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奧
正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安徽蚌埠博物館所藏的一方“江南長江水師提督之印”和數百面銅鏡,便得益于“文革”時期位于蚌埠、當時皖北最大的廢品收購站。
據說,此方“江南長江水師提督之印”在廢品收購站等待葬身火海時,幸被當時廢品站的一名文化干部發(fā)現,然后轉交至剛剛成立不久的蚌埠市博物館(該博物館于1974年12月成立)。當時,博物館獎勵這位干部兩條毛巾和兩個茶缸。如今,此印被尊為蚌埠市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寶。
按照史料記載,清代官印自御寶而下依次為玉、金、銀鍍金、銀、銅、木等各種質地。此中的銀質官印是除御寶外實際鈐用印信中最高品質者,主要為一、二品要員用印,亦包括個別三品印。
目前所見的實物遺存中,以武官銀印為多,如北京故宮博物院收藏的“向導大臣之印”、“左翼前鋒統領印”、“右翼前鋒統領印”,上海博物館所藏的“提督廣東水師總兵關防”、“湖南巡撫關防”等。文職銀印存世者有“總管內務府印”、“襲封衍圣公印”,皆為乾隆十四年制造,均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
在形制上,清代官印分正方形與長方形兩種,稱“寶”、“印”、“圖記”者均為正方形,稱“關防”、“條記”者為長方形?!瓣P防”大體上長與寬比例為三比二。
歷朝歷代官印尺寸大小都與品秩高低成正比,清官印中最大尺寸者自然是御寶,其中最大者為“廣運之寶”,其“方六寸,厚二寸一分。交龍鈕,高二寸”;而公、侯、伯印、經略大臣、大將軍、將軍、領侍衛(wèi)內大臣印、各部、都察院、理藩院等一批銀質印亦為方三寸三分,但厚九分。依次而下,邊長、印厚呈遞減之勢。
虎為百獸之王,取其兇猛之意,用于武官官印之上;又分為有臺與否,以臺之多少為其尊卑等次。如公、提督、總兵官為三臺,二臺者為侯、伯、經略大臣、大將軍、將軍等。
印文是清代官印最具特色的一點,即印文不像此前各代僅以漢字入印,或個別政權如西夏、元僅以統治民族的文字入?。次飨奈摹怂及臀牡龋?,而是把本民族文字與漢文同入印文。作為滿人建立的政權,清代官印以滿文作為第一要素,而以漢文居其次;故印文的滿文居左、漢文或其他文字居右。對邊疆少數民族地區(qū),則采用滿文與少數民族通行的文字,如察哈爾都統印為滿蒙兩種文字;總統伊犁等地將軍印為滿、漢、托忒、回子四種文字。
清代官印的的第二大特點就是印文篆體多種多樣,且此為清代寶印制度所獨有。正如《清朝文獻通考》之《璽寶符印》所說:“御寶用玉箸篆,諸王則芝英篆。文臣則有尚方大篆、小篆、鍾鼎篆、垂露篆。武臣則有柳葉篆、殳篆、懸針篆。皆以位之崇、卑為等,視漢唐以來官印文專用一體書者,等威益以辨矣。”不同品秩官印對應不同篆體,使得官印不僅在質地、鈕式 、尺度方面有尊卑高下之別,而且在印文篆法上亦有所區(qū)別不同。用印制度上足以看出,封建社會等級制度日益森嚴之勢。
印文中出現加鐫年月的現象,最初出現于道光十九年補鑄的閩浙總督關防。此后,在印文中加刻年月以別新舊,防范官印遺失后被盜用的做法被廣泛用于同治朝,在馬衡輯《清代官印集存》中比比皆是。而此枚官印的日期為何刻在印的側面,現已不得而知。但推想其作用,應與上述情況雷同。
由此來看,江南長江水師提督印不管是過去叱咤風云半世紀,還是今天只作為研究清代官印制度的寶貴實物資料,都彌足珍貴。
江南長江水師提督之印,現藏于安徽省蚌埠市博物館,國家一級文物。
此印銀質,呈正方形,規(guī)格為10.8厘米×10.8厘米×9.1厘米。印背虎鈕作蹲踞咆吼狀,虎身刻滿花紋,虎頭刻一“王”字。虎鈕左右兩側的印背分別用滿文、漢文豎行分兩行篆刻“江南長江水師提督之印禮部造”。印體兩側面分別陰刻“同字七號”、“同治三年九月 日”。而印面以楷書滿文、柳葉篆漢文刻“江南長江水師提督之印”。
長江水師
清咸豐年間,太平天國運動爆發(fā),長江流域成為清軍與太平軍鏖戰(zhàn)的集中區(qū)。由曾國藩組建的湘軍水師攻占九江城后,兩湖地區(qū)已經脫離戰(zhàn)爭的威脅,成為清軍的戰(zhàn)略后方。湖廣總督官文建議組建專門的長江水師,接管長江水域。然而,清廷當時并未恩準官文的建議。于是,在同治元年(1861年)二月湘軍占領安慶后,曾國藩借朝廷下諭其咨詢籌設長江防守事宜之機,復奏組建長江水師。
曾國藩認為,組建長江水師可據長江之險,當時可與太平軍爭衡,戰(zhàn)后若在橫亙中國東西的長江安插此項水師,更可壯江防而絕中外窺伺。另外,湘軍水師當時已有船只千余號,炮為至二三千尊,“逐年積累,成此巨觀,將來戰(zhàn)事定后,利器不宜浪拋,勁旅不宜裁撤,應專設長江水師提督一員,添設額缺若干……”。同時還奏請將團練式的湘軍水師改建為經制綠營式長江水師。(相關內容參見《清史稿》卷一百三十五 志一百十,水師)這也是曾國藩為湘軍水師官兵籌謀善后的出路。
經過軍機大臣和兵部的審議,同治元年五月,曾國藩的建議得到批準。但因當時的湘軍正在長江與太平軍苦戰(zhàn),水師組建的事宜便一直耽擱至同治三年的四月十九日,朝廷才諭令湘軍水師將領黃翼升為江南水師提督。
可因當時的兩江總督轄區(qū)只有“江南提督”的官缺,并無“江南水師提督”一職。于是,曾國藩就此詢問該缺是否即“長江水師提督”,并請吏部頒發(fā)印信,以昭信守。這與銀印側面所刻“同治三年 月”相吻合。而清政府乃改命黃翼升為長江水師提督。
同治三年六月,清政府命令曾國藩將湘軍水勇改為經制水師。同治六年十一月,兵部咨催曾國藩迅速奏補長江水師各官缺。但因涉及當時的湘軍四支水師:彭玉麟的內江水師、楊岳斌的外江水師、黃翼升的淮揚水師和李朝斌的太湖水師,以及兩湖、江西等省的綠營水師將領等各軍利益,所以直至同治七年年底,官缺借補以及軍餉待遇等問題才最終定案。
如此一來,從提議組建到真正完成,長江水師歷時9年才正式成軍。按照歷次奏定的成案,長江水師設提督一員,從一品。提督衙署設于安徽太平府,并于湖南岳州府設行署,以半年駐長江下游太平府,以半年駐長江上游的岳州,每年于所轄五省江面巡閱,但兼受兩江總督、湖廣總督節(jié)制。
曾正式擔任過長江水師提督一職的先后有黃翼升、李成謀、黃少春、程文柄、程充和五人。第一、第二、第三位提督均為湖南人,其中黃翼升是著名女作家張愛玲的曾外祖父。
然而,時局突變,清政府為抵御西方列強的不斷入侵而不得不討論如何建立新式的海防軍務問題。尤其自甲午戰(zhàn)爭后,清政府急于清償戰(zhàn)爭賠款,為此銳意裁撤綠營。長江水師自然不能幸免。光緒二十三年四月,督辦軍務的王大臣認為長江水師“兵數既眾,口糧亦較綠營為優(yōu),當此裁并節(jié)餉之際,自應嚴加裁汰。”當月二十五日,上諭要求兩江劉坤一、湖廣張之洞、水師提督黃少春根據奏請,斟酌辦理。
劉坤一等人在回奏中因強調長江水師保護商務、維持厘金征收等作用,故而最后決定,共計裁兵1732名,每年節(jié)省餉銀6.4萬多兩。這是長江水師自建軍以來的首次裁兵。之后的長江水師再無大變。
最后一任長江水師提督程允和(安徽合肥人)上任一年后便爆發(fā)辛亥革命,清帝退位,長江水師提督一職也隨之覆滅;但在他的《奏報到任接提督篆務日期事》中曾提到:“……欽頒同治第七號長江水師提督印信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