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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 勒 工 名記漢鏡中的鑄鏡匠師
□□張張宏宏林林
A Record of Mirror Craftsmen of Han Dynasty Mirrors
Zhang Honglin
ZZZhhhhananannggggggHoHoHoonnngggglililiinnnnnn
"Wule Gongming" used to be a quality control system directed towards product made by handicraftsmen in ancient China."Le" means "engrave".The so called " Wule Gongming" means that the name of handicraftsman is engraved on the object.The article gives a detailed description of mirror craftsmen engraved in bronze mirrors of Han Dynas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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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勒工名”原本是我國古代一項針對手工業(yè)者制造產品的質量管理制度?!袄铡奔纯?。所謂“物勒工名”,就是在器物上鐫刻制作工匠的姓名。
早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生產的部分器物中,就已經出現(xiàn)了“物勒工名”的現(xiàn)象。但據(jù)《呂氏春秋》記載,首先提出針對產品質量實行跟蹤、監(jiān)督、追究的“物勒工名”制度,似乎是戰(zhàn)國時期的秦相呂不韋。當時的秦國率先實行了“工師效工……必功致為上。物勒工名,以考其誠。工有不當,必行其罪,以窮其情”①的產品質量管理和追究制度。
“物勒工名”的產品質量管理制度,特別體現(xiàn)在秦國官營的兵器生產中。據(jù)有關學者對出土的秦國兵器—“戈”上的銘文考證,發(fā)現(xiàn)秦國對兵器的生產制作,實行嚴格的“物勒工名”制度,并有嚴密的分級監(jiān)管負責制。當時秦國實行“物勒工名”制度的最高一級負責人和監(jiān)管者,是“相邦(或丞相、大良造)”,其次是“工師”,再次是“丞(或工大人)”,最后是“工”—即工匠。②
專家由此推斷:秦國的兵器生產管理制度分為四級。從相邦、工師、丞到工,實行層層負責的分級管理制度。
雖然,今天的我們已經無從確切了解這一管理制度的具體細節(jié),但根據(jù)秦國嚴酷的社會統(tǒng)治和法律制度,可以想象對失職者的懲罰一定是非常嚴厲的,這就是“物勒工名”的本意與作用。
關于“物勒工名”,《唐律疏議》中也引用《禮記》曰:“物勒工名,以考其誠,功有不當,必行其罪?!雹劭梢姡拔锢展っ弊鳛橐豁椆贍I產品質量管理制度,已經納入到古代社會的法制范疇。應該說,“物勒工名”是我國古代社會手工業(yè)生產中的一項先進管理模式,對提高手工業(yè)產品的質量,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和十分深遠的影響。
當然,由私家鑄鏡作坊生產的,古代人們日常生活用品的銅鏡,在產品質量的管理上,顯然沒有像官營作坊那樣的嚴格和規(guī)范。但“物勒工名”作為生產制造者的自律和自覺行為,無疑起到了一種責任意識、質量觀念、品牌概念和信譽保障的作用。這在商品經濟日益繁榮的漢代,對于擴大商品影響力、提高產品知名度、開拓市場占有率、獲取顧客信任度和美譽度,是具有極為重要的作用的。而銅鏡中的勒名,也為今天的我們保留了許多古代匠師的珍貴資料。
下面,我們不妨來談談銅鏡中所勒的工名—即漢鏡中鐫刻的鑄鏡匠師。
一.歷史傳說中的冶鏡人物
在品類繁多的古代銅鏡中,鐫刻著內容豐富的各種銘文,其中也包括歷史傳說中的冶鏡人物。
我國先民把遠古時期的許多創(chuàng)造發(fā)明,均歸功于華夏民族的人文始祖。如把房屋建筑的發(fā)明歸功于“有巢氏”,把人類用火的發(fā)明歸功于“燧人氏”,把草藥治病的發(fā)明歸功于“神農氏”,把畫卦占卜的發(fā)明歸功于“伏羲氏”一樣,他們也同樣把銅鏡的創(chuàng)造發(fā)明歸功于黃帝—“軒轅氏”。
有關黃帝鑄鏡的傳說,在歷代典籍中多有記載:如“軒轅作鏡……”④;“帝會王母,鑄鏡十二,隨日用之。此鏡之始也”⑤;“饒州俗傳,軒轅氏鑄鏡于湖邊。今有軒轅磨鏡石。石上常潔,不生蔓草”⑥的記載一樣,漢代銅鏡中也有“黃帝冶鏡”的銘文??梢姡嘘P黃帝鑄鏡的傳說,不但見諸于歷代文獻,還可證之以古代銅鏡。
“‘黃帝冶竟’四神規(guī)矩鏡(圖1)”⑦,直徑25.6厘米,重1505克。半球形鈕,變形柿蒂紋鈕座,周圍細線方框和凹弧面方框,兩方框之間飾十二枚帶座乳釘間地支銘文。主區(qū)飾規(guī)矩紋和外圍八內向連弧紋的八枚帶座乳釘;四方八區(qū)的配置是:左邊為前肢捧內飾金烏日輪的青龍配人首鳥身的句芒,青龍身后飾一雛鳥;中間飾手持芝草的羽人和雛鳥。右旁為前肢捧內飾蟾蜍月輪的白虎配蟾蜍,白虎身后飾一蟾蜍;蟾蜍上面飾一鳥、身后飾手持芝草的羽人;中間飾一蟾蜍。前面朱雀配騎鹿的羽人,鹿后飾一羽人;中間飾一鳥。后方玄武配前肢捧芝草的辟邪,辟邪身后飾一烏;中間飾一熊。周圍雙圈內銘文為:“黃帝冶竟(鏡)(四)夷服,多賀新家人民息。官位尊顯天下復,幸逢時年五谷孰(熟)。上有龍虎亖(四)時宜,長保二親子孫力。傳之后世樂毋(無)極兮?!蓖怙棛饼X紋。邊區(qū)內飾鋸齒紋,外飾流云紋。
根據(jù)銅鏡中的“新家”銘文和“亖”字的此類特殊字形的流行時段可知,該鏡應該鑄制于新莽時期。
黃帝生活在約4600年前后的遠古時代,是古華夏部落聯(lián)盟的首領,為華夏民族的共主,居五帝之首,被尊為中華民族的“人文始祖”。黃帝居軒轅之丘,號軒轅氏。建都于有熊,故亦稱有熊氏。
新莽銅鏡中鐫刻的“黃帝冶竟(鏡)”銘文,并不是表明此鏡為黃帝所鑄,而是向人們傳達了黃帝鑄鏡的傳說在新莽時期的流行狀況。
“‘區(qū)冶作鏡’四神規(guī)矩鏡(圖2)”,半球形鈕,圓鈕座,外飾細線方框與凹弧面方框,細線方框的內角各飾元氣紋,兩方框之間飾十二枚帶座乳釘間地支銘文。主區(qū)飾規(guī)矩紋和外飾七內向連弧紋的八枚帶座乳釘;四方八區(qū)的配置是:左邊青龍配瑞獸;右旁飾形態(tài)各異的兩白虎;前面朱雀配一鳥;后方玄武配蟾蜍。周圍雙圈內銘文為:“幽湅(煉)神石取其清(精),金銀錫合已相成。區(qū)冶作鏡世安寧,宦□高、惡賈市。宜□長樂毋極,老而復丁兮?!蓖怙棛饼X紋。邊區(qū)內飾鋸齒紋,外飾連葉紋。
圖1 “黃帝冶竟”四神規(guī)矩鏡
圖2 “區(qū)冶作竟”四神規(guī)矩鏡
根據(jù)該鏡的型制特征、鏡銘書體、銘文內容和個別字形的綜合分析,其極有可能為西漢晚期至新莽時期鑄制的鏡型。而鏡銘“區(qū)冶作鏡”中的“區(qū)冶”,是為春秋晚期越國的鑄劍大師歐冶子,又名歐冶。
《太平御覽》引《吳越春秋》曰:“越王允常聘歐冶子作名劍五枚,三大二?。阂辉患冣x;二曰湛盧;三曰豪曹,或曰盤郢;四曰魚腸;五曰鉅闕?!踉齑藙?,赤堇之山破而出錫,若耶之溪涸而出銅,雨師灑道,雷公發(fā)鼓,蛟龍捧爐,天帝壯炭,太一下觀,于是歐冶子曰天地精,悉其伎巧,造為此劍?!雹鄰奈墨I的記載中可知,歐冶鑄劍有眾天神相助。由此可見,歐冶子鑄劍的神奇。
據(jù)《越絕書》載:“楚王召風胡子而問之曰:‘寡人聞吳有干將,越有歐冶子,此二人甲世而生,天下未嘗有?!讶嗽戈灏钪貙?,皆以奉子,因吳王請此二人作鐵劍,可乎?’風胡子曰:‘善。’于是乃令風胡子之吳,見歐冶子、干將,使人作鐵劍。歐冶子、干將鑿茨山,泄其溪,取鐵英,作為鐵劍三枚:一曰龍淵;二曰泰阿;三曰工布。畢成,風胡子奏之楚王。楚王見此三劍之精神,大悅風胡子。”⑨從以上記載中可見,歐冶之時已經具有冶鑄鐵劍的精湛技藝,亦可知歐冶子鑄劍和良好聲譽。
《吳越春秋》云:“湛盧之劍惡闔閭之無道也,乃去而出,水行如楚。楚昭王臥而寤,得吳王湛盧之劍于床。昭王不知其故,乃召風胡子而問曰:‘寡人臥覺而得寶劍,不知其名,是何劍也?’風胡子曰:‘此謂湛盧之劍。’昭王曰:‘何以言之?’風胡子曰:‘臣聞吳王得越王所獻寶劍三枚,一曰魚腸,二曰磐郢,三曰湛盧?!裾勘R入楚也?!淹踉唬骸勘R所以去者,何也?’風胡子曰:‘臣聞越王元常使歐冶子造劍五枚,……一名湛盧,五金之英,太陽之精,寄氣托靈,出之有神,服之有威,可以折沖拒敵。然人君有逆理之謀,其劍即出,故去無道以就有道。今吳王無道,殺君謀楚,故湛盧入楚。”⑩以此可知,歐冶所鑄之劍能通人性的奇異之處。
春秋晚期的越國劍師歐冶子,是以鑄劍聞名于世。當時及以前的文獻中,似無其鑄鏡的任何記載。但鑄制用于格斗,攸關性命安危之劍,畢竟比鑄鏡具有更高的技術難度和制作要求,而精于鑄劍之道的歐冶子,憑借其精湛的冶煉技藝和鑄制技術,制作銅鏡想必是不成問題的。更何況越地也確實出土過春秋晚期的各式銅鏡。
西漢晚期至新莽時期離歐冶子生活的春秋晚期,相距不過500年左右,或許當時當?shù)卮_實還流傳著關于歐冶子鑄鏡的種種傳說。故這面西漢晚期至新莽時期鑄制的四神規(guī)矩鏡根據(jù)當時民間的傳說,鐫刻了“區(qū)冶作鏡”的銘文也就順理成章了。
能夠印證“區(qū)冶作鏡”傳說的,還有傅咸《鏡賦》“從陰位于清商,采秋金之剛精。醮祝融以制度,命歐冶以是營。熾火壚以陶鑄,飛光彩于天庭”的賦文。由此可見,歐冶鑄鏡的傳說,在漢及以后應該是實有其事的。
二.漢鏡中鐫刻的鑄鏡匠師
遺留于現(xiàn)在的漢代銅鏡中,保存著內容豐富的許多銘文,其中也包括鑄鏡匠師的姓名。這些鐫刻著歷代鑄鏡工匠姓名的銅鏡,已成為十分難得的歷史文物,為我們留下了極為珍貴的實物資料。
如“黃常神人禽獸間隔規(guī)矩鏡(圖3)”,直徑18.6厘米,半球形鈕,柿蒂紋鈕座,外飾雙線方框,方框的內角各飾元氣紋,柿蒂紋的凹形處各飾獸首紋。主區(qū)以雙圈間隔,飾規(guī)矩紋和四枚凹弧面圓柱:內區(qū)的四方,左飾瑞獸,右飾朱雀,前飾羽人,后飾玄武;外區(qū)四方八區(qū)的配置為:左邊是羽人配人面獸身、頭長兩角之靈怪,其頭伸入內區(qū);右旁是人面獸身、頭長兩角之靈怪配獨角之瑞獸,其頭伸入內區(qū);前面是狐形獸配獨角之瑞獸,中間飾一蛇,瑞獸和蛇之頭均伸入內區(qū);后方是鳥首獸身的靈怪配獨角之異獸,異獸之頭伸入內區(qū)。周圍飾櫛齒紋。邊區(qū)銘文為:“圣人之作鏡兮,取氣於五行。生於道康兮,歲有文章。光象日月,其質清剛。以視玉容兮,辟去不羊(祥)。中國大寧,子孫益昌。黃常元吉有紀剛(綱)。”
1952年出土于湖南長沙,現(xiàn)收藏于國家博物館,西漢時期。
“‘楊充作’龍虎鏡(圖4)”,直徑13.9厘米,重484克。半球形鈕,圓鈕座,外飾一道細弦紋。主區(qū)左龍右虎相對峙:其龍曲頸向右,獨角向后,張嘴露齒,修頸鱗身,身軀疊壓于鈕下,四肢伸向四方,尾巴置于右邊,呈鉤狀曲屈向上,襠部飾一生殖器;虎飾頭頸部;鈕下飾一奏瑟之熊;右邊飾一曲頸回首的蹲踞之獸,似為辟邪。周圍雙圈內以鶴紋為起讀點,其銘文為:“楊充作竟(鏡)大毋傷,漢有善同(銅)出丹楊(陽)。湅治銀錫清如明,巧工刻之成(文章)?!蓖怙棛饼X紋。邊區(qū)內飾鋸齒紋,對應處飾斜線紋;外以對稱的“五銖”線紋和內飾金烏、蟾蜍的日月之輪分隔為四區(qū),順時針方向依次飾:搗藥兔,手持芝草的羽人,日輪;蟾蜍,魚紋,鳥紋,線紋;辟邪,奔鹿,月輪;大象,中間飾一投壺、兩邊各飾立于云端的羽人作投壺之戲,線紋。
根據(jù)其上的“漢”朝國號和類似于“始建國二年鏡”中所飾的鋸齒紋對應處的細斜線紋等特征的綜合分析,極有可能為西漢晚期所鑄制。傳出紹興。
圖3 “黃?!鄙袢饲莴F間隔規(guī)矩鏡
圖4 “楊充作”龍虎鏡
“‘秦中(仲)作’四神規(guī)矩鏡(圖5)”,直徑19.1厘米,重816克。半球形鈕,柿蒂紋鈕座,凹形處飾“大泉宜利”銘文,周圍細線方框和凹弧面方框,兩方框之間飾十二枚帶座乳釘間地支銘文。主區(qū)飾規(guī)矩紋和外飾八內向連弧紋的八枚帶座乳釘;四方八區(qū)的配置為:左邊是青龍配一鳥,鳥身之后飾一手持芝草的羽人;右旁是白虎配蟾蜍,中間飾一雛鳥;前面是朱雀配騎鹿而行的羽人,中間飾一鳥;玄武配辟邪,中間飾曲頸向下的飛鳥。周圍雙圈內銘文為:“秦中(仲)作鏡居咸陽,當法天地日月光。上有仙人予(與)鳳皇(凰),含珠持璧食玉英。崔文王喬騎鹿行,昭(照)此鏡者家富昌?!蓖怙棛饼X紋。邊區(qū)內飾鋸齒紋,外飾流云紋。
根據(jù)其型制和鏡鈕中所飾的“大泉宜利”銘文可知,應該鑄制于新莽時期。傳出西安。
“‘魯谷刻畫’四神規(guī)矩鏡(圖6)”,直徑18.6厘米,重679克。半球形鈕,柿蒂紋鈕座,凹形處飾“尚宜子孫”銘文,蒂尖處飾元氣紋,周圍細線方框和凹弧面方框,兩方框之間飾十二枚帶座乳釘間地支銘文。主區(qū)飾規(guī)矩紋和外飾八內向連弧紋的八枚帶座乳釘;四方八區(qū)的配置為:左邊青龍配騎鹿而行的羽人,中間飾一回首之鳥;右旁白虎配蟾蜍,中間飾一鳥;前面朱雀配人首鳥身的句芒;后方玄武配辟邪。周圍雙圈內銘文為:“新家作竟(鏡)出尚方,魯谷刻畫成文章。湅(煉)治銅華清而明,長保二親利弟兄。為吏高遷樂未央,富如侯王?!蓖怙棛饼X紋。邊區(qū)內飾鋸齒紋,外飾流云紋。
根據(jù)其上的“新家作竟(鏡)”銘文,可知應該鑄制于新莽時期。傳出紹興。
“‘真尚安作’四神規(guī)矩鏡(圖7)”,直徑16.6厘米,重654克。半球形鈕,圓鈕座,周圍細線方框和凹弧面方框,兩方框之間飾十二枚帶座乳釘間地支銘文。主區(qū)飾規(guī)矩紋和外飾七內向連弧紋的八枚帶座乳釘;四方八區(qū)的配置為:左邊白虎配羽人;右旁青龍配手持芝草的羽人;前面朱雀配麒麟;后方玄武配瑞獸。周圍雙圈內銘文為:“新有善銅出丹陽,和已(以)銀錫清且(明)。左龍右虎掌亖(四)彭(方),朱爵(雀)玄武順陰陽。八子九孫治中央,真尚安作出陽方??虋洌ㄧU)博局去不羊(祥)?!蓖怙棛饼X紋。邊區(qū)內飾鋸齒紋,外逆時針方向依次飾平雕工藝的青龍、手持芝草的羽人、白虎、朱雀。
根據(jù)其上的“新有善銅”的銘文,可知應該鑄制于新莽時期。傳出紹興。
“‘周忠作’龍虎鏡(圖8)”,直徑11.6厘米,重431克。半球形鈕,圓鈕座。主區(qū)飾左虎右龍相對峙:其龍曲頸向左,凸吻暴目,張嘴露齒,雙角向后,身軀疊壓于鏡鈕之下,尾巴向左呈S形上揚;虎置前半身,曲頸向右。周圍雙圈內銘文為:“周忠所作竟(鏡)大毋昌(傷),宜子葆(保)孫樂而(未)英(央)。窮奇天去王中?!蓖怙棛饼X紋。邊區(qū)飾兩道銳齒紋、中間雙線折波紋。東漢時期。傳出紹興。
“‘田生作’龍虎鏡(圖9)”,直徑11.1厘米,重400克。半球形鈕,圓鈕座。主區(qū)飾左虎右龍相對峙:其龍曲頸向左,面目猙獰,凸吻暴目,張嘴露齒,獨角向后,身軀疊壓于鏡鈕之下,尾巴向左呈S形上揚;虎置前半身,曲頸向右。周圍雙圈內銘文為:“田生作竟(鏡)四夷(服),多賀國家人民息。胡虜殄滅天下復,風雨時節(jié)五谷孰(熟)。長保二親得(天力)。”外飾櫛齒紋。邊區(qū)兩道銳齒紋中間雙線折波紋。東漢時期。傳出紹興。
“‘劉村孝造’半圓方枚神獸鏡(圖10)”,直徑12.7厘米,重381克。半球形鈕,圓鈕座。主區(qū)以雙圈內的銳齒紋分隔為內外兩區(qū):內區(qū)飾兩兩相對的一神一獸,瑞獸似虎非虎,身上鬛毛飄拂,口中銜一條狀之物,其名或為天禽;與之相配的神人形態(tài)各異。外區(qū)飾十方枚間隔半圓,每一方枚上均飾四個銘文:“吾作明竟(鏡),上法日月,下法地理,其師命長,服者公卿,曾(增)年益壽,子孫番昌,富貴長樂,君宜官位,永得所(昌)。”其中飾的“上法日月”銘文的方枚兩邊各有兩銘文,合為“劉村孝造”。半圓上飾有各類神人瑞獸,以“吾作明竟(鏡)”方枚開始,順時針方向依次飾:展翅的朱雀;回首之羊;手持芝草的羽人;形似辟邪的瑞獸;獨角之蒼龍;刺猬狀瑞獸;兩鹿形之獸;手持大槌頭長雙角之靈怪;曲頸回首之獸;人立狀靈怪。周圍連珠紋。主區(qū)與邊區(qū)相接的直面上飾銳齒紋。邊區(qū)依次飾:御日之羲和;羽人騎瑞獸;三龍拉云車,四上前有御者,后有待者,中間端坐一神,或為太一;一龜拉云車,車上端坐一神;展翅飛翔之鳥;天馬;相戲的兩瑞獸。東漢時期。傳出上虞。
以上所舉的8面漢代銅鏡中,均鐫刻著鑄鏡工匠的姓名,即文獻中記載的“物勒工名”。
圖5 “秦中(仲)作”四神規(guī)矩鏡
圖6 “魯谷刻劃”四神規(guī)矩鏡
三.勒名漢鏡的特色與意義
“物勒工名”原本只是朝廷相關機構,針對手工業(yè)者生產的產品所實施的一項質量管理措施。但隨著歷史的前進,社會的逐步發(fā)展,商品經濟也日益繁榮,由此而演變成為手工業(yè)生產制造者,提升產品質量的自覺行為,打造商品信譽的積極意識而留存于世?,F(xiàn)在這些“物勒工名”的古代器物,已經成為彌足珍貴的歷史遺傳而具有十分重要的歷史價值、資料價值和研究價值。
雖然,上述鏡銘中“黃帝冶竟(鏡)”中的“黃帝”,并非是實有其事的鑄鏡者,與“物勒工名”的產品質量意識亦無任何關系。但作為承載民間傳說的載體,仍是保留著歷史記憶的珍貴文物。此鏡印證了文獻中關于黃帝鑄鏡的種種傳說,無疑起到了證史之作用。而這,正是文物的歷史價值和資料價值之所在。
至于“區(qū)冶作鏡”,雖未見于漢及以前之文獻的記載。但作為我國春秋晚期的著名鑄劍大師,能鑄制銅鏡想必也是順理成章的,加之后世文獻亦可印證這一史實,故該鏡銘或可補史料之不足。文物補史的功能,或可就此以見一斑。
而“鎏金中國大寧博局紋鏡”中的“黃?!?、“‘楊充作’龍虎鏡”中的“楊充”、“‘秦中(仲)作’四神規(guī)矩鏡”中的“秦中(仲)”、“‘魯谷刻畫’四神規(guī)矩鏡”中的“魯谷”、“‘真尚安作’四神規(guī)矩鏡”中的“真尚安”、“‘周忠作’龍虎鏡”中的“周忠”、“‘田生作’龍虎鏡”中的“田生”、“‘劉孝村造’半圓方枚神獸鏡”中的“劉孝村”等,均應該是鑄鏡者的真名實姓。
而從目前發(fā)現(xiàn)的,這些記有鑄鏡匠師姓名的漢鏡的情況來看,大都或是紋飾雕刻精美,或構圖布局獨特,或設計別具一格,或銘文書寫工整等諸多的特色。給人的總體感覺是,制作工藝精湛,內容豐富多彩,具有極其深厚的文化積淀。
圖7 “真尚安作”四神規(guī)矩鏡
圖8 “周忠作”龍虎鏡
特別值得一提是,“鎏金中國大寧博局紋鏡”和“‘劉孝村造’半圓方枚神獸鏡”,兩鏡的構圖設計和銘文內容更是別出心裁,頗具匠心。
“鎏金中國大寧博局紋鏡”的主區(qū),雖然是以弦紋作為間隔的分區(qū)形式。但裝飾于外區(qū)的各種造型奇特的神靈異怪,卻沖破了區(qū)域界限的束縛,直入于內區(qū)之中,使得內外兩區(qū)所飾瑞獸,大小搭配合理,畫面相得益彰;布局和諧統(tǒng)一,感覺渾然一體。其圖案的設計,雄渾大氣,奇異詭譎,別具一格。
而鏡銘“圣人之作鏡兮,取氣於五行”意在說明鑄鏡過程的神奇和鑄鏡者的神圣?!吧兜揽蒂?,歲有文章”是在贊美盛世的同時,也贊揚了銅鏡紋飾的創(chuàng)新意識。“光象日月,其質清剛”既是稱譽銅鏡明亮的品質,又在夸耀其材質的精良?!耙砸曈袢葙?,辟去不羊(祥)”則在說明銅鏡的飾容功能及其在當時民俗中的辟邪作用?!爸袊髮?,子孫益昌”表達了對國家安寧和家庭興旺的美好祝愿?!包S常元吉有紀剛(綱)”則稱頌鑄鏡者是吉祥而具有道德遵守綱紀之人。
如此豐富的鏡銘內容與深邃的文化意蘊,顯示了與一般銅鏡中的套語明顯不同的特色與內涵。由此可見“黃?!辫T制銅鏡的別致。
“‘劉孝村造’半圓方枚神獸鏡”的構圖布局格式,亦為神獸鏡中所罕見。該鏡以一神一獸的形式作為其圖案紋飾的基本構架,而神獸口中所銜的條狀之物,橫豎相間,縱橫相依,整體猶如一架旋轉的風車,形態(tài)各異的神人表情豐富,極具情趣。方枚上裝飾的銘文小中見大,字字清晰,內涵豐富,意蘊深厚。半圓上所飾造型各異的神人和祥禽瑞獸,更增添了整體的藝術氣象。邊區(qū)所飾,或為太一出行圖。鏡中“上法日月,下法地理”的銘文,意在說明銅鏡具有溝通天地之作用。而鐫刻于方枚兩邊的“劉孝村造”銘文,更是歷代銅鏡中所從未見識的格式。從中可見該鏡的別具一格。
需要說明的是,古代銅鏡的本身就是價值高昂的貴金屬。在以材質重量作為貨幣計量單位的銅本位貨幣制中,鑄鏡材料就是昂貴的貨幣材質。故筆者推測,當時的鑄鏡作坊并非一般的普通百姓所能經營的,應該是由當?shù)氐幕鹿俑缓篱_設或把持。而銅鏡的鑄制,在當時應該是一項科技含量較高的技術性工作。鑄鏡過程也是一項十分復雜的工藝活動,通常需經過雕模翻范、烘干修整、合金配比、金屬溶煉、銅液澆鑄、脫模整形、打磨拋光等一整套十分復雜的工藝流程。故稍有規(guī)模的鑄鏡作坊,很可能是由對每道工藝各有所專的多名工匠組合而成,并通過各司其職的分工協(xié)作來共同完成整個鑄鏡過程。故銅鏡中鐫刻的所謂鑄鏡者,實際上應該是開設經營的作坊主。
當然,作為鑄鏡作坊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一位技術全面,技藝高超的管理者或鑄鏡匠師。
漢代銅鏡中還具有較多的紀氏銘文,如浙江紹興(即漢代的會稽山陰)一帶,就發(fā)現(xiàn)過騶氏、杜氏、李氏、王氏、張氏、胡氏、宋氏、石氏、孟氏、侯氏、周是(氏)、田氏等各類紀氏銘文鏡。根據(jù)各地出土和傳世的紀氏和紀有姓名銅鏡的情況分析,或可推斷當時鑄鏡作坊的家族傳承關系和發(fā)展脈絡等。如紹興發(fā)現(xiàn)的東漢時期的“‘周是(氏)’窮奇龍虎鏡”中的“周是(氏)”,與上述“‘周忠作’龍虎鏡”中的“周忠”,是否為同一家族?紹興縣出土的東漢時期的“西王母舞蹈畫像鏡”中的“田氏”,與上述“‘田生作’龍虎鏡”中的“田生”,是否存在家族傳承關系?所有這些,都應該是古代銅鏡研究中值得關注的課題。
而從鑄鏡作坊的家族傳承和發(fā)展脈絡中,或許還可使我們了解到當時社會的政治和經濟等狀況。如在社會政治穩(wěn)定,經濟繁榮的發(fā)展階段,鑄鏡作坊的家族傳承和存續(xù)時間應該會相對地長一些。而在戰(zhàn)亂不斷,政治腐敗,經濟衰退時期,鑄鏡作坊的倒閉也會更加地頻繁和迅速。
四.結語
我國古代各類器物中,往往飾有豐富的紋飾圖案,有的還鐫刻著不同書體的各類銘文。這些紋飾和銘文,無疑是研究當時社會政治、經濟、民俗、文化等方面的極為重要的實物資料。但十分遺憾的是古代遺留的石刻、雕塑、青銅器等各類文物中,很少發(fā)現(xiàn)有關制作者的姓名,漢代及其以前的器物中則更為罕見。
這些銘刻著鑄鏡匠師姓名的漢代銅鏡,無疑對了解當?shù)罔T鏡業(yè)的存在、發(fā)展、傳承等方面,均具有十分珍貴的歷史資料價值。它在我國古代藝術發(fā)展史及對青銅器的鑄造和雕塑藝術領域的研究和考證等,均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注釋:
① 許維遹撰《呂氏春秋集釋·孟冬紀》(新編諸子集成)中華書局2009年9月第1版,218頁。
② 袁仲一《秦中央督造的兵器刻辭綜述》見《考古與文物》1984年第5期。
③ 岳純之 點?!短坡墒枳h·雜律·器用絹布行濫》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11月第1版,425頁。
④(明)羅頎輯著《物原·器原第十七》商務印書館中華民國二十六年六月初版,33頁。
⑤(明)李時珍著《本草綱目·金石部》引《軒轅內傳》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1982年11月第1版,482頁。
⑥(梁)任昉撰《述異記·卷上》(合刊本)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05年5月第1版,7頁。
⑦ 浙江省博物館編《古鏡今照—中國銅鏡研究會成員藏鏡精粹》文物出版社2012年3月第1版,142~143頁。
⑧(宋)李昉等撰《太平御覽·兵部七十四·劍中》中華書局1960年2月第1版,1575頁。
⑨(東漢)袁康、吳平輯錄《越絕書·越絕外傳記寶劍第十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10月第1版,80頁。
⑩(漢)越曄著《吳越春秋·闔閭內傳》江蘇古籍出版社1986年1月第1版,37頁。
?傅咸《鏡賦》見(清)嚴可均輯《全晉文·上》商務印書館1999年10月第1版, 532頁。
?中國青銅器全集編輯委員會編《中國青銅器全集·銅鏡》(十六卷)文物出版社1998年12月第1版,59頁。
?浙江省博物館編《古鏡今照—中國銅鏡研究會成員藏鏡精粹》文物出版社2012年3月第1版,270~271頁。
??紹興博物館編《鑒影覓韻—銅鏡中的文化與故事》文物出版社2015年4月第1版,115頁,105頁。
?拙文《博局銘文鏡芻議》配圖3,《收藏家》2008年第2期。
?拙文《龍虎鏡中說窮奇》配圖1,《中國收藏》2005年第7期。
?王士倫編《浙江出土銅鏡》文物出版社1987年12月第1版,圖29。
(責任編輯:郭彤)
圖9 “田生作”龍虎鏡
圖10 “劉村孝造”半圓方枚神獸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