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念
初冬的夜晚,你約我吃夜宵。人跡寥寥的街上,我們嘶嘶地倒吸冷氣。
“喂,少女,過馬路的時候要專心!”你猛地拽住我,下一秒冰冷的手心里透出一股暖意。
冷風(fēng)穿城而過,我們在一間米粉店坐下,湊在一起講起白日里的種種。心急的你一直催店老板快點做熱湯,我就在一旁盯著你好看的眉眼發(fā)呆,想著這樣子單純的美好還可以維持多久,畢竟你知道我要走。
趁著你低頭接電話的空當(dāng),我靠著椅背回憶起初相識的往昔。
第一次跟你說話是45天前,我從一段淺淺的午睡中醒來,惺忪著睡眼揉著發(fā)脹的腦袋,腿上的麻感讓我剛想站起來便趔趄了一下,眼疾手快的你立馬側(cè)身拉住我,彎彎笑著的眼睛像是深邃夜空中懸掛的明月。
“冬天不蓋東西睡午覺,會感冒哦!”你用像是哄孩子的語氣,扶我坐定后,溫柔說道。
如果沒有你主動邁出的第一步,我一定不敢向你吐露心跡。
那個日月同時掛在天邊的傍晚,我們晃著慢悠悠的步伐,去肯德基吃晚餐。你體貼地端來飯盤,看著我大口喝可樂,嘲笑我沒吃相。
兩個幼稚的人心滿意足地挺著鼓鼓的肚子回學(xué)校,在走上樓梯的前一秒,你毫無預(yù)兆地勾住我的小指,小聲唱了一句有什么辦法讓兩個人不分離。
我被你突如其來的情緒感染,轉(zhuǎn)頭定定地看你,兩個人目光交會,良久沉默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來緩解這份尷尬。最后還是你聰明,扯扯我卷起的衣袖,說上課要遲到啦。
老實說,我的心房因為布滿時光的腳印而日益粗糙,忙碌的工作學(xué)習(xí)讓我的生活枯燥乏味得像一瓣被榨干汁液的橙子,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體驗這樣的輕松愉悅了。所以在面對你來勢洶洶的攻勢時,我輕易就繳械投降,甘愿沉淪在愛的海洋。
生活里的許多際遇都暗含命運的旨意,它讓人捉摸不透讓人看不清楚,比如在你出現(xiàn)之前,我已經(jīng)著手準(zhǔn)備換一個城市生活,甚至開始處理舊物醞釀辭呈,可是你這份柔情讓我貪戀,讓我像一團橡膠,牢牢粘在樹干不肯離開。
為了和你說清楚,我特意約你去唱歌,直截了當(dāng)問你是跟我去遠方還是選擇留下。
你沒有正面回答我,更像是過來人的口吻在勸我醒來,別再一腔癡心以為到了遠方就能真的改變些什么。
可我從來都是倔強的壞姑娘,但凡下了決心的事,一定不再更改。
所以那天的談話最后不歡而散,我們因為意見無法達成一致而各自起身離開,留下滿包廂流轉(zhuǎn)的歌聲無人欣賞。
那之后,我們有過短暫的僵持,原本契合無比的兩個人,就因為即將蜿蜒至不同方向,而生分得像多說一句話都顯得多余。
主動來求和的人是你,兩個人同時晚歸的工作日,你發(fā)微信過來,淡藍色的界面上只有一句話——等會兒本帥哥決定請你吃煲仔飯。連日來偽裝的冷漠和無所謂在你這句話里瞬間瓦解,我想著要矜持要拒絕,可是指尖已經(jīng)打出“好呀好呀”發(fā)出去。
積攢的矛盾像是憑空消失一般,我們不再提起近在咫尺的別離,也不再干涉彼此的選擇,滿心想著的都是在有限的時間內(nèi),多做些讓對方開心的事。
“喂,少女,趁熱吃啦!”你捏捏我的下巴,把我從一幀幀往事片段里拉出來,隔著熱氣騰騰的湯碗,我忽然鼻頭一酸,忍不住想哭。
村上春樹說,這個世界就像森林,迷失的已經(jīng)迷失了,相逢的會再相逢。
“從長遠來看,我們的人生是一條曲線,所以交會的點肯定不止一個?!?/p>
你聽了我的話,想了想后點點頭,動作輕柔地擦掉了我沒克制住的淚珠。
沒講完的故事就留成心頭的刺青吧,好在起風(fēng)的夜里,供我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