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文良

（重慶大學(xué) 中文系，重慶 沙坪壩 4013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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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禮物饋贈往還考

彭文良

（重慶大學(xué) 中文系，重慶 沙坪壩 401331 ）

摘 要：蘇軾一生“身行萬里半天下”，朋友亦遍布天下。他在日常往還中，與朋友相互饋贈的禮物極其廣泛，有日常生活用品，書畫、紙筆及相關(guān)文具用品，藥物及養(yǎng)生秘方、保健器物和文學(xué)作品。蘇軾日常生活中的禮物往還具有幾個(gè)特點(diǎn)：所有的禮物收授，都是以純正真誠的友誼、感情為前提，禮輕情意重，充滿文人雅趣。

關(guān)鍵詞：蘇軾；禮物饋贈；往還情況考

蘇軾一生“身行萬里半天下”［1］291，因其個(gè)性豪爽，朋友亦遍布天下。雖然豪爽，蘇軾骨子里對禮節(jié)卻非常重視，曾云“人情貴往返”［1］294。在各種交往中亦如常人，互贈禮物，尤重禮尚往來。從蘇軾的作品中，我們知道他在日常往還中，相互饋贈的禮物及其廣泛，經(jīng)過梳理，大致有以下類型。

一、日常生活用品

蘇軾與朋友互贈的生活用品種類極其繁多，大致可以再細(xì)分：

（一）茶及煮茶用的水

“宋代飲茶之習(xí)，遍于國中”，“宋人好茶，茶坊酒肆，遍于城鄉(xiāng)?！保?］289蘇軾對茶情有獨(dú)鐘，有好茶時(shí)，常分給朋友，如元祐間與同榜進(jìn)士張衡信中云“子由寄今年賜茗。輒分一團(tuán)，愧微少也。”［3］1643如贈遵長老江西新茶“筠州茶芽少許，謾納上?！保?］1884蘇軾以好茶聞名朋友間，故收到的饋贈尤多。如表哥程之才惠新茶：“惠新茶絕品，石耳異味，感荷之極也。”（《與程正輔》）［3］1606張君、范祖禹贈團(tuán)茶：“惠貺團(tuán)茗御香，皆所難得，感佩之至?；葙L二團(tuán)，領(lǐng)意至厚，感怍無已”。（《與張君子》）［3］1649“惠貺鳳團(tuán)，感眷意之厚”（《與范夢得》）［3］1700吳子野贈建州茶“寄惠建茗數(shù)品，皆佳絕。彼土自難得。更蒙輟惠，慚悚，慚悚”［3］1735答參寥子贈自產(chǎn)茶“承惠家園新茗，珍感之至”［3］1861。

宋人烹茶極講究，對煮茶之水要求極高，故贈茶同時(shí)，往往也贈水。如魯宗翰曾贈廬山名泉：“寵惠谷簾一器、龍團(tuán)二枚，仍以新詩為貺，嘆詠不已，次韻奉謝”（《與魯元翰》）［3］ 1707，楊杰贈龍井水，見詩作《次韻楊次公惠徑山龍井水》［1］ 1698。

（二）冠服類

這類饋贈記錄較少，如曾贈王慶源冠、簪：“楮冠、玳簪，聊表遠(yuǎn)意”［3］181。6其他親友贈給蘇軾冠服更多，如表哥程之才贈冠簪：“蒙惠冠簪甚奇，即日服之，但衰朽不稱爾”［3］1618。表弟程德孺曾贈衣服：“近蒙專使至虔，遠(yuǎn)致時(shí)服寢衣之饋，尋附啟布謝，必達(dá)?！保?］1687

（三）食物類

這其中品類最為豐富，尚可再細(xì)分如下：

1.米面醬鹽類。如程之才、程全父、周文之、南華長老等所贈：“全面極佳，感怍之至。岑茶已領(lǐng)。”（《與程正輔》［3］1618）“副以糖冰精面等物，——感銘，非眷存至厚，何以得此，悚怍之至?！保ā杜c程全父》［3］1626）“丈丈惠藥、米、醬、姜、糖等皆已拜賜矣?！保ā杜c程秀才》［3］1629）“惠米五碩，既免東籬之嘆，又無北海之憂，感怍可知也?！保ā杜c周文之》［3］1760）“筠州書信已領(lǐng)足，兼蒙惠面粉瓜姜湯茶等，物意兼重，感怍不已?！保ā杜c南華辯老》［3］1872）“特有厚貺羊麥酒果，一一奉領(lǐng)訖，但有慚怍?！保ā杜c朱康叔》［3］1786）“遠(yuǎn)來，又致酒、面、海物、荔子等，仆豈以口腹之故，千里勞人哉！感愧厚意，無以云喻?！保ā洞饏切悴艜罚?］1737）“承惠及罌粟鹽豉等，益荷厚意”（《答南華辯師》［3］1871）。

2.肉食類。涉及到羊肉、鹿肉、魚肉、鵝肉等：“燒羊蒙珍惠，下逮童孺矣”（《與孫叔靜》［3］1776）“鹿肉尤增慚荷”、“羊麥、鱸魚，已拜賜矣，感怍之至”（《與林天和》［3］1630、1633） “節(jié)辰蒙惠羊邊、酒壺，仁者之饋，謹(jǐn)以薦先，感佩不可言也”（《與馮祖仁》［3］1636）“貺鵝肉，極濟(jì)所乏，遂與安國、幾先同饗”（《與章子平》［3］1643）“惠及海味，珍感。來人遽還，未有以報(bào)，但愧怍無窮”（《與周開祖》［3］1670）“沙魚、赤鯉皆珍物，感怍不可言”（《答吳子野》［3］1735）“鰒魚三百枚，黑金棋子一副，天麻煎一部，聊為土物。不罪浼觸”（《與滕達(dá)道》［3］1478）。

3.青菜類。別人贈與蘇軾的極多，如《與程懷立》云：“珍惠菜膳，增感怍也。”［3］1678從現(xiàn)存材料看，蘇軾對筍類似情有獨(dú)鐘，別人贈與尤多。如《與林天和》云：“及惠筍蕨，益用愧感。”［3］1632《與知縣》云：“惠筍已拜賜，新奇之味，遠(yuǎn)能分惠，感愧無已?！保?］1827

4.酒類。盡管蘇軾并不善于飲酒［4］，但他曾宣稱“詩酒趁年華”［5］164，“天下之好飲，亦無在予上者”［3］2049，故朋友惠酒特多。如《與程正輔》云：“兼寄佳釀川芎，大濟(jì)所用，物意兩重，增感激也”［3］1614《與程全父》云：“寄貺佳酒，豈惟海南所無，殆二廣未嘗見也”［3］1626《與楊康功》云：“楊次公惠醞一器，小酌徑醉”［3］1659《與朱康叔》云：“承賜教及惠新酒”“蒙寄惠生煮細(xì)酒四器，正濟(jì)所乏，極為珍感。”［3］1787、1790

5.水果類。蘇軾贈別人的記載不多，文集中有寄棗給堂兄子安的記載：“青州貢棗五斤，充信而已”［3］1830。大多情況下是朋友惠贈蘇軾，如曹子方“惠芽蕉數(shù)品”［3］1775，程之才“寄惠柑子”［3］159“2寄貺酥梨、貓筍、五味煎、榴棗”［3］1595，程全父“分惠龍眼”［3］1625，林天和“惠貺荔枝”［3］163、0“承惠龍眼、牙焦”［3］1633、“承惠楊梅”［3］1634，歐陽知晦贈桃、荔［3］1754。

其他生活用品難以歸類的尚有陳季常送的柴炭，“柴炭已領(lǐng)，感怍！感怍！東坡昨日立木，殊耽耽也”［3］1566。陳大夫送的竹簟、剪刀“蒙惠竹簟、剪刀等，仰服眷厚”［3］1699。程之才送的干菌、香篆，“適有河源干菌少許，并香篆一枚，頗大，謾納去，作笑。有肉蓯蓉，因便寄示少許，無即已也”［3］1597。

此外還有玩賞類贈品，如珍禽、花木、樂器、玩石等，文集中皆有記載，如《與程正輔》：“惠黃雀，感愧！感愧”［3］1593，《與林天和》：“花木悉佳品，又根撥不傷，遂成幽居之趣。荷雅意無窮，未即面謝為愧”［3］1630，《答史彥明主簿》：“寄惠秋石，極感留意”［3］1630，《與彥正判官》：“古琴當(dāng)與響泉韻磬，并為當(dāng)世之寶，而鏗金瑟瑟，遂蒙輟惠，報(bào)賜之間，赧汗不已”［3］1729。以上為蘇軾所受實(shí)用或者玩賞所需類物品， 只有極少數(shù)情況，有人直接分贈金錢，如《答李寺丞》云：“遠(yuǎn)蒙分輟清俸二千，極愧厚意。然長者清貧，仆所知也?！保?］1825

二、書畫、紙筆及相關(guān)文具用品

蘇軾書畫兼長，時(shí)人視為珍寶，他也經(jīng)?？犊浰妥约簳嬜髌?，如贈程之才《表忠觀碑》：“杭人送到《表忠觀碑》，裝背作五大軸，輒送上。老兄請掛之高堂素壁，時(shí)一睨之，如與老弟相見也?！保?］1618送蔡景繁醉后所作書扇：“昨日忽飲數(shù)酌，醉甚，正如公傳舍中見飲時(shí)狀也。不覺書畫十扇皆遍，筆跡粗略，大不佳，真壞卻也。適會人便寄去，為一笑耳?！保?］1664贈王慶源書扇：“寄一扇一小軸去，作笑耳。”［3］1815曾將自己收藏的畫贈與吳子野：“近有李明者，畫山水，新有名，頗用墨不俗，輒求得一橫卷，頗長，可用大床繞屏，附來人納上。”［3］1815此外，還送給人硯石：“不敢以俗物為賀，所用石硯一枚，送上，須是學(xué)書時(shí)矣?！保?］1 723送人墨“麝香張遇墨兩丸，或自內(nèi)廷得之以見遺，藏之久矣。今以奉寄。制作精至，非常墨所能仿佛，請珍之！請珍之！”［3］2222同樣，朋友也送蘇軾紙：“紙、茗佳惠，感忭、感忭。”［3］162“9寄惠佳紙、名荈，重?zé)┖褚?，一一捧領(lǐng)訖，感怍不已?！保?］1729送蘇軾書畫：“近蒙寄示畫圖及新堂面勢”［3］1760，送石硯“厚貺狨皮、石硯、蠟燭，物意兩重，不敢違命，但有愧灼。”（《答楊禮先》）［3］1801，也有送墨：“奇墨吾儕共寶，并蒙輟惠，慚悚之甚，敬佩厚意也”［3］1846、“將赴中山，傳正贈予張遇易水供堂墨一丸而別?！保?］2071

三、藥物及養(yǎng)生秘方、保健器物

蘇軾患病極多，先后有眼疾、臂痛、耳聾、痔瘡、肺病、頭疼、牙病、瘡癤等［6］，中年以后積極探索相關(guān)療法，所以作品中關(guān)于藥物、藥方的論述很多。蘇軾在治療方面，但有心得，會將相關(guān)藥物及配方慷慨示人，如《與通長老》云“長松近出五臺。治風(fēng)甚效。今納少許，并人參四兩，可以此二物相對入少甘草，不可多。并腦子作湯點(diǎn)，佳”［3］187。9贈人以藥方子。從文集可知，他嘗給李格非（“大黃丸方錄去，可常服也”，《與文叔》［3］1732）、孫頎（“書四紙，并藥方馳上，須面授其秘也”，《與孫子思》［3］1684）、可遵長老（“并利心肺藥方拜呈”，《與遵老》［3］1884）等人分贈藥方。蘇軾從朋友處得到的饋贈更多，如文集中明言楊濟(jì)甫（“遠(yuǎn)蒙厚惠蜀紙藥物等，一一如數(shù)領(lǐng)訖，感怍之至”［3］1811）、張?jiān)鳎ㄟh(yuǎn)辱專人惠書，輔以藥物，極濟(jì)所乏，衰疾有賴矣。感刻！感刻［3］1683）曾遠(yuǎn)惠藥物。具體說來蘇伯固送過鐘乳：“寄惠鐘乳及檀香，大濟(jì)要用，乳已足剩，不煩更寄也。”［3］1742程之才嘗贈大黃（“寄惠大黃丸等、糟姜法、魚麥蘗，并已捧領(lǐng)，感荷”［3］1618”）和松脂（“廣州多松脂，閎甫嘗買，用桑皮灰煉得甚精，因話告求數(shù)斤。仍告正輔與買生者十斤，因便寄示。舶上硫黃如不難得，亦告為買通明者數(shù)斤，欲以合藥散。鐵爐熬，可作時(shí)羅夾子者，亦告為致一副中樣者［3］1621”），蔡景繁曾贈人參（“惠及人參，感感”［3］1 66 2”）。此外，馮祖仁（“惠示妙劑，獲之，喜甚。從此衰疾有瘳矣”［3］ 1 6 37）、劉器之（“辱書，極論內(nèi)外丹事，劣弟初不及此，受賜多矣”［3］1667）、陳公密（“分貺丹劑，拯其衰疾，此意豈可忘哉”［3］P1697）、錢志仲（“藥方已領(lǐng)，感怍”［3］1805）、徐仲車（“名方良藥，亦已拜賜，幸甚幸甚”［3］1728）、富道人（“承錄示秘方及寄遺藥，具感厚意”［3］1851）等曾贈蘇軾藥方，唯具體何方，不得而知。可確考者唯獨(dú)陳師黯所贈地黃方：“地黃煎已領(lǐng)，感怍。適自局中還，熱甚，懣塞。奉書。地黃煎蒙寄惠，極佳。姜蜜之劑，甚適宜也”［3］1795。

蘇軾晚年對藥物及藥方的追求已經(jīng)超越了使用，而達(dá)到了審美的境界，在《與程正輔》中嘗云：“某近頗好丹藥，不惟有意于卻老，亦欲玩物之變，以自娛也”［3］1615。另從文集可知，蘇軾嘗送好友楊寀一保健器物：“無以表意，輒送暖腳銅缶一枚。每夜熱湯注滿，密塞其口，仍以布單裹之，可以達(dá)旦不冷也”［3］1668，“暖腳銅缶”大約相當(dāng)于今天的足浴類器物。

四、文學(xué)作品

蘇軾與朋友交往過程，常將自己作品當(dāng)成特殊禮物，彼此互贈，這成為蘇軾及時(shí)人作品最具特色的傳播方式。蘇軾經(jīng)常主動將自己的作品，特別是詩歌寄贈給友朋僚屬，文集中記載尤多，如《與楊康功》：“某有三兒，其次者十六歲矣，頗知作詩，今日忽吟《淮口過風(fēng)》一篇，粗可觀，戲?yàn)楹椭?，并以奉呈”?］1659，《與蔡景繁》：“蒙德殊厚，小詩五絕，乞不示人”［3］1664，《與朱康叔》：“尋得去年六月所寫詩一軸寄去，以為一笑”［3］1786，《答范景山書》：“近詩一軸拜呈，冗迫無佳意思，但堪供笑耳”［3］1794，《答范夢得》：“曰在中和堂、望海樓閑坐，漸覺快適，有詩數(shù)首寄去，以發(fā)一笑”［3］1700,《與王佐才》：“前日蒙惠雄文，伏讀欽聳，且使為詩，固愿托附。今復(fù)枉專人辱書，并新詩小篆石畫，覽味欣然，忘疾之在體”［3］17 15，《與王慶源》：“數(shù)日前偶見之，有一詩錄呈為笑也?！保?］1814從蘇軾文集可知，一些僚屬、朋友、晚輩也會主動將自己的詩作贈送給蘇軾，如《答李昭》：“既拜賜雪堂新詩，又獲觀負(fù)日軒諸詩文，耳目眩駭，不能窺其淺深矣”［3］1659，《與蔡景繁》：“特承寄惠奇篇，伏讀驚聳。謹(jǐn)已和一首，并藏笥中，為不肖光寵，異日當(dāng)奉呈也”［3］1663，《答上官彝》：“專人至，辱書及詩文二冊。捧領(lǐng)驚喜，莫知所從得”［3］1712，《與李通叔》：“獲所著《通言》三篇，及新詩碑刻，廢學(xué)之人，徒知愛其文之工妙，而不能究極其意之所至，欽味反覆，不能釋手，幸甚！幸甚”［3］1726，《與宋漢杰》：“寵賜新詩，詞格甚美，伏讀慰喜”［3］1806，《與王慶源》：“近辱書，并寄新詩，伏讀感慰不已”［3］1813，《與王賢良》：“寵示新作，感服至意”［3］1829，《答參廖》：“專人遠(yuǎn)來，辱手書，并示近詩，如獲一笑之樂，數(shù)日喜慰忘味也”［3］1865。除了詩歌外，蘇軾也常將自己散文贈送給別人，如《與劉器之》：“輒拜呈《方丈銘》一首，更告與敲琢”［3］1667、《與鄭靖老》：“《眾妙堂記》一本，寄上”［3］16 75，當(dāng)然其他朋友也會將己作贈送給蘇軾，如《與蔡朝奉》云：“蒙寄惠高文，欽味不已”［3］1 716。其中詩作的唱和往還，與禮物的禮尚酬贈更為相似，文集中記載很多，如《答劉元忠》：“承昆仲遠(yuǎn)寄詩文，讀之喜慰，殆不可言，喜諫議公之有子也。為之不已，何所不至，輒出一詩為謝，取笑！取笑”［3］1660，《與康公操都管》“向承寄示圖記及詩，實(shí)深慰仰。此真得賢者之樂，雖鄙拙，亦欲勉作歌詩，庶幾附托高人絕境，以傳永久”［3］1688。

蘇軾日常生活中的禮物往還情況已如上所述，除了前文所提的種類繁多外，還有如下幾個(gè)特點(diǎn)：

第一，所有的禮物饋贈，都是以純正真誠的友誼、感情為前提。如前面與蘇軾禮物往還最多的朱壽昌、滕達(dá)道、蔡景繁、范祖禹、王慶源、稱之才等或?yàn)橥?，或?yàn)橛H友，皆交往多年。而且朋友但有禮物惠及，蘇軾往往隨即會以禮物回贈，非常注意禮尚往來。如《與魯元翰》云：“公昔遺予以暖肚餅，其直萬錢，我今報(bào)公，亦以暖肚餅，其價(jià)不可言。”［3］1708蘇軾在當(dāng)時(shí)聲望極高，人緣極好，所以我們從其文集中可以看到，他收到的禮物極多。但蘇軾并非貪利之輩，他并不是來者不拒，他樂意接受別人的饋贈的前提是彼此之間相知相識，一定要有相當(dāng)?shù)那楦谢A(chǔ)，如不相識，他是斷不接受別人的饋贈的。比如姚淳曾送給他香，他托另一位長老退還：“姚君篤善好事，其意極可佳，然不須以物見遺也。惠香十八罐，卻托還之。已領(lǐng)其厚意，與收留無異，實(shí)為他相識所惠皆不留故也。切為多致此懇”“且說與姚君勿疑訝，只為自來不受非親舊之饋，恐他人卻見怪也”（《與通長老》）［3］1877，這種高風(fēng)亮節(jié)值得后世士人學(xué)習(xí)。

第二，蘇軾與朋友相互饋贈的禮物皆為日?！拔⑽铩?，體現(xiàn)了禮輕情意重的特點(diǎn)。蘇軾在《寶繪堂記》曾云：“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寓意于物，雖微物足以為樂，雖尤物不足以為病。留意於物，雖微物足以為病，雖尤物不足以為樂”［3］356，蘇軾與親友、僚屬等的禮物往還也典型地體現(xiàn)了他的“微物”觀：他送別人的禮物雖極簡單微小，但其中卻充滿了濃情厚意，比如他謫居海南時(shí)候曾給楊濟(jì)甫寄一條腰帶：“人行速，無佳物充信，謾寄腰帶一條。俗物增愧，不罪”［3］1811，楊濟(jì)甫為蘇軾的管家，蘇軾從海南寄往一條腰帶往眉山，大有千里送鵝毛之意，蘊(yùn)含了蘇軾對楊濟(jì)甫勤懇打理家鄉(xiāng)房產(chǎn)、墳塋的肯定與感謝，體現(xiàn)了他對下人的平等關(guān)愛。又如他謫居惠州時(shí)候曾給南華辯師寄木杖一支：“荒州無一物可寄，只有桄榔杖一杖，木韌而堅(jiān)，似可采，勿笑！勿笑！”［3］1874物雖不足道，但情誼卻讓人感動。其他友朋送給蘇軾禮物也是如此。比如蘇軾在黃州時(shí)候鄰人經(jīng)常以微物薄酒接濟(jì)他：“予昔在黃州，鄰近四五郡皆送酒，予合置一器中，謂之雪堂義樽?！保?］2226如他在貶謫領(lǐng)海時(shí)晚輩王庠：“寄遺藥物并方，皆此中無有，芎尤奇味，得日食以御瘴也”“輔以藥物，眷意甚厚”“寄遺藥物并方，皆此中無有?！保?］1820

第三，充滿文人雅趣。從前面的梳理看，我們發(fā)現(xiàn)蘇軾日常交往中相互贈送主要集中在茶、酒、紙、墨、書、扇以及文學(xué)作品。這種世俗生活的文人化與文人生活的世俗化相互交融，極富雅趣。千年之后，我們重新梳理蘇軾日常交往過程的禮物饋贈情形，仔細(xì)品讀那些伴隨禮物交往過程的文字，仍然覺得意趣橫生。比如《與錢穆父》：“惠茶既豐且精，除寄與子由外，不敢妄以飲客，如來教也。然細(xì)思之，子由既作臺官，亦不合與吃。薛能所謂‘賴有詩情’爾。呵呵?！边@些充滿雅趣的饋贈與生動的文字，與后世所贈的金錢、美色、房產(chǎn)等相比，不知道高雅多少！

參考文獻(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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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蔡鎮(zhèn)楚,龍宿莽.唐宋詩詞文化解讀［M］.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4.

［3］（宋）蘇軾著,孔凡禮點(diǎn)校.蘇軾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99.

［4］彭文良.論蘇軾不善飲酒的原因［J］.蘭州教育學(xué)院學(xué)報(bào),2013（9）.

［5］（宋）蘇軾著,鄒同慶,王宗堂校注.蘇軾詞編年校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2.

［6］彭文良.蘇軾所患疾病考,蘭州教育學(xué)院學(xué)報(bào)［J］.2015（3）.

［責(zé)任編輯：郭杏芳］

作者簡介：彭文良，男，重慶人，古代文學(xué)博士，教師。研究方向：宋代文學(xué)，主攻蘇軾文學(xué)。

基金項(xiàng)目：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yè)務(wù)費(fèi)專項(xiàng)項(xiàng)目（106112015CDJSK 47 XK 30）。

收稿日期：2015-12-10

DOI:10.3969/j.issn.1672-1047.2016.01.02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672-1047（2016）01-000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