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關于紀實性寫作的對話(上)

2016-03-15 02:00傅書華,周宗奇,陳為人
名作欣賞 2016年22期
關鍵詞:紀實山西作家

[本期頭條]

關于紀實性寫作的對話(上)

主持人:傅書華,《名作欣賞》雜志副總編。

與會者:周宗奇,山西作家,著有《清代文字獄》《范仲淹傳》等。

陳為人,山西作家,著有《唐達成文壇風雨五十年》《特立獨行話趙瑜》等。

趙 瑜,山西作家,著有《馬家軍調查》《尋找巴金的黛莉》等。

畢星星,山西作家,著有《大音絕唱》《走過帶傷的歲月》等。

魯順民,山西作家,著有《送84位烈士回家》《天下農人》等。

記 錄: 陳克海,作家,《山西文學》副主編。

時 間:2016年6月7日

傅書華:很高興大家能應邀參加今天的座談,我先代表《名作欣賞》雜志對大家的到來表示歡迎。

紀實性寫作的興起

傅書華:20世紀80年代中國的精神領域,是由文學界領軍的,不管是詩歌、小說,還是文學界的論爭,它的情感性、思想性都很強,對公眾的影響很大。20世紀90年代之后,好像是史學界走在前面,成了時代精神的標高。它有很多種表現形式,譬如我熟悉的現當代文學史研究,20世紀80年代是以觀點翻新著稱,一進入90年代,就以對史料的重新勘探為主,譬如黨內的老人、退下來的政要寫的回憶文字,一些學者通過新的史料研究黨史、民國史、共和國史的文章,特別是作家們寫的一些以史料為依托的有思想性的紀實文字,等等。這些文章既有歷史真實、思想深度,也有很生動很感性很文學的細節(jié),可以說是遠承了《史記》文史哲不分的傳統(tǒng)。那么這些東西是叫文史散文,還是叫史性散文,或者叫紀實性寫作,還是別的什么?總而言之,它們都是通過一些有思想的史料,開闊了公眾的視野,而且可讀性、文學性都還很強,對公眾的影響很大。在這方面,山西也有一大批頗有成就的寫作者,先后走出山西的就不說了,現在還在山西的,譬如在座的各位,就成就很高、影響很大。譬如宗奇老師的《大聱林鵬》《清代文字獄》,寓真先生的《聶紺弩刑事檔案》,陳為人老師的一系列文人傳記寫作,張石山的《穿越》,韓石山的幾部人物傳記,畢星星的一系列鄉(xiāng)鎮(zhèn)民間紀事,趙瑜兄的報告文學如近年的《犧牲者》,及最近刊發(fā)出來的《馬家軍調查》的全文,趙誠寫黃萬里的《長河孤旅》,魯順民的《天下農人》,黃風的《夕陽下的歌手》,等等,在當今中國文壇中產生了很大影響。怎么看待這種寫作現象?大家是寫作者,又對這方面的寫作很有研究,希望大家來談一談。

趙瑜:今天來的幾位都是文學圈的,與傅老師講的史學寫作還是有很大不同的。傅老師說史學比較趨前,我尚持保留意見。搞史學研究的,少部分人趨前,大部分史學則是被遮蔽的,主流史學遠遠沒有展開。今天來的朋友都是文學寫作出身,如果跟史學寫作并列談,有交叉的地方,但多數情況并不一定交叉。比如章詒和的寫作, 她圍繞自己的右派家族周邊特色來完成寫作;還有剛才所說一些退休干部的回憶錄, 與紀實文學寫作交叉的地方并不多。今天參加座談的人員屬于文學創(chuàng)作這樣一種類型, 從史學角度講我們做得遠遠不夠;但如果從文學創(chuàng)作角度,與純文學寫作比較,我們可能做得比較多。剛才傅老師舉的這部分人,在史學界只是極小的一部分,但在思想宗旨上來說,和大家還是一致的。面對現當代歷史發(fā)出我們自己的聲音,確有共通性, 但是寫作方法并不相同。前者有一半是回憶錄, 在座諸位卻不是以寫回憶錄為主的。

傅書華:我們今天主要還是從文學寫作的角度談,我覺得最好和純文學進行一點比較。純文學現在越來越邊緣化了,這其中總有它的原因。

魯順民:去年段崇軒先生主編的《山西文學風景線》一書,有關山西報告文學一章由我執(zhí)筆。那里面我提出一個概念,趙瑜也特別認同,說紀實也好,報告文學也好,它已經進入了一個文體自覺的時代。大家寫作的時候,自覺地把它當成文學進行創(chuàng)作。

它體現在兩個方面。一個是注重敘述質量,講究敘述的節(jié)奏、韻律、密度、姿態(tài),等等。山西報告文學作品拿出來以后,別人不再對其進行簡單評價,說它就是一個報告文學,或者說紀實的作品,首先承認它是文學作品。第二個文體自覺體現在,它遠遠超越了還原真相、揭示真相這樣一個層面,開始關注人物、塑造人物。像周宗奇老師的《大聱林鵬》《范仲淹傳》,陳為人老師的一系列作品,還有趙瑜老師的大量創(chuàng)作從全息的角度來塑造人物。這樣就使得山西的紀實文學作品越來越不能為文學界所忽視。所以我就在那篇文章中說,紀實文學或者說報告文學,已經成為山西文學的重要構成,是山西文學創(chuàng)作的重要一翼。

過去人們一說到山西文學,就是“山藥蛋派”小說;但現在山西作家寫的大量紀實作品,已經不會再被人忽略。從寫作手法來說,紀實寫作還是與小說、散文等承載的東西不一樣。拿我個人來說,我也寫小說,像《立碑》什么的,也曾被轉載,但最終也沒什么反響;想有反響,還得自己吹噓。

剛開始寫紀實作品時,還有一個從自發(fā)到自覺的過程。我做小說編輯,編了二十年小說,而山西是農村小說題材大本營、鄉(xiāng)土寫作的重鎮(zhèn)。但是,上世紀90年代末到世紀之交這段時間里,小說的寫作好像顯得特別沉寂。大量自然來稿的小說假得一塌糊涂。多數作家對農村并不了解,對農村的前世今生、農民的現實生存狀況、農業(yè)發(fā)展的規(guī)律等幾乎沒有什么認識,大致上還是情緒化的表達。后來我忍不住——因為我就是從農村出來的,知道農村社區(qū)的角角落落遠不是主流農村題材作品寫的那個樣子,就是抱著告訴人們真正的農村是什么樣子的想法——專門下去做調查。當時我也具備了一些社會學訓練,搞得還好,于是就寫出《380毫米降水線》《失憶的蛟龍》。我還專門跟了一個戲班子,因為七七八八的瑣事,也沒弄成。再到后來寫“土改”,已經很自覺了。后來也逐漸意識到,紀實性寫作,有著小說不可能抵達的地方,有小說不可能承載的東西。

有人說,小說最大的品質就是想象力;要我說,紀實文學作品最不缺乏的就是想象力。因為現實是千萬個人想象力的大匯合,不是作家面壁虛構的那種想象力。報告文學作品的想象力不成問題,你能把廣闊的現實呈現百分之一,就很了不起。

畢星星:順民這樣言說想象力,很鼓舞士氣。我寫小說很少,以前總覺得自己缺乏想象力,也就是虛構能力,并深以為恥。如果把理解、把握歷史也視為想象力的一部分,很是長心氣,增強自信。

趙瑜:《名作欣賞》組織這個討論,在山西還不多見, 很有意思。我們定了文學創(chuàng)作的范疇, 容易談得深入一些。

畢星星:為什么史學界現在號稱自己20世紀90年代以后是顯學?因為他們認為,20世紀80年代文學界提供思想,而90年代后,文學界不提供思想、不提供歷史價值了,史學界、思想界走在了文學界前頭,所以他們認為自己的地位在文學界之上,而文學恰恰邊緣化了。為什么現在大家不關注文學,而去關注思想界、史學界的東西?就是因為這一部分內容對當下中國的貢獻走在了文學界的前頭。

趙瑜:星星所講,啟發(fā)我想到了事物的復雜性。一方面,體制的號召力造就了不少主流宣傳成果;另一方面卻又出現了別一種聲音,早期的社會問題報告文學,被剝離出來。這些作家原本也是體制內的,山西像宗奇兄、韓石山、張石山和我,還是作協的專業(yè)作家,為人兄曾是秘書長,順民現在還擔任《山西文學》的主編。為人兄寫了一批體制內作家,反映時代群體不同的生存狀況。我為這個系列寫過文章,叫作《中國作家的宿命》。作家都在體制內,個人選擇卻不同,這是一個復雜性。本質上說,純文學這種形式也絕非不行,為什么馬爾克斯能行?不在于純文學與紀實文學這幾個字的區(qū)別,而在于作家的自我立場和獨立思考是否走到了前沿。《賣火柴的小女孩》和《皇帝的新裝》中的小男孩,可謂純而又純,激勵人們直到今天。再舉個現實例子:馮雪峰愛寫寓言,是純文學寫作,他和周揚兩位革命的大文化人鬧矛盾斗了多半輩子,最后雙雙被監(jiān)禁。周揚在秦城監(jiān)獄覺悟,一出來就去看望馮雪峰,見他那么落魄,回家取了僅有的三百塊錢,重上公交車,返回殘破的馮家救濟他。兩人和解,馮雪峰寫了廣泛流傳的《錦雞與麻雀》,形式上還是純文學寓言,但一樣可以走得很遠,形成力量。聯想一下“文革”后期、“開放”初期詩歌創(chuàng)作的悲壯史話,也是如此。山西文壇這些年,紀實作家在吸納了史學界成果的同時,反過來在文學細節(jié)、思想深度上豐厚了歷史。史學著重于寫事件,并不著重寫人;作家們則是圍繞人生、人性、人道,抓住人的命運來寫。比如寓真寫的《聶紺弩刑事檔案》,宗奇兄寫的《大聱林鵬》,韓石山寫的傳記系列(《李健吾傳》《徐志摩傳》《張頷傳》等),順民寫的“土改”,聞喜楊澍寫的夾邊溝幸存者實錄(《夾邊溝真相——一位幸存者的講述》),還有趙誠寫的黃萬里(《長河孤旅》),孫濤寫的動蕩歲月的人生(《龍城三部曲》),張石山寫的《穿越》,我自己寫的《革命百里洲》《犧牲者》《尋找巴金的黛莉》,這些作品不僅和史學接上頭,而且更加追求文學作品的特質,形成了獨立文本,成為一種別樣的價值存在。

陳為人:文體的定義我自己都分不清楚,我的作品是非虛構,還是紀實,還是隨筆,還是傳記?好像并不重要。隨著信息的高度發(fā)達,各種文體的手法也在相互融合、在相互借鑒。像美國作家喬納森·哈爾的《漫長的訴訟》,事無巨細地描述了一個案件的訴訟過程;美國作家艾麗斯·西伯德的《可愛的骨頭》,寫了一個十四歲少女被歹徒奸殺并碎尸后的偵破過程。兩書被定義為小說,但它們對事件所展現的高度逼真,讓我完全是將它們當長篇紀實來看。再如德國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海因里?!げ疇柕摹秵适u的卡塔琳娜·布魯姆》,著力塑造了一個無辜被國家機器誣陷、損害,被迫奮起自衛(wèi)的底層女性形象。不管你叫它是新聞體還是非虛構,給我的感覺都是非常紀實性的。另一方面,所謂的紀實文學也更多地融進了小說的想象力元素。小說家最為得意的是想象力,好像紀實作家就沒有想象力,這是一個誤區(qū)。正史中留下那么多的遮蔽和空白,你缺乏想象力,就難以還原歷史真相。

畢星星:每一個時代的文學,都有自己的代表性文體。面對現實,小說軟弱無力,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影響。上世紀80年代,文學的熱點在小說,說起文學,小說是代表性的文體。世易時移,小說不再熱絡了。小說沒落不等于文學沒落,新的亮點,我以為就在紀實文學。文體的輪回,是否也有某種發(fā)展規(guī)律在里頭?寫實精神、當下關懷、人文批判立場,我以為這些都是紀實文學區(qū)別于小說的價值所在,它的興起不是偶然的。

周宗奇:老傅這個提議好。文學發(fā)展到現在,出現了這么一股紀實風潮,在1949年后的中國是新東西,在中國文學史上也是新東西。批判現實主義文學作為一種文學思潮,出現在19世紀30年代的歐洲,其思想原動力來自17—18世紀席卷歐洲的啟蒙運動,且已然是繼文藝復興運動之后的歐洲近代第二次思想解放運動,呼喚用理性的陽光驅散現實黑暗,批判專制主義和教權主義,追求政治民主、權利平等和個人自由,核心思想就是解放人、解放人性!就這個意義上說,中國文化缺失了近現代思想啟蒙,也就缺失了批判現實主義文學傳統(tǒng)。歷朝歷代雖也不時有批判現實主義作品、作家出現,但多是“無意識”創(chuàng)作,沒有什么先進的核心思想憑借與支撐;相反,一直占據統(tǒng)治地位的,倒是資中筠先生說的頌圣文化、頌圣文學。簡言之,就是個別有反叛,整體無個性、無作為。我曾舉二十年之力,想寫中國文字獄,本來對受害者還充滿期待,但僅僅寫完《清代文字獄》之后,我就深感失望:絕大多數案主之獲罪,不是因為宣揚了自由思想、張揚了個性靈魂從而得罪帝王,觸怒專制機器,入獄掉腦袋;恰恰相反,大都是因為崇尚皇權,巴結朝廷,歌功頌德,要顯出自己更加忠君,不惜互相攻訐,告發(fā)攀咬,用盡各種下三濫的手段,最后卻結局慘烈,極為可悲。歐洲在17世紀就有了“不自由,毋寧死”的人性呼喚,可東土神州又怎么樣?20世紀30年代,中國出現了以魯迅先生為代表的一大批思想家、作家。魯迅先生批判的是國人的奴性,反抗的是獨裁專制,所達到的人文深度現在也沒有幾個人完全理解。

過去帝王對文人有兩大利器,一曰“世民彀”,一曰“文字獄”。你進了朕的考場,得了朕的功名,吃了朕的皇俸,就得貨于帝王家,給朕忠勤辦事。凡是犯了忌的、出了錯的,朕拿“文字獄”收拾你。雖然如此,可總有大批“漏網”的文人學士活在民間:我沒考上,我沒做官,或者我壓根兒就不想出仕,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樣;我家有“五畝之宅”,耕讀為生,足以養(yǎng)家糊口;我還可以外出經商,四海之內小本求利;我也可以坐館授徒,西席之酬不亦豐厚乎?或者我就坐吃遺產,坐吃山空也罷……總之,只要不被你的“文字獄”逮著,我完全可活,可逍遙自在地活。然而有那么一個時段,中國作家全都被體制包養(yǎng)起來了,給你房子住,給你發(fā)工資,封官給你做,表現好了可得獎、出國游、吃特殊津貼,待遇是史無前例的優(yōu)渥。代價是你得聽話。所以,有那么一個時段,作家沒有任何懷疑,沒有任何反思,所寫都是“高大全”,萬馬齊喑,卻又鶯歌燕舞。

中國真正的進步,改革開放三十年是個分野。現在人們看到的,滿眼不無弊病,比如官員腐敗,比如貧富懸殊,比如糟蹋資源,比如環(huán)境惡化,等等,都是負面事實。但是請留意,就社會和民間思想活躍、個性解放的狀態(tài)來看,我認為三十年改革開放功莫大焉。想想三十年前,青年,而且必須是“根紅苗正”的青年,除了參軍、考大學,還有什么出路?可現在,不去參軍,不去考大學,任何一個年輕人面前都有多種選擇,可以去經商,可以進城務工,可以在家鄉(xiāng)多種經營,想出國打工、做生意也可以。不要小看這種自由選擇,不要小看這種人口流動,不要小看這種“天然的”思想啟蒙和個性解放,這是一個破天荒、劃時代的進步。對比上述各種前進過程中的弊病,這一偉大的民眾覺醒、社會進步,怎么估計都不為過。這也就是紀實文學產生的土壤和歷史機遇。

傅書華:我插一句,“五四”時代的思想解放局限在知識界、文學界,現在不管自覺還是不自覺,是全民性的。

周宗奇:別看老百姓沒文化,智商卻并不差。反映在文學上,老百姓想從作家筆下知道真實的歷史是什么。這種整體社會沖動是紀實文學發(fā)生的思想資源。上世紀80年代的“傷痕文學”為什么大受歡迎?很簡單,它迎合了民眾的這種求知、求真的精神需求,它與時代脈動同步。作品質量也許不很精致,但它緊緊貼住了老百姓,所以才會形成潮流,引領一代風氣。而今所謂的“純文學”是什么狀態(tài)?各級文學期刊的普遍衰敗的確是不爭的事實,原因當然很多,但作品遠離社會焦點、百姓心結、時代大潮和思想論爭,圍著獎項直犯傻,越來越蒼白無力,甚至出現了“寫小說需要什么思想”的可笑論調,從而導致衰敗,也是不爭的事實。這怎么能引起老百姓的閱讀興趣,填滿他們日益增大的精神胃口,回答他們迫切的內心索解?正是在這樣的空檔處,紀實文學乘勢而為,異軍突起,深得民心。紀實文學以其特有的思想性、批判性和可讀性,已然成為一批作家的文化自覺,尤其是山西一大撥作家在紀實文壇上的崛起,不可忽視。像在座的趙瑜兄,出手就是見棱見角的紀實文學,緊貼現實披荊斬棘,為民請命歷經挫折困苦甚至兇險而不悔其志,這很了不起。山西這批紀實作家,已然不再是散兵游勇,不再是即興所為,而是對當下社會、當下整體生態(tài)環(huán)境深刻認識、反思之后的一種文化自覺和寫作自覺。自“改革開放”起,越來越多的作家一反追風逐潮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藐視功名利祿,深刻思考反省,看重真正意義上的田野調查和民間行走,一旦選準題材則全力以赴、勇往直前。中國作家這種創(chuàng)作個性的轉變實在是價值重大,具有劃時代意義,久則彌顯,特別值得珍惜。所以,順便探討一下紀實作家的產生、發(fā)展和未來,也是很有必要的課題。

趙瑜:周兄的觀點啟發(fā)了我們。20世紀80年代,文學界為什么突然走在前面?什么文化可以繼承為我們的思想精神?就是知識分子精神不死,人們對“五四”精神有一個重新認識,再認識再繼承,重新吸收運用?!拔逅摹本竦暮艽笠徊糠?,是敢于懷疑批判,敢于獨立思考,這就形成了20世紀80年代不分文體、不分人群的思想解放的重新爆發(fā)。詩歌走在最前面,美術界像“星星美展”,都走在了前面。也許丁玲會說:“你們現在要求的個性解放算什么?我們當年比你們解放多了?!彼?,詩歌美術也好,文學也好,是向前進的,也許這種反省,紀實作家接受的多一些。走著走著,出現區(qū)別,各種體裁的寫作分工不同,逐漸發(fā)生分野。當年我跟張石山討論,他有個很好的觀點,說紀實文學興盛,把一部分過于沉重的史實和社會問題,讓紀實文學承攬,是好現象。很多大的史實,小說并不好把握,小說不應當承攬過多的非小說因素。小說家去寫各種社會問題,這樣的小說很難稱其為好小說。文體分離有一定意義。詩歌則很特殊,好詩人具有天然叛逆性。

關于山西的紀實性寫作

趙瑜:山西文壇向來有現實主義傳統(tǒng),這和寫實一點都不脫節(jié)。“山藥蛋派”小說創(chuàng)作從未放棄過寫實。當年趙樹理小說寫不下去了,直接就寫《公社應該如何領導農業(yè)生產之我見》,洋洋灑灑萬字長文,遞給地委書記,遞給《紅旗》雜志,關注現實的意義不次于他的一些小說。馬烽、孫謙、焦祖堯、王樟生、董大中,都寫過許多紀實作品,楊占平還專門做過一個研究。當然,這里所說只是一種文體形態(tài)的傳承傳統(tǒng),與前后兩代作家的理性追求不是同一回事。從群體的文體現象分析,張平的作品大部分都是寫實;韓石山、張石山、孫濤轉型紀實并不艱難;哲夫兄早年寫了中篇小說《啊》,轉型紀實后,一點沒覺得別扭,甩開膀子就寫環(huán)保題材;張銳鋒、梁志宏和柴然從詩歌到紀實,反響都很好。我因紀實寫作到作協,和諸多小說家生活在一起,溝通交流從未產生障礙。這是山西文壇很奇特的一個地方。

另外,這樣一塊土地,形成了相對穩(wěn)定的群落。各省作家都在跑,山西作家沒有散。不散,精神傳統(tǒng)就會得以傳承。土地給了我們豐富的回饋,使得山西作家擁有巨大的寫作資源。這一群人,經過了20世紀80年代的文學洗禮,逐漸醒悟過來、分離出來。山西作家雖然身在娘子關內,但“開放”之后,因為離北京較近,受到風氣影響,當年晉軍崛起,有部分作家不是山西籍。作家們的視野比較開闊,多數并不保守,不像從前那樣封閉起來堅守流派,這是山西紀實文學能夠形成一定規(guī)模的歷史條件。大家的心態(tài)比較自由,都愿意探索一條新路,愿意用筆去試試看。李國濤先生有一套自己的體系,有比較完整的文學設想。那時我并不認識老先生,為了鼓勵我,他發(fā)表《高角度近距離掃描生活》,支持我的試驗。他和謝泳對我的理論鞭策,對我堅定紀實創(chuàng)作有直接作用。還有丁東,在創(chuàng)作會議上鼓勵我把寫實堅持下去?!饵S河》當年積極發(fā)表十幾部長篇紀實文學,對一代作家產生了很大影響。

山西作家的心胸與視野不再局限于這塊古老的土地,魯順民長期關注“土改”,目前又完成一部科學家傳記。傳主潘家錚,一身糾結著半個世紀以來的政治經濟,特別是中國水利史,所有的矛盾都在他身上得到反映,聯系非常緊密。宗奇兄寫“文字獄”,不是局限于山西的;為人兄寫《唐達成文壇風雨五十年》,在于審視全國文壇;寓真的《聶紺弩刑事檔案》,跟山西本土沒有太大關系,只是聶紺弩坐牢在山西,檔案在山西,作品不是封閉的。20世紀90年代后,不少小說家和詩人也轉向紀實文學創(chuàng)作,去年順民編《山西紀實文學年選》,感嘆寫紀實的年輕作家真不少。補充一個數據:中國作協搞了百部歷史文化名人傳記叢書,山西作家創(chuàng)作的就占了十一部,在北京大家都贊不絕口。一個山西怎么就占了這么多?因為山西作家有實力,能夠拿下這些作品的寫作。

魯順民:2015年是山西紀實文學創(chuàng)作的豐收年,能拿得出來的,在水平線上的有二十多部。以前的紀實寫作是單兵作戰(zhàn),一說就是趙瑜,就是周宗奇,就是哲夫,現在逐漸成為風氣。咱們機關每年都要搞一個年度總結,每年趙瑜老師顧不上,就讓我來搞,每年都很愁;這兩年卻好像一下子有許多東西擺在面前,數都數不過來。

比方,同樣在農村沉下來寫紀實的郭萬新,2014年出了《吉莊紀事》《吉莊的九戶人家》,2016年又推出《耕讀世家》?!都f紀事》后來還出了第二版精裝本。他能夠在一個村莊里待下去,不斷發(fā)現新東西。郭萬新過去也寫過小說,寫過許多紀實性的作品,但是新聞通訊的痕跡還非常明顯,從《吉莊紀事》開始,逐漸有了自己的文體自覺,也逐漸形成了自己的風格。

還有一個老作家皇甫琪,早在20世紀70年代末期就是《山西文學》的老作者,寫小說,也發(fā)表過一些,但沒有什么影響;后來轉向紀實寫作,寫基層一線礦工的生存狀況,寫基層礦工社區(qū)的變遷,2015年又回鄉(xiāng)做了一次調查,寫了一部《崞山下的古村落》,信息量很大,各色人等也非常鮮活。他寫作的轉型,跟郭萬新一樣,同樣具有典型性。

山西搞紀實的生態(tài)非常好。

畢星星:我提醒大家注意一個現象。山西的紀實文學著作,有好多不是國內的出版社出版的,這很遺憾。陳為人的《唐達成文壇風雨五十年》,享譽國內外;他關于山西作家有幾本書,別一種姿態(tài),別一種敘述,也不是大陸出的。最近幾年,山西還有好些有價值的著作,拿到港臺出版,或者以一種內部讀物、征求意見稿的形式流傳。像趙瑜的《犧牲者》,陳為人的《唐達成文壇風雨五十年》,論家甚至認為這是迄今為止二人的最高水平,它們無疑應該矗立于山西文學之林。這一塊成果,我認為不該忽視。東歐事變以后,林賢治先生編輯了一本當年的作家隨筆,叫《地下:薩米亞特隨筆》,那些都是在黑暗年代作家們的地下寫作。林先生感嘆:“文革”十年,我們竟然連自己的地下文學都沒有!

周宗奇:哈,星星提的這一點很有琢磨頭。我的《三個紅色殉道者》成書前,全部章節(jié)都在國內報刊登載或連載過,不但沒產生什么“負能量”,還頗受好評,送去審查也靜若處子。奇怪的是,要出書的時候,好幾個出版社的送審都遇上紅燈照命。近來我在海外出的三部書,國內命運大都如此。不唯我,山西好些作家的紀實作品大都命運如此,其實全國亦然。這也說明,紀實作品有超越性、前瞻性,更具有必要性,萬萬不可自滅。事實上這對作家是一個全面的 “體檢”和考驗。說俗點,單就經濟效益看,作品不能出版,就沒稿費,就沒養(yǎng)家糊口的保障,體制內的還有點工資,體制外的怎么辦?這是個最現實的考驗。前年我再版、新版六種書,稿費加起來不到三萬(海外三種一分錢沒有),低消費都不夠。礦上有位多年沒見面的朋友都替我生氣。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還要不要繼續(xù)做?山西紀實作家們以行動和業(yè)績回答得好:不是堅持不堅持、做不做的問題,是如何做得更漂亮、做得更大更有意義。你得不在乎名氣,不在乎地位,不在乎發(fā)財,默默地付出,付出心力,付出生命歲月,付出微薄的積蓄,付出膽魄與勇氣?!爸艺咧^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這是一種多么悲壯的行藏!山西能有這樣一群作家,而且我居然也忝列其中,生命奇妙又短促,夫復何求!

編 輯:趙斌 mzxszb@126.com

猜你喜歡
紀實山西作家
作家的畫
我在山西等你
“書”寫山西 以藝戰(zhàn)疫
山西農業(yè)
山西農業(yè)
作家談寫作
作家現在時·智啊威
Celebrate Spring Festivalin Xuzhou 徐州過年紀實
混亂實驗室紀實
混亂實驗室紀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