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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處理印度駐西藏商務代理處的政策措施及其影響(1961—1963)

2016-04-05 17:54:01戴超武
關鍵詞:江孜印方亞東

戴超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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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處理印度駐西藏商務代理處的政策措施及其影響(1961—1963)

戴超武

摘要:中國和印度在1954年4月簽訂的《1954年協(xié)定》中規(guī)定,兩國在對方國家設立三個商務代理處,該協(xié)定1962年6月期滿。從1961年開始,中印兩國圍繞著如何處理即將期滿的《1954年協(xié)定》,特別是印度駐亞東、江孜和噶大克的商代處,展開了激烈的交涉和斗爭。由于西藏平叛后中印關系的根本變化以及印度對西藏地區(qū)的全面禁運,中國判定印度這些商代處的作用不僅在于控制西藏地區(qū)的經(jīng)濟和邊貿(mào),而且還是印度的情報據(jù)點。西藏工委在中央的指示下,采取措施迫使印度完全撤銷其駐藏商代處。印度商代處的撤銷,標志著中印關系史上一個時代的結(jié)束;中國通過迫使印度撤銷其商代處,達到了清除印度在西藏地區(qū)的政治及經(jīng)濟影響的目的。與此同時,中國中央政府加快推進西藏地區(qū)的經(jīng)濟轉(zhuǎn)型,以改變其依賴進口和邊境貿(mào)易的模式,從而使西藏逐步走上了經(jīng)濟現(xiàn)代化的發(fā)展道路。在這一進程中,西藏工委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

關鍵詞:《1954年協(xié)定》;印度駐藏商代處;西藏工委;中印關系;藏印貿(mào)易

1954年4月4日,中國和印度簽訂《關于中國西藏地區(qū)和印度之間的通商和交通協(xié)定》(以下簡稱《1954年協(xié)定》),其中規(guī)定兩國在對方國家設立商務代理處(以下簡稱商代處);中國在新德里、加爾各答和噶倫堡設立,印度在西藏的亞東、江孜和噶大克設立。這些商代處的設立對當時中印貿(mào)易和藏印貿(mào)易的發(fā)展起到過積極作用。由于《1954年協(xié)定》為期8年,1962年6月3日期滿;因此,從1961年開始,中印之間圍繞著《1954年協(xié)定》的存廢,特別是如何處理印度駐藏商代處,展開了激烈的交涉。在中國領導人看來,撤銷商代處是一場“嚴重的政治斗爭”,①《關于1954年中印協(xié)定期滿后如何處理問題的請示》,外交部報陳毅和周恩來審批的報告,1961年11月28日,檔案號105-01803-01,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下文所引檔案未作說明者均藏于中國外交部檔案館,不再一一注明。其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中印政治關系在1959年西藏叛亂后的變化,特別是中國領導人對尼赫魯內(nèi)政外交的認識、對印度民族主義性質(zhì)的判斷,都發(fā)生了根本變化。學界以往的研究,基本集中在協(xié)定存廢本身,而未深入探討撤銷商代處的交涉過程及其對中印關系的重大意義。②有關這一問題的研究,可參閱朱廣亮:《中印兩國關于1954年“中印協(xié)定”期滿失效問題的外交交涉》,《黨史研究與教學》2011年第1期。該文在論及中國處理印度駐西藏商代處的相關政策措施時,或論述不足,或忽略重要問題。本文在系統(tǒng)利用中國外交部新近解密的檔案以及印度文獻的基礎上,結(jié)合可資利用的其他重要資料,探討中印兩國圍繞著《1954年協(xié)定》期滿后的存廢問題,特別是在撤銷商代處問題上所進行的交涉和斗爭,以期揭示這一時期中印關系變化的若干重要特點及其對中印關系的深遠影響。

一、《1954年協(xié)定》期滿前中印在藏印貿(mào)易上的斗爭與中國對待印度商代處的基本態(tài)度

1947年印度獨立后繼承了英國在西藏地區(qū)的一系列特權,其中包括英國通過侵略所獲得的在亞東、江孜和噶大克等地設立商代處的權利。亞東是西藏南部通往印度的最重要的門戶,亞東開關設市,是1888年英國第一次侵藏戰(zhàn)爭的重要收獲。根據(jù)1893年清廷同英國簽訂的《中英會議藏印條款九款續(xù)款三款》,亞東在1894年正式開關設市;英國在此設立商代處,任命商務代表,處理與貿(mào)易相關的事宜。英國在第二次侵藏戰(zhàn)爭后,于1904年同西藏地方簽訂《拉薩條約》,確定亞東、江孜和噶大克為商埠。江孜是英屬印度與拉薩、日喀則商路的交匯點,噶大克地處后藏要道,是阿里地區(qū)的中心。1904年和1906年,英國先后在江孜和噶大克設立商代處。*有關英國第一次侵藏戰(zhàn)爭以及相關條約的談判,參見楊公素:《中國反對外國侵略干涉西藏地方斗爭史》,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2001年,第五章;有關亞東開關,見該書第94頁;有關《拉薩條約》的談判及主要內(nèi)容,見該書第127-131頁。有關1893年《藏印條款》的全文,參見王鐵崖編:《中外舊約章匯編》第一冊,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57年,第566-568頁。1904年英國侵略西藏,還可參見胡巖:《雪域高原不會忘記:1904年英國侵略西藏史》,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2004年。噶大克商代處由于氣候和住宿條件的限制,由英印政府在西姆拉的機構進行管理,所有人員在冬季時撤回西姆拉。上述三個商代處均由英印政府駐錫金政治專員公署行使管轄權。*有關英國和英印政府駐藏機構以及商代處的沿革,參見房建昌:《也談英國在藏機構沿革及其活動概述》,《西藏研究》1995年第2期;劉武坤:《西藏亞東關史》,北京:中國礦業(yè)大學出版社,1997年;房建昌:《近代外國駐藏機構及其官員的活動》,《中國邊疆史地研究》1999年3期;喜饒尼瑪:《英國駐藏機構沿革及其侵略活動概述》,載《近代藏事研究》,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0年;房建昌:《英、印駐噶大克商務代辦及國外探險西部西藏小史》,《西藏研究》2001年第3期;張永攀:《英屬印度駐藏機構及其官員論述(1904—1947)》,《西北工業(yè)大學學報》2003年2期;徐百永:《民國時期英國駐拉薩代表團的設置及其活動》,《中國藏學》2006年第4期。有關印度方面商代處的相關論著,可參見 Bhawan Singh Rawat, Travails of Border Trade, Munsayri, Pithoragarh: Malla Johr Vikas Samiti, 2009.《1954年協(xié)定》規(guī)定,中國在新德里、加爾各答和噶倫堡設立商代處,印度在亞東、江孜和噶大克設立。

1959年3月的西藏叛亂及解放軍平叛不僅是中印關系的轉(zhuǎn)折點,也是中印經(jīng)貿(mào)關系和藏印貿(mào)易的轉(zhuǎn)折點。作為對中國平叛的反應,印度政府再次對西藏實施貿(mào)易封鎖和禁運。更為重要的是,1959年8月和10月,兩國在邊境爭議地區(qū)的朗久和空喀山口發(fā)生武裝沖突后,印度擴大貿(mào)易封鎖的范圍,開始實施全面禁運政策。朗久事件和空喀山口事件是印度決定對西藏實施全面禁運的關鍵因素,*有關印度在1959年西藏叛亂后所實施的禁運政策,參見戴超武:《印度對西藏地方的貿(mào)易管制和禁運與中國的反應和政策(1950—1962)》,《中共黨史研究》2013年第7期。而中共中央有關《1954年協(xié)定》存廢的決策考慮以及對印度駐藏商代處的處理,就是在這一背景下展開的。

隨著西藏平叛和民主改革的展開,印度“在經(jīng)濟上與我進行針鋒相對的斗爭”,首先是對西藏實施禁運?!捌脚岩院笥捎谟《鹊慕\,已換不到我們需要的東西”。此次印度禁運的對象,“主要是針對我機關部隊的;至60年61年對西藏農(nóng)牧民也封鎖禁運,如大米、白面,甚至有些地方連青稞也在禁運之列”。*阿里外事分處:《阿里地區(qū)市場與商人的情況》,1961年10月,檔案號105-01122-05;《對印方7月15日來照的意見》,西藏外事處致外交部并江孜、亞東、阿里外事分處的電報,1961年9月9日,檔案號118-01047-08。在亞東口岸,僅有少量的一般生活用品可以進口,印方嚴格控制生產(chǎn)資料、儀器、西藥等出口,禁止工交建筑器材等出口?!斑@一時期,國營公司基本上未作進出口生意,亞東貿(mào)辦僅購進2.5萬元的貨物”。在阿里地區(qū),印度關卡扣押大米,“對我去印度經(jīng)商的群眾和邊境居民百般刁難,如阻擋、拘押、毆打、勒索、沒收我發(fā)的證明書等等”。*《對印方7月15日來照的意見》;阿里外事分處:《中印邊境貿(mào)易情況》,1961年10月,檔案號105-01122-02。西藏與不丹之間歷來有鹽糧交換的邊境貿(mào)易,西藏平叛后,不丹禁止邊民背糧食到西藏進行交換,邊貿(mào)陷于停頓。印方關卡還加大對中國過境人員的檢查,過境貿(mào)易所填表格從過去兩份增加到三份,手印從22個增加到33個。同時印方檢查站人員還詳細詢問西藏改革、區(qū)鄉(xiāng)干部姓名、交通運輸、設防以及其他軍政、經(jīng)濟等情況。*阿里外事分處:《中印邊境貿(mào)易情況》。值得一提的是,印度禁運的實施是不平衡的,“總的情況是東緊西松,如北方省較緊,喜馬楷爾和旁遮普省較寬,拉達克更寬”。在禁運過程中,印度商代處配合印度政府,“縱容印商走私漏稅,擾亂市場”;一些印商未獲中方批準入境,非法從事營業(yè)活動。“我所需要的物資印方不許出口,但我不需要的高級消費品則大量涌入”;如進口手表4000多塊,經(jīng)過檢查站登記的不超過1000塊。*《復藏印貿(mào)易情況》,西藏外貿(mào)局致外貿(mào)部、外交部并請轉(zhuǎn)駐印度大使館的電報,1961年6月8日,檔案號118-00959-02;《報目前亞東市場及外商情況》,西藏外事處致外交部、工委的電報,1961年8月26日,檔案號118-00959-02;《印度在亞東市場活動情況及其企圖》,西藏外事處致電西藏工委、外交部、及各外事分處,1961年6月5日,檔案號118-00959-12。

其次,印度利用禁運破壞人民幣的信用。印商一度拒絕使用人民幣進行交易,與藏商做生意要使用盧比或麝香、金銀以及羊毛等土特產(chǎn)。亞東商代處在1961年4月召集印度商人和尼泊爾商人開會,以申請不到外匯為由,指使印商拒絕使用人民幣。5月以后印商雖一般不再拒用,但普遍貶低人民幣的價值。在1961年3月份以前,人民幣與盧比的比價是7~8角人民幣兌換一盾盧比;3月中旬以后,亞東黑市一盾盧比換1到1.5元人民幣,最高時甚至2元才能換一盾盧比。然后印商“要求按我牌價(5.66角換1盧比)要求外匯,這樣轉(zhuǎn)手之間即可獲得數(shù)倍利潤”。1961年第一季度亞東外商申請外匯達60萬元,而銀行當時只有外匯30萬元,滿足不了外商的要求;在亞東,印商手中掌握約70多萬人民幣,個別印商一家就有9萬多。另外,在西藏實施幣制改革收兌藏鈔時,當?shù)劂y行因人民幣不夠,曾給印商打過欠條。印方在亞東和帕里直接操縱印商,對中方收兌藏鈔時打給印商的人民幣欠條,不準印商前去兌換,“其用意無非是企圖逼我改變收兌時比價,提高藏幣比值”,“這也是印方叫囂外匯問題的原因”。*《對印方10月26日照會所提三個照會的意見》,西藏外事處致外交部電,1959年11月27日,檔案號118-00821-01;《印度在亞東市場活動情況及其企圖》;《復藏印貿(mào)易情況》;《報目前亞東市場及外商情況》;《對印方7月15日來照的意見》。

第三,印度商代處對違反禁運條例的印商進行清理。在亞東,到1961年10月,商代處僅允許5家印商繼續(xù)經(jīng)營,其余的因為違反禁運政策,均被作為“擠走對象”做了處理。*《報亞東印商代處活動情況》,西藏外事處致電外交部,1961年12月11日,檔案號118-00950-11。5家印度商號分別為阿罕達斯、西米拉木、錫金貿(mào)易公司、庫西拉木和阿米納爾。中國外交部檔案館的原件中并未標明這些商號的外文名稱。與此同時,印方盡力拉攏尼泊爾商人,商代處召開的外商會議及其他活動,均請尼商參加,“布置對我的統(tǒng)一行動”。商代處發(fā)放貨物出口許可證時,對尼商很寬。1960年12月至1961年3月,亞東三家尼商進口的貨物數(shù)量占亞東外商進口貨物的38%,被列入黑名單的印商甚至領不到許可證。*《復藏印貿(mào)易情況》。

此外,印度政府在西藏平叛后還公開限制中國駐印商代處的活動。印度外交部1961年遞交中國駐印使館一份備忘錄,內(nèi)稱“為了安全的理由”,從8月16日開始,中國駐噶倫堡商代處人員不得走出噶倫堡市區(qū)以外,如要出限定范圍之外,需事先提出書面申請,并獲得噶倫堡區(qū)長的書面許可。對印方的這一舉措,中國駐印使館在8月15日給外交部和外貿(mào)部的電報中建議:“原則上對其所列限區(qū)我今后不再去,避免向印提出申請”,同時“考慮到我在藏對印方機構采取類似限制,但由于五四年協(xié)定即將期滿也可暫不報復,以便談判時更加有利和主動?!蓖饨徊坑?月19日復電指示:以備忘錄的形式向印度外交部提出交涉,“對于印方所列限區(qū),同意原則上今后不再去,避免向印申請”;同時電報也指出:印方此舉“看來是對我蓄意報復,在交涉中對方如提出我對其在藏機構的限制問題,可按我1960年4月6日復照有關部分駁回”。*《印又將限制我噶商代處人員行動》,駐印使館致外交部的電報,1961年8月11日,《印進一步限制我駐噶商代處行動范圍》,駐印使館致外交部并外貿(mào)部的電報,1961年8月15日,《復我駐噶商代處人員行動受限制事》,外交部致駐印度大使館的電報,1961年8月19日,檔案號105-01061-01;中國駐印使館給印度外交部的照會,1960年4月6日,參見《中國和印度關于兩國在中國西藏地方的關系問題、中印邊界問題和其他問題來往文件匯編》(1950年8月—1960年4月)第一冊,北京: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編印,1960年,第461-462頁。

實際上,印度決策者內(nèi)部對如何處理這一時期的印藏貿(mào)易是存有分歧的。印度外交秘書杜德(Subimal Dutt)反對中止一切貿(mào)易,他在1961年4月曾向尼赫魯建議:即便是政府決定不再續(xù)簽1962年3月到期的中印貿(mào)易協(xié)定,但貿(mào)易還是應繼續(xù)下去,因為這符合邊民的利益,而他們的忠誠則是印度所需要的。*Note from Dutt to Nehru, 4 February 1961, Subimal Dutt Files (SF), 46, Nehru Memorial Museum and Library, New Delhi.對于印度在西藏叛亂后所采取的舉措,中方認為,“邊界問題和對西藏的破壞活動是其反華政策的兩個內(nèi)容”,而對西藏的破壞主要表現(xiàn)在經(jīng)濟上的破壞。這種經(jīng)濟上的破壞體現(xiàn)在“對我封鎖禁運,凡我需要物資和邊民習慣交換的生活必需品等均禁運出口,但傾銷高級消費品(據(jù)估計去年走私進口手表達15000只),搗亂市場,壓價套匯,打擊我人民幣信用”。*西藏外事處:《關于印度目前對西藏做法的看法及對策的意見》,1961年3月29日,檔案號118-00955-05。因此,藏印貿(mào)易“不僅是一場尖銳的經(jīng)濟斗爭,而更重要的是一場復雜的政治斗爭”。*外交部第一亞洲司編:《我國對印度貿(mào)易(包括藏印貿(mào)易)情況和存在的問題》,1960年4月,檔案號105-00997-02(1);《復藏印貿(mào)易情況》。對印度禁運,“只要我們認真研究印度封鎖禁運的各種矛盾,打破印度的封鎖禁運,爭取進口一部分我們所需要的物資是完全可能的”。中國在平叛期間雖加強邊境地區(qū)警戒,但同時規(guī)定“在非軍事行動時,仍可適當?shù)鼐S持邊境上的小額貿(mào)易往來”。*阿里外事分處:《阿里地區(qū)市場與商人的情況》;西藏外事處:《平叛期間外僑出入境居留、旅行暫行辦法(內(nèi)部掌握)》,1959年12月,檔案號118-00775-01。

然而,禁運仍對西藏地區(qū)產(chǎn)生了重要的影響,所造成的某些經(jīng)濟困難甚至超出了西藏工委的估計,特別是物價上漲和藏民生活必需品的短缺。到1961年年中,“亞東市場生活用品上漲40%~100%。外商在拉薩黑市收購黃金和麝香每兩價格均達250元,外商利潤竟高達百分之百甚至兩倍以上”。禁運造成的影響在阿里地區(qū)較為突出。由于阿里地區(qū)長期與內(nèi)地隔絕,交通運輸不便,所缺乏的糧食,“一直都仰給于比鄰的尼泊爾和印度;人民生活所需之日用百貨,則主要仰給于印度。另一方面,印度紡織工業(yè)所需之羊毛、印度邊民所需食鹽和民用羊毛,絕大部分須由阿里進口”。因此“長期以來,我阿里群眾與印度邊民之間的以毛糧和鹽糧互換為大宗的邊境貿(mào)易,一直是很發(fā)達的”,“國貨還不能全部滿足需要”。1959年以前,阿里地區(qū)每年同印度的進出口總值,各約250萬元。1959年西藏平叛后,由于印度的禁運,藏印過境貿(mào)易的商人和進口貨物都有所減少。據(jù)普蘭海關的不完全統(tǒng)計,1960年7-11月,該縣同印度的進出口總值,各約17萬元。*《復藏印貿(mào)易情況》;阿里外事分處:《中印邊境貿(mào)易情況》。根據(jù)這一報告,1959年以前,阿里每年向印度出口食鹽約200萬斤(普蘭40萬斤,日土50萬斤,扎達10萬斤,噶爾10萬斤,改吉、改則、仲巴三縣90萬斤),出口羊毛110萬斤,羊絨20萬斤,占總產(chǎn)量的70%左右。每年從印度進口糧食約200萬斤,茶葉約10萬斤,棉布約20萬碼,紅白糖約10萬斤。

印度禁運的另一個明顯影響是導致西藏地區(qū)出現(xiàn)了“供應緊張、貨幣貶值的嚴重現(xiàn)象”;在西藏工委看來,必須“迅速加強經(jīng)濟戰(zhàn)線上的階級斗爭”,因為“敵對階級和反革命分子利用我們在經(jīng)濟上的某些困難和經(jīng)濟工作中的缺點”,“乘機進行破壞和散布不滿情緒,在糧食、商品供應和金融三個問題上向我們進攻”。*《西藏工委通知迅速加強經(jīng)濟戰(zhàn)線上的階級斗爭》,1960年4月7日,《西藏工委就財經(jīng)工作中出現(xiàn)的被動情況和擬采取的若干緊急措施向中央請示報告》,1960年4月8日,參見中共西藏自治區(qū)委員會黨史研究室編:《中國共產(chǎn)黨西藏歷史大事記,1949—2004》第一卷,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5年,第168-169頁。為此,工委在中央的指導下,采取措施,一方面力爭解決當前的經(jīng)濟困難,另一方面也反擊印度的禁運。除采取幣制改革、加強對外商的稅收管理、設置海關以及加強外匯和金銀管理等措施外,*有關西藏民主改革時期所實行的幣制改革和金銀管理措施,可參見戴超武:《中國和印度關于西藏幣制改革的交涉及影響(1959—1962)》,《中共黨史研究》2012年第5期。有關稅收的改革,1959年西藏原地方政府被解散后,中方開始管理市場,并按舊制向印度商人收稅。從1960年起,舊稅全部廢除,征收商業(yè)稅3%,這樣一單買賣實際上要征收6%的稅。但對進口糧食,則一律免稅。有關情況,參見阿里外事分處:《中印邊境貿(mào)易情況》。工委還以處理印商在西藏地區(qū)寄放牲畜以及藏民所欠印商債務作為突破口,徹底清除印度在西藏的經(jīng)濟影響,特別是印商對藏民的經(jīng)濟控制和盤剝。

印商在西藏地區(qū)寄放牲畜由來已久,大多以“計美其美”形式寄放;這種形式規(guī)定,寄放戶不管天災,或發(fā)生意外或遭搶劫,每年均要收取一定數(shù)量的酥油、毛、絨等物。根據(jù)阿里外事分處的調(diào)查統(tǒng)計,到1961年10月,印商在普蘭縣的巴噶區(qū)、噶爾縣門士區(qū)以及日土縣烏江、熱角兩鄉(xiāng)寄放有牲畜;在上述區(qū)鄉(xiāng)的418戶中,49戶存有印商的牲畜748頭只,包括61頭牛和687只山綿羊。承放年限最長的達80年,最短的一年多。1959年以后,大部分承放戶意識到承放牲畜已無利可圖,吃虧太大,有些承放戶拒絕再向印商交畜產(chǎn)品。阿里外事分處報告說,承放戶提出要求,希望承放的牲畜今后或歸自己所有,或以原價買下,或退還給印商;多數(shù)承放戶希望采取第一種方法。*西藏外事處阿里辦事處:《關于印商在我區(qū)寄放牲畜情況的調(diào)查報告》,1961年10月,檔案號105-01122-01?!坝嬅榔涿馈币?guī)定:牦牛,每只最多的每年交酥油20尼阿噶,合5市斤6兩,最少也要交10尼阿噶;綿羊,要上交全部羊毛,每只每年9尼阿噶或5尼阿噶不等;山羊,規(guī)定不一,每只每年交4-5尼阿噶酥油,或每只每年交5尼阿噶酥油外,再交全部羊絨或1尼阿噶羊絨。每尼阿噶酥油的價格為1個盧比。有關“計美其美”,還可參見扎呷、盧梅:《西藏牧民:藏北安多縣腰恰五村的調(diào)查報告》,北京:五洲傳播出版社,1998年。

對于如何處理印商寄放的牲畜,印度駐拉薩總領館曾向中方提出:應準許牛羊出口,或作價購買。對此,阿里外事分處建議,印商寄放牛羊情況較復雜,解決尚有困難,不主張同印方進行交涉,需要先進行內(nèi)部準備,對外以調(diào)查登記辦法拖一下,以便交涉時處于主動。西藏外事處在1961年6月致外交部的電報中同意阿里分處的意見,認為“禁止牛羊出口系我保護牲畜的基本措施,仍須繼續(xù)貫徹”;因此可告訴印方:“由于印商所有牛羊,其來源復雜,牽涉到債務、存放牛羊的工資待遇以及折算等一系列問題,不得不加以調(diào)查?!瓰榱吮M早的解決此問題,請印政府轉(zhuǎn)告有關印度商人遵守當?shù)卣囊?guī)定,履行登記手續(xù)?!蓖饨徊?月4日復電西藏工委財貿(mào)部和西藏外事處,同意采取上述措施。*《有關印商在阿里寄放牛羊的問題》,西藏外事處致外交部的電報,1961年6月27日,檔案號118-00959-07。

此后,阿里外事分處通過實地調(diào)查,提出了具體的處理意見。阿里分處指出,“凡是印商所寄放的牲畜都是從我藏民處購買或討債得來的,沒有一(頭)只是從印度趕來的”;因此,不管以后以何種形式寄放,則按下列規(guī)定處理:(1)凡從西藏甲地趕到乙地所寄放的牲畜(包括那些年代久記不清來源的牲畜),其購買價格應與印商當時收購這些牲畜的價格基本相同。建議牛每頭50盾盧比,合人民幣25元;綿羊每只8盾盧比,合人民幣4元;山羊每只5盾盧比,合人民幣2.5元。(2)凡是以牲畜抵債后又寄放原處的牲畜,其購買價格均以抵債價計。(3)凡在寄放期間因遭天災或叛匪搶劫,牲畜遭到損失者(包括那些因年代久老死的牲畜),應按特殊情況處理,不能仍以“計美其美”辦理。(4)凡在寄放期間,由于牲畜死亡,承放戶無力償還原規(guī)定上交畜產(chǎn)品的全部或一部分所形成的積欠,可不再補交。對那些“因自己勞力缺乏、草場少或與我藏民沾親帶故等原因?qū)⑵渖蠹姆盼揖硟?nèi)群眾處者”,有過牧性質(zhì);阿里分處建議,“處理這些牲畜,絕不能與外商所寄放的牲畜一樣,應有所不同”。*西藏外事處阿里辦事處:《關于印商在我區(qū)寄放牲畜情況的調(diào)查報告》。

對于藏民所欠的印商債務,西藏外事處在了解有關情況后,于1960年9月向外交部做了匯報。西藏外事處報告說:在阿里地區(qū)的普蘭、扎達、噶爾等縣,部分外商不通過當?shù)卣块T索債,對無力償還者,也不強求。扎達縣部分外商采取先收一半,另一半加上今年的新債款到明年再收一半的辦法;亞東也有個別印商通過當?shù)卣块T索債,“大部分是在56年57年所謂西藏大發(fā)展期間向印商借債經(jīng)商謀利的。欠款額較大者為富裕農(nóng)奴和代理人(其中有的外逃、有的已破產(chǎn)),另一部分為中等農(nóng)奴,因資金賠盡已棄商歸農(nóng),無力償還”。*《報有關藏印貿(mào)易情況》,西藏外事處致電外交部,1960年9月29日,檔案號105-00433-03(01)。阿里分處根據(jù)西藏外事處的指示,進一步調(diào)查了阿里地區(qū)的情況,于1961年10月提交報告。該報告說,阿里地區(qū)80%的債務是在1959年以前形成的,既有欠印商的債務,也有欠尼泊爾商人和不丹商人的;“普蘭六個鄉(xiāng)兩個區(qū)共885戶,4791人,其中負有外債的424戶,共負債49319盾盧比,欠印商43851盾盧比,尼商3293盾盧比,不丹2175盾盧比。噶爾縣七個鄉(xiāng)一個區(qū)共609戶,其中負有外債的496戶,共負債97737盾盧比,欠印商97423盾盧比,尼商314盾盧比。日土縣兩個鄉(xiāng)共99戶,其中負有外債的53戶,共負債22036盾盧比,全部系印商的債務”。如何處理這些債務,阿里外事分處建議:“最近二三年內(nèi)我政府不主動處理外債問題,而是向群眾進行如何正確處理外債問題的教育,提高其覺悟,其原則是由各負債戶自行解決。這樣,那些真正有償還能力的戶已基本上還清了舊債,剩下的將是少數(shù)的真正的有困難的戶,到時候再處理和考慮國家貸款等問題就容易多了?!?阿里外事分處:《阿里區(qū)外債情況典型調(diào)查報告》,1961年10月,檔案號105-01122-06。有關藏民所欠印商債務的數(shù)額,中方有不同的估計;根據(jù)外交部的材料,到1961年4月,阿里地區(qū)藏民所欠的印商債務為300萬盾盧比,印商寄放牛羊的價值(因欠債折合)約300萬盾,而印方過去所稱是1000萬盾。在亞東和帕里,印度聲稱有債務約400萬盾。參見外交部第一亞洲司編:《有關西藏各涉外問題情況匯編》,1961年4月,檔案號105-00997-03。印度商代處撤銷后,阿里外事分處決定,藏民欠印度商人的債務在1962年也暫時不還。參見《關于定期匯票等問題》,西藏工委致總行的電報,1962年11月11日,檔案號118-01048-28。

對中國的上述措施,印度多次發(fā)出照會進行指責和抗議。在牲畜寄放問題上,印度外交部在1961年11月16日給中國駐印使館的照會中指出:“禁止把這些牲口帶回印度,等于是沒收屬印度商人所有的牲口”;“應該允許他們出售,即便是公然沒收,也應該給他們以公平的賠償?!庇》椒Q中方的禁令“最后必將影響到貿(mào)易”。*印度外交部致我駐印度大使館照會,1961年11月16日,檔案號105-01852-01。對藏民所欠印商債務,印度外交部早在1960年5月給中國駐印使館的照會中,就曾專門提到印商在阿里地區(qū)收回債款的問題;印度聲稱:印商“按照傳統(tǒng)做法同西藏西部進行貿(mào)易,他們習慣地在那里賒售貨物,甚至將現(xiàn)金借給西藏居民和官員。這樣做都很守信用,因為過去在收回債款方面從未發(fā)生過困難。但是,目前由于中國當局最近采取的某些措施,印度人無法同大多數(shù)的借債人和經(jīng)商合伙人聯(lián)系”。印度照會指出,這種情況在西藏中部也同樣存在,因為“許多西藏商人已遷往日喀則和拉薩,印度商人沒有旅行許可證,無法到那里去”。印度政府要求中方或在特許的基礎上提供必要的方便,以便印商去日喀則和拉薩收回債款,或采取措施,使地方當局協(xié)助印商收債。*印度外交部致中國駐印度大使館照會,1960年5月17日,檔案號105-00433-03(01)。印度照會英文件,見該卷宗第82-85頁。

中方認為,印度在西藏平叛后的一系列做法是干涉中國的內(nèi)政,在西藏進行“經(jīng)濟上的破壞”。*外交部第一亞洲司編:《我國對印度貿(mào)易(包括藏印貿(mào)易)情況和存在的問題》;《復藏印貿(mào)易情況》。而在這一過程中,中方相信印駐藏商代處扮演了關鍵的角色。西藏有關部門在1959年西藏叛亂后,即開始對印度駐藏機構進行調(diào)查,以便為中央處置中印關系做相應的準備,其中特別關注了印度駐拉薩總領館及商代處的情況。據(jù)西藏工委和西藏外事處的調(diào)查,截止到1959年7月,印度駐拉薩總領事館共有103人,計有職員10人(全部為印人),傭人34人(印籍5人,中國籍29人),家屬59人(印籍16人,中國籍43人),全部住在領館內(nèi)。駐江孜商代處共112人,計有職員15人(印籍14人,中國籍1人),傭人25人(印籍5人,中國籍20人),家屬72人(印籍4人,其余中國人),居住在江孜市內(nèi)10余處房屋。駐亞東商代處共70人,計有職員12人(印籍11人,中國籍1人),傭人31人(國籍復雜,中國人居多),家屬27人(印籍3人,中國籍24人),居住在商代處院內(nèi)。對于印度這些機構的性質(zhì)及其人員構成,西藏工委認為:“查印度駐西藏總領事館和江孜、亞東商務代理處,過去除勾結(jié)地方上層培植親印勢力為其服務外,還以高價雇傭藏人和混血兒。在印所雇中國籍(藏族)傭人中,多系印度培養(yǎng)多年政治情況極為復雜的分子,被利用作各種不利于我之活動。自平叛以來,印度在藏之上述機構,除不斷增加印籍人員充實內(nèi)部以外,并繼續(xù)大量雇傭藏族和外僑,所有被雇人員連同其家屬均由印方作為其機關人員向我地方當局呈報登記,企圖不加區(qū)別地(中國人和外國人,職員和傭人)均作印度人員,納入印官方機構范圍內(nèi)加以庇護。這樣就儼然在我拉薩、江孜、亞東等地形成了類似租界的區(qū)域。顯然,印度這種作法,我們是不能同意的?!蔽鞑毓の谶@封給外交部和公安部的電報中特別強調(diào):“印度在藏官方機構,特別是其商務代理處,如此龐大與復雜,是與印度在該地區(qū)的商務情況不相稱的,必須采取措施加以限制?!?《印在藏官方機構人員情況及處理意見》,西藏工委社會部、西藏外事處致外交部、公安部并江孜、亞東外事分處黨委社會部的電報,1959年7月22日,檔案號105-00661-02。此材料缺印度駐噶大克商代處的情況。

對于西藏工委和外事處的上述建議,外交部和公安部在1959年9月28日的電報中指示說:“關于印度在藏官方機構內(nèi)擴充人員企圖保留特權,進行不利活動問題,我們認為,對這些人應當嚴加控制,但具體做法上要區(qū)別什么是印方企圖保留的特權,什么是一般的慣例,同時也要照顧到國內(nèi)其他地區(qū)的情況,因為其他外國領事館也有普通外僑雇員和華籍職工,領館雇用華籍職工是應通過我對外服務處,如無對外服務處,可通過外事處代為介紹,如此即可控制人數(shù),對外僑雇員要與社會一般外僑有所區(qū)別。”外交部和公安部還特別指示西藏工委對印度這些機構采取合理的措施,要求“對外籍人員,他們?nèi)缱≡谟☆I事館內(nèi),我們就不能隨便進入他們住房,沒有重大問題,確鑿證據(jù)不能采取拘留、逮捕措施,拘留逮捕時,絕不能在印機構內(nèi)進行”。*《印在藏官方機構人員有關問題》,外交部、公安部致西藏外事處、西藏工委社會部的電報,1959年9月28日,檔案號105-00661-02。

西藏工委和外事處對印度商代處之性質(zhì)的判斷是極為重要的,它為《1954年協(xié)定》期滿后中國處理印度商代處提供了關鍵和重要的思路。首先,工委和西藏外事處判斷,印度商代處“勾結(jié)地方上層培植親印勢力為其服務”,實際上是“情報據(jù)點”,其主要任務是“收集情報、搞破壞活動”。比如在西藏平叛后,江孜既無印僑商,其商代處“又不與我接談商務”。因此工委建議,這些商代處“將來予以取消或改設其他機構,尚待進一步研究”。其次,工委和西藏外事處認為,應對印度商代處的職權范圍加以規(guī)定,這不僅是因為在商代處駐地“形成了類似租界的區(qū)域”,關鍵還在于印度政府將商代處作為政府在當?shù)氐墓俜綑C構代表,如噶大克商代處負責代管不丹在藏事務,亞東商代處則負責檢點從印度進口到西藏的貨物,等等。*西藏外事處:《工作匯報第九期》,1961年7月6日,檔案號118-00955-01;外交部第一亞洲司編:《有關西藏各涉外問題情況匯編》。

二、西藏工委和駐印使館的政策建議與外交部和中央的決策

1961年4月16日,中國外交部指示西藏外事處對《1954年協(xié)定》執(zhí)行的情況進行全面檢查,并對協(xié)定的延長、修訂或廢除等問題提出具體意見。5月29日,西藏工委向外交部提交《對中印協(xié)定期滿后的存廢修改意見》(以下簡稱《西藏工委意見》),全面闡述了工委的態(tài)度和政策建議。*《關于檢查中印協(xié)定執(zhí)行情況事》,外交部致西藏外事處的電報,1961年4月16日,檔案號105-01803-01;《對中印協(xié)定期滿后的存廢修改意見》,西藏工委致外交部的電報,1961年5月29日,檔案號105-01803-01。

《西藏工委意見》首先分析了平叛后的西藏局勢與中印關系的現(xiàn)狀,特別是兩國關系存在的主要問題。工委認為,“現(xiàn)在西藏的情況比1954年簽訂中印協(xié)定時已起了根本變化。同時印度的態(tài)度也比當時壞,已從友好變?yōu)榉慈A。1954年的協(xié)定,主要是解決藏印間的通商交通問題,而現(xiàn)在藏印之間急待解決的問題為邊界問題、印度收留叛匪問題、在印我外逃群眾問題、貿(mào)易交通問題(土特產(chǎn)出口換取必需品等)、印度在藏的權益(商務代理處、印僑商在藏的債務等)、兩國人民的來往問題等,遠遠超過了這個范圍,而其中的某些問題,如邊界問題,更需急待解決”。工委強調(diào)“邊界問題是印度政府制造反華的借口”,是“目前中印兩國關系中的一個根本問題”,因此,“不管從總的兩國關系,還是從局部的藏印關系來看,這個問題,都應該首先求得解決”。工委主張:“只有把這個問題解決了,或者提出解決的途徑及作法,我西藏同印度關系中的其他問題的解決辦法或規(guī)定,才有實行的可能。否則,如貿(mào)易交通問題,就是按照1954年協(xié)定做一些修改,也會因印度鬧邊界糾紛,隨時遭到破壞?!薄段鞑毓の庖姟诽岬街杏∵吔缰卸蔚纳娇诘缆穯栴},針對“印方妄稱此六個山口即劃定了中印在中段的邊界”,工委指出:“此問題涉及到邊界問題,這是不能同意的。”不過工委也建議,由此“可以先提出解決雙方邊界問題,然后再談具體交通道路問題。若因山口牽涉到邊界爭執(zhí)不下,可以改變?yōu)殡p方人民按習慣道路來往,不提具體山口,如此我可主動掌握”。工委特別提出,考慮到“印度將提出不丹、錫金在藏的一些土地、寺廟、財產(chǎn)等問題,因過去不丹、錫金均是直接同西藏地方來往、交涉,我不能同意和印方商談有關不、錫的問題”。

在此情況下,如何解決藏印貿(mào)易以及交通來往等問題,《西藏工委意見》不主張“再像1954年那樣簽訂一個專門為西藏地方政府的協(xié)定”,但可考慮同印度簽訂一個包括西藏在內(nèi)的通商交通協(xié)定或領事條約,因為“西藏已不復如過去那樣存在什么特殊,中印之間也不存在什么特殊的西藏關系問題,這樣做都是有利的”。另一方面,工委估計印方不會同意中方的上述做法,因為“它一貫是企圖把‘西藏問題’弄成中印間特殊問題,它企圖要在1954年協(xié)定基礎上,繼續(xù)保持某些舊有的權益,它更不愿意現(xiàn)在解決邊界問題或簽訂兩國間一般性的文件,來緩和、好轉(zhuǎn)中印間的關系。如我堅持,將形成僵局”。鑒于此,工委提出兩項建議:其一是“繼續(xù)談下去”,但宣布協(xié)定到期失效,兩國“在西藏方面的來往、貿(mào)易將按各自國家的規(guī)定處理”;其二是“只簽訂一個中印兩國有關在中國西藏的貿(mào)易協(xié)定,將香客朝圣等包括在內(nèi),或者就原來協(xié)定內(nèi)容,根據(jù)目前西藏情況和兩國關系加以修改”。西藏工委主張采取后一種做法,主要是因為“根據(jù)七年多來的經(jīng)驗和目前西藏的實際情況”,協(xié)定應予以修改;如“雙方僵持不下,達不成任何協(xié)議,對我并無不利,當然我盡量爭取不破裂為好”。在處理商代處的問題上,工委認為“無再設置之必要”,主張予以取消,必要時可改設領事館。不過《西藏工委意見》也提出,“若印方堅持要設立官方機構并堅持要維持商務代理處的名稱”,則必須明確規(guī)定商代處的職權,并堅持對等的原則。

《西藏工委意見》同時提到了與藏印貿(mào)易有關的其他問題,如印度在江孜和噶大克兩地商代處建房及租地問題。對此西藏工委主張“爭取不與印方達成協(xié)議。如印方堅持租地建房,則另行商談,不訂入?yún)f(xié)定或換文中”。

在接到《西藏工委意見》后,外交部第一亞洲司1961年7月3日電示中國駐印使館,請其提出意見。7月29日,駐印度使館給第一亞洲司發(fā)回一封長電,*中國駐印度大使館致外交部第一亞洲司的電報,1961年7月29日,檔案號105-01803-01。電報中不僅對《西藏工委意見》提出了分析意見,而且還提出了自己的政策建議,從中可以看出在一些重大問題上,駐印使館與西藏工委的意見分歧是明顯的。

在《1954年協(xié)定》期滿后如何處理的問題上,駐印使館在長電中強調(diào):西藏問題是中印關系中的重要問題,牽涉面很廣,比較復雜,必須綜合考慮,“全面衡量利弊”。駐印使館既不同意延長協(xié)定,也不贊同以原協(xié)定為基礎進行修改,因為同1954年相比,“七年多來西藏地方情況、中印兩國關系以及以反美斗爭為主的外交全局都發(fā)生了極為重大的變化”。駐印使館提出,中方的基本原則,應是“堅持廢除印在西藏的特權”,同時“為了爭取政治上主動,可考慮在適當時機我主動同印方接觸,或在印方同我接觸時,我主動表態(tài)(重訂新協(xié)定),對印方要求(延長或修改舊協(xié)定)給予拒絕,首先把門關死”。為此,駐印使館還就有關談判問題提出了具體意見:(1)簽訂新協(xié)定首先應爭取不突出西藏地方特殊地位,應將其“作為我國一般邊境地區(qū)對待,這對廢除印在藏特權有利。西藏外事處所提簽訂兩國間一般協(xié)定將有關西藏部分包括在內(nèi),印方如能接受,這對我有利。但估計印方不會接受。因此建議談判新協(xié)定在原則和內(nèi)容上仍以有關西藏地方政府與印度間通商、朝圣等具體問題為限。在名稱、文字和精神上作為中印兩國間邊境貿(mào)易和邊民往來來處理”。(2)關于開放貿(mào)易市場、商旅、來往通路等問題,采取從嚴的精神,應“減少印商活動的點和線,將他們的活動逐漸壓縮至邊境和少數(shù)地區(qū)”。(3)有關商代處問題,應先爭取減少數(shù)量,取消江孜和噶大克兩處,并明確規(guī)定其職權,“以取消其特權和便于我管理。升格為領事館,則擴大其職權,雖然商代處也相應升格但比較起來對印方更有利”。(4)關于朝圣問題,“考慮到印方歪曲說,原協(xié)定所列山口證實了它所謂的傳統(tǒng)邊界線,新協(xié)定對朝圣道路和山口,不宜再做具體規(guī)定,只做原則說明(經(jīng)習慣道路和山口,或兩國政府所指定的道路和山口),也可考慮新協(xié)定只處理邊境貿(mào)易及有關問題(商代處、商販往來、支付問題等),而將朝圣問題作為兩國邊境上一項特殊問題,通過換文形式處理”。(5)應進一步加強對邊境往來的管理,“如入境時一律要持護照,經(jīng)我簽證(包括朝圣),恐也行不通。這需要根據(jù)邊界具體情況和我主觀力量而定,我們感到原則上要加強控制,具體辦法建議由西藏外事處研究”。(6)在新協(xié)定談判和規(guī)定中應體現(xiàn)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的精神。(7)“估計談判將是一場嚴重復雜的斗爭,曠日廢時非短時間內(nèi)所能結(jié)束,因此舊協(xié)定期滿時新協(xié)定恐難簽訂,甚至印方還可能有意拖延談判,在此情況下,印方會提出暫時延長協(xié)定的要求。對此我從政治上可同意延長,但應采取從嚴精神,延長期限不宜過長,以半年為較適宜,目的是壓印方,減少其拖延”。(8)有關談判地點,應考慮到談判時間長、問題多,就人力和各方面條件等因素來看,“在北京對我有利和方便”,雖然印方可能提出在新德里,但應爭取在北京談,因為“所談問題主要關系我國西藏地方的問題”。

顯然,在如何處理期滿后的《1954年協(xié)定》、如何認識邊界問題在中印關系中的地位以及如何處置商代處等關鍵問題上,西藏工委和駐印使館都存在著重大的意見分歧。首先,對于如何處理即將到期的《1954年協(xié)定》,西藏工委建議予以修訂,認為相關談判即使拖下去對中方也是有利的。駐印使館則認為,這樣做“這會在談判中便于印方同我進行無禮糾纏,易陷我于被動,增加廢除印度特權的困難”。駐印使館提出,“比較有利的做法是談判新協(xié)定”,即聲明舊協(xié)定作廢,不能作為談判基礎。其次,西藏工委突出邊界問題是中印關系的核心,建議在新的談判中首先加以解決,駐印使館則完全不贊同此種意見。駐印使館提出:“我們感到強調(diào)邊界問題的重要性是對的,但是由于印度反華已成為既定政策,目前及今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邊界問題很可能實現(xiàn)不了‘首先求得解決’,我國方面在對印度的斗爭中,還是要采取求同存異的作法。在此情況下,即使邊界問題懸而未決,并不能排除兩國間其他問題(包括印藏關系中的某些具體問題)在某種程度上求得解決?!弊詈螅谏檀幍膯栴}上,西藏工委主張全部撤銷,必要時改設領事館;駐印使館則主張減少數(shù)量,嚴格管理,并強調(diào),如改設領事館,則會擴大其職權,反而對印方更為有利。

外交部顯然更傾向于駐印使館的意見,對西藏工委有關首先解決邊界問題的建議,并沒有采納。這在外交部報送陳毅和周恩來的報告中體現(xiàn)得極為突出。1961年11月28日,外交部向陳毅和周恩來報送了《關于1954年中印協(xié)定期滿后如何處理問題的請示》(以下簡稱《外交部報告》),其中更多吸收了駐印使館的建議。*《關于1954年中印協(xié)定期滿后如何處理問題的請示》。

首先,《外交部報告》肯定了簽訂《1954年協(xié)定》的積極意義。因為“協(xié)定廢除了印度過去在西藏的一些特權,把我西藏地方和印度之間通商貿(mào)易關系、香客相互朝圣和邊民往來在一定程度上納入了正軌,為雙方在我西藏地方的關系的正?;蛳铝嘶A。更重要的是,協(xié)定第一次以法律形式確定了和平共處的五項原則”,因此“對我來說是具有重大政治意義的”,“總的方面是平等互利的”。但另一方面,“鑒于印度和我西藏地方的特殊歷史關系,我們對印方在西藏的權益當時也做了某些照顧,協(xié)定的某些條款實際上是不對等的”,“也存在著一些實際上對我不利的地方”,因此協(xié)定的執(zhí)行是“一個尖銳的斗爭過程”。究其原因,《外交部報告》指出:其一,“印方對我西藏地方的解放從一開始就不懷善意,中印協(xié)定簽訂后,在合法外衣的掩護下,一直不斷地進行種種非法活動,干涉我在西藏的內(nèi)政,妄圖使西藏長期保持半獨立的狀態(tài),作為印度抵制我國影響的緩沖地帶”。其二,“西藏平叛后,印方仍不放棄進行干涉,一再違反協(xié)定規(guī)定,同時卻反污我們破壞協(xié)定,對于印度這些利用和破壞協(xié)定規(guī)定來干涉我內(nèi)政和限制我影響的企圖,我們曾進行了有理有利有節(jié)的斗爭”。對于印度駐藏機構的作用,外交部強調(diào):“可以預計,隨著西藏民主改革的逐步深入和影響的不斷擴大,印方還會加緊對西藏進行時起時伏,時明時暗的非法活動。尼赫魯所謂目前印在藏機構對印是有利的,其意圖實質(zhì)上就在于此?!?/p>

其次,闡述了處理期滿后《1954年協(xié)定》的基本態(tài)度?!锻饨徊繄蟾妗分赋?,由于平叛后“西藏情況已經(jīng)起了根本變化,中印關系也發(fā)生了重大變化”,“為了保衛(wèi)我在西藏的革命利益和貫徹我孤立印度的方針”,對《1954年協(xié)定》既“不能原封不動地延長協(xié)定”,也“不宜堅持根本廢除協(xié)定”,這主要是由于“從我對外關系全局來講,我仍須高舉協(xié)商解決爭端的旗幟,以爭取印度人民。同時,由于歷史上形成的雙方邊民之間的往來是不可能完全中斷,某些經(jīng)濟上的聯(lián)系對我目前西藏的物資供應還有一定需要,而且維持一定的往來對擴大我國社會主義建設在印度的影響也屬有利”。因此,可“通過談判訂立一個新的協(xié)定”,而新協(xié)定“總的精神應該是根據(jù)平等互惠原則進一步減少和限制印在藏機構和片面權利,對有利兩國人民的一般通商、朝圣和邊民往來仍可保持。在談判中我仍可高舉中印友好、五項原則的旗幟,抱積極態(tài)度,但也不怕拖延或談不成”。

第三,突出了處理《1954年協(xié)定》的一些具體做法。《外交部意見》指出,“由于印度目前正在反華”,同時印度在協(xié)定問題上“更多地有求于我”,因此,不必先主動表態(tài),而可采取以下辦法:其一,印方如在12月3日以前提出要求延長,中國可表示不同意延長,但愿通過談判訂立新協(xié)定。其二,如印方在12月3日前不提出延長或修訂協(xié)定,中國可有兩種對策:(1)“我們也不主動提議訂立新協(xié)定,待協(xié)定到期自行失效。在目前情況下,我們傾向于這一辦法”。(2)“為了爭取政治上主動,我也可考慮待適當時機(如在印度出現(xiàn)反華間歇期間)向印度提出,按例原協(xié)定將于期滿時失效,如果印方愿意,我們準備同意談判新的協(xié)定”。

最后,充分估計了有關新協(xié)定談判的艱巨性。外交部認為,如能進行這樣的談判,“將是一場嚴重的政治斗爭”,因此“必須作好充分準備,提高警惕”。關于談判地點,外交部建議,“考慮到時間長,問題多,就人力和各方面條件來論,以爭取在北京舉行為宜”。

周恩來看過《外交部報告》后,于12月2日做出重要批示,他寫道:“經(jīng)與小平、陳毅兩同志審定,于明(三)日下午給印方這樣一個照會,一方肯定中印協(xié)定期滿失效,使印方壓我要求繼續(xù)延長協(xié)定有效期的希望落空,另一方主動提議根據(jù)五項原則重新談判,締結(jié)一個新的協(xié)定來代替原有協(xié)定,使印度陷于被動。如印度拒絕,它輸理;如同意談,也須在平等互利的基礎上達成協(xié)議。如拖而不談,或談不成,我也無損,俱可剝奪印方說我不愿友好的借口?!?《周恩來在外交部送審的給印度駐華使館照會上的批示》,1962年12月2日,檔案號105-01803-01。周恩來的親筆批示,見該文件的第22頁。這天中午,周恩來還約請外交部、國務院外事辦公室、總參謀部等單位的負責人到西花廳開會,討論關于《1954年協(xié)定》期滿后如何處理的問題。參加會議的有陳毅、廖承志(時任國務院外事辦公室主任)、姬鵬飛(時任外交部副部長)、耿飚(時任外交部副部長)、章文晉(時任第一亞洲司司長)、周秋野(時任第一亞洲司副司長)、程之平(時任第一亞洲司副司長)、雷英夫(時任總參謀部作戰(zhàn)部副部長)等。

會后,外交部在12月3日照會印度駐華使館,希望雙方通過談判,簽訂新的通商和交通協(xié)定。中方在照會中說:“為了鞏固和發(fā)展中印兩國人民之間的傳統(tǒng)友誼,促進兩國之間的經(jīng)濟和文化交流起見,中國政府建議:中印兩國政府舉行談判,以便根據(jù)相互尊重領土主權、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內(nèi)政、平等互利、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締結(jié)一個新的通商和交通協(xié)定,來代替原有的協(xié)定。中國政府希望得到印度政府對于這一建議的答復?!?中國外交部致印度駐華使館的照會,1961年12月3日,檔案號105-01803-01;《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外關系文件集》第九集(1962年),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1964年,第18頁。同時,根據(jù)12月2日會議的精神,外交部在12月8日將《關于建議談判中印協(xié)定的內(nèi)部考慮》以電報的形式,發(fā)至各駐外使館、代辦處、日內(nèi)瓦代表團、老撾經(jīng)濟文化代表團、西藏外事處、上海外事處等機關。外交部在電報中指出:“西藏平叛后,西藏情況和中印關系已有重大變化,我不能再原封不動地延長協(xié)定。但從長遠看,從外交全局看,也不宜根本廢除。就印方來說,它是亟想延長協(xié)定的,以保持其在藏地位。但由于目前正大肆反華,國內(nèi)右派又在大叫廢除協(xié)定,在此情況下,印度顯然不好主動提出延長,而是采取以反誣我違反協(xié)定,破壞五項原則的辦法來壓我首先表態(tài)。”有關中國處理《1954年協(xié)定》期滿后的政策,外交部在電報中重點傳達了周恩來的上述批示。*《關于建議談判中印協(xié)定的內(nèi)部考慮》,外交部致電各駐外使館、代辦處、日內(nèi)瓦代表團、老撾經(jīng)濟文化代表團、西藏外事處、上海外事處,1961年12月8日,檔案號105-01803-01。

在此之后,中印兩國就處理即將期滿的《1954年協(xié)定》的問題,展開了新一輪的照會戰(zhàn)。印度在1961年12月15日復照中方12月3日照會,拒絕中方的提議,同時還用大量篇幅,指責中國“侵占”印度“領土”,將簽訂新協(xié)定的談判同邊界問題掛起鉤來。印度在照會中說:“(中方)開始起初暗中而后公開地侵略曾經(jīng)明白承認為屬于印度的領土,而至1958年更開始對數(shù)千平方英里的印度土地提出公開要求,并繼之以侵略性的軍事活動?!庇《葹楹炗喰聟f(xié)定設立了先決條件,聲稱:“印度政府在談判和簽訂1954年協(xié)定時所抱的希望和愿望已經(jīng)完全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在過去幾年中所執(zhí)行的侵略和擴張政策所破滅。開始這種談判的首先要條件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扭轉(zhuǎn)他過去幾年所執(zhí)行的侵略政策以及恢復足以保證五項原則在文字上和精神上都得到嚴格遵守的氣氛?!?印度外交部致中國駐印度大使館照會,1961年12月15日,檔案號105-01803-01。印度照會英文件,見該卷宗第39-40頁。

對印度的照會,中方予以堅決回擊。中國外交部在1962年3月1日照會印度駐華使館,全面駁斥其12月15日照會。中國在照會中指出,印方拒絕中方“友好的建議”,不僅缺乏“最起碼的禮貌”,而且“對中國恣意進行惡意的指責和污蔑”。中國強調(diào)指出:《1954年協(xié)定》和邊界問題是兩回事,邊界爭議并不妨礙進行有關通商和交通協(xié)定的談判,印方“卻硬要把中國政府的建議同中印邊界問題扯在一起,這只能使問題復雜化”。印方的指責不僅“完全沒有根據(jù)”,“顛倒是非,污蔑中國政府執(zhí)行侵略政策,而且還荒謬地要求中國扭轉(zhuǎn)這種莫須有的政策。如果印度政府堅持這種態(tài)度,那么,中國政府只能很遺憾地從這種態(tài)度中得出結(jié)論,即印度政府存心使兩國關于通商和交通協(xié)定的談判成為不可能”。3月3日上午,章文晉將中方照會面交印度駐華使館代辦班納吉(Purnendu Kumar Banerjee)。*中國外交部致印度駐華大使館照會,1962年3月1日,檔案號105-01803-01;《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外關系文件集》第九集,第20-22頁。

1962年4月11日,印度復照中國政府,在這份冗長的照會中,印方再次將簽訂新協(xié)定同邊界問題聯(lián)系起來。首先,印方辯稱《1954年協(xié)定》已解決邊界問題,因為協(xié)定已“明顯地是要解決過去遺留下來的所有懸而未決的問題”,也毫無疑問地“確認了當時存在的領土狀況”,“不能說中國政府在簽訂1954年協(xié)定的時候,對印度認為的兩國間正確的傳統(tǒng)邊界線存有任何懷疑”。如果中方“有任何懷疑的話,那么他提出的要尊重印度領土完整的保證的目的是什么呢?先是做出這樣一個保證,然后又要求對方的部分領土歸屬自己,這對于一個在五項原則的基礎上締結(jié)了一項莊嚴的協(xié)定的政府來說,當然是不能允許的?!?/p>

其次,指責中國“侵占”印度“領土”,將邊界爭端的責任歸咎中方。印度聲稱,締結(jié)協(xié)定時邊界是平靜的,“沒有發(fā)生任何沖突或糾紛”,而最近幾年發(fā)生的邊境沖突和糾紛,是由于“自從1954年以來,中國軍隊對印度領土的武裝侵襲和占領,加劇了局勢。這已經(jīng)使信任受到破壞,并且在印度人民中間引起了深切憤慨”。照會還特別提到中印邊界西段,稱中國軍隊從1957年起“在阿克賽欽地區(qū)開始了侵犯和占領印度領土的過程”,“除了非法占領以外,還對大片的印度領土提出非法要求”。

第三,再次挑起“地圖戰(zhàn)”。印方宣稱其官方地圖有關中印邊界的畫法是“精確”的,“符合于1954年和更早時候的領土狀況”,誣稱中國地圖的畫法存在“令人迷惑的各種錯誤”,并辯稱中國是了解“印度官方地圖上所精確地標明的傳統(tǒng)邊界線”的,印方“一再提請中國政府注意”這些印度地圖,中國“總是對印度政府保證說,這些舊的中國地圖是國民黨政權的不正確的制圖法的產(chǎn)物,還沒有時間加以修改”,所以印方“也沒有任何理由認為中國政府對這條邊界線的正確性有任何懷疑”。

最后,為談判新的協(xié)定設置前提條件,印方聲稱中國如“及早采取步驟履行尊重印度的領土完整和主權的保證,從印度的領土上撤出他的軍隊,恢復邊境上1954年所存在的現(xiàn)狀,印度政府將感到高興。只有這樣做才能恢復信任,并為談判一項新的協(xié)定創(chuàng)造必要的友好氣氛”。*印度外交部致中國駐印度大使館的照會,1962年4月11日,檔案號105-01803-01。印度照會英文件,見該卷宗第67-70頁?!吨腥A人民共和國對外關系文件集》第九集,第44-48頁。

印度4月11日照會導致中國完全改變了處理期滿后的《1954年協(xié)定》的態(tài)度。中國駐印使館在4月16日給外交部的電報中,分析了印度的意圖,并對擬采取的措施提出建議。駐印度使館指出:“印度對我一再提出談判似估計錯誤而產(chǎn)生一定錯覺。對印下一步斗爭,我們意見在談判問題上可冷一下,給以適當壓力,并相機揭露,使其更處被動?!瘪v印使館還特別分析了印度對其駐藏商代處的態(tài)度,指出:“印對商代處存留問題至今還無具體表示,今年印商務代表去阿里地區(qū)事也仍未提出。可能協(xié)定失效前后印另找借口拖延撤銷,但也可能準備撤走。目前仍在摸我底。因此,也可考慮目前暫不作表示,待協(xié)定失效以前不久再提出撤,使其既無宣傳資本,又減少印轉(zhuǎn)彎余地?!?《對印11日照會的若干看法》,駐印度大使館致外交部的電報,1962年4月16日,檔案號105-01803-01。

周恩來看了印度4月11日照會后,于4月25日指示浦壽昌(時任總理辦公室秘書)告訴外交部,要盡快答復。同時,周恩來強調(diào)以下幾點:第一,“印方此次來照,是全面性的,我們答復時也要全面地加以駁斥”;第二,“我復照總的態(tài)度要強硬一些,照會中不要再提要求同印方談判協(xié)定問題”;第三,“要指出印方在來照中所持態(tài)度和論點的本身,就表明了印方根本不愿意談判”。*《4月24日工作紀要》,檔案號105-01803-01。周恩來的這一指示是中國處理期滿后的《1954年協(xié)定》之政策的一個轉(zhuǎn)折點,在此之后,中方不再向印方提出談判新的協(xié)定,而是等待協(xié)定自動失效。同時,外交部根據(jù)周恩來的指示,于5月10日向中共中央提交了一份報告,對處理期滿后的《1954年協(xié)定》的相關問題,提出了對策方案。劉少奇、鄧小平、王稼祥(時任中共中央對外聯(lián)絡部部長)審閱了這份報告。

首先,堅持終止《1954年協(xié)定》的政策。外交部在報告中指出:“印度兩次拒絕談判新協(xié)定,舊協(xié)定的失效已成定局。根據(jù)目前對印斗爭形勢和西藏的現(xiàn)實情況,我們對終止協(xié)定要態(tài)度堅決,但在做法上要留有余地?!逼浯危ㄗh對藏印貿(mào)易采取靈活的措施。報告指出:鑒于目前西藏、特別是阿里地區(qū)的物資需要,應充分利用印度政府和印商的矛盾,盡可能維持藏印貿(mào)易的現(xiàn)狀,同時要采取一些切實可行的措施,逐步加強管理,“防止搗亂”。這些措施包括:(1)原在亞東、拉薩、帕里的印商不管是否經(jīng)過批準,仍準其照舊營業(yè),將來可考慮逐步把拉薩、帕里兩地印商擠走。新來的印商經(jīng)批準后,可允許其營業(yè),但只限于亞東。(2)對來阿里地區(qū)從事邊境小額貿(mào)易的印商,應爭取和影響。(3)協(xié)定規(guī)定的阿里各市場以及印商實際上也去的該地區(qū)其他市場,由西藏當?shù)卣匦聦彶?;如無必需取消的理由而又為藏民所需要的,仍可按以往習慣開放。(4)在經(jīng)濟上要做最壞的打算,因為目前阿里地區(qū)需從印度進口糧食和日用品,出口羊毛和鹽巴。外交部強調(diào):“如印度封鎖禁運,勢將給我造成困難。因此,除設法打破印方可能的禁運外,應請西藏工委及早籌劃另辟途徑,如擴大內(nèi)貿(mào)和藏尼貿(mào)易。”*《外交部有關對1954年中印協(xié)定失效后有關問題的處理意見的請示報告》,1962年5月10日,檔案號105-01804-01。

1962年5月11日,中國外交部在給印度駐華使館的照會中指出:“盡管無論是在履行1954年協(xié)定的問題上,或是維持邊界現(xiàn)狀的問題上,中國是受害者,中國政府在提出重新締結(jié)一個新的通商和交通協(xié)定的時候,并沒有提出任何先決條件?!倍《取皥猿执直┑摹⒁袊南葲Q條件,這只能表明印度政府根本不愿意談判締結(jié)一個新的通商和交通協(xié)定來代替即將于1962年6月3日期滿的1954年協(xié)定”。5月17日,章文晉司長接見班納吉時指出,有關《1954年協(xié)定》,中方建議談判,重新簽訂協(xié)定,章文晉說:“這并不是我們有什么自私目的,也不是非要不可。沒有協(xié)定,你們活得下去,我們也活得下去。我們完全是為了改善氣氛。但是你們把它同邊界問題聯(lián)系在一起,說中國不撤出‘侵略’,就不談。……這使中國人民痛心。印度把每件事同邊界問題,同所謂中國撤出‘侵略’聯(lián)系起來,這種邏輯很危險,只能導致兩國斷絕一切關系的唯一前途?!?外交部關于印度政府再次拒絕談判締結(jié)新的通商和交通協(xié)定給印度駐華大使館的照會,1962年5月1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外關系文件集》第九集,第40-44頁;章文晉司長接見印度駐華使館臨時代辦班納吉談話記錄,1962年5月17日,檔案號105-01128-02。

1962年5月18日,中國外交部通知駐印使館:中印協(xié)定失效已成定局,“我們對終止協(xié)定要態(tài)度堅決,在做法上留有余地。我部定在22日口頭通知印駐華使館,說明協(xié)定即將期滿,由于印方一再拒絕談判簽訂新協(xié)定,中國駐印商代處的存在已失去效力。中國政府決定撤銷駐加、噶商代處,請印方協(xié)助?!埣?、噶兩商代處即準備在6月2日前撤完”。*《有關協(xié)定失效和商代處的撤銷問題》,外交部致駐印使館的電報,1962年5月18日,檔案號105-01123-03。5月22日,第一亞洲司張彤副司長接見印度駐華使館一等秘書塔達尼、新聞專員斯瑞尼瓦森,正式通知印方,撤退中國駐印度的商代處;張彤說,印度政府一再拒絕中國政府所提的友好建議,這樣,1954年簽訂的中印協(xié)定將在6月3日期滿失效,雙方根據(jù)協(xié)定而設立的商代處的繼續(xù)存在也將失去了根據(jù)。為此,中國政府決定取消中國駐印度加爾各答和噶倫堡兩地的商代處,請印度政府予以協(xié)助。*第一亞洲司張彤副司長接見印度駐華使館一等秘書塔達尼、新聞專員斯瑞尼瓦森談話記錄,1962年5月22日,檔案號105-01805-01。5月22日上午,中國駐印使館以葉成章代辦的名義,打電話給印度外交部,要求約見外事秘書德賽,印方多次答稱很忙,讓中方約見中國司司長沈書美(S. Sinha)。中國使館告知印方:“有要事且系奉我政府指示能在今日任何對他方便的時間見他?!苯?jīng)過來往電話九次催詢,中方最終在當天下午五時同印方約定,葉成章和德賽將在23日中午見面。23日中午,葉成章在同德賽會見時,通知印方中國撤銷駐加爾各答和噶倫堡的商代處。德賽表示,談判新協(xié)定是中國方面提出的,印度不能談判新協(xié)定是由于中印邊界問題的氣氛的關系,印方將對中國結(jié)束商代處事給予必要的方便;德賽告訴葉成章說,中國撤退其商代處,從對等的情況來說,也關系到印度駐藏商代處的問題。德賽表示,印度政府對此將進行考慮并做出決定。*《通知我撤銷駐加噶商代處事》,駐印度使館致外交部的電報,1962年5月22日,檔案號105-01123-03;《按部示已通知印方撤銷加噶商代處事》,駐印度使館致外交部的電報,1962年5月23日,檔案號105-01123-03。

與此同時,中國有條不紊地進行撤退駐噶倫堡和加爾各答兩地商代處的工作。5月23日,駐印度使館在給外交部的電報中匯報說,他們按部示已通知印方撤銷加、噶商代處事。5月24日,中國外交部致電各駐外使館及代辦處,通知中印協(xié)定的失效,同時強調(diào)要利用協(xié)定失效的機會,“進一步削弱印度過去在西藏所享有的權利。這是我同印度的又一場嚴重的政治斗爭”。5月27日,駐噶倫堡商代處的中方人員全部到達加爾各答;隨后,兩處全體人員分別于5月30日和6月1日離開印度返回中國。由于中方事先對兩地商代處的撤離工作做了周到的部署安排,“一切對外賬務竭力了結(jié),不能清算的也作了委托,手續(xù)務求合乎規(guī)定,因而海關等未加刁難,撤離尚稱順利”。*《對中印協(xié)定失效后有關問題的處理》,外交部致電各駐外使館、代辦處,老撾代表團,1962年5月24日,檔案號105-01804-01;《有關噶、加人員撤離情況》,駐印度使館致外交部、外貿(mào)部的電報,1962年6月4日,檔案號105-01123-03。5月29日,章文晉通知班納吉:中國已撤銷駐印度的商代處,詢問印方是否也在期滿前撤退其在中國的商代處。班納吉回答說,他未得到政府的指示。5月31日,章文晉再次會見班納吉,詢問印方的態(tài)度;班納吉說,印度決定撤退在西藏的商代處,打算6月10日撤退江孜商代處,6月15日撤退亞東商代處。班納吉表示,印方將保留在亞東的商代處房子,留人看守(如花匠、廚師),房子和看守人由駐拉薩總領館控限和管轄,因為中國也保留了在噶倫堡的商代處房子,“這是對等的”。6月1日上午,張彤接見班納吉,通知印方有關撤退印商代處的問題;張彤告訴班納吉說,自6月3日起,印度在藏各商代處不得再使用密碼、信使,中方也不再提供信使車輛,印度在亞東的電臺即停止使用,并盡快送出境,出境時要報請中方登記。*章文晉司長接見印度駐華使館臨時代辦班納吉、新聞專員斯瑞尼瓦森談話紀要,1962年5月31日,檔案號105-01805-01;第一亞洲司副司長張彤接見印度駐華使館臨時代辦班納吉、二等秘書梅農(nóng)談話記錄,1962年6月1日,檔案號105-01805-01。

三、西藏工委對中央政策的執(zhí)行與印度的反應

印度自西藏平叛以來就不斷向中方提出其駐藏商代處“在房屋建筑、旅行、信使及郵袋、印度商人在西藏中部所遇到的困難”。*印度外交部關于亞東商代處等問題給我駐印度使館的照會,1959年10月26日,檔案號118-00821-01;印度照會英文原件,見該卷宗第10-16頁。關于印度總理已經(jīng)向中華人民共和國總理提及的邊界問題以外的一些問題的非正式照會,外交部文件,文總286號,1960年12月12日,檔案號105-00725-01。同時,印度商代處在這一時期的一系列舉動也顯示,其早已獲知1962年6月2日以后將不再行使職權。亞東商務代表姜潘基(Laxman Singh Jangpangi)*姜潘基出生于1905年7月24日,從1930年開始就在英國駐噶大克商代處擔任會計師,地位僅次于商務代表,1946年升任駐噶大克的商務代表,1959年12月轉(zhuǎn)任印度駐亞東的商務代表,并于同年獲得印度政府頒發(fā)的“蓮花士獎”(Padma Shri)。在4月5日和6日連續(xù)召集印商開會,稱商代處將在一個半月以后回國;西藏外事處也在這段時間內(nèi),向外交部報告亞東居民、印商以及各方面對印度將撤走商代處的反應。根據(jù)中方的判斷,“印方似乎在協(xié)定失效后不想與我斷絕”,想繼續(xù)保持其在亞東、阿里和江孜三地的據(jù)點和權益,為此印方還對亞東市場放寬了對出口許可證的簽發(fā),允許部分物資出口到西藏。1962年第一季度“亞東印商進貨較去年同期還多,不少印商要求與我國營公司做生意”。*《關于印度官方機構的動態(tài)》,西藏外事處致各外事分處并報工委、外交部、西南局的電報,1962年5月5日;《關于我亞東群眾和印商對印方撤走問題的反映》,西藏外事處致工委、外交部的電報,1962年5月29日;《亞東印商對印商代處撤退的反映》,西藏外事處致工委、外交部的電報,1962年5月30日;《各方對印商代處撤走的反映》,西藏外事處致工委、外交部的電報,1962年6月2日。以上檔案的檔案號為105-01123-04。外交部領事司:《關于近來印方在西藏的一些做法》,1961年7月4日,檔案號118-00955-17。

1962年5月19日,外交部就印度商代處撤退時所涉及的諸如信使、發(fā)電報、印商開業(yè)及歇業(yè)等問題,做出了相應的部署。外交部在電報中指示西藏外事處,從6月3日起,終止印度商代處的職權,停止使用密碼、信使和亞東電臺。外交部強調(diào):“我內(nèi)部掌握上,對其撤退工作可給以適當照顧,如可允許其派人送信,我不承認其信使身份,但也不檢查其攜帶的郵袋。在處理電臺問題時,切忌方式生硬。如發(fā)現(xiàn)其繼續(xù)使用,可加以封閉。印商代去阿里事,要切實掌握協(xié)定失效前后的區(qū)別。失效后我不再提供流動電臺,也不同意他以商代名義轉(zhuǎn)市場。噶大克租地租金,應照常向他收。租地允其雇人照看或由總領館代管,但不同意印商代處留人看管?!?《復對協(xié)定失效后有關問題的處理意見》,外交部致電西藏外事處,1962年5月19日,檔案號105-01124-01。

根據(jù)外交部的上述指示,西藏外事處做出較為具體的行動構想。首先,在信使問題上,西藏外事處認為:“協(xié)定失效后,印商代處不得繼續(xù)享受外交信使的權利?!谖吹玫街甘厩?,分處不能允許印方繼續(xù)使用信使,更不得承擔義務。如印方要求派人送信也得將詳情上報批準后才能答應。但由于印商代處和總領事館使用的信使是共同的分不開的,商代處信使停后總領館仍有信使往來,而且必須經(jīng)過亞東、江孜,……雖然拉亞間一時停止了信使往來,但印亞間印方仍可借口總領館信使繼續(xù)派出。這樣,亞東商代處即可以‘總領館信使’之名,實際上繼續(xù)享受信使的權利。我們的意見:不承認過去派出的四名信使為總領館信使,總領館欲派出信使應另行商談。在未達成協(xié)議前,拒絕印信使入境。同時,現(xiàn)在拉薩的兩名信使的護照有效期將分別在6月3日和6月6日期滿,我不再發(fā)給其多次出入境簽證。把總領館派信使的問題拖一下,對從崗渡派來亞東的信使暫不過問。我們傾向于第一種辦法?!逼浯危谟●v藏機構發(fā)電報的問題上,西藏外事處建議:“從6月3日起,印方不得以任何方式拍發(fā)密碼電報,如印方提出要求,未經(jīng)上級批準不得同意。但是,印方可以私人名義拍發(fā)明碼電報?!痹俅?,在印商開業(yè)以及兌換貨幣的問題上,西藏外事處建議,對亞東未經(jīng)批準開業(yè)的印商,允許經(jīng)營,如提出要求可發(fā)營業(yè)執(zhí)照?!叭粲∩谭涤?,要求將銀行存款兌換外幣,應根據(jù)實際情況和我們的力量合理解決。此問題請當?shù)赝赓Q(mào)、銀行部門掌握。商代處存款可以匯回印駐華使館”。西藏外事處還建議:“協(xié)定失效后,我頒發(fā)各種證明書問題,可維持現(xiàn)狀,不忙于改變。目前應集中精力,抓實質(zhì)問題?!蓖饨徊炕就馕鞑赝馐绿幍纳鲜鼋ㄗh,對信使問題則表示“研究后另復”。*《協(xié)定失效后對印商代處若干問題的請示》,西藏外事處致亞東、江孜、阿里外事分處并報外交部,1962年6月1日,105-01124-01;《協(xié)定失效后對印商代處問題的處理》,外交部致西藏外事處并轉(zhuǎn)亞東、江孜、阿里分處的電報,檔案號105-01124-01。

針對印方以各種借口拖延商代處撤銷的舉措,外交部在1962年5月25日曾指示西藏外事處:“印正以各種借口企圖刁難和迫害我駐噶商代處,以達到扣留我人員,霸占我財產(chǎn)等目的。請你們密切掌握印在藏機構動向,找?guī)讞l辮子,設想一些報復的方案報來。對印方的非法活動也要提高警惕。但對外切勿顯露痕跡。”*《請注意印在藏機構活動》,外交部致西藏外事處并轉(zhuǎn)亞東、江孜、阿里外事分處的電報,1962年5月25日,檔案號105-01124-01。西藏外事處在6月1日的復電中,具體設計了幾個“抓印方辮子”的方案,主要是印方在江孜年楚河修筑的釘壩和江洛林卡租地及地租問題。西藏外事處匯報說,關于釘壩,自1958年以來,印方修建10多條,嚴重威脅公路、橋梁和居民的安全。1959年中方修建了防護工程,主動拆除釘壩4條,尚有8條。有關江洛林卡的租約,自1959年以來,印方在江洛林卡修建了五棟房子(三棟打了地基,兩棟未蓋屋頂)并且派人住守,同時未經(jīng)同意便將江洛林卡的部分土地(約十克,相當于10市畝)分給其傭人種植。對此,可通知印方拆除在江洛林卡的未完工程,停止其傭人在江洛林卡種地(內(nèi)部掌握對傭人種地可暫不收回)。與此同時,要印方支付1959年6月以來約三年的占用地皮費,每年約7000元。其他還有亞東商代處雇員遺棄藏族婦女、私賣槍支以及藏匿手槍等等。*《關于抓印方辮子的幾點意見》,西藏外事處致外交部、工委的電報,1962年6月1日,檔案號105-01124-01。因此,從1962年6月2日到6月22日,江孜外事分處貫徹西藏外事處的指示,主要圍繞著釘壩、江洛林卡地皮租金以及商代處租房租金等問題,同印度商代處進行交涉和斗爭。

印度駐江孜商代處在年楚河修筑釘壩,緣于1954年7月16日的水災。在這次水災中,時任商務代表克里希納·德里(Krishna Delhi)被淹死,印度兵營47人,除14人外全部死亡。*《為江孜印商代處被水淹事表示慰問》,外交部致西藏外事處的電報,1954年7月28日,檔案號105-00149-02。江孜商代處為防止類似事件,自1958年以來在年楚河上修筑了12條釘壩。1958年9月,尼赫魯訪問不丹經(jīng)過亞東時,了解印商反映的情況,其中就包括年楚河的釘壩問題。他在9月22日給印度外交部的指示中,特別提到了年楚河的釘壩,并且指出:“就釘壩問題來說,一定要按中國人的建議行事。我們首先要請求他們建造這個釘壩。如果這樣做不成功,那么我們就應該聽從他們的建議,我方工程師也應同中方工程師密切合作?!?Note, written at Paro, Bhutan, for N.R. Pillai, Secretary General, Subimal Dutt, Foreign Secretary, M.J. Desai, Commonwealth Secretary; and B.N. Chakravarty, Special Secretary, 22 September 1958,in Madhavan K. Palat, ed., Selected Works of Jawaharlal Nehru, Second Series, Volume Forty Four (1 September-31 October 1958), New Delhi: Jawaharlal Nehru Memorial Fund, 2012, pp. 622-625.然而,這些釘壩建成后,曾導致河水南流沖壞大橋,特別是其中一條長釘壩危害最大。1959年中方修建防護工程,江孜外事分處于5月18日向印方正式提出,要其拆除長釘壩的一段,否則中方將自行拆除,但印方多方尋找借口加以阻撓。中方把拆壩日期告印方,并派人于規(guī)定日期拆除4條。印方當時派工程師出面直接阻撓拆壩,并致函江孜外事分處稱:“在代理處區(qū)域以內(nèi)做任何改變,需事先征得印度政府同意。所謂代理區(qū)域,我指的是1946年界線以內(nèi)的區(qū)域。”在中方看來,這些釘壩“嚴重威脅我公路、橋梁和居民的安全,……我們認為在其撤走之前,應要其拆除。若不拆即采取相應措施”。*《印度在西藏的活動和中印雙方的交涉情況》,外事動態(tài)編輯委員會編印:《外事動態(tài)》,第78期(總第158期),1959年7月23日,第7-8頁。據(jù)西藏外事處調(diào)查,“所謂1946年線是英帝與平康訂立的,從未同意過,過去并曾向印方明確交代過,英帝同平康所訂舊租約不能繼續(xù)有效”。

有關江洛林卡地皮租金問題,中方有關部門1958年同意印方在簽租約前可在商代處原址上重建;到1959年,印方修建的五幢房屋中,兩幢已接近完成,另三幢也打了地基。江孜商代處地皮租約的條款,包括租地總面積85%的地皮(含商代處已進行修建的和計劃修建的房屋在內(nèi)),已于1960年12月商定,對于其余約15%將從哪個方向的鄰近地皮補足一事,中方建議印方放棄洪水線以下的河岸地帶,而在租地范圍的其他方向予以補足。印方對這塊補地一再改變主意,不斷提出新的方案。*中印之間的有關交涉,參見中國外交部檔案館館藏檔案,檔案號118-01047-13。圍繞著印方租用江洛林卡地皮的租約問題,1961年中印雙方共談判10次,其中印度駐拉薩總領事館同西藏外事處談過兩次,江孜商代處同江孜外事分處談過8次。在這些談判中,中方的基本立場是“不主動促成,在有適當?shù)睦碛上拢扇⊥隙晦k的辦法”,“應盡量在租約問題上予以糾纏,拖而不簽”,以便“為創(chuàng)造我在下次談判中取消江孜商代處的有利條件”。因此,西藏外事部門根據(jù)外交部“拖而不辦”和“拖而不簽”的指示精神,在同印度商代處交涉過程中“不與之達成任何口頭的或文字的協(xié)議,并在具體做法上,預作計劃,將達不成協(xié)議的責任放在印方身上”。*《對江洛林卡租地租約的意見》,西藏外事處致電外交部并抄江孜外事分處,1961年5月22日,檔案號118-00950-11;《復關于對江洛林卡租地租約的意見事》,外交部致電西藏外事處,1961年6月6日,檔案號118-00950-11;西藏外事處:《工作匯報第九期》,1961年7月6日,檔案號118-00955-01。

1961年8月4日,楊公素接見印度駐拉薩總領事高爾(Prakash Narain Kaul)時指出:租約談好后,由江孜方面具體執(zhí)行。楊公素告訴高爾說,江孜商代處當初對租地范圍是同意的,但看過實地后提出換地要求。中方認為這是“新的要求”,因此“為了承租人的利益,有關方面就要根據(jù)新要求與群眾商議出最好的辦法。假如不提出新的要求,那就很容易解決了?!蚁M芗霸绲卣疹櫟匠凶馊说睦婧腿罕姷睦娼鉀Q”。*楊公素同印度駐拉薩總領事高爾的談話,1961年8月4日,檔案號118-01040-26。高爾于1959年7月代替蔡伯爾(Shri Chibber),出任印度駐拉薩總領事。有關情況參見外交部致西藏外事處的電報,1959年7月22日,檔案號105-00661-01。8月16日,江孜外事分處席潮海副處長同印度駐江孜商務代表潘迪特(K. L. S. Pandit)會談時表示:有關租地問題,“我們要與群眾和有關方面商量,……因這涉及到群眾和有關部門,我們要與他們很好地商量,以便達到雙方均感到滿意的調(diào)整方案”。在印度所要求的租地上,席潮海說,“本來當時很好解決,當時群眾未種莊稼,也不是雨季,因為你們拖延將近四個月,現(xiàn)在情況與當時有些不同,群眾種了地,雨季又來了。我們要搞雨季工作,一時不好安排”。*江孜外事處席潮海副處長同印度駐江孜商代代表潘迪特的談話,1961年8月16日,檔案號118-01040-26。潘迪特接替卡堡爾(R.S. Kapoor)任印度駐江孜商務代表,卡堡爾于1961年4月21日離開江孜返回印度。西藏外事處當時希望外交部通過駐阿富汗、緬甸使館了解潘迪特的一些情況,但并未獲得詳細的資料。參見中國外交部檔案館館藏檔案,檔案號118-00950-11。對這一時期與印度商代處的交涉情況,西藏外事處在1961年8月的一份工作匯報中認為,“印方似已摸到我的對策,目前的做法是企圖將拖延的責任加諸于我”,“最近印商代處又幾次來函詢問,并有將拖延解決租地問題的責任加于我方之意?!覀兊膶Σ呤菆猿重瀼亍隙缓灐姆结槪プ∮》揭笳{(diào)整租地范圍,表示須與當?shù)赜嘘P部門和群眾商量,拖下去。江孜分處提出可先確定印現(xiàn)住房的租約和必要時提出要印方拆除釘壩兩問題,我已同意”。*西藏外事處:《工作匯報第十期》,1961年8月17日,檔案號118-00955-06。

江孜商代處當時的住房租約,是同江孜城關區(qū)人民政府在1961年11月28日訂立的;租約規(guī)定,商代處租借甲錯白地房9間、玉妥房18間以及通普切房18間,每月租金人民幣495.84元,租期從1961年11月28日到1962年4月29日。*《江孜商代處住房租約》,1961年11月28日,檔案號118-01041-05。住房租約英文原件,見該卷宗第8-9頁。對于江孜商代處現(xiàn)住房租約期滿后如何處理,江孜外事分處提出屆時以互換信函方式,延長有效期一至二個月。西藏外事處在1962年4月6日向外交部匯報說:“我們考慮,為了不過早地暴露我們的意圖,如印方不提續(xù)租,我亦不提;待中印協(xié)定期滿,處理印度在藏遺留問題的方針,確定后再定。這樣作我較主動,如印度主動提出續(xù)租,我可聽而不談,拖過中印協(xié)定期滿后再說?!蓖饨徊?月16日回電,同意西藏外事處的意見。*《關于印駐江孜商代處現(xiàn)住房租約事》,西藏外事處致外交部的電報,1962年4月6日,檔案號118-01041-02;外交部致西藏外事處的電報,1962年4月16日,檔案號118-01041-02。

1962年6月2日下午,亞東外事分處通知姜潘基,終止商代處的職權,姜潘基表示,他尚未接到政府關于撤退的指示;中方提出希望看到能在一個月內(nèi)撤走,姜潘基表示盡可能在此期間撤完。有關信使問題,姜潘基提出今后不能使用信使就無法與政府聯(lián)系,要求繼續(xù)使用,中方予以拒絕;姜潘基又提出原定在6月4日從拉薩返印的信使如果來亞東,他們返印的交通方式是否仍為由商代處派牲口送,由外事處開路條。中方答應可派牲口送他們返印,但必須明確這些牲口不是印度商代處的。至于是否再開路條,則需報告政府。關于使用密碼問題,印方一再提出要求保留使用密碼,中方予拒絕,印方表示沒有通訊電臺他們撤離期間就要癱瘓。中方提出過去商代處有電報掛號,今后可改用私人名義。有關電臺問題,印方默認有,并詢問運出境時在哪里登記,中方只答復到中方有關部門進行登記。此次會談后,亞東分處在給西藏外事處的匯報中承認:“上述我方答復,在有些問題上顯有錯誤,這是與上級歷次指示精神不符,界線特別不清,分處領導除應進一步做檢討外,請?zhí)幗o予批評和處分。”*《關于通知印商代處終止職權等三點指示》,亞東外事分處致西藏外事處、江孜分工委的電報,1962年6月3日,檔案號105-01124-01。亞東分處做出上述檢查的原因,可能是由于其在信使以及電臺問題上,在未接到外交部的具體指示時便對印方做了表態(tài)。

1962年6月2日下午,江孜外事分處席潮海副處長會見潘迪特,通知他關于終止商代處的決定。席潮海告訴潘迪特,由于印方兩次拒絕談判簽訂新協(xié)定,《1954年協(xié)定》期滿后雙方商代處的存在已失效力,中國在加爾各答、噶倫堡的商代處業(yè)已撤退,印度在亞東、江孜及噶大克商代處的職權亦應從6月3日起終止,中方希望知道印方具體的撤退日期。同時從6月3日起,印度在西藏的各商代處不得再使用密碼、信使,中方也不再為印方提供信使車,但撤退事宜仍可與中方接觸。潘迪特說他聽到這個消息很抱歉,表示將報告政府,一俟得到消息,將告訴撤退的確切日期,同時要求仍可使用信使車。席潮海堅持說:“協(xié)定失效,商代處職權即行停止,從6月3日起印商代處不得再使用密碼、信使,我也不再為你們提供信使車?!?席潮海副處長同潘迪特的談話記錄,1962年6月2日,檔案號105-01125-01。6月4日,席潮海再次在會談中告訴潘迪特,從協(xié)定終止的6月3日算起,希望能看到最遲在一個月內(nèi)撤退,同時承諾中方可協(xié)助解決合理的運輸工具,請印方告知將有多少噸東西,約需多少車次以及需車的日期。至于潘迪特提出要將江孜商代處的大桌子、江洛林卡的木材等運往拉薩,席潮海表示,現(xiàn)在不能決定,待研究后再說。潘迪特抱怨說,商代處的當?shù)毓凸げ辉賮砉ぷ?,可能是當?shù)卣l(fā)出的停工命令,對此席潮海表示:中方并沒有發(fā)出過這樣的命令,只是告訴那些人從6月3日起不再保有前商代處人員的身份,他們不能再進行前商代處業(yè)務范圍的工作。潘迪特希望中方命令當?shù)毓凸ぴ偃スぷ?,因為“沒有你們的命令,他們是害怕,不敢去干捆行李的零活”。席潮海對此表示:不存在這樣的問題,他們是否愿去捆行李和干些院內(nèi)的零活,那是雇主和雇工之間的關系,中方不清楚這些關系,也沒有對他們發(fā)過什么命令,因此不能命令他們。這問題只能由雇主與雇工之間去協(xié)商解決。*《催印方告知撤退的日期等》,席潮海副處長同潘迪特的談話記錄,1962年6月4日,檔案號105-01125-01。

1962年6月6日,印度外交部中國司司長沈書美同中國駐印使館代辦葉成章會談時表示:中國說印度商代處撤退如有拖延印方政府應負責一點,按情況來說,這樣說“是有些粗魯,是不必要的”。對此葉成章指出:首先,中國兩次建議談判新的協(xié)定,印度兩次拒絕,印方說是看是否有共同基礎。印方說的共同基礎是不合理的,中方不能接受。印方照會雖未用“拒絕”的字樣,但整個照會是拒絕談判新的協(xié)定,因為印方所提的條件是不可能的條件。其次,既然不談判新的協(xié)定,印方半年前又未提出延長協(xié)定,協(xié)定期滿當然失效。第三,協(xié)定到期商代處的存在就沒有基礎了,雙方的商代處即應撤走,這完全是協(xié)定精神本身就有的。所以為執(zhí)行協(xié)定,中國撤走在印度的商代處。中國希望印度方面能在一個月內(nèi)撤完,“這是完全合理的”。撤退的事情當由印度政府負責。對于此次談話,中國駐印使館在給外交部的電報中匯報分析說:“從我撤退后印方一系列措施及沈書美談話看出印方章法很亂。印方在這場斗爭中事先對我估計錯誤,沈說印方為準備撤退其商代處,說出了印度的實際情況。印方總想保留在藏利益,賴不下去時又出小點子,生枝節(jié)。但其所談問題被我據(jù)理駁斥后,又難以自圓其說。估計今后印方還會糾纏?!?《印中國司長與葉代辦談話情況》,駐印度使館致外交部的電報,1962年6月6日,檔案號105-01805-01。

1962年6月8日,席潮海約見潘迪特。潘迪特說,商代處雖然接到印度政府通知最遲在10日撤退,但由于有些問題要解決,所以10日還不可能走,并稱不可能全部在同一天走,將分批走。席潮海堅持要印商代處在中國指定的期限內(nèi)撤退,最好一次辦完手續(xù),并拒絕潘迪特提出的再占房間、留人看管物品的請求;至于印方要求將東西運往拉薩,席潮海表示需再請示。中方在此次會談中還首次提出了釘壩以及房租問題;席潮海指出,印方撤退還有未了事,應在限期內(nèi)結(jié)清。“第一就是59年你們擅自在年楚河一帶修的釘壩,須由你們自行處理。表示印方如在限期內(nèi)不加處理,則我地方當局有權處理。第二,現(xiàn)住房租約已過期,在你們撤退前應交齊租金,現(xiàn)住房租期前的房金應補交,對你們私分江洛林卡土地,我們無法理解”。對中方提出的問題,潘迪特表示,修筑釘壩系經(jīng)與拉薩外事處商議過的;印方也不反對拆除釘壩,但“此事交上一級處理”。有關江洛林卡的租地租約,潘迪特說:“租金一定交齊,租期前的房金也一定補交齊。江洛林卡的土地給人是在6月2日前,是為了利用荒地多生產(chǎn)。6月2日后該地是你們的財產(chǎn)?!毕焙V赋?,釘壩系印方私自修筑,“未經(jīng)我任何部門同意是非法的”,堅持由印方拆除;江洛林卡的土地一直屬于中方,“無法理解”印方在租約未簽訂、又未經(jīng)中方同意的情況下,私自把地分給其他人的做法。6月12日,席潮海再次約見潘迪特,雙方就釘壩、江洛林卡地皮以及租金等問題繼續(xù)展開爭論,潘迪特將所有問題都推交高一級當局討論,稱“所有懸案將與拉薩外事處和中國在新德里及北京的當局談”,要求中方為商代處的撤退“給予一切必要的方便”。有關釘壩,潘迪特表示,不能同意中方關于釘壩以及建筑材料等的立場,并說有證據(jù)表明此事與拉薩、江孜當局商議過。席潮海指出:“我們有記錄,現(xiàn)在就可以核對,請你指出是哪一天商議的,怎樣商議的?!毕焙_€強調(diào)說,“如拿不出那就是說你們沒有證據(jù),仍是你們私自搞的”;“若你們在限期內(nèi)撤退后仍未自行處理,雨季快到,我地方當局將有權自行處理”。潘迪特對此只是說將報告政府。關于房租、地租欠款問題,席潮海說,房租共應補交人民幣8929.02元,江洛林卡地皮的租金,從1961年1月16日到1962年6月3日,按每月人民幣560元計算,應補交9276元,這些款項必須在撤走前結(jié)清,交付時間可商議。潘迪特對欠款表示認可,稱補交款可能是7000多元,江洛林卡地皮補交租金和租約簽訂前所欠住房租金問題應由高一級部門去商談。潘迪特強調(diào)說,印方住過房子雖是事實,但“在它解決之前,我不能在我走以前清理欠款”。席潮海堅持必須在江孜把手續(xù)清理了,反對“把這問題推到其他方面解決”。雙方重復上述意見達六次之多。對于中方提出的辦理一個清賬手續(xù)的要求,潘迪特不同意,聲稱“不產(chǎn)生要我寫東西的問題”。席潮海堅持說:“我不同意你的意見,現(xiàn)在是兩個辦法,一個是把錢交了,或一個是你要出手續(xù)。因你們使用了我土地,住了我房,一定要結(jié)清。”雙方重復上述意見達十幾次。對席潮海稱印方態(tài)度是“故意玩弄、拖延時間”,潘迪特表示遺憾,說“現(xiàn)在不能付欠款,由于強力的條件,我十七日不能離開江孜了”。席潮海堅決反對潘迪特關于“強力的條件”的說法,指出:“你任何時候要走,我們都愿給撤退的方便,你知道我們已給你提供了許多方便,包括運輸工具在內(nèi),但有些具體經(jīng)濟手續(xù)必須結(jié)清?!?有關江孜外事處席潮海副處長同印度駐江孜商務代表潘迪特的上述談話記錄,見中國外交部檔案館檔案,檔案號105-01125-01,第2-4、5-7、8-12、13-17頁。

上述會談后,西藏外事處于1962年6月12日向工委和外交部做了匯報。關于江洛林卡地皮租金和現(xiàn)住房租約簽訂前的房租,西藏外事處指示江孜分處不能讓印方以報告政府、交上一級解決為借口而脫掉,要印方在江孜交涉,解決方式可為:(1)要前印商代處在江孜付清租金;(2)如前商代處目前無款,可由潘迪特開具欠條申明以后由總領館還清;(3)如印方有不同意見,則要其將其異議寫成書面文件,并注明此問題交總領館與中方交涉,由已去江孜的副領事認可后交中方。關于印方的建筑器材和其他物品,西藏外事處指示江孜外事分處,要印方自行處理,堅決不同意留人看管;但如印方要求其人員先走,將問題交總領館處理,在總領館保證按期處理完畢的情況下可予同意。*《關于江孜商代處有關撤退的交涉問題》,西藏外事處致電工委、外交部,1962年6月12日,檔案號105-01124-01。6月15日下午,江孜外事分處約見潘迪特,要他付清地皮租金和補交住房租金。潘迪特承認印方實際上占用了江洛林卡的地皮,應交租金,也應補交現(xiàn)住房前欠租金,但拒絕立即結(jié)清該項欠款,也不寫欠條,重復將報告政府,交上一級解決。6月16日,印商代處人員多吉次仁同陸經(jīng)武談話時表示:他們今天已接到指示付房租欠款,但錢不夠,將請駐拉薩總領事館將錢交給中方在拉薩的外事處。關于江洛林卡所欠地租款,多吉次仁說已將此事上報政府,他將再次報告,請迅速決定。*《關于前亞東、江孜商代處撤退情況通報》,西藏外事處致工委、外交部的電報,1962年6月16日;《印商代處人員多吉次仁同我方陸經(jīng)武談話》,1962年6月16日,檔案號105-01125-01。

對于中國在上述問題上的措施,1962年6月20日,沈書美約見葉成章,向中方遞交備忘錄,指責中方提出欠款問題是“專斷的”,對釘壩的態(tài)度“極端無理和專橫”。印方聲稱,“鑒于江孜和亞東的中國當局所造成的局勢的嚴重性,印度政府必須提出明確警告,任何進一步阻止和刁難印度駐西藏商務代理的做法都可能引起嚴重的反應”。沈書美表示,印商代處所受待遇是一種侮辱,這將引起嚴重反響。他還說許多人逃走商代處不能負責,商代處也無此權,并稱許多人逃到香港誰應負責?葉成章對沈書美的這一說法提出強烈抗議。*葉成章代辦與印度外交部中國司司長沈書美談話紀要,1962年6月20日,檔案號105-01805-01;印度政府給中國駐印度大使館的備忘錄,1962年6月20日,檔案號105-01805-01。

江孜外事分處在1962年6月21日再次向印度商代處催繳房租和地皮租金。潘迪特于6月22日致函分處,寫明所欠房租,欠條內(nèi)容如下:“‘玉妥房’‘通普切’‘甲錯白地房’等三處房屋,從1959年12月至1961年11月28日,按每月人民幣495.84元,所欠上述房屋的租金為人民幣8928.04元;茲申述我們在江孜未付租金欠款。印度駐拉薩總領館將把這些欠款付給西藏外事處。”同一天,潘迪特還向席潮海遞交了地皮欠款的正式信函,并在欠條上簽了字。地皮欠條如下:“關于前印度駐江孜商務代理處自1961年1月16日起到1962年6月3日止曾使用江洛林卡的地皮。使用此地皮之每月地皮金曾定為人民幣560元,共將付給人民幣9276元。因我們現(xiàn)在款項不足,將由印度駐拉薩總領館付給拉薩外事處。”西藏外事處在致西藏工委和外交部的電報中匯報說:“潘在交房租欠款的信稿時,此信措辭欠當,大有被我所逼,不得不寫之意?!?潘迪特向席潮海付處長交送江洛林卡地皮金欠款的正式信函,1962年6月22日,檔案號105-01125-01。地皮欠條英文原件,見該卷宗第42頁。

亞東商代處在6月18日基本撤完,潘迪特等人于6月23日離開江孜返回印度,印方在江孜的物資,除在江洛林卡之未建成之房屋、土坯十萬塊、石頭十萬塊和釘壩外,已全部運走。*《潘迪特等人已于6月23日離江孜返印度》,西藏外事處致西藏工委、外交部的電報,1962年6月23日,檔案號105-01124-01。中國在印度商代處撤退過程中按印方要求提供了相應幫助。在交通運輸方面,截止到1962年7月3日,亞東共向印方提供民工81人次,牲畜291頭次;江孜外事分處從6月12日至23日,向印方提供卡車23車次。在物品檢查方面,“除藏幣、淫畫等被扣留和燒毀外,其他未申報的物品、禁止出口的外幣及文物等,作為對印方人員的照顧,均予以放行”。*《關于印商代處撤退在交通運輸、海關檢查簽署出境簽證等情況報告》,西藏外事處致外交部的電報,1962年7月10日,檔案號105-01124-01。

江孜商代處撤退后,西藏外事處在1962年6月24日致電外交部,建議照會印度駐拉薩總領館,指出由于《1954年協(xié)定》期滿失效以及印度駐江孜商務代理處業(yè)已撤退完畢,中方?jīng)Q定收回江洛林卡的全部地皮。西藏外事處希望駐拉薩總領事館在接到照會后兩個月內(nèi)處理完在該地皮上的印方財產(chǎn),如土坯、石頭和未建成的房屋等。西藏外事處還特別建議,關于年楚河的釘壩,“江孜方面認為釘壩對我將來治理河道有利,并一再提出不必讓印方拆除。據(jù)此,我們在照會中沒有提讓印方拆除此釘壩問題。另,還可考慮照會中仍提要印方拆釘壩(主要是政治斗爭)。印方不拆我更主動,印方如拆,我將來再修”。外交部27日復電指示,同意暫時不提釘壩問題。*《關于我收回江洛林卡全部地皮問題》,西藏外事處致外交部的電報,1962年6月24日,檔案號118-01041-01;《復關于收回江洛林卡地皮事》,外交部致西藏外事處的電報,1962年6月27日,檔案號118-01041-01。

西藏外事處6月30日通知印度駐拉薩總領館后,印方未作任何回應。8月22日,西藏外事處蔣樹民副處長同拉薩總領事迪歐進行會談。迪歐表示:關于江洛林卡租金沒有爭議,明天可付;關于房屋租金雙方計算有些不同,大約差58元,此事已經(jīng)由印度政府和中方大使館談。迪歐表示他知道雙方對租金數(shù)額有分歧,“但我不能給予評論。不管怎樣,很快就付”。蔣樹民指出,總領事館有責任談,因潘迪特寫的字據(jù)是由總領事館付款;如迪歐提出異議,應說明理由。對迪歐有關計算存在問題的說法,蔣樹民指出,在江孜已計算好,有異議應在江孜由潘迪特提出,而不是印度政府或總領事館提。對此迪歐回答說,潘迪特不是代表個人,而是代表商代處處理此事;他再次強調(diào)由兩國政府決定此事,希望下周可以解決。*蔣副處長會見迪歐總領事的談話記錄,1962年8月22日,檔案號118-01040-05。此次會談之后,西藏外事處在8月24日請示外交部:鑒于已事實上收回江洛林卡地皮,下一步“同印方的交涉只限于處理印方的遺留財產(chǎn)”,因為印方“想把這個遺留問題作為尾巴,以便今后與我長期糾纏”;為此西藏外事處建議“可抓住這條尾巴向印方進行斗爭”,如果印方在期限內(nèi)不處理,“再致函延期一個月,以爭取主動,到時印方不理,我再延期一個月,再不理再延期,做到仁至義盡,準備在較長時間內(nèi)解決”。外交部雖同意上述意見,但強調(diào)“延期不能太多,最多不要超過三次,以免印方產(chǎn)生錯覺”。*西藏外事處致外交部的電報,1962年8月24日,檔案號118-01041-01;外交部致西藏外事處的電報,1962年9月14日,檔案號118-01041-01。

印度外交部于1962年8月14日、9月5日、12月12日連續(xù)向中國駐印使館遞交照會,指責中方對印度撤退商代處時在江孜所欠租款、釘壩、運走建筑材料等問題上所采取的措施,稱這些問題“被作為向印度商務代理進行不必要的刁難的題目”。印方在照會中否認江孜商代處同中方訂立過租約,稱中方所提江孜商代處拖欠租金,“既沒有文件證明,也沒有法律根據(jù)”,稱中方“脅迫”印度商務代表在文件上簽字。印方照會還將延期拆除釘壩的責任推給中方,指責中方處理印度商代處財產(chǎn)的態(tài)度是“無理和頑固的”。*印度外交部致中國駐印度大使館的照會,1962年8月14日,檔案號105-01805-01;印度外交部致中國駐印度大使館的照會,1962年9月5日,檔案號105-01805-01;印度外交部致我駐印度大使館的照會,1962年12月12日,檔案號105-01805-01。對印方的指責,中國外交部9月22日照會印度駐華使館,做了全面的回應,并在12月26日的照會中進一步指出:要求印方在商代處撤走之前付清欠款“是完全正當?shù)摹?,?shù)額“也是完全合理的和有根有據(jù)的”;印方的指責“有些是歪曲事實,有些是蓄意污蔑。中國政府認為不值得耗費筆墨予以反駁”。*中國外交部致印度駐華大使館的照會,1962年9月22日,檔案號105-01805-01;對印方1962年8月14日,9月5日,12月12日關于撤銷商代處問題的照會的答復,檔案號105-01805-01。

中國在撤銷商代處問題上同印度的交涉和斗爭,還體現(xiàn)在處理噶大克商代處租地建房以及印方駐藏機構的電臺等問題上。*有關印度駐拉薩總領事館以及各商代處的電臺及其處理問題,將另文論述?!?954年協(xié)定》簽訂后,印度噶大克商代處在1955年9月同阿里地方當局商談租地問題;印方要求租40英畝土地,每年支付50盧比租金。中方認為,40英畝的土地等于在只有少數(shù)固定居民的噶大克建立一個租界,而且年租金只付50盧比是不合理的。印度堅持不讓步。1956年5月,印度駐拉薩總領事館同意減少租地面積至10英畝,但提出要以亞東商代處租地模式訂立租約,即租期期滿后仍按同樣條件續(xù)租。在中方看來,亞東商代處租地是在原有租地并建房的情況下訂立租約的,而印方在噶大克既無租地又未建房。1957年7月,中方主動提議,印方租地10英畝,租期8年,租金200銀元,租約期滿后另行商定。1958年1月31日,印度駐拉薩總領事將租約的最后文稿交給西藏外事處,除堅持要按亞東租約模式續(xù)約外,提出租期為99年。西藏外事處于1958年10月接受該租約,到1959年10月簽字。*《報印外交部8月26日照會所提問題的情況》,西藏外事處致電外交部領事司并阿里外事分處,1961年10月28日,檔案號118-01047-02。

考慮到阿里當?shù)貒乐厝鄙偃肆徒ㄖ镔Y,西藏外事處曾建議,噶大克商代處建房可分兩步進行,第一步修建土木結(jié)構的臨時房屋,第二步,待當?shù)貤l件具備時再修建永久房屋。印度總領事館表示同意,但后來要求修建永久房屋,并要求中方提供1800石方、8噸水泥、100名非技術工人等。1960年駐噶大克商務代理并未提出建房問題,其1961年7月到達噶大克后聲稱,他在德里的印象是,商代處建房問題應由中國政府負責,因此他未作建房的任何準備,而只帶來一名工程師。7月21日印方交出修建計劃藍圖后,阿里地方當局8月9日表示同意。但印方事先沒有對建房做任何準備,建房才繼續(xù)拖延。*中國外交部對印度外交部1961年8月26日和11月10日照會的復照,1962年6月7日,檔案號118-01047-13。

由于西藏平叛后中印政治關系的變化,中方顯然不準備讓噶大克商代處完成建房。外交部在1961年7月的一份文件中指出:“對印方提出今年要建筑噶大克商務代理處的房屋事,我們除堅持去年與印方確定的先蓋土木結(jié)構的臨時性房屋的原則外,對其建房用車、技工等要求則拖而不簽,使他今年建不成?!?外交部領事司:《關于近來印方在西藏的一些做法》。8月26日,印度政府照會中國,指責中國對噶大克商代處的建房采取了不合作的態(tài)度,建筑索價過高等。照會中說,對于自1956年以來堆放在工地的舊存碎石子和11685塊泥磚,外事處還要索價7112盧比,印方認為“很不合理,特別是鑒于地方當局自己買去26115塊磚,僅出價3917盧比。但是,盡管索價過昂,商務代理仍愿照付,希望立即開工?,F(xiàn)在商務代理得到通知說,正在向上級請示中”。印方指責說,阿里地區(qū)地方當局采取拖延手段,使得商代處房屋的修建工程無法進行,從而阻撓商代處在噶大克終年執(zhí)行職務。*《印來照內(nèi)容要點》,駐印度大使館致電外交部,1961年8月29日,檔案號118-01047-01;印度外交部1961年8月26日關于印駐噶大克商代處建房問題的來照,檔案號118-01047-03。印度照會英文原件,見該卷宗第16-19頁。

對印度8月26日照會,西藏外事處在1961年10月28日提交給外交部領事司的情況匯報中作了詳細的分析和說明。西藏外事處認為,印度外交部遞交8月26日照會的舉措,“是我執(zhí)行拖而不辦的方針、使印方計劃失敗后和我進行政治斗爭的一種手法,企圖歪曲事實,將建房不成的責任加諸于我”。印方有關“竟花了三年多的時間才最后確定”租地條款的說法雖是事實,“但這完全是由于印方的要求不合理,和其做法上的出爾反爾所造成的”。*《報印外交部8月26日照會所提問題的情況》,西藏外事處致電外交部領事司并阿里外事分處,1961年10月28日,檔案號118-01047-02。對印度外交部1961年8月26日和11月10日照會所提出的噶大克建房問題,中國外交部1962年6月7日予以答復。*中國外交部對印度外交部1961年8月26日和11月10日照會的復照,1962年6月7日,檔案號118-01047-13。對于印度商務代理被要求償付土坯等欠款事抱怨中國地方當局,中國在照會中強調(diào),指責地方當局“索價過昂”,這是有意混淆事實。印度外交部1962年7月23日照會中國駐印度大使館,指責中國在噶大克建房以及印商代處執(zhí)行職務等問題上的做法,說中國“自稱恪守1954年協(xié)定,這既不能為印度駐西藏商代處的經(jīng)歷所證明,也不能為中國對中印邊界發(fā)動的有步驟的侵略所證明。中國政府已用行動來充分表明了它完全不顧協(xié)定的文字和精神,以及協(xié)定序言中所宣布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印度外交部1962年7月23日給我駐印度大使館的照會,檔案號118-01047-12。印度外交部照會英文原件,見該卷宗第153-155頁。

四、印度商代處的撤銷及其對印藏貿(mào)易的影響

《1954年協(xié)定》失效后,印度立即對西藏實施全面的封鎖禁運。一方面,禁止向西藏出口貨物。從1962年6月2日起,印度停止向西藏出口任何貨物。6月2日至7日抵達亞東的貨物均系印商在2日前就已運出喜繞塘檢查站的貨物。7日以后,在亞東的印商均未進貨。6月12日,印度宣布西藏為外國領土,對西藏進出口商品實施1934年頒布的關稅法,改變一直把對藏貿(mào)易與對錫金、不丹貿(mào)易一樣列為印度國內(nèi)貿(mào)易的慣例。當時有騾夫馱帶日喀則尼商的羊毛、牛尾去印度,在經(jīng)過喜繞塘檢查站時被擋回?!皳?jù)印度警察通知騾幫:他們接到印度政府的通知,自7月3日起,禁止目前在錫金的中國騾幫出境”。7月2日前有騾夫去崗渡,7月3日返至喜繞塘時,印度警察以不準進出為由,將騾夫暫留該地。*《印對藏貿(mào)易事》,駐印度使館致外交部、外貿(mào)部的電報,1962年6月13日,檔案號105-01123-04;《邊境小額貿(mào)易》,西藏外事處致外交部的電報,1962年7月14日,檔案號105-01123-04。另一方面,亞東、帕里和阿里地區(qū)的印商陸續(xù)關店離境。據(jù)西藏外事處1962年6月18日的報告,當時在亞東、帕里共有17戶印商,其中7戶已關店,人員全部出境返印,6戶已關門準備最近出境返印,是否關店出境尚未確定的有4戶。在亞東,截至6月27日,共出境31人,僅有一人留下。這些印商出境前基本將店中貨物處理完畢,“個別人原在市場上自行采購的羊毛約500包左右,還未運出,存在我銀行的24萬元人民幣也未提取”。但“出境印商都未申請歇業(yè),有三戶還向我領了進出口商營業(yè)執(zhí)照。一般都預付了5~7個月的房租”。在阿里地區(qū),普蘭塘卡市場原有印商約20余戶,70多人,到1962年5月底6月初,印商紛紛回國,至6月10日,全部印商及其傭人都返回印度。6月份以后從事西藏邊貿(mào)的主要是來自錫金、不丹和尼泊爾的商人,“來亞東進行小額貿(mào)易的錫金邊民有71人次,不丹邊民8人次,下旬來的較多。帶進來的物品主要有大米、煤油、糖精、面粉、紅茶、白糖、手表、小五金等。出境大部攜帶盧比并一些磚茶和我國工業(yè)品等”。*《印商動態(tài)》,西藏外事處致外交部的電報,1962年6月18日,檔案號105-01123-04;《邊境小額貿(mào)易》,西藏外事處致外交部的電報;《關于中印協(xié)定失效后我區(qū)邊境貿(mào)易情況的報告》,阿里外事分處致西藏外事處并報工委、外交部的電報,1962年7月2日,檔案號118-01048-08。此份文件有多處未解密。

印度的全面禁運造成西藏地區(qū)貨物短缺,物價上漲,特別是糧食,這種情況在阿里地區(qū)極為突出。1962年阿里地區(qū)缺糧194萬斤,印度商品的價格在1963年普遍增長20%。這種情況還可能對西藏地區(qū)的穩(wěn)定產(chǎn)生重要影響。阿里外事分處在1962年7月的匯報中強調(diào):“廣大牧區(qū)群眾,已對今年鹽糧交換的停頓狀況感到憂慮。對今后鹽糧交換失去信心?!糠秩罕妱t因此對我不滿,埋怨政府??梢怨烙嫷?,糧食問題如不加以妥善解決,牧區(qū)群眾將會出現(xiàn)大的動蕩,可能在秋冬之交出現(xiàn)大批外逃的事件,也可能產(chǎn)生大量宰殺牲畜,使牧業(yè)生產(chǎn)遭受很大破壞的情況?!?《關于中印協(xié)定失效后我區(qū)邊境貿(mào)易情況的報告》;《關于阿里地區(qū)1964年邊境貿(mào)易情況》,1965年3月15日,檔案號118-01692-11。

由于《1954年協(xié)定》的失效,特別是印度商代處的撤銷和印商回國所帶來的印藏邊貿(mào)的停頓,對長期依靠印藏傳統(tǒng)貿(mào)易的一些西藏地區(qū)產(chǎn)生了較大的影響。對此,中央駐藏部門有著清醒的認識。西藏外事處在1962年2月給西藏工委和外交部的報告中對此做過分析和預測;西藏外事處認為:“今后印度對我西藏的作法將更加蠻橫強硬,但也沒有什么可怕。從西藏形勢來看,目前已不似1954年、更不似1958年前的情況,過去那種在某些方面必須依靠印度,必須維持藏印間的通商往來的情況,已不復存在了。同印度有關系的大商、上層已沒有了或者已改變了這種關系。”至于《1954年協(xié)定》期滿后的藏印貿(mào)易,西藏外事處建議,“總的來說應當根據(jù)我需要和可能、完全自主的條件下,繼續(xù)維持”。在具體做法上,西藏外事處建議:“在前后藏方面應該嚴點,以反擊印度的封鎖;在阿里方面應該寬些,以適應該地區(qū)的具體需要?!?《對中印協(xié)定失效后處理印藏間有關問題的意見》,西藏外事處致西藏工委、外交部的報告,1962年2月3日,檔案號105-01804-02。

中央首先著重解決西藏的缺糧問題。西藏工委在1962年2月給外交部的電報中就曾建議,為應付中印貿(mào)易斷絕后可能產(chǎn)生的問題,應“在六月份前運送我區(qū)糧食600噸,工業(yè)品600噸,以備在六月份畜產(chǎn)品上市印商不來,我們可以收購。……建議糧食從新疆調(diào)撥,畜產(chǎn)品由新疆外貿(mào)局收購”。*西藏工委:《對中印貿(mào)易協(xié)定失效后邊境小額貿(mào)易形勢的估計和意見》,1962年2月26日,檔案號105-01122-07。與此同時,中國采取積極措施,發(fā)展同尼泊爾的貿(mào)易關系,特別是進口糧食。尼泊爾當時在日喀則、吉隆、聶木拉設有商代處。1959年西藏平叛后,在西藏的尼泊爾人有360多人,以經(jīng)商為主,多居住在拉薩、日喀則;每年去阿里從事季節(jié)性貿(mào)易的尼商約1900人。1961年1月,中國駐尼泊爾大使張世杰同尼泊爾工商部長商談,尼方有意將南部糧食通過政府交易,以預付款形式購買,轉(zhuǎn)售給西藏,從而“獲得高價,增加政府收入”。為此張世杰向外交部和外貿(mào)部建議:“在不影響邊境傳統(tǒng)貿(mào)易基礎上,由兩國政府達成一定數(shù)額的購糧協(xié)議,使我西藏得到正常的糧食供應,對我是有利的?!?《關于尼向西藏出口糧食事》,張世杰致外交部、外貿(mào)部的電報,1962年1月16日,檔案號118-01048-01。尼泊爾商人向西藏出口糧食獲利很大。尼南部糧食出口印度,在尼境內(nèi)交貨每芒特(37公斤)23盧比,而出口西藏,在聶拉木交貨每芒特55盧比,吉隆交貨為56盧比。西藏工委在1962年2月也發(fā)出指示,要求“不論邊境小額貿(mào)易的發(fā)展情況怎樣,我們應積極開展同尼泊爾的貿(mào)易,爭取物資進口”。*《尼泊爾駐藏各機構、尼僑、尼商情況及其有關問題》,1960年,檔案號105-00997-03;西藏工委:《對中印貿(mào)易協(xié)定失效后邊境小額貿(mào)易形勢的估計和意見》。但1962年3月以來,尼泊爾曲古稅卡突然宣布禁止一切糧食出口,稱這是尼政府規(guī)定的,“即使是習慣搞鹽糧交換的邊民也不準背出糧食”。西藏外事處向工委和外交部匯報說:“由于尼禁止糧食出口,近來我群眾繞道背糧偷越尼邊境的日益增多。3月4日尼軍三人越境至我工巴莎巴噶爾扎村截回我群眾背的糧食。我們認為尼方上述作法可能是暫時性的措施,或是稅卡個別人的行動,也可能是尼政府壟斷對外貿(mào)易?!?《目前藏尼貿(mào)易的情況及存在的問題》,西藏外事處致外交部、工委、各外事分處的電報,1962年4月3日,檔案號118-01048-02;《關于尼泊爾禁止糧食出口事》,西藏外事處致電外交部、工委并報西南局,1962年4月16日,檔案號118-01048-03。為防止藏民到尼泊爾進行糧食交易引發(fā)涉外事件,總參謀部和外交部在1962年5月專門指示西藏軍區(qū)和工委:“鑒于印度正加緊制造中印邊界緊張局勢和破壞中尼友好,我尤應大力確保同尼泊爾邊界安寧?!币虼耍拔疫吤袢ツ岜臣Z企圖同尼稅卡鬧事的情況是嚴重的,極易引起涉外事件”??倕⒅\部和外交部指示:“目前尼既禁止糧食出口,請你們加強對群眾的教育工作,勸群眾不要去強背。務必要防止鬧事?!?《嚴防我邊民與尼泊爾稅卡鬧事》,總參謀部、外交部致電西藏軍區(qū)、外事處并告西藏工委,1962年5月9日,檔案號118-01048-04。

中國在西藏平叛后實施貿(mào)易管理和外幣管制,主要是針對印度的,對尼泊爾采取寬松的政策。1962年5月10日,中國宣布在西藏地區(qū)實行外貿(mào)、海關及金銀外幣管理。在正式公布管理辦法之前,西藏外事處特別指示各地外事分處和海關,要求做好尼泊爾商人的工作;西藏外事處在5月5日的電報中指出:“對尼官方機構可表示,我區(qū)建立海關是為了貫徹我國對外貿(mào)易政策,有計劃地安排進出口?!M醿S商對此不要擔心。如果有少數(shù)尼商感到不方便,甚至不夠滿意,請商代處(總領館)幫助解釋。”*《關于公布對外貿(mào)易及金銀外幣的管理辦法》,西藏外事處、西藏外貿(mào)局致工委、外交部、外貿(mào)部及亞東、聶拉木、基隆、阿里、江孜、日喀則外事分處、海關的電報,1962年5月5日,檔案號118-01048-11?!?954年協(xié)定》失效后,西藏工委采取措施,促進西藏同尼泊爾的貿(mào)易。其一,對尼泊爾的出口不征收關稅,取消沿用原地方政府征稅辦法,按最惠國待遇;其二,保留尼商自營和門市業(yè)務,供給尼商人出口貨物和外匯;其三,對尼泊爾口岸的管理松于對印口岸,盡量給尼商手續(xù)上的方便。其四,尼商代處持有的外幣不進行登記,對邊境小額貿(mào)易中互相支付尼幣和商人用尼幣支付國外的背夫、騾夫工資以及運費等等,可照顧過去習慣,不加過問。*《報外貿(mào)管理后外商情況》,西藏工委致外交部、外貿(mào)部、并報中央、西南局的電報,1962年6月29日,檔案號118-01048-22;《關于金、銀管理若干具體問題的意見》,西藏外事處、西藏外貿(mào)局、西藏人民銀行分行致各中心支行,亞東、聶拉木、基隆、普蘭、各縣銀行并報總行、外貿(mào)部;江孜、日喀則、阿里、亞東、聶拉木、基隆、普蘭、各外事分處、外貿(mào)分局的電報,1962年6月22日,檔案號118-01048-11。而中國對印度則采取了嚴格的管理措施。商代處撤銷后,印商在西藏全區(qū)各銀行里共有人民幣存款320987元,印度在藏機構存款7079元,以及從印度大使館匯到駐拉薩總領事館的15000元,收款人尚未支取。對于印方上述款項,工委決定:除一律不批匯,也不給物資之外,如其提取人民幣,一則不準在市場上采購金銀、羊毛、牛羊皮等物資,同時也不準套購盧比和攜帶人民幣出境。*《關于定期匯票等問題》,西藏工委致總行的電報,1962年11月11日,檔案號118-01048-28。

這一時期印度頻繁照會中國,指責和抗議中國在印藏貿(mào)易和雙邊關系等問題上的政策措施。印度外交部1962年7月17日照會中國駐印使館,一方面將1959年以后藏印貿(mào)易減少和停頓的責任歸咎于“中國當局粗暴地推行它強加于人的專斷的新規(guī)章的直接后果”,另一方面為其禁運政策辯護,聲稱印度對柴油、石油制品、汽車零件這些“非傳統(tǒng)性的貨物”實行的是“有限管制”,“當印度自己也缺乏這種供應的時候,西藏卻突然增加這些貨物的進口,這顯然是為了侵略性的目的”。在1962年9月12日和1963年8月7日的照會中,印度聲稱,由于“中國當局所強加的新的專斷規(guī)定”,“使印度商人不能處理他們在1954年協(xié)定終止前很久已運入西藏的大批貨物,因而他們不得不把這些貨物和好幾十年才購置起來的不動產(chǎn)丟下,并且留下了大批未了結(jié)的貿(mào)易債權和貸款”。印方還聲稱,印度商人全部資產(chǎn)價值達數(shù)十萬盧比,印度政府掌握這些資產(chǎn)的詳情,“希望中國當局公平地賠償”。*印度外交部致中國駐印度大使館照會,1962年7月17日,檔案號105-01852-01,英文原件見該卷宗第49-51頁;印度的照會,1962年9月12日,檔案號105-01852-01,英文原件見該卷宗第53頁;印度外交部致中國駐印度大使館照會,1963年8月7日,檔案號105-01852-01,英文原件見該卷宗第55頁。

對于印方上述指責,中國予以嚴厲駁斥。1963年10月24日,中國外交部照會印度駐華使館,答復印度外交部1962年7月11日的照會。中方在照會中強調(diào):印度“從既定的反華政策出發(fā)”,在《1954年協(xié)定》續(xù)簽問題上“采取了非常僵硬的態(tài)度和十分無理的立場。印度政府把中國政府的這一友好建議當作是中國方面軟弱的表示,似乎中國有求于印度,因此它妄圖借此對中國進行訛詐和勒索。它故意把這個問題同中印邊界問題硬扯在一起,荒謬地堅持要以中國無條件地接受印度在邊界問題上的片面主張作為談判上述問題的先決條件,從而無理地拒絕了中國政府的友好建議”。照會明確表示:“鑒于1954年協(xié)定早就失效,印方的一切讕言早已受到應有的駁斥,中國政府不準備在這個問題上和印度政府長此進行已無實際意義的照會往來。因此,如果印度政府再來照糾纏,中國政府將不予理睬?!?1月23日,中國外交部再次照會印度駐華使館,答復印方在1962年7月17日、9月12日以及1963年8月7日的照會。照會特別指出:“要中國當局‘賠償在西藏的印度僑民由于他們無法控制的原因而遺留下的一切財產(chǎn)’,這完全是毫無道理的要求,中國政府在以前的照會中早予批駁,現(xiàn)在當然也不能同意。……事實已經(jīng)很清楚,有關藏印貿(mào)易問題的一切困難和障礙,都來自印度方面。在這個問題上,印方企圖翻案是完全徒勞的。如果印度政府繼續(xù)來照無理取鬧,中國政府將不予理睬。”12月10日,第一亞洲司建議:“根據(jù)總理最近與印代辦班納吉談話的精神和總理過去對處理這類照會的指示,擬簡復印方,并表示對印方今后來照不再置理?!?964年1月3日,印度外交部照會中國駐印使館,聲稱中印邊界戰(zhàn)爭已造成兩國之間的“信任危機”,不可能就有關“與西藏的通商和交通協(xié)定進一步交換意見”,因此印度政府“無意再繼續(xù)交換照會”。*中國外交部給印度駐華大使館的照會,1963年10月24日,印度外交部給中國駐印度大使館的照會,1964年1月3日,《中國和印度的來往文件匯編》(1963年3月—1964年2月)第五冊,北京: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編印,1964年,第307、309頁;中國外交部致印度駐華大使館的照會,1963年11月23日,檔案號105-01852-01;第一亞洲司:《關于答復印度外交部1962年8月14日,9月5日,12月12日來照的請示》,1963年12月10日,檔案號105-01805-01。

五、結(jié)論

《1954年協(xié)定》期滿后不再談判新的協(xié)定,以及隨之所帶來的中印撤銷各自在對方國家的商代處,這是1959年西藏叛亂后中印關系發(fā)展的必然結(jié)果。首先,商代處的撤銷,標志著中印關系一個時代的結(jié)束和兩國關系格局的根本改變;對中國而言,重大的收獲是通過迫使印度撤銷商代處,達到清除印度在西藏地區(qū)的政治及經(jīng)濟影響的目的,特別是使西藏逐步擺脫印度的經(jīng)濟控制。歷史上,英印政府在處理涉及西藏地方的重大問題時,多次利用印藏貿(mào)易向中國中央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施加壓力。印度獨立后,面對解放軍進藏、《1954年中印協(xié)定》談判以及中印邊界沖突爆發(fā)、西藏平叛,同樣對西藏實施貿(mào)易禁運,以達到其政治和戰(zhàn)略目的。而在以往的藏印貿(mào)易以及印度實施禁運的過程中,印度駐藏商代處都在其中發(fā)揮著關鍵的作用。更為重要的是,西藏工委判斷這些商代處都是印方的“情報機構”,迫使印度撤銷這些商代處,其政治意義是不言而喻的。

其次,中共中央有關撤銷商代處的決策,目標明確,實施步驟果斷。中央決定在《1954年協(xié)定》失效之前,主動撤出中國駐噶倫堡和加爾各答的商代處,“撤得及時干凈,沒給印方留下任何借口,這在政治上造成了對我極其有利的局面”,從而使印度“措手不及,陷于混亂、被動”。印度商代處“是被迫撤退的,對撤退準備不足,企圖要求留人、留物,其目的在于安插情報點線,與我進行長期斗爭”。因此,中央指示西藏工委采取“終止協(xié)定要態(tài)度堅決,在做法上又留有余地的方針”,同時“適當?shù)厥┘訅毫?,對原則問題,抓著印方的辮子進行堅決的斗爭”,從而掌握了政治上的主動。*西藏外事處:《中印協(xié)定失效后處理印商代處撤退工作總結(jié)(草稿)》,1962年10月3日,檔案號105-01804-04。

再次,西藏工委在貫徹執(zhí)行中央決策時“堅持原則,寸步不讓”。特別是在江孜,在年楚河釘壩、江洛林卡租地租約等“若干重要問題”上,工委按照中央的部署和預定的方案,針對“印方采取事事斗、處處斗、無一不斗的策略”,中方“采取事事頂、無一不頂?shù)姆结槨?,對印度商代處在“新發(fā)生的問題和遺留的一些問題”采取的拖延、抵賴的態(tài)度,“進行了針鋒相對極其嚴肅的斗爭,使印方的圖謀陷于破產(chǎn)”。*《工作匯報(關于前印商代處撤退問題)》第29期(西藏外事處致各外事分處、外交部、西南局),1962年7月3日,檔案號105-01124-01;西藏外事處:《中印協(xié)定失效后處理印商代處撤退工作總結(jié)(草稿)》。工委和西藏外事處以及各地部門所設計和采取的“拖而不辦”以及“拖而不簽”的具體做法,保障了中央決策的順利實施。特別值得提出的是,在這一過程中,西藏各級部門通過清理印商寄放的牲畜以及藏民所欠印商債務,使一些地區(qū)的藏民徹底擺脫了長期以來所遭受的印商的剝削。

第四,西藏工委有關邊界問題的建議再次體現(xiàn)了其對這一問題高度重視的一貫態(tài)度。在《1954年協(xié)定》談判的準備時期,工委綜合分析了中印關系當時存在的各種問題,力促中央首先同印度談判解決邊界問題,但其政策建議并未被中央采納。*有關張經(jīng)武1953年10月21日的電報,參見戴超武:《中央駐藏代表張經(jīng)武1953年10月21日電報探析——兼論中國處理邊界問題的“暫維現(xiàn)狀”政策及其影響》,《華東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5期。在有關《1954年協(xié)定》存廢問題的政策考慮中,工委同樣向中央提出了解決邊界問題的建議。工委除著眼邊界爭端對中印關系的重大影響外,還更多地考慮在處理邊貿(mào)以及其他越境活動時所面臨的實際問題。作為處理涉藏問題的一線機構,工委和西藏外事處所考慮的重點,同中國駐印使館顯然存在著重大差異。

最后,印度的禁運和商代處的撤銷而導致的藏印經(jīng)濟關系的全面停頓和斷絕,為西藏徹底改變傳統(tǒng)的經(jīng)濟模式提供了一個歷史性的機遇。有關印度商代處撤銷對西藏經(jīng)濟,特別是藏民日常生活的影響,西藏工委曾做過預案;工委雖然認識到從印度進口糧食及其他日用品等方面將面臨困難,特別是在阿里地區(qū),但同時也估計困難只是“暫時的”,主要是交通運輸上存在的困難,只要解決了交通運輸問題,“即可以糧食、日用必需品滿足阿里群眾的需要,換回羊毛土特產(chǎn)品”。由于《1954年協(xié)定》失效后印度的全面禁運以及印度商代處的撤銷,停頓的藏印貿(mào)易所產(chǎn)生的影響遠遠超出了上述預判,工委在中央的指示下,采取一系列的政策措施,重點解決牧區(qū)藏民的口糧問題,開展對尼泊爾的邊貿(mào),爭取從尼泊爾換回糧食,同時由國營公司出面,收購藏民積壓的一些羊毛,穩(wěn)定市場。*《對中印協(xié)定失效后處理印藏間有關問題的意見》;《關于中印協(xié)定失效后我區(qū)邊境貿(mào)易情況的報告》。與此同時,中央政府加快推進西藏地區(qū)經(jīng)濟結(jié)構的轉(zhuǎn)型,以擺脫依賴進口和邊貿(mào)對西藏發(fā)展的束縛,從而使西藏逐步走上了經(jīng)濟現(xiàn)代化的道路,其戰(zhàn)略意義是重大而深遠的。

(責任編輯:史云鵬)

§中外關系研究§

China's Policies towards the Withdrawal of Indian Trade

Agencies in Tibet, 1961-1963

Dai Chaowu

Abstract:The China-India Agreement of 1954 stipulated to open three Trade Agencies in each other's country. In 1961, China began the difficult negotiation with India over the renewal of the 1954 Agreement, especially over the withdrawal of Indian Trade Agencies in Gartok, Yatung, and Gyantse. After Tibetan rebellion and Indian total embargo against Tibet in 1959, China concluded that all Indian trade agencies had served not only as major means of Indian government to control Tibetan economy and border trade, but also as important intelligence strongholds. Tibet Work Committee, under the direction of the Central government, took measures to pressurize Indian withdrawal of all trade agencies in Tibet. The withdrawal of Indian trade agencies in Tibet signals the end of an era in China-India relations on the one hand, and, on the other hand, marks the eradication of the Indian economic monopoly and political influence in Tibet. Furthermore, Chinese Central Government initiated the development strategy for Tibetan modernization, the strategy to get rid of Tibetan dependence on Indian imports and to accelerate the transformation of its traditional pattern to a new model. Tibet Work Committee had played a critical role in this process.

Key words:The China-India Agreement of 1954, Indian Trade Agencies in Tibet, Tibet Work Committee, China-India relation, trade between India and Tibet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特別委托項目“中國周邊國家對華關系檔案收集及歷史研究”(15@ZH009)

作者簡介:戴超武,華東師范大學歷史系冷戰(zhàn)國際史研究中心教授(上海200241)

中圖分類號:K271,D82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6-0766(2016)01-00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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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印邊界,“解放軍答應后撤100米”是無稽之談
江孜古城,雪域高原上的美麗秘境
中華建設(2017年3期)2017-06-08 05:49:29
點擊反證法
古城江孜
江孜沙棘種子溫室條播種植技術
西藏科技(2016年10期)2016-09-26 09:01:35
西紅柿
對取消印度在江孜亞東特權的幾點回憶
軍事歷史(2004年1期)2004-11-22 07:4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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