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phen+Galloway
一年一度的《好萊塢報道》頒獎季圓桌會議之編劇篇又拉開了序幕。
教師?高管?演員兼導演?諧星?小說作家?不要懷疑自己走錯了房間,也別太驚訝眼前這別具一格的與會者陣容,他們確實是今年頒獎季幾部最熱門影片的幕后編劇。
《好萊塢報道》:你犯過的最大錯誤或者失誤是什么?
尼克·霍恩比:我在寫書之前嘗試寫劇本。當時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清楚自己在為誰寫劇本,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堪回首。如果當時有先見之明,肯定可以少走很多彎路。
《好萊塢報道》:你重溫過當時寫的那些劇本么?
尼克·霍恩比:天哪!沒有!我不知道那些劇本現(xiàn)在是否存在,當時不是用電腦寫的,用的是打字機。
阿倫·索爾金:就在前不久,是關于《新聞編輯室》(The Newsroom)的,評論家們對這部劇始終褒貶不一,而且除了最后一季,前兩季寫得真的非常糾結。感覺就像走路的時候鞋子里有塊小石子或者是飛翔的時候翅膀出了毛病,始終不能得心應手,而且批評的聲音也很多。如何克服?我的方法就是開始寫下一個劇本。如果可能的話,我會在上個劇本還沒寫完的時候就開始寫下一部。所以,當我們還在拍攝《史蒂夫·喬布斯》時,我就開始寫新的劇本了。
托馬斯·麥卡錫:我最遺憾的一件事情是,當年作為一位年輕編劇,沒有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我記得我父親曾經(jīng)對我說:“干這一行你必須有一個關系網(wǎng)?!倍耶敃r卻覺得我絕不要這么流俗,所以我完全把自己和外界隔離了。后來當我開始與人創(chuàng)造性地建立聯(lián)系——第一次滿懷熱情地去皮克斯——突然之間我就被一群古怪卻了不起的人包圍了。從這之后我就漸漸走出了對自己的封閉。
梅格·勒弗維:當初我到洛杉磯想成為一名編劇,結果卻一下子迷失了。我先是當了一名助理,后來做到公司高管的位置。很長一段時間我做的都是和編劇完全不沾邊兒的工作。不過不可思議的是,在那期間,我找到了我的人生導師——朱迪·福斯特(Jodie Foster)。當時我就像站在懸崖邊上沒了退路,即使改編劇本的水準很高,可這并不代表我就能很好地創(chuàng)作劇本,這兩者用的是大腦的不同部位,所以我必須學習全新的東西。而且這很難,因為大腦的某部分總是在不停地提示自己所做的都是錯誤的。
《好萊塢報道》:你們不寫劇本的時候,都玩推特么?
艾米·舒默:我基本上每天都上,還收到過很多死亡威脅。
《好萊塢報道》:那些死亡威脅是認真的么?
艾米·舒默:我這不是還好好地坐在這里嗎?
阿倫·索爾金:我發(fā)現(xiàn)網(wǎng)絡很麻煩,匿名讓大家變得更刻薄更無知。這東西原本應該拉近彼此間的關系,結果卻南轅北轍。
艾米·舒默:我原本擔心網(wǎng)友們會說一些非常惡毒的話,事實上卻沒有那么糟糕,不過我心里還是始終繃著一根弦?!渡顨埡 飞嫌车臅r候就是這種情況。我以為大家都會說類似“她長得不夠漂亮不應該出現(xiàn)在電影里”這樣的話,結果只有一個家伙這樣說了,他還成為眾矢之的,遭到其他網(wǎng)友的“圍攻”,后來他只得刪除了評論。我一直在等待惡評的暴風雨,不過這場暴風雨卻沒有如期而至。
愛瑪·多諾霍:對于編劇們來說,互聯(lián)網(wǎng)是最好用的一個研究工具,前提是你得知道怎樣好好利用它。
《好萊塢報道》:愛瑪,你是一個小說家。寫劇本比寫小說難嗎?
愛瑪·多諾霍:不論什么,寫作都是一件不簡單的事情。
尼克·霍恩比:你首先注意到的一點是篇幅問題:120頁。寫小說的時候,一個場景,只要有用,你沒有任何理由不繼續(xù)寫下去,就算寫了15頁,編輯們也會原封不動留著;如果是電影劇本,15頁就算是長篇累牘了。所以僅僅是按照形式的要求,你就要不得不去掉很多你很在意的細節(jié)。
阿倫·索爾金:我插一句話:120頁,還不夠我第一場戲的。
《好萊塢報道》:阿倫,你和托馬斯都曾根據(jù)真人真事改編劇本,在偏離真實的尺度這個問題上,你們有多少自由度?
托馬斯·麥卡錫:我們總是盡可能忠于真實。和調(diào)查記者們在一起待了那么長時間,而且拍的是一部關于事實真相的電影,我們絕對不能接受任何虛構。
阿倫·索爾金:我可以這樣說,在《史蒂夫·喬布斯》這部電影里,我沒有扭曲或編造有關喬布斯的任何事實,除了一段——在產(chǎn)品發(fā)布40分鐘之前,喬布斯并沒有和另外五個人起過沖突。電影里的這個橋段是我們編劇虛構的。
愛瑪·多諾霍:你總是會選取一個小細節(jié),而不是整篇,即使那是一部講述一個人從出生到辭世的傳記。
托馬斯·麥卡錫:我非常喜歡《史蒂夫·喬布斯》的構架,不過還是有些地方讓人覺得太過戲劇化。
阿倫·索爾金:在劇院,我們習慣了戲劇的不寫實;但在電影里,我還是期待它是真實的。
《好萊塢報道》:史蒂夫·喬布斯的遺孀曾游說很多好萊塢影星,希望他們“不要出演這部影片”?
阿倫·索爾金:勞倫·鮑威爾·喬布斯確實給很多人打過電話,盡管當時她還沒有看過劇本。她不喜歡沃特·艾薩克森撰寫的這部傳記,而電影正是根據(jù)該書改編。
《好萊塢報道》:有沒有一部劇本或者一個人讓你獲益匪淺?
阿倫·索爾金:從我一開始寫劇本,威廉姆·高德曼(William Goldman)就在指導幫助我,就是現(xiàn)在我還是會把劇本拿給他先看。
《好萊塢報道》:《史蒂夫·喬布斯》的劇本也給他看了嗎?
阿倫·索爾金:當然。他看完之后還問:“他們真的讓你這樣寫?”
梅格·勒弗維:可以肯定的是,作為皮克斯智囊團一員的經(jīng)歷教會我很多東西,而這些東西都來自于皮克斯的其他電影人。
《好萊塢報道》:編劇們只寫自己所了解的嗎?
艾米·舒默:人應該做自己擅長的事情。我喜歡寫自己了解的東西,但是也喜歡幻想、做白日夢。
尼克·霍恩比:你說寫自己所知道的,可是我知道的并不多。
阿倫·索爾金:此前我對史蒂夫·喬布斯幾乎一無所知。而且更重要的是,當時我也不在意那些。天知道,我是個徹徹底底的技術盲。我的意思是,編劇的工作就是要把自己不知道的變成知道的。如果你集合10位編劇,要求每人寫一部關于喬布斯的電影劇本,我想你會拍出10部非常不同的電影。
《好萊塢報道》:有什么事情會讓你希望時光倒流重新去做嗎?
阿倫·索爾金:我非常非常希望,我所寫過的所有東西——無論是一集電視劇還是一部電影,都可以重新來過。
托馬斯·麥卡錫: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投身到下一部作品中去吧。這樣會少些痛苦。
尼克·霍恩比:寫作的沖動就在于在下一部作品里吸取上一部的教訓。對我來說,回到過去這個想法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艾米·舒默:寫作是我最喜歡做的事情。我整天寫,一直寫。電影劇本、電視劇劇本、書……我熱愛寫作。
《好萊塢報道》:阿倫,作為編劇你會自我懷疑嗎?
阿倫·索爾金:自我懷疑一直都在。這有點像希臘神話里的西西弗斯,他把一塊巨石推上山頂,看著它從山頂滾下來,然后一生重復在做這件事。 當我在寫什么但是還沒有完成的時候,我總是覺得這是我寫的最后一個東西了——我已文思枯竭,江郎才盡。
愛瑪·多諾霍:我經(jīng)常懷疑寫得到底好不好——逐字逐句地看,然后就覺得“這些都是垃圾”。所以我盡可能少地把時間花費在思考這個問題上,而是在想:“這部作品需要的是什么?用什么風格?”然后盡可能地講好故事,這樣自我懷疑的壓力就會消失了。
《好萊塢報道》:請問一下三位女士,當你看到電影電視里的女性角色時,哪些方面會讓你覺得惱火?
艾米·舒默:“你們女的到底怎么想的?”一聽到這個問題我就心碎,而且一直沒辦法釋懷。
愛瑪·多諾霍:我看夠了那些數(shù)之不盡的“女朋友角色”,你知道嗎?太經(jīng)常了,像布麗·拉爾森(Brie Larson)這樣的女演員明明那么出色,卻只能打打醬油演一些小配角,真為她們感到不值,這讓我非常惱火。即便是在像《愛與慈悲》(Love & Mercy)這樣的好片子里,也應該有一些女性角色讓人眼前一亮。
《好萊塢報道》:你是否發(fā)現(xiàn),女編劇很少有機會寫動作電影劇本?
梅格·勒弗維:我就要開始寫《驚奇隊長》的劇本了。對了,驚奇隊長這個角色也是位女性。
艾米·舒默:我的下一部電影是部動作片,主角是一位60多歲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