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主持人語
弗洛伊德的人格結構論提供了這樣一個悲觀的結局,人的本我以快樂為原則,人本身就是非理性的動物,由這種非理性動物組成的社會在自我和超我的監(jiān)控下,實際上匯聚著眾多戴著人格面具的精神上有問題的人。據此推論,社會發(fā)展必然是非理性的,結局注定是悲劇性的。如果把社會發(fā)展比作一列瘋狂行駛的列車,而人類是其中的乘客,那么列車之所以能夠停下來的唯一原因是乘客控制了列車。但實際上乘客因為自身人性的缺陷,所以不想或者也不可能完成這樣的任務。
生態(tài)文學所描述的正是來自不同地域的乘客對自然戕害后的詩意反思。還好,人除了要求當下滿足的本我,還有追求自我完善的理性和具有強制性的法律及道德意義上的超我。在面對滿目瘡痍的自然,文學以深邃的目光凝視自己的所作所為。《夜獵》中的安東之所以從高速行駛的火車上縱身躍下,看似自戕的行為,實則是他希望用自己的理性來制動國家機器這列瘋狂的列車,遺憾的是,安東體內殘存的理性不足以扼殺他心中翻卷的動物本能,最終使得他所居住的空間變成難以立足的人間地獄,誠如《自然不存,人之安在?——論生態(tài)倫理觀照下〈夜獵〉中的反烏托邦圖景》的作者所言,在人可以獵殺同類的世界里,真正的上帝并不是存在于“神圣文本”之中,上帝就是安裝了紅外瞄準鏡的狙擊槍??梢栽O想,如果人類不能有效遏制自身的欲望,噩夢般的未來或許真的存在。詩意的反思說明,人類或許還有希望,盡管希望渺茫。
當然,生態(tài)并不僅僅是自然生態(tài),文化的異化也可以導致人文生態(tài)的扭曲,社會看似波瀾不驚,人人似乎平安無事,日子好像歌舞升平,誰知道在安靜祥和之下又深藏著怎樣的罪惡?《生態(tài)女性主義視野下的〈伊萬的女兒,伊萬的母親〉》給讀者提供了在女性生態(tài)主義觀照下的世界圖景。依論文作者之見,在拉斯普京的作品《伊萬的女兒,伊萬的母親》中隱藏著與“道法自然”契合的話語,具體而言,人類所有活動都應當在“道”這種形而上最高實體的關照下遵循萬物本身的規(guī)律。作者通過俄羅斯文化中對女性的形而上意義的想象,發(fā)現(xiàn)了在拉斯普京這部小說中女性和自然的神秘關聯(lián),從而得出傷害女性就意味著傷害自然的結論。
如果說上述兩篇文章側重點在當下,那么《俄羅斯白銀時代生態(tài)創(chuàng)作思想探析》一文則強調“生態(tài)意識”存在于俄羅斯民族的精神結構之中,而白銀時代的文學使得“人與自然”這一傳統(tǒng)主題通過文學創(chuàng)作得以延展。不過,借助這篇論文我們看到,20世紀初盡管人們心存危機感,但總體來說,俄羅斯的大自然充滿了生機,其存在的價值之一就是勾起布寧們的思鄉(xiāng)憂傷,片片白樺林讓葉賽寧得以成為“大自然的器官”。盡管如此,科技的進步已經讓人們意識到一股“暗黑力量”正在襲來,布爾加科夫筆下的“生命之光”讓莫斯科狂蟒成災也不是沒有可能。
也許,我們的鄰國日本對自然有著不同于俄羅斯的思考方式,論文《處所意識的重新建構——有吉佐和子〈復合污染〉之生態(tài)批評解讀》以“本處”(place)為突破口,通過對該詞意義的去蔽以及對《復合污染》與美國作家的《寂靜的春天》互文性的深度解讀,來闡釋日本和平年代的“戰(zhàn)爭”、民眾的生態(tài)苦難和全球生態(tài)系統(tǒng)的生態(tài)危機所能產生的反烏托邦圖景。日本作為身處東方的“西方國家”,早已經在許多方面影響了全球的生態(tài),論文作者敏銳地意識到該小說所具有的現(xiàn)實意義,即對生態(tài)倫理的堅守,絕不是個別國家所能完成的任務。在經濟一體化的今天,蝴蝶效應無處不在。
——鄭永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