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地名是寫在地球上的歷史,是地域文化的鏡像。本文試以《鳳凰縣地名錄》為研究對象,從地名與兵、匪,地名與語言,地名與巫鬼文化等三方面分析鳳凰縣地名中的語言文化現(xiàn)象。
關鍵詞:鳳凰縣;地名;文化
作者簡介:楊林,中南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專業(yè):漢語言文字學。
[中圖分類號]:H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29--02
地名是一定的社會群體為特定的地域所約定的專有名稱。各種類別、各種層次的地名形成一定的系統(tǒng),這些系統(tǒng)與地域的自然環(huán)境有關,反映了現(xiàn)實和歷史的社會生活特點。[1]地名作為約定俗成的語言符號,具有主觀性,其主要表現(xiàn)是對人類的思維方式(含對自然環(huán)境的認識)、歷史社會、語言等社會文化有所反映。地名也具有穩(wěn)固性,當某一地名一旦約定下來就會被相習沿用,不易改變。因此地名是歷史文化的又一載體,其不僅能反映某一地域的地形地貌、民俗民風,也是社會歷史變遷的鏡像,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
鳳凰縣位于云貴高原東陲,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最南端,歷史悠久,不僅具有神秘的民俗民風,同時在歷史上也不乏濃郁的軍事色彩和土匪氣息。然而隨著社會的進步,及各民族文化交流的不斷加強,本地區(qū)的社會文化現(xiàn)象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盡管有些社會現(xiàn)象(苗語)仍可被后世所見;但有些曾經(jīng)在歷史上出現(xiàn)過的社會文化和現(xiàn)象在當下已經(jīng)消亡(土家語)或被清除(匪患)。地名是寫在地球上的歷史,是文化的鏡像。盡管在時代的變遷中,本地區(qū)的社會文化現(xiàn)象隨之發(fā)生了變化,但我們?nèi)耘f可以借助地名這一文化載體,對鳳凰縣的歷史、民俗、語言等文化現(xiàn)象做所了解。
一、地名與兵、匪
據(jù)《鳳凰縣志》記載從明清到解放初期,鳳凰縣這塊土地就常有戰(zhàn)事。這里的戰(zhàn)事不僅指軍事也包括匪患。因此民眾在對當?shù)牡胤矫麜r也往往與這些兵、匪戰(zhàn)事有所關聯(lián)。
1、地名與軍事。鳳凰縣自明清時期以來,就開始駐軍,軍事文化氣息濃郁。伍新福在研究中認為,自明代以來封建統(tǒng)治者為加強對湘西地區(qū)的中央集權(quán)“曾采取過不少措施,諸如大規(guī)模軍事征剿、設置土司、屯兵彈壓等等。而其中最具代表性和最典型的……莫過于成群堡哨的建置和數(shù)百里‘邊墻的修筑。”[2]鳳凰作為湘西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當時堡哨等軍事設施,也是隨處可見。盡管解放以來鳳凰飛速發(fā)展,特別是近年來旅游業(yè)的興起使經(jīng)濟不斷繁榮,人民安居樂業(yè),社會祥和,那段殘酷的歲月也去今已遠,但我們?nèi)钥梢酝ㄟ^對鳳凰縣地名的研究對那段歷史有所了解。在對《鳳凰縣地名錄》分析過程中,我們就發(fā)現(xiàn)有一些因營、哨、卡、梁子(即哨卡)等軍事設施而得名的地方。如:巖坎營、新梁子、炮臺坡、長炮卡、高坡營、古雙營等。具體解釋列舉三例如下:巖坎營,即清末,此地駐扎兵營,并用巖石砌成墻坎,故取名為巖坎營[3]p94;新梁子,即清末時,此地設有梁子(哨卡),后逐漸成為村莊,故名新梁子p105;長炮卡,即解放前,官府在村后長嶺上設立哨卡,配有小炮,取名長炮卡p107等。根據(jù)《鳳凰縣地名錄》對地名的解釋,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鳳凰縣在明清時期有著濃郁的軍事文化色彩。
2、地名與匪患。湘西東臨雪峰山,西背云貴高原,身處武陵腹地,山高地險。正是這獨特的地理位置,使得這一地區(qū)的匪患長期存在。就其源頭上可追溯于明末年間,下直至1965年3月24日湘西百年匪患方得根除。鳳凰縣作為湘西的一個縣城,土匪也是時常出沒,百姓苦不堪言,而且人數(shù)眾多。據(jù)《鳳凰縣志》記載朝鮮戰(zhàn)爭期間就鳳凰縣的土匪能集眾3000人槍。1950年10月參加剿匪的解放軍在鳳凰的駐兵就多達16個連。這一現(xiàn)象不僅被寫入歷史,同時也深深地刻在地名里。如地名:銅鑼關、關巖屋、大方頭、火燒坪、潭保河、關門坳。具體解釋列舉三例如下:銅鑼關,即解放前,村西頭設有一關卡,若有匪兵進山,就鳴鑼為號,故名銅鑼關p25;關巖屋,即解放前,村邊有座天然巖屋,土匪經(jīng)常借此屋搶劫東西,后人們將巖屋封閉,故名關巖屋p57;火燒坪,即此村當?shù)?,解放前房子常被土匪防火焚燒,故名火燒坪p93等??梢?,當時鳳凰縣土匪活動肆意,民眾生活苦不堪言,對土匪的憤恨和反抗也是無處不在。
二、地名與語言
羅常培曾說:“被征服民族的文化借字殘余在征服者的語言里的,大部分是地名。”隨著人口遷移和民族交流等因素的影響,盡管某一地區(qū)的民族語言發(fā)生了變化(或正在發(fā)生變化),但我們?nèi)钥筛鶕?jù)這些地名對早先少數(shù)民族有所了解。
1、地名與土家語。土家語在鳳凰縣已經(jīng)消亡。據(jù)記載,1998年統(tǒng)計鳳凰縣土家族共4萬多人,以往他們都操持土家語,但由于同漢族之間的交流不斷加強,人口比例也在不斷下降,土家族語言在受漢語沖擊后也已消亡,只保留了少量土家語地名。土家族語地名在鳳凰縣地名中的出現(xiàn)頻率遠沒有苗語高,根據(jù)收集發(fā)現(xiàn)李紀田的《鳳凰縣地名錄》的解釋沒有土家語地名。而葉德書、向熙勤所著的《中國土家語地名考訂》則共整理出9個土家語地名。如橋溪口的土宜寨、水打田的扮禾溪、三拱橋的茶溪口、竿子坪的自落坪和曬金塘、木江坪的馬拉坉、官莊的茶籮、林峰的馬路、麻沖的烏主。具體解釋列舉如下三例:土宜寨,就是土家語“妥尼蓋”(tho53?i21?ai35)誤記,本是指“大拇指寨”即最好的地方,而不是李紀田解釋的“獨人寨”;自落坪,即土家語(?i53lo21phin21)是“豬玩坪”即以前村民放豬的地方;烏主,即土家語(u35?u35)是黃牛出沒的地方,過去村民常與此放牛。其可證早先鳳凰縣土家族人民之間是通過土家語交流的。
除此之外,我們還可以根據(jù)土家語地名的區(qū)域分布大致了解,早先鳳凰縣土家族主要集中分布于該縣的東南地區(qū)。因為以上所述的九個土家語地名中除了麻沖位于本縣西部近于貴州,而其余均分布在本縣東南地區(qū)。這與田廣所說“進入貴州進內(nèi)的其中一部土家族先民越過梵凈山,避開另一個民族群體——苗族的聚居區(qū)……而定居于我縣(筆者按:鳳凰縣)東南部”[4]相符。
2、地名與苗語。鳳凰縣的少數(shù)民族中就苗族人口最多,而苗語也作為活的語言一直沿用至今。苗語作為鳳凰縣文化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在地名中也是隨處可見。如板帕、獨架、明架冬、柳叭、流滾、柳禾豆等等。具體解釋列舉如下三例:柳叭,即苗語“柳叭”意為有水井的巖壁,因此村居于有水井的巖壁之下,故名柳叭p169;流滾,苗語“流”即水井,“滾”即黃色,因村邊有一水井,水帶黃色,即以取名p165;柳禾豆,苗語“柳禾”意為水井,“豆”為土,因此村有口水井,從地上的黃土中浸出,村以此井水的特征得名p165。
三、地名與巫鬼文化
《漢書》記載楚國人“信鬼巫,重淫祀”。鳳凰古屬楚地,遺風明顯,神靈崇拜和巫鬼信仰在當?shù)鼐用竦纳顨v來有著重要影響。這種巫鬼文化不僅成為了興起的旅游文化符號,而且也深深地被嵌在了地名里。如地名:肉寄代,即苗語“肉” 為巖,“寄代” 意為祭小孩。此村前有座大巖,過去村民迷信,將孩子帶到此巖前祭拜,祈求保佑,故得名p148;清明坨、即傳說此村的坨(凹地)里有口水井,灌注良田,確保豐收,農(nóng)民盼望井水長流不息,每年清明節(jié),來坨里拜井神,故名清明坨p22;鬼塘,即傳說此地有一個干塘, 常年無水, 一日天氣晴朗, 干塘突然冒出水來, 人們以為是鬼在作怪, 故名“鬼塘”p126;柳薄,即苗語“柳”意為井水,“薄”為一種怪物,傳說村旁水井內(nèi)有一種名叫薄的怪物,故而得名p181。無論是村民去拜巖石,還是清明拜井神,以及對一些無法解釋的自然現(xiàn)象鬼神化,這都是鳳凰先民對巫鬼信仰的一種外在現(xiàn)。
總而言之,地名文化豐富多彩,也是人類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能多角度反映人類活動的印記。本文所分析的三方面,是較其他方面更具鳳凰文化特色的三方面,也是了解神秘鳳凰的幾個重要方面。但是對鳳凰縣地名文化的研究,并不是以上三方面就能囊括,因此要推動鳳凰縣文化的進一步發(fā)展,地名的研究仍有待深入。
注釋:
[1]李如龍《漢語地名學論稿》上海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6頁.
[2]伍新?!睹鞔媲叀懊缃北ど凇斑厜Α笨肌分心厦褡宕髮W學報,2003(2).
[3]注:凡地名(除去土家語地名)解釋均出自李紀田所編的《鳳凰縣地名錄》,右上角所標數(shù)字為原書頁碼.
[4]田廣《鳳凰縣土家族史話》政協(xié)鳳凰縣委員會,鳳凰縣民族事務委員會編,1999年,第28頁.
參考文獻:
[1]李紀田.湖南省鳳凰縣地名錄[M].1983.
[2]鳳凰縣志編纂委員會.湖南省鳳凰縣志[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8.
[3]葉德書,向熙勤.中國土家族地名考訂[M]. 北京:民族出版社 ,2001.
[4]李如龍.漢語地名學論稿[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8.
[5]蘇勝平.湘西地名中的巫鬼文化[J].民族論壇,2008(01).
[6]張偉權(quán).湘西土匪剖析[J].懷化學院院報,200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