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路/FENG Lu

?

格物之后

馮路/FENG Lu

作者單位：無樣建筑工作室

After "Invesitigate It"

2015年南京大學建筑系研究生一年級的概念設計課程，對我來說，是7月“格物”工作營的延續(xù)。這并不僅僅意味著同樣的基地，即南京城南的花露崗區(qū)域；以及同樣的概念，即半透明性；還有與“格物”工作營同樣的企圖，即把建筑設計看作一種理解和生產(chǎn)建筑學知識的方法。這種方法在當下的建筑學界常常被稱為設計型研究（Research by design） 或設計研究 （Design research）。例如，歐洲建筑教育聯(lián)盟（EAAE）發(fā)布的《建筑研究憲章》 （Charter for Architectural Research）中指出：相對于通常的建筑學研究而言，設計型研究是指建筑設計過程成為了一種獲得新的見解、知識、實踐或產(chǎn)品的途徑，并且通過設計進行批判性的探索；而研究伴隨其中，研究的結果就從設計實踐的經(jīng)驗中獲得。

相比通常把設計當作解決問題的手段，以設計為研究方法顯然應該有所不同。該憲章中有兩個要點頗為重要，其一是強調(diào)設計過程的重要性，其二強調(diào)設計在于批判性探索。相比之下，如果設計用于解決問題，那么它最重要的是作為答案的結果，并且努力獲得最佳或者最合理的答案。而設計研究則不然，它更在乎新的可能性或者批判性理解。設計研究可以有不同的對象、方法和意圖。我在2015年南大建筑的設計課程中設定的重點在于繪圖和形式生成的關系本身，為了使設計訓練的意圖更加明確而排除了功能、結構等具體問題。為此我還特地邀請了唐克揚來參與課程教學，給學生們講授他對繪圖的認識。設計（design），以其意大利語詞源“disegno”而言，即意味著繪圖（drawing），表明著概念與事物之間的直接關聯(lián)[1]。不同的繪圖方法會給設計過程帶來不同的影響。通常，建筑設計中有3種常用的圖：分析圖解、草圖和成果表現(xiàn)。在面對設計基地時，我們現(xiàn)在常常會使用一種分析性的圖解（diagram），用一種抽象的圖繪方式來獲得對于基地條件的理解。但是由于分析圖本身的抽象性，這一過程其實也是對于基地的抽象化和簡化；而它的優(yōu)點在于有效地提取出關鍵性的基地要素，并使之凸顯出來。所以這種工具化的繪圖講究效率，快速地指向問題。與之相比較，地圖術（mapping）是另一種面對基地的繪圖方法。簡單說，“mapping”就是以某種類似繪制地圖的圖示方式把基地或?qū)ο蟮男畔⑾到y(tǒng)化并可視化。因此，它內(nèi)含著一種對事物的細微而具體的理解并表達的過程。通常的設計過程中，學生們總是用分析圖解來理解基地，用草圖來表達和尋找靈感，然后用各種平、立、剖、軸測和效果圖來表現(xiàn)設計成果的形式空間概念。這3種圖用于不同的設計階段,而彼此之間常常并沒有可靠的連續(xù)性。在南大建筑的這一次設計課程里，我要求同學們用“mapping”來認知基地，并且將其納入形式生成的過程之中。設計不是等待靈感的爆發(fā)或者功能的排布，而是返回到理解和探尋事物的過程。

這里以南大課程的一組學生蔣佳瑤、李若堯、遲海韻和劉澤超的作業(yè)為例，簡要介紹設計是如何變成一種探尋形式可能性的過程。他們設計研究的對象是花露崗南面的一段城墻。盡管明城墻所剩無幾，它依然是南京城的關鍵要素之一。這種關鍵性來自于兩重原因。一方面在于城墻的歷史意義，雖然在歷經(jīng)若干次破壞和修整之后，今天的城墻更多的是一個歷史象征符號而不是歷史文物。這一符號只能停留在城墻作為想象的整體之上。當人們靠近作為實在之物的城墻時，那些與舊墻差異明顯的新墻磚如同贗品般存在。因此，作為歷史符號的城墻只能脫離實物本身，而寄托于對歷史的想象。另一方面在于城墻尺度巨大的體量。從過去的城市內(nèi)外之分界到今天城市中心的巨構，城墻已經(jīng)喪失了原初的防御和界定的功用，而成為一種人造景觀。沿城墻兩側設置的綠化公園，城墻表面上日久而生的植物，乃至新墻上有意種植的綠色爬藤，都表明了它在現(xiàn)實空間中的角色。作為巨構景觀，城墻本身乏善可陳，只可遠眺。歷史象征和巨構景觀在形式與內(nèi)容之上的雙重分裂，使得城墻與其說是現(xiàn)實的都市地理構筑之物，還不如說更像一個半虛擬半實在的圖景。與之相對，如果以一種批判性的態(tài)度重新看待城墻，從城墻作為現(xiàn)實之物的本身出發(fā)，把想象的歷史替換成可感知的時間性， 那么可以如何設計城墻的空間形態(tài)？南大課程中這一組學生的設計過程就是針對這個問題的嘗試。

設計的第一步是“mapping” 城墻。如果從現(xiàn)實之物本身出發(fā)，城墻具有自身的復雜性和時間性。它可以分成兩個物的系統(tǒng)：在城墻上生長的多樣植物，以及新舊混雜的城墻磚構造。這二者之間事實上有著隱藏的關聯(lián)。一方面，不同的植物生長需要不同的土層最小厚度來支持，而從城墻上的大小灌木到草本地被，越高大的植被需要的土層越厚。另一方面，老城墻的做法是內(nèi)部為泥土芯墻外側再加磚石邊墻，而新修城墻則是內(nèi)空的混凝土框架結構外砌墻磚。這兩方面都含有外在形式與看不見的內(nèi)在之間的關系。將二者綜合考慮，可以判斷相對新修或舊存的城墻空間結構?！癿apping”分為3個步驟。首先，學生們先以城墻上植物的高矮為依據(jù)繪制出植被的分布圖（圖3），與此同時，也繪制了城墻新舊墻磚的分布圖（圖4）。其次，把以上兩張圖疊加在一起，可以得出城墻自身在時間和空間向度上呈現(xiàn)的一種復合形態(tài)（圖5）。其三，再將城墻南北兩面的“mapping”相疊加，探尋城墻內(nèi)在的半透明空間圖示（圖6、7）。設計的第二步，是在前一階段“mapping”的基礎上，保留時間相對長久的局部，去除城墻中近期全新修補的部分，然后更換填充新的空間結構，最后形成新的城墻空間形態(tài)（圖8-10）。從其中所選的4個局部節(jié)點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形式生成的結果（圖1、2）。在這一設計過程中，形式生成即是對城墻現(xiàn)實之物的探尋本身。把城墻可感知的內(nèi)在復雜性與時間性轉(zhuǎn)化為形態(tài)本身，為重新思考具備歷史紀念和巨構景觀之角色的都市空間構筑提供新的起點、路徑和未來的可能性?！?/p>

參考文獻：

[1] Jonathan Hill. Introduction: opposites that overlap. The Journal of Architecture, 2003（8）: 163.

1 節(jié)點mapping

2 空間、網(wǎng)格與設計

3 植被分布圖

4 城墻新舊墻磚分布圖

5 植物磚根疊加

6 植物-南北城墻

7 磚-南北城墻

8 圖示信息

9 從表面到空間

10 空間結構生成

收稿日期：2015-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