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徑
(寧國市三津中學,安徽 寧國 242300)
?
流亡的命運:關于艾青晚年詩歌藝術價值的重新認識*
徐 徑
(寧國市三津中學,安徽 寧國 242300)
學術界對艾青晚年詩歌的評價一直不高,整體深入的研究也相對較少。其實,艾青在晚年詩歌創(chuàng)作中,一方面很好地發(fā)揮了言簡意賅和構思奇特的長處,避免了早中期詩歌創(chuàng)作中的弊端,從而使其短章藝術臻于完美;另一方面,因為20多年個體經(jīng)驗的參與,尤其是對獨立精神立場的守護和重構,使其晚期長詩在思想性上也達到一個新的巔峰。
艾青晚年詩歌;個體經(jīng)驗;藝術轉變
1958年成為右派之后,艾青開始了長達21年的流亡生涯。從此,艾青基本停止了詩歌創(chuàng)作,直到1976年之后,才開始了他的晚年詩歌階段,*在被放逐的過程中,他曾在852農(nóng)場創(chuàng)作了《踏破荒原千里雪》和《蛤蟆通河上的朝霞》兩部長詩(均已遺失)。1962年左右,在新疆的《生產(chǎn)戰(zhàn)線》和《天山》等雜志上亦發(fā)表過20多首描寫新疆本土人文風貌的詩歌(楊匡漢、楊匡滿《艾青傳論》,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4年,第8―9頁)。1979艾青重歸詩壇之后的第一本詩集《歸來的歌》常被研究者看作是老一輩詩人復出的標志。但對艾青晚年詩歌的關注相對于對其早期詩歌的研究則顯得匱乏,這其實并不僅僅是一個特例,老一輩詩人“文化大革命”之后的詩歌創(chuàng)作大多受到這種待遇。這中間的原因很復雜?!拔幕蟾锩苯Y束之后,大多數(shù)建國之前成名的詩人在詩歌創(chuàng)作技巧上已經(jīng)難以擺脫長達30年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各個方面的藝術弊端已經(jīng)顯露出來。相對于“朦朧詩”一代的年輕詩人而言,他們并不能吸引更多評論家和學者的注意,而艾青以及其他老一輩詩人在面對“崛起的一代”所持有的態(tài)度,以及關于“朦朧詩”爭論中的意見等等,都成為他們作品受到某種程度上忽視的原因。
對艾青在晚年詩歌階段的藝術定位,有學者認為其詩藝創(chuàng)造經(jīng)過中期的困頓、損壞和遲滯之后,存在一定程度上的修復和回歸,但并沒有超越甚至追及如早期一樣的藝術成就,其主要緣由是“受囿于日見顯露的思想、藝術方法的限制”,以及“50年代形成的視鏡,和由此形成的論斷、宣諭式的語句,常拘束著感覺、思考的開放。”*洪子誠《中國當代新詩史》,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156頁。同樣的表述如(艾青)“概括激蕩的年代,對歷史給予評說,一直是他難以忘懷的抱負”“不過,受囿于他已顯露缺陷的思想視野和情感方式,這一創(chuàng)作理想實際上并沒有實現(xiàn)?!币姾樽诱\《中國當代文學史》,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第220頁。甚至有學者對其晚年詩歌作出過“寡淡乏味”的評價。[1](P210)這樣的結論并不符合艾青晚年的詩歌創(chuàng)作情況。一方面,從創(chuàng)作手法而言,艾青所主要采用的詩歌創(chuàng)作手法對其詩歌形成的制約,比如創(chuàng)作手法的單一、審美視域的限制和詞語選用上的匱乏等,在1949年之前的詩歌中就業(yè)已成型。比如我們從20世紀30年代的《吉普賽人》*此詩參考周紅興《艾青傳》,北京:作家出版社,1993年,第95頁。原文引該詩時注:“此詩發(fā)表于艾青負責編輯的《天下日報》‘文學’副刊,日期待查,由譚家英同志提供,未收入作者任何詩文集中。筆者曾到處尋訪《天下日報》,上面一定有艾青的佚文,但未有找到此報刊?!敝?,可見歌謠式的詩歌手法艾青早在進入延安之前就已經(jīng)開始使用。顯然,這一點并不能成為其早期和晚期作品的區(qū)別標準。另一方面,雖然創(chuàng)作手法的單一使艾青晚年的部分作品,尤其是在長詩的構建中流露出一些諸如形式化的流弊。但艾青在晚期作品中,借助20多年的個體流亡經(jīng)驗,對自我價值等一系列問題進行了重新的思考和反省,這也使艾青在晚年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獲得了更多前所未有的藝術成就。在短章創(chuàng)作中,艾青很好地發(fā)揮了言簡意賅和構思奇特的長處,避免了創(chuàng)作慣例上可能會產(chǎn)生的弊端,從而使其藝術表現(xiàn)臻于完美。在長詩創(chuàng)作中,其精神視閾和批判力度比1949年以前的諸多作品表現(xiàn)得更為獨立和深廣。
艾青早期詩歌中呈現(xiàn)出來的憂郁氣質(zhì),依然在晚年的詩歌中得到沿襲。所不同的是,飽經(jīng)憂患之后的憂郁相對于早期少了繁冗和濃厚,多了些許豁然和清淡。我們從《漢堡的早晨》①便可一窺:
前天晚上
我在北京院子里看見月亮
笑瞇瞇,默不作聲
今天早上
想不到在漢堡又看見月亮
在窗外,笑瞇瞇,默不作聲
不知她是怎么來的
她卻瘦了
這首標記寫在1979年5月寫月的詩,寥寥數(shù)語,沒有湘裙紫儒,沒有膏脂粉黛,自能傾與讀者之心,恰如一筆曹衣出水,簡潔卻又意蘊雋永。詩人惻隱盱愉,感物而發(fā),表面看上去是在寫月,卻又似乎是在寫自己;明里仿佛是在感慨旅途的倦怠,卻又似乎在寄托人生。詩人保持了樸素的長處,汰除了早期的繁冗和絮叨以及20世紀40-50年代枯燥無味的概念性表述,使語言練達和閑適,從而深化了詩本身的內(nèi)在蘊涵力度,升華了它的表現(xiàn)力。除此以外,形式技巧上的圓熟和自然,以及意境上的豐贍,都使這首詩呈現(xiàn)出獨特的審美視閾和情境。
在1959年之前,艾青也曾抒發(fā)內(nèi)心的那種無法言說的憂郁:“有時我也挑燈獨立/愛和夜 守住沉默//聽風聲呼嘯于屋外/懷想一些遠行人”(《無題》)。同樣是信手拈來的凝練,在情感表達上也同樣真摯動人和傳神,有所區(qū)別的是《無題》側重在“有時”兩個字上,介入的是詩人剎那間的所思所感(也可能是對革命信念的表達),而《漢堡的早晨》在“前天晚上”和“今天早上”之間的,則是對長達20多年的人生體味。早期零碎的憂郁情感被附上了一份厚重的人生經(jīng)驗。在早期詩歌中,艾青曾是一個很擅長處理個體經(jīng)驗的詩人(例如《大堰河,我的保姆》),但對于多年流亡的細節(jié)詩人很少直接在詩歌中加以呈現(xiàn),許多詩人在詩歌中對個體遭遇的悲劇感懷和情感控訴也很少能夠在艾青詩中找到,他并非完全漠視了這段個體歷史,而是通過了“事象”化的操作來加以實現(xiàn),這就是艾青晚年詩歌藝術成熟的重要表現(xiàn)。
經(jīng)歷波云詭譎的政治風云之后,詩人在晚年的憂郁里擁有了一種豁達意識。在午夜三更寫下的《虎斑貝》里,曾經(jīng)“在絕望的海底多少年”“在萬頃波濤中打滾”的虎斑貝,最終得以重見天日。結尾頗為動人的感慨完全是詩人經(jīng)過顛沛流離之后重新獲得身體與寫作自由的自況:
要不是偶然的海浪把我卷帶到沙灘上
我從來沒有想到能看見這么美好的陽光
——《虎斑貝》
含有個體經(jīng)驗的詩歌之所以感人,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艾青對自己藝術理念的執(zhí)著。艾青對詩的要求是:樸素,有意識地避免用華麗的辭藻來掩蓋空虛;單純,以一個意象來表明一個感覺和觀念;集中,以全部力量去完成自己所選擇的主題;明快,不含糊其辭,不寫為人費解的思想。[2]這種藝術創(chuàng)作思想,在艾青的晚年詩歌(尤其在短章)中得到非常完美的實踐:
一個海員說,
他最喜歡的是起錨所激起的
那一片潔白的浪花……
一個海員說,
最使他高興的是拋錨所發(fā)出的
那一陣鐵鏈的喧嘩……
一個盼望出發(fā),
一個盼望到達。 詩人用兩個海員的心態(tài)進行了一個絕妙的對比,勾勒出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前一個海員崇尚“出發(fā)”,崇拜追逐和漂泊,向往未知的海洋和遠方的彼岸;后一個海員盼望“到達”,喜歡航船抵達時拋錨的喧嘩,期待一個歸宿和圓滿。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這首詩是艾青自我的寫照,曾經(jīng)那個吹蘆笛的憂郁詩人歌頌社會變革,對祖國備遭苦難感同身受,但經(jīng)過顛沛流離的流亡生涯之后,憂郁的詩人已多了一份“落花入菊”的散淡。作為一個擁有自己藝術個性的詩人,艾青在晚年詩歌中并沒有對過去的藝術風格進行拋卻,反而更加深化和延展,這也是為什么我們在其晚年的一些短篇中能看到一個讓我們完全陌生的艾青:
檐外細雨紛紛
落葉滿階亭
環(huán)湖的樹林
像一屋濃霧
湖邊一葉扁舟
回憶夏日黃昏 這首艾青于1980年重返美國時寫下的《得利湖畔》,顯然也加入了詩人自己的晚年感悟。這樣的藝術風格與我們所熟知的艾青早期詩歌風格是完全不同的。其實艾青在晚年還有過更多藝術形式上的嘗試,只是拘囿于他所秉持的藝術理念而沒有得到更多的展現(xiàn)。這個暮年歌者除了將個體經(jīng)驗中的豁達和感懷藝術化于短章之外,更多的則是將省察和警示帶入到它的長篇之中,綻放出哲理思辨的光芒。
在1958年之前,艾青的詩歌創(chuàng)作出現(xiàn)模式化的傾向,馬雅可夫斯基式的語言、大量簡單的排比和比喻等修辭技巧以及抽象概念的單一意境,都從某種程度上銷蝕了他個人的藝術才華。另一方面,艾青也一直在進行自我藝術革新,進行風格多樣化的延拓,只是很多實驗最終都是以失敗告終。無論是在解放區(qū)“新文藝運動”中,還是建國后在“能不能為社會主義歌唱”的政治壓力下,艾青都做過適應外界“需求”的努力,比如冀中農(nóng)村土改時寫作的《布谷鳥》和1952年《人民文學》改組后特地下鄉(xiāng)寫作的《藏槍記》等等。從這些藝術努力上可以看出詩人的真誠,但是在主題先行意識形態(tài)的主導下,詩人無法擺脫模式化的窠臼而在創(chuàng)作上達到藝術個性的實現(xiàn)。這在1976年之后的長詩里得到了改變。
洪子誠先生曾言:“和另外的‘復出’詩人不同,他既較少處理具體的社會事件,也很少涉及個人的經(jīng)歷和生活細節(jié)?!盵3](P155)這顯然也是有違艾青創(chuàng)作實際的。在上一節(jié)的敘述中,我們探討了在艾青晚年短章中被隱藏了的個體經(jīng)驗,而在他的長篇中,對社會事件的涉及也很多,比如《聽,有一個聲音》是講述“文化大革命”中被殺害的志士張志新;《在浪尖上》是頌揚“天安門事件”參與者韓志雄的。除了這些直接涉及社會政治事件的詩作之外,對“文化大革命”的反省和思考成為了更多長篇的重要旨意,比如《光的贊歌》(1978年)和《古羅馬的大斗技場》(1979年)。
《光的贊歌》用“光”來隱喻對“光明”的渴求,證明它是一個正常的存在:“世界要是沒有光/也就沒有楊花飛絮的春天/也就沒有百花爭妍的夏天/也就沒有金國滿園的秋天/也就沒有大雪紛飛的冬天”,從而對過去(極“左”專制時期)的黑暗進行一個否定;《古羅馬的大斗技場》則用沉思的筆墨和古羅馬斗技場爭斗的故事,來表達詩人對“文化大革命”時期殘酷的文攻武斗的厭惡以及對極“左”專制掌權者的輕蔑態(tài)度。
對黎明、太陽、春天的頌揚是艾青早期詩歌創(chuàng)作的主線。有所區(qū)別的是,在早期詩歌中,更多的是革命幻想和憧憬式的,用宣教性語言和鼓動性結構來烘托主題,以對美好未來的展望來映襯現(xiàn)實世界的苦難和悲哀;而在晚年的詩歌之中,艾青更多的則是哲學思辨和反省式的,用邏輯推斷來陳述詩人所認為的是非曲直。前者所依賴的是詩人的信念和追求,后者所承載的是詩人顛沛流離多年的身心感受。這些改變均源自詩人的個體體驗以及他對社會事件的觀察。
艾青晚年的很多詩作直接勾勒出此時的思想變化。在剛開始復出時,他經(jīng)常會“沉入遐想”(《重訪維也納》《域外集》),進而寫到自己那種無法名狀的痛苦:“為什么……為什么……我的心還是這般憂郁?”(《沉思》)這種無法言說的苦悶是非常復雜的,無法確指的。因為如果說艾青晚年仍然無法擺脫的困惑是對極“左”專制的出現(xiàn)背離了自己早年的理想追求,那么在《光的贊歌》和《古羅馬的大斗技場》中,詩人已經(jīng)對這種背離表達出了自己的看法,抒發(fā)了內(nèi)心的壓抑。詩人仍然對“自由”表達著一種捍衛(wèi),在這種捍衛(wèi)中透露著自己對普世價值的人文關懷,無論是表達個體經(jīng)驗的《虎斑貝》亦或是表達民族經(jīng)驗的《墻》,都可以看到這一點。那么,詩人無法擺脫的困惑又是什么呢?我們可以從長篇《墻》中入手探討這個問題。
《墻》是艾青1979年造訪柏林之后,在東德所作。詩中濃烈的透露出詩人對柏林墻長久隔絕一個民族的憤怒,以及任何人都無法阻擋自由的信念。在詩人看來,柏林墻“像一把刀/把一個城市切成兩半/一半在東方/一半在西方”,但是它“再高、再厚、再長/也不可能比中國的長城/更高、更厚、更長”,即便它“再高一千倍/再長一千倍”:
又怎么阻擋
天上的云彩、風、雨和陽光?
又怎能阻擋
飛鳥的翅膀和夜鶯的歌唱?
又怎能阻擋
流動的水與空氣?
又怎能阻擋
千百萬人的
比風更自由的思想?
比土地更深厚的意志?
比時間更漫長的愿望? 這首詩透露出來艾青思想的一個重大轉變,他對自由的理解超越了意識形態(tài)的藩籬,而又不僅僅停留在個體經(jīng)驗的挖掘上,他是站在全人類的高度來重新認識自由和這個世界。西方的柏林墻和東方的長城,都是民族的創(chuàng)傷,也是人類的創(chuàng)傷,但人為割裂的墻終究抵擋不了自由的萬物,抵擋不了人類的交流相處。作為信仰共產(chǎn)主義的詩人,艾青在晚年似乎并未動搖這種信念,他仍然對馬克思始終飽含敬意,稱其為“我們這個世紀最偉大的人”(《重訪馬克思故居》)。但無論是對自由的重新體認,還是對理想信念的秉持,都無法解決他晚年所擁有的困惑。這種困惑從1979年艾青在詩中表達出以來,一直到1988年都仍然存在:
上帝是男的?是女的?
上帝是老人?是年輕的?
上帝是哪兒人?
上帝脾氣好?懷?
上帝愛吃辣椒嗎?
上帝喜歡中餐?西餐?
上帝結婚沒有?
上帝有沒有生兒子?女兒?
我真的希望有上帝。
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上帝。
誰有上帝的地址? 這首1988年創(chuàng)作的《上帝在哪里》,①是艾青晚年最值得重視的作品之一。因為隨著艾青晚年的詩歌創(chuàng)作抵達了一個嶄新的藝術境界,曾經(jīng)熱烈而執(zhí)著歌頌光明的詩人卻反而在詩中流露出一種存在感的困惑。按照艾青自己的藝術理念,他絕對不會在有關“上帝”這樣重要的題材上信筆隨便寫幾句,如果他是以一副嘲弄的口吻和態(tài)度來對待,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表達出來。但艾青在這里確實表達的是一種迷茫和疑惑。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詩人一面表達著對人世艱辛的豁達,一面堅持著對自由世界的信念,一面卻又訴說著內(nèi)心無法安定的困頓。這種相互矛盾的情況,實則并不符合艾青的創(chuàng)作理念。
在1985年的一次訪談中,艾青認為他“既不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軍,也不是傾國傾城的美女。我的經(jīng)歷既沒有悲劇色彩,也沒有喜劇成分。”[4]詩人對自己的遭遇看得很淡薄從第一部分的分析中便已可見,所以艾青在1979-1988年將近10年都未曾消除的困惑,絕不是他對自我的認知,而是他對外界的思考和觀察?!豆獾馁澑琛贰豆帕_馬的大斗技場》以及《墻》都是這種思考和觀察的結果。艾青晚年困惑的發(fā)生,昭示著艾青晚年思想的發(fā)展軌跡,成為他思想深化的一個重要見證,也是詩人自己在經(jīng)歷了世間百態(tài)之后,對自己理想和信念的重新尋找和確立。艾青晚年的困惑,也成為其詩歌創(chuàng)作抵達思想深淵的重要轉捩點,無論這種轉折是否最終得以完成,他晚年的詩歌創(chuàng)作已經(jīng)和早、中期的詩歌創(chuàng)作真正區(qū)分開來。因為一個偉大詩人的存在,“越是在人靈迷失之時,詩人越要擔當起歷史的失誤,承受著孤獨、痛苦,堅持追問那更高的存在世界?!盵5](P243)
如果沒有“文化大革命”之后的創(chuàng)作,艾青一生的藝術生涯顯然是單薄的,而正是因為晚年詩歌中所呈現(xiàn)的前所未有的復雜之態(tài),才使他真正實現(xiàn)了個人藝術上的深化和延拓。1976年之后的那些豁達和憂郁、哲理和困惑,其實都是這種深化和延拓的例證。在1949年之前艾青曾認為凡爾哈倫的“詩輝耀著對于近代社會的豐富的知識,和一個近代人的明澈的理智與比一切時代更強烈更復雜的情感?!盵6]在早期的艾青詩歌中,詩人執(zhí)念的是一個他所摯愛的民族以及啟蒙的時代,而在晚年的詩歌中,艾青把握的則是一個遭受20多年流亡生涯的精神個體和一個遭受10多年極“左”專制的民族。這是艾青能在晚年詩歌重新抵達藝術巔峰的真正原因所在。
[1](德)顧彬.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M].范勁,等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
[2]艾青.我對詩的要求[N].北京日報,1979-11-04.
[3]洪子誠.中國當代新詩史[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
[4]艾青.我的經(jīng)歷平淡無奇——答塞內(nèi)加爾塞社·恩迪亞耶先生[N].人民日報,1985-02-11.
[5]劉小楓.詩化哲學[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
[6]艾青.我怎樣寫詩的[J].學習生活,1941,(第三、四期合刊).
(責任編輯 王碧瑤)
Fate of Exile: A New Understanding of the Artistic Value of Ai Qing's Late Poetry
XU Jing
(SanjinMiddleSchool,Ningguo, 242300,AnhuiProvince)
In the academic circles, the evaluation of Ai Qing's poetry is not high, and the overall research is relatively small. Ai Qing, on the one hand, poetry creation in his late years, he has played a good and unique concise and comprehensive advantages, avoid the disadvantages of poetry of the early and middle, so as to make the perfect art short chapter. On the other hand, because more than and 20 years experience of individuals involved, especially the guardian and reconstruction of the independent spirit position, the late poem reached a new peak in the thought of.
AI Qing’s late poetry;Individual experience;Artistic transformation
2016-00-00
徐 徑(1988―),男,寧國市三津中學教師,研究方向:當代新詩。
I207.22
A
1671-7406(2016)10-005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