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飏
阿克泰爾太太縫紉店位于鎮(zhèn)上一條不起眼的小巷中,門面很小,門口不經(jīng)意地放著兩把椅子和一把巨大的遮陽傘,看起來和鎮(zhèn)子上其他的私家小院并無二致?;蛟S是因為這一點,我?guī)缀鯖]太在意它,雖然我經(jīng)常從它門前經(jīng)過。
一天,我又如常從縫紉店門口走過,猛然發(fā)現(xiàn)遮陽傘下多了兩個穿著漂亮圍裙的模特兒。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是一個家庭布藝作坊。于是,我毫不遲疑地走進了店里。
那是一個早晨,店主夫婦剛開門,店里還沒有客人。女主人阿克泰爾太太已經(jīng)忙著剪裁布料了,看我進來,她也沒有停下手上的活計,只是對我笑笑,說:“你隨便看看,有需要叫我?!?/p>
店里放了一些純棉和純麻質(zhì)地的面料,花色都是樸素的鄉(xiāng)村風格,本白或亞麻色,帶一些碎花或方格圖案。展示柜上還有一些做好的成品,如桌布、圍裙、手帕等。一臺漂亮的老式縫紉機占據(jù)著屋子的一角,這種老式縫紉機即便在中國也已經(jīng)不多見。我覺得新奇,問阿克泰爾太太:“您還用這個縫紉機工作嗎?”
“當然了,我找不到任何理由不用它。這是我祖母留下的,仍然結(jié)實耐用,只要給它上一點機油,你看,用起來多順暢。”說著,她麻利地踩起縫紉機,愉快地向我演示起來。
“真的,看起來還是很不錯。小時候,我家也有一臺和這幾乎一模一樣的縫紉機,我姥姥經(jīng)常用它給我做裙子,我很喜歡,可惜后來我們把它賣掉了?,F(xiàn)在看你用,覺得好親切?!蔽疫呎f邊摸了一下縫紉機。
“那你想不想試試?” 阿克泰爾太太大方地問我。
在阿克泰爾太太的指導下,我踩起了縫紉機。聽著縫紉機在我腳下歡快地發(fā)出“噠噠噠噠”的聲音,我和阿克泰爾太太也“呵呵呵”地樂作一團,仿佛兩個一起玩玩具的小女孩。
正在這時,阿克泰爾先生走了進來,招呼自己的妻子:“嗨,親愛的,什么事這么高興?在外面都能聽見你的笑聲?!鞭D(zhuǎn)臉看見我,他笑了笑,接著說:“哦,原來你給咱們店新招了一個工人啊,你可把自己解放了,怪不得這么開心。”
阿克泰爾先生的幽默把我們都逗樂了,我笑著對他說:“就我這技術(shù),如果您太太雇我,你們可要虧錢了?!闭f著,我這個“新工人”向這對熱情爽朗的夫婦做了自我介紹。
聽說我來自中國,夫婦倆更加情緒高漲。他們告訴我正計劃去中國旅行,阿克泰爾先生說:“我們早就盼著能有這樣一次旅行。我們一直住在小鎮(zhèn),雖然每年都出去旅行,但從來沒有去過中國。聽說這些年中國發(fā)展得很快,我們特別想去看看。”說著,阿克泰爾先生拿出一張中國地圖,讓我給他們的行程提一些建議。
見這夫婦倆如此認真,我也不敢怠慢,拿出紙筆,逐條寫下我的建議。
據(jù)我觀察,法國人雖然熱衷旅行,但他們大多不喜歡加入旅行團,且對此嗤之以鼻。他們更傾向于自己策劃行程,而不是一群人鬧哄哄地去參觀一些大眾景點,然后再拍一些千篇一律的照片。以法國人自由散漫的天性,不難想見如果他們加入一個旅行團,那他們的導游將成為世界上最值得同情的人。
基于對法國人個性的了解,我很快制訂出了一個適合阿克泰爾夫婦的中國旅行方案。夫婦倆一看立馬拍手稱快,阿克泰爾先生說:“明年夏天我們就按這個方案去中國?!?/p>
阿克泰爾夫婦都在圣愛美濃出生長大,算是小鎮(zhèn)上的原住民。兩人青梅竹馬,后來戀愛結(jié)婚,轉(zhuǎn)眼快二十年了,依然舉案齊眉、恩愛如初。
阿克泰爾太太喜歡縫紉,也精于此道,家里的窗簾、桌布、沙發(fā)套等布藝都由她一手包辦,左鄰右舍對她的手藝都贊不絕口。十一年前,夫妻倆開了這個縫紉作坊,用阿克泰爾先生的話說,就是讓大家來分享他們的甜蜜生活。以前沒開這個作坊,阿克泰爾太太也是天天圍著縫紉機轉(zhuǎn),現(xiàn)在,愛好變成了事業(yè),她更是樂在其中。先生負責進貨,打理一些外部事務;太太專注于布藝的設(shè)計和制作。夫婦倆把一個縫紉店經(jīng)營得有聲有色。
我和夫妻倆聊天時,他們一唱一和,言談舉止中流露出的濃濃愛意,讓我這個在感情漩渦中苦苦掙扎的人十分眼饞。我禁不住向他們打探美滿婚姻的秘訣,阿克泰爾太太說:“我也不知道。也許我們很幸運,我們兩個就是最適合對方的那個人。反正我們從來沒有厭倦過對方,雖然已經(jīng)相處很多年了?!?/p>
阿克泰爾先生接著說:“有些事情看似簡單平淡,但只要你能從中找到樂趣,就可以堅持下去;有些東西看上去華麗完美,但如果你無法從中獲得樂趣,當然就很難持續(xù)。我想婚姻也是這樣?!?/p>
阿克泰爾先生的幾句話似乎為我糾結(jié)已久的問題找到了答案,我知道該如何處理我和艾伯特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