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生元
據統(tǒng)計,“圣靈抵抗軍”在過去20多年時間里總共綁架了3萬多兒童,其中四分之一是女童,而最小的只有6歲。
對于烏干達女孩格雷斯·阿查拉來說,自從逃離恐怖組織“圣靈抵抗軍”以后,她的生活要輕松多了。不過,最近半年多的經歷證明,像她這樣的女童子軍要卸甲歸田、重新融入社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20多年的叛亂中,圣靈抵抗軍在烏千達北部造成數萬人死亡,并致使200萬人無家可歸。??
落入魔窟 艱難度過十六年
“圣靈抵抗軍”是一支1987年以后在烏干達、南蘇丹、剛果(金)和中非共和國出現的反政府武裝,后來因作惡多端而被國際社會認定為恐怖組織。最近30年來,該組織綁架了大量未成年人,強迫他們從事屠殺、搶劫等犯罪行為。
1999年,厄運降臨到14歲的格雷斯頭上。她回憶說,“一天凌晨,我們全家都在睡覺。忽然,我在睡夢中被吵醒,睜開眼發(fā)現,有一把火把頂在我的頭附近,把我烤醒了。幾個全副武裝的人員用槍指著我,讓我下床。他們問我的父母去哪了,我回答說不知道,后來才得知他們早已逃跑了。于是,他們就用一個麻袋套在我的頭上,強行把我?guī)ё吡?。”在隨后幾天里,格雷斯和武裝分子一直在行軍,最終抵達了該組織設在鄰國蘇丹的訓練營地,從此開始了難以言齒的女童子軍生活。
烏干達反政武裝“圣靈抵抗軍”領袖約瑟夫·科尼(左)
格雷斯說,剛開始的幾天,日子最為艱難,因為她想念家人,想念朋友,還得被迫適應“圣靈抵抗軍”的生活。在其他被綁架的人員被帶走接受軍事訓練時,長得漂亮的格雷斯被分配給了一個獨腿旅長,當他的老婆。14歲的她對此感到很不適應,有時就不順從,比她年長不少的“丈夫”就經常虐待她。為此,她曾想過逃跑,也曾想過自殺。幸運的是,“丈夫”不久被烏干達政府軍打死了。隨后,她遇到了另外一個旅長西蒙,他也是從小在烏干達被綁架、在戰(zhàn)火中成長起來的?!拔矣X得,是上帝把我們兩人安排在了一起。他說,他會一直照顧我的。我們倆一起生活了10年時間。多年來,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快樂和幸福?!?/p>
2015年年中,他們兩人在中非共和國執(zhí)行任務時,發(fā)生了一點情況。有人指責西蒙協(xié)助某個“圣靈抵抗軍”成員逃跑。因此,西蒙要被受審。格雷斯說,“我知道受審意味著什么。我不想看到他被打死?!?/p>
在“圣靈抵抗軍”里,逃跑是嚴重犯罪,逃跑未遂者一般都被處死,其同伙也是這個命運。格雷斯說,“我第一次殺人時,才16歲?!北粴⒌娜耸且粋€試圖從該組織逃跑、但被抓住的男子,格雷斯的上司要求她把那個男子殺了。她無力抵抗,只好執(zhí)行命令?!拔蚁扔靡粔K骯臟的衣服把他的頭蒙上,然后用一根木棍猛擊他的頭部,就花了一分鐘時間?!?/p>
正是由于知道“圣靈抵抗軍”對逃跑者的嚴厲懲罰,格雷斯才在該組織的幾年時間里不敢輕易逃跑。而這一次,在他丈夫面臨生命危險時,她豁出去了,準備了幾套方案。一天早晨,在其他“圣靈抵抗軍”成員外出巡邏時,她和丈夫帶著四個孩子開始逃跑了。走了一個白天后,他們進入中非共和國境內,被反政府武裝塞雷卡的成員截住,對方要求西蒙留下來加入他們的組織,為他們而戰(zhàn),但遭到了西蒙的拒絕。塞雷卡成員惱羞成怒,把他們全家扣了下來,關押了幾周,后來見西蒙實在無意加盟才將他們釋放。就這樣,格雷斯和她全家?guī)滋旌蠼K于回到了烏干達。這是她16年來首次回到自己的祖國。
據統(tǒng)計,“圣靈抵抗軍”在過去20多年時間里總共綁架了3萬多兒童,其中四分之一是女童,而最小的只有6歲。然后,該組織通過毆打、強奸等方式把她們訓練成童子軍,對抗烏干達等國的政府軍,從事搶劫和殺戮行為。這些童子軍大多以悲慘的方式結束了他們的命運,不是被政府軍打死,就是被“圣靈抵抗軍”處死,或者餓死、病死,而像格雷斯這樣逃離該組織的人員很少。即便如此,格雷斯的坎坷命運并未因此而結束,而在繼續(xù)。
融入社會 救助不力難度大
為了幫助像格雷斯這樣的女童子軍重返社會,促進國內和解,烏干達政府和一些非政府組織采取了不少措施。例如,烏干達2004年成立了一個名叫“支持兒童”的非政府組織,在一個救助中心里為人們提供衛(wèi)生保健和心理輔導,還為他們提供技能培訓,介紹工作機會,此外還幫助人們尋找失散人員。據統(tǒng)計,數千婦女和兒童接受了該組織的援助。
然而,連綿的內戰(zhàn)使成千上萬的人淪為女童子軍,而在烏干達政府和國際社會的努力下,“圣靈抵抗軍”2006年被逐出烏干達北部地區(qū),大量人員的回歸花去了烏政府的巨額經費。等到格雷斯回來時,政府的人道主義經費已經告罄。以前,婦女們在“支持兒童”非政府組織的救助中心里能接受長達半年的心理輔導和技能培訓,而格雷斯只待了一周,就被要求離開。她和許多人一樣,拿到了大約100美元的安置費,還有一些生活用品,如床墊、毯子和蚊帳。
烏干達政府赦免委員會的官員露西·拉坡蒂說,格雷斯能拿到這么多東西,已夠幸運了。在她后面的人,根本拿不到那些東西。2000年,烏干達政府出臺《赦免法案》,對被迫卷入內戰(zhàn)的人員實行赦免,并幫助他們重返社會。他說,“據我所知,由于經費緊張,有人在那個救助中心里只待了3天,”
對于2015年8月回歸的格雷斯,拉坡蒂說,“我對她的情況進行了評估,得出的結論是情況不太好。按理說,像她這樣的人應該在救助中心里至少待3個月。但是,她回來的時機太不湊巧了,趕上了一個沒有資金的時候。如果她10年前回來,那我覺得她太棒了?!?
不過,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員詹姆斯·奧西蒂說,“最近2年來,我們在為女性提供一些增加收入的培訓項目。為此,我們深入她們的社區(qū),對她們進行培訓,如如何開店,然后向她們提供啟動資金?!彼嘎叮罱?0個女性將在該中心接受為期1個月的培訓。對此,格雷斯感到有意見。她說,“我和其他回歸人員的情況一樣,她們都從援助項目中獲益,我為什么不能呢?我感到這不好。我覺得,救助中心有責任同樣幫助我和我的孩子,因為沒有一些基本的東西,我們重新開始生活,那是十分艱難的?!?/p>
在西蒙家,格雷斯受到了公公婆婆的歡迎。但出乎意料的是,所在社區(qū)的人們對她不太喜歡,認為她身上有“暴力和反叛氣息”。這個信息后來在孩子們之間傳開。有一天,格雷斯聽到鄰居家的孩子在哭。原來,她的大兒子與他們打架了。她的鄰居對她說,“你的兒子從叢林里來的,太野了。你不好好管管他的話,他總有一天會把我的孩子殺了?!?/p>
這個鄰居的話很快在社區(qū)里傳開。不久,格雷斯家的雞被打死了。意識到危險局面后,格雷斯和西蒙知道該是他們搬家離開這個社區(qū)的時候了。格雷斯說,“我感到很傷心,我又不是主動去叢林的,而是被綁架去的。社區(qū)里人員的這種言論和行為使我很難過,我盡量假裝沒聽見、沒看見?!焙髞?,格雷斯和西蒙向南搬到了另外一個社區(qū),那里的人們并不知道他們的過去。
目前,格雷斯和西蒙一家過著平和的日子,至少暫時是這樣。盡管如此,他們還是感到生活非常艱難。西蒙繼承了一些田地,但僅能在上面種植農作物,而在“圣靈抵抗軍”里的多年戰(zhàn)爭生活使西蒙的身體受到摧殘,干一會農活就得休息一會。格雷斯則通過出售自己做的點心掙點微薄的收入。她說,“我問救助中心,如果沒有你們的幫助,我能干啥?我怎么能養(yǎng)活自己的孩子?期待2016年能給我?guī)硐M??!?/p>
(小資料)
圣靈抵抗軍:
圣靈抵抗軍(Lords Resistance Army)在1987年組成,是一支活動于烏干達北部以及南蘇丹、剛果民主共和國東北部和中非共和國的游擊叛軍。該組織參與針對烏干達政府的叛亂,是非洲其中一次持續(xù)時間較長的沖突的禍首。圣主抵抗軍由約瑟夫·科尼領導,他欲建立一個基于十誡和阿喬利傳統(tǒng)的政教合一的政府。2005年,約瑟夫·科尼以戰(zhàn)爭罪和反人類罪被設于荷蘭海牙的國際刑事法院起訴,但潛逃至今。該組織被指嚴重侵犯人權,包括涉及致殘、施虐、強奸、綁架平民、使用童兵和屠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