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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吐魯番出土《鄭玄論語注》“束脩”條綴補復原研究

2016-05-16 02:04何亦凡
敦煌吐魯番研究 2016年0期
關鍵詞:文獻

何亦凡

(作者單位: 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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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吐魯番出土《鄭玄論語注》“束脩”條綴補復原研究

何亦凡

《論語·述而》篇有云:“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明清以降,各家注本對此句的解釋小有爭論。如清代著名學者王鳴盛有云:

《論語》“束脩”,孔云:“言人能奉禮。”皇侃《疏》以爲“十束脯”,邢昺引《檀弓》、《少儀》、《穀梁傳》爲證。案《曲禮》……《正義》:“束脩,十脡脯,若無脯,則壺酒及一犬。”《穀梁傳》:“束脩之肉不行竟中?!睋P士勛《疏》:“脩,脯也。”朱子亦從《疏》説。然孔穎達《書·正義》云:“孔注《論語》,以束脩爲束帶脩飾?!笔腔省⑿稀妒琛肺吹每滓庖?。《漢·王莽傳》:“自初束修”,師古曰“束修,謂初學官之時”……鄭康成注《論語》曰:“謂年十五已上也。”……《劉般傳》“束修至行,爲諸矦師”,《注》謂“謹束修潔也”。鄭康成注束修與孔安國奉禮之義同,其意與下章不憤不啓相發(fā),疏誤解耳。*王鳴盛著,顧美華標?!抖晷g(shù)編》卷八二《説通二》“束脩”條,上海書店出版社,2012年,1189—1190頁。又可參同書迮鶴壽按語,其謂王鳴盛尊鄭亦不得駁孔,所以歸咎於皇侃,見同書1190頁。此與清人治學立場有關,並非此文重點,茲不贅論。王鳴盛的此段結(jié)論或有可商,但是論述中所提及的問題確是很有代表性和啓發(fā)性的*直到今日,關於《論語》這一章的解讀仍然聚訟紛紜。姜可瑜先生排比了古代典籍中的關於“束脩”的語例,認爲“束脩”取“潔身修行”之意纔能符合孔子“誨人不倦”的一貫主張(《〈論語〉“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嘗無誨焉”正義》,《中國語文》1983年第5期,351—354頁)。許莊叔先生認爲當以禮贄解(《〈中國語文〉載〈“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嘗無誨焉”正義〉正》,《貴陽師院學報》(社會科學版)1984年第2期,31—34頁)。王泗原先生認爲《論語》之束脩乃束帶修飾,爲年至十五之裝束,“十脡脯”並不恰當,而“束帶修飾”和“年十五”説是可以並行不悖的(《束脩非從師之禮敬》,《古語文例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287—292頁)。黃金貴先生主要針對王泗原先生的觀點進行了反駁,並且提出由“禮贄”(十脡脯)引申出“年十五”意的觀點(《〈論語〉“束脩”句解詁》,杭州大學古籍研究所、杭州大學中文系古漢語教研室編《古典文獻與文化論叢》,北京: 中華書局,1997年,189—200頁)。(轉(zhuǎn)下頁)。産生歧解的原因是,“束脩”一詞在歷史上各家《論語》注本中存在著兩種訓詁: 一爲薄禮,即“十脡脯”;二爲“束帶修飾”,指開始入學,進行“束髮”,從而引申出“年十五”之義,又進一步引申爲約束修身。這個問題也可以簡化爲《論語》中孔子所云“束脩”一詞,應當如歷代主流注本訓爲“十束脯”*(接上頁) 俞志慧先生認爲“年十五”、“束帶修飾”、“拜師的禮物”三説可以並存,並且提出,鄭玄注“束脩”兼“拜師的禮物”和“年十五”二意(《〈論語·述而〉“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章箋證》, 《孔孟月刊》第37卷第5期,1999年,1—5頁)。對於以上的研究,筆者比較贊同拜師禮“乾肉”説,而對於並存諸説的觀點筆者不能認同,因爲從情理上講,孔子當時所説的這句話只可能表達一個意思,不可能同時表達很多種意義。同樣,鄭玄所言的“束脩”也只可能表達一個意思。諸説並行的觀點也許只是對“束脩”各種訓詁的合理性的補償解釋和彌合方式。*也可以將此問題看作《論語》的歧解問題。參高尚榘主編《論語歧解輯録》,北京: 中華書局,2011年,351—352頁。此條中引孔安國、鄭玄(袁鈞輯)、晉江熙(皇侃引文)、韓愈、邢昺、豐干、劉寶楠、宋翔鳳、黃式三、昭井一宅、楊佐仁、南懷瑾、楊潤根、林觥順、何新、劉兆偉十六家注文。,還是如《後漢書》李賢注所引《鄭玄論語注》(以下簡稱《鄭注》)訓爲“年十五”。

解決此問題的關鍵就是《鄭注》。但是衆(zhòng)所周知,《鄭注》在唐末已經(jīng)散佚,而李賢《後漢書》注所引的隻言片語畢竟有限,且任何其他傳世文獻並沒有保留直接引自此條鄭注的記録。對《鄭注》的輯佚,自宋人王應麟始,清代學者對鄭玄十分尊崇,不斷有對《鄭注》進行輯佚的著作出現(xiàn),但總量不過原注的十分之一,所以清人依據(jù)傳世文獻對鄭注所做的大量輯佚工作對此問題的解決並無特大貢獻。如今,新的資料已經(jīng)出現(xiàn),即敦煌、吐魯番出土的唐寫本《鄭注》殘片,給我們的復原工作帶來希望,相關的理解分歧,也有望獲得解決。試論如下,祈教方家。

一 《鄭注》“束脩”條綴補復原

自敦煌出土《鄭注》以來,前輩學者對《鄭注》的整理、復原已經(jīng)做出了細緻可靠的工作。羅振玉、王國維等早期學者對敦煌所出的《鄭注》研究可謂篳路藍縷。隨著吐魯番《鄭注》的出土,當代學者的研究更是碩果頗豐。王素、榮新江、陳金木、許建平諸先生前後相續(xù),對敦煌所出《鄭注》進行了整理、綴合與復原*王素《唐寫本〈論語鄭氏注〉及其研究》,北京: 文物出版社,1991年;榮新江《〈唐寫本論語鄭氏注及其研究〉拾遺》,《文物》1993年第2期,56—59頁;陳金木《唐寫本〈論語鄭氏注〉研究——以考據(jù)、復原、詮釋爲中心的考察》,臺北: 文津出版社,1996年;王素《唐寫本〈論語鄭氏注〉》,《儒藏》精華編第281冊,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張湧泉主編《敦煌經(jīng)部文獻合集》第四冊,北京: 中華書局,2008年。。當然,具體到《鄭注》“束脩”條的復原還有可完善的空間。王素先生最初的録文主要是根據(jù)吐魯番184號和27號墓出土的《鄭注》並參照《後漢書》李賢注和《經(jīng)典釋文》完成的*王素《唐寫本〈論語鄭氏注〉及其研究》,76頁,並參82頁注。,所用文獻並不完整。在之後的《唐寫本〈論語鄭氏注〉》中,他補充了S.11910,然而由於未及Дx.05919,所以並沒有完成對此條《鄭注》的完整復原*王素《唐寫本〈論語鄭氏注〉》,419— 420頁。。《敦煌經(jīng)部文獻合集》中,許建平先生據(jù)刊本補《論語》白文部分的“脩以上”三字,據(jù)Дx.05919補注文“始行束脩謂年十五之時”和“傳及孝經(jīng)説曰臣無境外之交弟”*《敦煌經(jīng)部文獻合集》第四冊,1478、1493—1494頁。,但是筆者認爲,由於沒有加入吐魯番出土《鄭注》,所以造成了殘句順序的倒置和重複,也就造成了復原上的訛誤。陳金木先生關於此條的復原稿分列爲三條,一爲 72TAM184: 18/7(b),18/8(b)之二,二爲64TAM27: 38(b),三爲傳世文獻《後漢書》注*陳金木《唐寫本〈論語鄭氏注〉研究》,829頁。。所以,此條《鄭注》的文字仍然是分散且不完整的。

筆者在此基礎上,發(fā)現(xiàn)據(jù)現(xiàn)有敦煌、吐魯番和傳世文獻可以對此條《鄭注》文字作出綴補和較完整的復原。下面對本文所利用的相關出土文獻和傳世文作出詳細説明,以證明“束脩”條《鄭注》文字被綴補並復原的可行性與可信性。

綴補所用的底本: 吐魯番阿斯塔那184號墓72TAM184: 18/7(b),18/8(b)之二《論語鄭氏注》,第9、10行*唐長孺主編《吐魯番出土文書》(圖録本)肆,北京: 文物出版社,1996年,141頁。注文“無竟外”三字殘。王素《唐寫本〈論語鄭氏注〉及其研究》“竟”作“意”,76頁,並參同書82頁注文。按,經(jīng)學文獻中無“意外之交”,而有“竟外之交”,“意”字誤,當從《吐魯番出土文書》作“竟”。,録文如下:

9 無悔焉自[ ]酒脯十五已上有[ ]經(jīng)説曰臣

憤不啓

據(jù)《吐魯番出土文書》,阿斯塔那184號墓文書有紀年者,最早爲開元二年(714),最晚爲開元十二年(724)*《吐魯番出土文書》(圖録本)肆,126頁。。此寫本《論語》白文大字14—16字一行,雙行小字注20—22字一行。由於此片文字保留較多,且有同墓出土的其他《鄭注》殘片作爲行款上的參照*同墓72TAM184: 12/2(b)—12/4(b)、72TAM184: 12/5(b)、72TAM184: 12/6(b)、72TAM184: 18/7(b),18/8(b)之一均爲鄭氏注《雍也》《述而》殘片。,本文的綴補便以此本爲底本。

甲本: 吐魯番阿斯塔那27號墓64TAM27: 38(b)唐寫本《論語》鄭氏注《雍也》《述而》殘卷,第7、8行*《吐魯番出土文書》(圖録本)肆,172頁。第8行的“詩”,原録作“諸”,據(jù)圖版及丙本可知,當録作“詩”。。

7 ]誨焉自行束脩

8 ]施遺焉詩脩之好孔子

同墓出土文書有紀年者最早爲景龍二年(708),最晚爲開元十三年(725)。所以,此片《鄭注》與底本可以看作同一時代的寫本?!墩撜Z》白文大字約13—18字一行,雙行小字注約21字一行*行款可參考同墓出土64TAM27: 23(a),24(a)、64TAM27: 25(a)、64TAM27: 26(a)、64TAM27: 27(a),18/11(a)、64TAM27: 28(a)、64TAM27: 29(a),30(a)、64TAM27: 18(a),33(a)、64TAM27: 34、64TAM27: 35、64TAM27: 18/3、64TAM27: 18/4、64TAM27: 18/5(a)、64TAM27: 18/6、64TAM27: 18/9(a)、64TAM27: 18/10(a)、64TAM27: 36(b),37(b),以上爲鄭氏注《雍也》《述而》《泰伯》《子罕》《鄉(xiāng)黨》殘卷。。其與184號墓《鄭注》行款相近,且時期相近,所以甲本64TAM27: 38(b)可以作爲“束脩”條文字綴補的依據(jù)。

乙本: 《俄藏敦煌文獻》Дx.05919《鄭氏注》,第11、12行*《俄藏敦煌文獻》第12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276頁。。

吾未嘗無誨焉始行束脩謂年十五之時

12 ]傳及孝經(jīng)説曰臣無境外之交弟[ ]

丙本: 綴合後的《英藏敦煌文獻》S.6121+S.11910寫本,第9、10行*參《敦煌經(jīng)部文獻合集》第四冊,1476—1478頁。。參見圖一。

5 ]所以]□藝子曰自行束[

6 ]有恩好者以施遺焉詩傳者常有所教誨忠信之道魯讀

圖一 丙本S.6121+S.11910

乙本與丙本許建平先生在《論語注》的《題解》中有説明,均爲唐抄本。所以在時間上,與前兩件具有重合度,可以作爲文字上綴補的參考。

丁本: 《經(jīng)典釋文》卷二四《論語音義·述而第七》“無誨”條下云:“魯讀爲悔字今從古?!?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卷二四《論語音義·述而第七》,北京: 中華書局,1983年,348頁。又,《論語音義·學而第一》“傳不”條下云:“《鄭注》云:‘魯讀傳爲專,今從古?!?,鄭校周之本,以齊、古讀正凡五十事?!?同上書,345頁。又可參王國維《觀堂集林》卷四《書〈論語鄭氏注〉殘卷後》,北京: 中華書局,1959年,169—174頁。據(jù)此知,“魯讀爲悔字今從古”爲《鄭注》,此可補丙本之尾殘字。

戊本: 《後漢書·延篤傳》,“且吾自束脩己來,爲人臣不陷於不忠,爲人子不陷於不孝,上交不謟,下交不黷?!弊⒃疲骸笆懼^束帶脩飾。鄭玄注《論語》曰:‘謂年十五已上也?!?《後漢書》卷六四《延篤傳》,北京: 中華書局,1965年,2106頁。此注與乙本Дx.05919可互參。又可參考《後漢書·伏湛傳》:“臣詩竊見故大司徒陽都侯伏湛,自行束修,訖無毀玷”*《後漢書》卷二六《伏湛傳》,896頁。注云:“自行束脩,謂年十五以上?!钡枰h明的是,根據(jù)此後的復原,李賢注的引文並非是《鄭注》原文,所以只作參考。

根據(jù)以上材料,據(jù)底本的行款及書寫格式補入前文所述的其他殘片上的文字之後,綴補、復原的示意圖如下。需要説明的是,大字爲《論語》白文,小字爲雙行《鄭注》原文,括號內(nèi)的小字爲此字來源於哪種殘片,例如: 小字第一行《鄭注》“自”字據(jù)底本和甲本補,小字第二行《鄭注》“恩”字據(jù)丙本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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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xù)表)

(續(xù)表)

以下再對綴補結(jié)果逐句作出説明。

其下,底本“十五已上有”據(jù)文意當接丙本“恩好者以施遺焉”,其中“施遺焉”三字甲本與丙本重合。所以,此句的完整句讀是:“十五已上有恩好者以施遺焉?!?/p>

其下,底本存“臣無竟外之交弟子有束”十字,乙本存“臣無境外之交弟”七字,甲本在此之後存“脩之好孔子”五字,此小句的句讀爲:“臣無竟外之交,弟子有束脩之好?!?/p>

其下,甲本“孔子”二字接底本“與人交者□有所教誨以忠信之道也”,丙本存“□常有所教誨忠信之道魯讀”十二字,與底本重合,“常”字上應該是“者”字*許建平先生據(jù)録作“曰常有所教誨忠信之道魯讀”(《敦煌經(jīng)部文獻合集》,1748頁)。按,據(jù)底本可知,丙本“?!弊种耙蛔之斒恰罢摺弊郑瑏K非“曰”字。。但無“以”、“也”虛詞,且存音讀,據(jù)丁本可以補爲“魯讀誨爲悔今從古”,但底本並沒有抄寫音讀的部分,這應當是書寫時被省略了*由於底本沒有此音讀的部分,所以在以底本爲基礎的文字綴補中並沒有補入此句。。所以,此句的句讀爲:“孔子與人交者,常有所教誨以忠信之道也?!?/p>

最後,《鄭注》“束脩”條完整的文字復原句讀之後的結(jié)果是:

酒脯。十五已上有恩好者以施遺焉?!对妭鳌芳啊缎⒔?jīng)説》曰: 臣無竟外之交,弟子有束脩之好??鬃优c人交者,常有所教誨以忠信之道也。(魯讀誨爲悔,今從古。)

二 《鄭注》“束脩”條疏證

首先,我們需要理解《鄭注》中的“年十五”一詞。孔子云“吾十又五而志于學”,《尚書傳》《鹽鐵論》《白虎通》也都記載十五歲是入學的年齡*《尚書傳》:“年十五始入小學,十八入大學?!?《禮記正義》卷一三《王制》鄭玄注文,阮刻本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 中華書局2009年影印本,2905頁)《鹽鐵論》:“御史曰:‘古者,十五入大學?!?王利器點校《鹽鐵論校注》卷一五《未通》,北京: 中華書局,1992年,192頁)《白虎通》:“古者所以年十五入大學何?以爲八歲毀齒,始有識知,入學學書計。七八十五,陰陽備,故十五成童志明,入大學,學經(jīng)籍?!?班固撰,陳立疏證《白虎通疏證》卷六《辟雍》,北京: 中華書局,1994年,253頁)關於古人入學年齡,説法很多,有八歲入學説、九歲入小學説、十五歲入小學、十五歲入太學、十八歲入太學,等等??蓞ⅰ栋谆⑼ㄊ枳C》,253—257頁。關於入學年齡的討論並非本文的重點,此不贅論。。孔子又云“自行束脩已上,吾未常無誨焉”,也旨在表達“入學”。因此,“束脩”與“入學”之間存在緊密的聯(lián)繫。這樣一種聯(lián)繫很早就體現(xiàn)在史傳的書寫中了。如《漢書·王莽傳》云:“崇奏之,曰:‘竊見安漢公自初束脩,值世俗隆奢麗之時’?!鳖啂煿抛⒃唬骸笆?,謂初學官之時。”*《漢書》卷九九上《王莽傳》,北京: 中華書局,1962年,4054頁。又,其傳開頭云:“莽羣兄弟皆將軍五侯子,乘時侈靡,以輿馬聲色佚遊相高。莽獨孤貧,因折節(jié)爲恭儉。受《禮經(jīng)》,師事沛郡陳參,勤身博學,被服如儒生?!?同上書,4039頁。所謂“受《禮經(jīng)》”就是開始學習儒家經(jīng)典了,而“乘時侈靡,以輿馬聲色佚遊相高”對應的就是“值世俗隆奢麗之時”一句。又如《後漢書·伏湛傳》有如下文字:

後南陽太守杜詩上疏薦湛曰:“臣聞唐、虞以股肱康,文王以多士寧,是故《詩》稱‘濟濟’,《書》曰‘良哉’。臣詩竊見故大司徒陽都侯伏湛,自行束脩,訖無毀玷,篤信好學,守死善道,經(jīng)爲人師,行爲儀表?!?《後漢書》卷二六《伏湛傳》,896頁。

此傳又載伏湛家傳《詩》學,“少傳父業(yè),教授數(shù)百人。成帝時,以父任爲博士弟子”*同上書,893頁。。這裏,傳《詩》學,也就是“行束脩”。再如《後漢書·延篤傳》:“且吾自束脩己來,爲人臣不陷於不忠,爲人子不陷於不孝,上交不謟,下交不黷?!?《後漢書》卷六四《延篤傳》,2106頁。其傳又載:

延篤字叔堅,南陽犨人也。少從潁川唐溪典受《左氏傳》,旬日能諷之,典深敬焉。又從馬融受業(yè),博通經(jīng)傳及百家之言,能著文章,有名京師。舉孝廉,爲平陽侯相。到官,表龔遂之墓,立銘祭祠,擢用其後於畎畝之間。以師喪棄官奔赴,五府並辟不就?;傅垡圆┦酷?,拜議郎,與朱穆、邊韶共著作東觀。*同上書,2103頁。

其中受《左傳》、跟從經(jīng)學大家馬融學習,都是代表其行束脩。而“爲人臣”應該對應“京師舉孝廉,爲平陽侯相”。此外,從成書於貞觀時期的《晉書》中,可以看到“束脩”與“受業(yè)”連用的情況。《晉書·慕容廆傳》:“平原劉讚儒學該通,引爲東庠祭酒,其世子皝率國胄束脩受業(yè)焉。”*《晉書》卷一〇八《慕容廆傳》,北京: 中華書局,1974年,2806頁。這就更加明確了“束脩”與“從學”之間的聯(lián)繫。

基於以上的討論,“束脩”指“開始學習儒家經(jīng)典”的一個模糊性的時間概念,這在史傳書寫中是存在的,而是否果真是十五歲並不能完全肯定*《鹽鐵論》卷四《貧富》:“大夫曰:‘余結(jié)髮束脩,年十三,幸得宿衛(wèi),給事輦轂之下?!边@裏的“束脩”是十三歲。見《鹽鐵論校注》,219頁。。

其次,我們就《鄭注》中“酒脯”二字進行討論。後世入學時行束脩禮,其中就包含了酒脯*束脩禮自北周基本定型,北周的束脩禮用於入學,釋奠禮用於學成之時?!吨軙肪砦濉队钗溺邆鳌份d: 天和元年(566)壬午詔:“諸冑子入學,但束脩於師,不勞釋奠。釋奠者,學成之祭,自今即爲恒式?!北本?中華書局,1971年,72頁。。《唐會要》載:

神龍二年九月,勑學生在學,各以長幼爲序。初入學,皆行束脩之禮,禮於師。國子、太學各絹三疋,四門學絹二疋,俊士及律書、算學,州縣各絹一疋,皆有酒酺。其束脩三分入博士,二分助教。*《唐會要》卷三五《學?!罚虾9偶霭嫔?,2009年,740頁。

《唐會要》所載的神龍時期規(guī)定的各級束脩禮中絹的規(guī)格不同,但酒酺是必須的。《大唐開元禮》載皇子束脩禮:“束帛一篚,五疋。酒一壼,五脩一案,五脡?!睂W生束脩禮:“束帛一篚,準令。酒一壼,二。脩一案,五脡?!?蕭嵩《大唐開元禮》卷五四,北京: 民族出版社影印光緒十二年(1886)公善堂刊本,2000年,302—303頁?!短屏洹贰锻ǖ洹匪浕鞠嗤?李林甫著,陳仲夫點?!短屏洹肪矶弧秶颖O(jiān)》,北京: 中華書局,1992年,559頁;杜佑著,王文錦等點?!锻ǖ洹肪硪欢弧吨輰W生束脩》,卷一七七《皇太子束脩國學束脩附》,北京: 中華書局,1988年,2999、3080頁。。這裏的“脩”就是酒脯,《大唐開元禮》將行禮的人稱作“執(zhí)酒脯者”,束脩禮中奉酒脯的禮儀可謂淵源有自??梢姡懚Y之中,酒脯是必備的。自朱子之後,多以“束”訓爲“十”,“束脩”即“十脡脯”,而據(jù)《開元禮》《唐六典》《通典》的記録,不論皇子還是州縣學生,都是五脡脯,並非朱子所説的“十脡脯”。而束脩禮中排在首位的是束帛,所以,筆者推測,唐人所理解的“束脩”與朱子不同,是“束帛”與“酒脩”,這一推測可以用韓愈的觀點作爲輔證。韓愈《論語筆解》云:“説者謂束爲帛,脩爲羞脯?!?韓愈《論語筆解》卷上,北京: 中華書局,1991年,9頁。按,關於《論語筆解》的真僞問題,宋人疑其係僞作,但《四庫提要》已經(jīng)辨明其並非僞作。經(jīng)過當代學者考證,此或爲宋人對韓愈《論語注》十卷本的整理本,或爲李翺所記憶的與韓愈討論《論語》的記録本。參查屏球《韓愈〈論語筆解〉真僞考》,《文獻》1995年第2期,62—72頁;李最欣《〈論語筆解〉提要補正》,《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08年第3期,41— 43頁。總之,此書可以代表韓愈、李翺的觀點。這證明唐人已經(jīng)將“束脩”的“束”作爲“束帛”來解釋了。

最後,是“《詩傳》及《孝經(jīng)説》曰: 臣無竟外之交,弟子有束脩之好”一句。今檢阮刻本十三經(jīng)《毛詩正義》,毛傳及鄭箋並沒有言及此句,不知是齊、魯、韓哪一家的《詩傳》?!俺紵o竟外之交”見於《春秋穀梁傳》和《禮記·檀弓》?!抖Y記·檀弓》云:“縣子曰:‘古之大夫束脩之問不出竟?!?《禮記正義》,2794—2795頁。但《鄭注》所云不當指《禮記》此句。因爲東漢以前,《周官》《小戴禮》並不稱爲經(jīng),自鄭玄作《三禮注》,《小戴禮》方爲經(jīng)*參劉師培《經(jīng)學教科書》第十三課《兩漢〈禮〉學之傳授》,陳居淵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49—52頁。,所以鄭注《論語》引《小戴禮》並且稱其爲經(jīng)的可能性不大。且《鄭注》明言“詩傳”,自當不是《禮記》?!洞呵锓Y梁傳》隱公元年“束脩之肉不行竟中”,孔疏引董仲舒曰:“大夫無束脩之饋?!?《春秋穀梁傳注疏》,阮刻本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 中華書局影印本,2009年,5132頁。據(jù)桓譚《新論》:“《左氏傳》遭戰(zhàn)國寢藏。後百餘年,魯人穀梁赤作《春秋》?!?桓譚著,朱謙之校輯《新輯本桓譚新論》卷九《正經(jīng)篇》,北京: 中華書局,2009年,39頁?!斗Y梁傳》當爲魯學,所以推測,《鄭注》所云“詩傳”可能就是魯詩傳。

“弟子有束脩之好”一句,《鄭注》引自《孝經(jīng)説》,那麼《孝經(jīng)説》到底是一部什麼性質(zhì)的書?段玉裁認爲《孝經(jīng)説》是散佚的緯書:“《孝經(jīng)説》者,《孝經(jīng)》緯也,後鄭注經(jīng)引緯亦曰某經(jīng)説,《鄭志》答張逸曰,當爲注時,時在文綱中,嫌引秘書,故諸所牽圖讖皆謂之説?!?《説文解字注》卷二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49頁。段氏確實給出了一種解釋,但筆者認爲,《孝經(jīng)説》未必是《孝經(jīng)緯》,《鄭志》所云,只提及鄭玄所引的秘書牽涉緯書圖讖,並沒有説與《孝經(jīng)》有何關係,段氏此解或有可商*關於此問題,筆者曾受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張齊明老師啓發(fā),在此表達誠摯感謝。,更可能是《漢書藝文志·孝經(jīng)》中的“《江氏説》”*《漢書》卷三〇《藝文志·六藝略·孝經(jīng)》,1718頁。?!稘h書·儒林傳》云:“博士江公世爲《魯詩》宗,至江公著《孝經(jīng)説》……”*《漢書》卷八八《儒林傳·王式傳》,3610頁。清人姚振宗云:“此江氏蓋即宣帝時博士瑕丘江公之孫,世傳《魯詩》、《穀梁春秋》,又以《孝經(jīng)》名其家,史失其名?!?姚振宗《漢書藝文志條理》卷一下云:“本書《儒林傳》:‘魯申公以《詩》《春秋》授,而瑕丘江公盡能傳之?!衷唬骸η鸾凇斗Y梁春秋》及《詩》於魯申公,傳子至孫爲博士?!衷唬骸┦拷罓憽遏斣姟纷?,至江公著《孝經(jīng)説》?!衷唬骸奂次唬竽軤憽斗Y梁》者,莫及蔡千秋。會千秋病死,徵江公爲博士。江博士後死。’”王承略、劉心明主編《二十五史藝文經(jīng)籍志考補萃編》第3卷,項永琴整理,北京: 清華大學出版社,2011年,125—126頁。並參《漢書藝文志通釋》,82頁。今據(jù)《漢書·儒林傳》,推測江公主要生活在昭宣之間。而且這位著《孝經(jīng)説》的江公世傳魯學,《魯詩》《穀梁傳》均爲魯學,此又與前文所論“臣無竟外之交”一句出自魯詩傳或《穀梁傳》的結(jié)論互爲參證。所以,筆者認爲,《鄭注》所謂“詩傳”即魯詩傳或《春秋穀梁傳》,“孝經(jīng)説”即世傳魯學的江公所作的《孝經(jīng)説》。

《孝經(jīng)》在兩漢雖然是儒門小學初階,但“漢制使天下誦《孝經(jīng)》”,其重要性並不亞於五經(jīng)*參陳壁生《孝經(jīng)學史》,上海: 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15年,50—56頁。?!缎⒔?jīng)》作爲發(fā)蒙之書,有關《孝經(jīng)》的論著也成爲當時人齊家教子的有效指導。關於《孝經(jīng)》的著作就很可能成爲了後世家訓、家教一類書籍的素材。敦煌出土的《太公家教》一書也有“臣無境外之交,弟子有束脩之好”一句:

弟子事師,敬同于父,習其道術(shù),學其言語,有疑則問,有教則受。黃金白銀,喳可相與,好言善述,莫漫出口。臣無境外之交,弟子有束脩之好。一日爲君,終日爲主;一日爲師,終身爲父。*鄭阿財《敦煌蒙書研究》,蘭州: 甘肅教育出版社,2002年,350—351頁。陳寅恪先生曾對《太公家教》一書做過性質(zhì)上的判斷,他認爲此書“乃刺取舊籍,聯(lián)綴成文。實一格言熟語之匯集”*張永會《陳寅恪佚文〈敦煌本太公家教讀後〉考釋》,《歷史研究》2004年第4期,175—180頁。?!短医獭芳热皇菂R集成書,其內(nèi)容自然就是由其成書年代決定的。據(jù)劉安志先生研究,此書成於公元7世紀下半葉,8世紀則廣泛傳播於全國各地*劉安志《〈太公家教〉成書年代新探》,初刊《中國史研究》2009年第3期,此據(jù)氏著《新資料與中古文史論稿》,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318—329頁。,所以,此前流行的“格言熟語”就是《太公家教》的素材。鄭阿財先生認爲,“臣無境外之交,弟子有束脩之好”取材自《禮記·檀弓》與《論語·述而》*鄭阿財《敦煌蒙書研究》,361頁。,但筆者認爲,從文句來看,其取自《禮記》《論語》很不直接。筆者認爲應該是參考、取用了當時尚存的德行、德教類的書籍。嵇康《家誡》中就有“束脩之好”的文句*嵇康《嵇中散集》卷一〇《家誡》,萬有文庫本,上海: 商務印書館,1937年,72頁。按,嵇康《家誡》中“束脩之好”的使用未必一定來自《孝經(jīng)説》,但“束脩之好”確實多見於後世的誡子書。。所以,與其説《太公家教》直接取材於《禮記》,不如説其取自《孝經(jīng)説》影響之下的這一類蒙書、家教更爲直接,這在時間上是完全可能的。而且,《鄭注》在唐前期也十分流行,吐魯番地區(qū)還出土過關於《鄭注》的對策*參王素《唐寫〈論語鄭氏注〉對策殘卷與唐代經(jīng)義對策》,《文物》1988年第2期,56—62頁;王素《唐寫〈論語鄭氏注〉對策殘卷考索》,收入氏著《唐寫本〈論語鄭氏注〉及其研究》,259—271頁。,可見《鄭注》在當時還是較爲普及的。《太公家教》中的這一句與《鄭注》完全相同,其取自《鄭注》也是很有可能的。

三 後 論

經(jīng)過對唐寫本《鄭注》的復原,我們不得不對《後漢書》李賢注的引文的準確性和完整性産生了懷疑*《舊唐書》卷八六《章懐太子賢傳》載:“賢又招集當時學者太子左庶子張大安、洗馬劉訥言、洛州司戶格希元、學士許叔牙、成玄一、史藏諸、周寶寜等,注范曄《後漢書》,表上之,賜物三萬段,仍以其書付祕閣。”(北京: 中華書局,1975年,2832頁)如今無法確知當時爲《後漢書》作注的確切分工,也並不確定關於《鄭注》的引文出自誰手,就只能姑且認爲是李賢的作品了。。清人劉寶楠《論語正義》有云:“李引鄭《注》,所以廣異義?!?《論語正義》卷八《述而第七》,北京: 中華書局,1990年,258頁。事實也確實如此?!笆憽钡摹澳晔濉敝x唯一來源就是李賢注,清代諸家主張或提供“年十五”説者其證據(jù)也都是這條李賢注,而沒有其他文獻的支持*譬如,乾隆年間學者程大中云:“‘束脩’解有二……杜詩薦伏湛疏:‘自行束脩訖無毀玷?!雍V云:‘吾自束脩以來,爲臣子忠孝,交不諂凟。’解者謂‘十五以上’,此又一義。”(《四書逸箋》卷一“束脩”條,《文淵閣四庫全書》第210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 670頁)又,武億云:“《後漢書·延篤傳》注引鄭此《注》,《伏湛傳》注同,此以年計之,一解也?!?《羣經(jīng)義證》,轉(zhuǎn)引自程樹德《論語集釋》,新編諸子集成,北京: 中華書局,1990年,448頁)又,黃式三云:“自行束脩以上,謂年十五以上能行束帶脩飾之禮。鄭君《注》如此,漢時相傳之師説也?!?《論語後案·述而七》,張涅、韓嵐點校,南京: 鳳凰出版社,2008年,173頁)再如清代著名史學大家趙翼云:“蓋十五乃入學之年,入學必用束脩,遂爲故事也。”(《陔餘叢考》卷四“束脩二義”,北京: 中華書局,1963年,68頁)?!多嵶ⅰ坟牡妮嬝鶃碜源藯l*茲舉以下重要的輯佚成果作爲參考: 孔廣林《通德遺書所見録》:“自行束脩以上,謂年十五以上也。見《後漢書·延篤傳》注?!?孔廣林《通德遺書所見録》卷四五,韓寓羣主編《山東文獻集成》第1輯,山東大學出版社,2006年,1—108頁)又,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論語鄭氏注》:“束脩謂年十五以上也?!?(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揚州: 廣陵書社,2004年,1721頁)又,王謨《漢魏遺書鈔》:“自行束脩以上。謂年十五以上?!夺釢h書》注?!?王謨《漢魏遺書鈔》,嘉慶戊午〔1798〕新鐫)又,袁鈞《鄭氏佚書》:“束脩謂年十五已上也。《後漢書·延篤傳》注?!?袁鈞《鄭氏佚書》,鄭氏佚書十七之四,光緒戊子〔1888〕夏浙江書局刊)。目力所限,筆者也沒有看到隋唐以前將“束脩”直接解釋或使用作“年十五”的文例。然而,基於鄭玄在漢代經(jīng)學上的地位,清代經(jīng)師們當然不能忽視這條僅見於李賢注的引文*清代經(jīng)師雖然主張“十脡脯”説,但也不得不顧及李賢注。譬如,孔廣森云:“鄭君云:‘束脩,謂年十五以上也?!遏敗纷x誨爲悔,今從《古》。’按: 《漢書·王莾傳》‘自初束脩’,《伏湛傳》‘自行束脩,迄無毀玷’,《延篤傳》‘吾自束脩已來’,蓋並如鄭解。是言成童以上,皆教誨之也?!患榷ㄒ拦盼淖鳌d’,自當以十脡脯爲正解。”(孔廣森《經(jīng)學卮言》卷四,上海: 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10年,104—105頁)又,劉寶楠云:“人年十六爲成人,十五以上可以行摯見師,故舉其所行之摯以表其年?!?《論語正義》,258頁)由此,我們就可以看到清代學者在處理這個問題時的兩難處境,即堅持“束脩”作乾肉解,因爲這是合理的,但又要彌合李賢注中“年十五”説。如今敦煌、吐魯番《鄭注》出土,使我們能夠看到清人窮畢生之力也難以看到的資料,這無疑是很幸運的。。但是,我們現(xiàn)在再將李賢注與唐寫本《鄭注》對照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李賢注的引文其實有斷章取義之嫌。

當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鄭注》的面貌之後,再回顧《後漢書》的兩條注文: (1) 鄭玄注《論語》曰:“謂年十五已上也?!?2) “自行束脩,謂年十五以上?!倍茖懕尽多嵶ⅰ返脑膽撌牵?自(始)行束脩,謂年十五之時奉?酒脯。十五已上有恩好者以施遺焉。句(1)取自“謂年”和“十五以上”,而略掉了中間的“十五之時奉?酒脯”。同樣,句(2)也忽略掉了中間“酒脯”的部分而直接將“自(始)行束脩”與“十五以上”幾個字捏合了。另外,《鄭注》原文中的“十五已上”的斷句明顯是屬下的?!多嵶ⅰ分械摹靶小弊謱木褪且粋€“酒脯”二字之前的給予類動詞,而“束脩”就對應的是“酒脯”。所以,筆者認爲鄭玄仍然是以乾肉之義來解釋“束脩”的。

事實上,除了《論語》此條以外,先秦經(jīng)學文獻中“束脩”一詞只見於以下三處: 《禮記·檀弓上》“古之大夫,束脩之問不出竟”*《禮記正義》卷八《檀弓上》,2794—2795頁。;《禮記·少儀》“其以乘壺酒、束脩、一犬,賜人。若獻人,則陳酒執(zhí)脩以將命,亦曰乘壺酒、束脩、一犬”*《禮記正義》卷三五《少儀》,3281頁。;《穀梁傳》隱公元年“束脩之肉不行竟中”*《春秋穀梁傳注疏》卷一,5132頁。。以上三處“脩”均訓爲“脯”,沒有爭議。在這一時期“束脩”一詞都在表達一種類似乾肉的名物?!笆笔怯蓜釉~轉(zhuǎn)化而來的量詞*參姜可瑜先生《〈論語〉“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嘗無誨焉”正義》,351頁。?!懊憽钡谋玖x就是乾肉,對此清人洪亮吉有過具體論述*洪亮吉《卷施閣文甲集》卷八《與盧學士文弨論束脩書》,北京: 中華書局,2001年,185頁。。所以,筆者認爲,還是應當把孔子所云的“束脩”放在當時的文例使用中去理解,應當訓爲乾肉。而對於史傳中將“束脩”指代“開始學習儒家經(jīng)典”的用法,還是當取顔師古注比較恰當,即“束脩,謂初學官之時”。

(作者單位: 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

本文的寫作,得到榮新江、孟憲實等多位老師的指導,又蒙兩位匿名審稿專家惠賜寶貴意見,在此表示誠摯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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