸形成了群體化、社會化的生活模式,在遠古時代,祖先們的生存需要依托部族、團體的力量。這樣的社會性延續(xù)下來,雖然現在個體生存不再受環(huán)境制約,人們依然保有強烈的團體認同意識。而團體意識的強化意味著自己本能地會將團體內部人員與團體外部人員區(qū)分開來。在過去,為了保障部落生存,自然地會對其他來犯部族產生敵意,而現在對于團體外人員的排斥心理依然能對我們產生作用。膚色產生的差異時不時會引發(fā)暴力沖突,兩大球隊的球迷也可能會因為一兩句觀點上的不同大打出手。
對于與自己屬于同一群體的人,人們有更強的道德感,而對于自己所屬團體之外的人,則往往會缺乏同理心,更加無情,甚至可以對其作出一些傷害舉動。內外有別的倫理道德標準使得這些組織的成員能夠對組織外人員狠得下心、下得去手??膳碌氖牵麄儩u漸會對施暴或者自殺式襲擊這樣的行為感到無上光榮。
在任何正常的社會里,我們都明白要保衛(wèi)祖國,可以為集體利益犧牲個人利益。那些創(chuàng)業(yè)團隊會為了公司發(fā)展盡心盡力,學校社團里的同學會為了一次榮譽之爭通力合作,這樣的團體意識促進著個體與集體的發(fā)展。
同樣是團體意識,由于選擇了不同的方向,決定了恐怖組織中的成員成為了這些組織的棋子和工具。在那些極端組織中,成員對組織的認同感使得他們扭曲了正常的認知,認為自己的暴虐行為是為組織貢獻了力量,認為付出生命的代價是一種崇高的奉獻。
阻斷邪惡
那么我們怎樣才能阻斷這些邪惡之源呢?怎樣才能阻止年輕人被洗腦,成為無情的殺人犯呢?
專家們認為,每個年輕人都應該有自己的夢想,將青春和熱血揮灑在各個重要、光明的領域。社會應當給他們提供更好的平臺,給予他們更多發(fā)聲的機會,發(fā)揮才華的空間。
另外,社會應當給予他們更多關注。如果把“邪惡癥”作為疾病來看待,我們要明白,是前額葉皮層造就了那些屠殺者的變態(tài)思維,要清楚這種病癥的具體癥狀,在身邊朋友大腦發(fā)生變化的初期就意識到他的異常,及早阻斷這種惡性的發(fā)展趨勢。
醫(yī)學專家和心理學家都認為“邪惡癥”不是藥物可以治療的疾病,更多的要依賴教育進行預防,需要身邊人共同的關懷與幫助,阻斷不良訊息的引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