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出版時間:2015-06-25 13:03網絡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etail/34.1045.C.20150625.1612.020.html
近代徽州塾師胡廷卿的家庭生計
王 玉 坤
(安徽師范大學歷史與社會學院,安徽蕪湖241002)
摘要:近代徽州祁門塾師胡廷卿歸戶文書翔實記載了其家庭三十余年間的經濟生活。據其家用收支賬簿相關記載,除依托傳統(tǒng)束脩收入維系生計,胡家還通過培植紅茶、經營祀產和參與民間借貸融資,維持家庭收支平衡。從胡家的消費構成看,其生活水平已達到中等階層水平。胡氏多元化的家庭生計模式的構建過程,為我們觀察近代鄉(xiāng)村社會變遷提供了一個新穎的視角。
關鍵詞:胡廷卿文書;徽州塾師;家庭生計
收稿日期:2014-12-06
作者簡介:王玉坤,男,河南鹿邑人,安徽師范大學歷史與社會學院碩士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K25
DOI:10.13757/j.cnki.cn34-1045/c.2015.03.023
關于中國傳統(tǒng)塾師及其生計問題的研究,中外學者論述頗多。不過,既往的研究,從宏觀角度論述者多,作具體分析者少;引用文獻典籍者多,利用文書檔案者少,尤其缺乏利用文書檔案對塾師家庭生計的個案分析。筆者在整理近代祁門胡廷卿歸戶文書時,發(fā)現賬簿主人系一位鄉(xiāng)村塾師。胡廷卿歸戶文書數量眾多、種類多樣,分別藏于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和安徽大學徽學研究中心。其中,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藏28冊,分別為家用謄清賬9冊(《各項謄清》4冊和《春茶總登》5冊)、家用流水賬18冊(《進出流水》2冊、《進出總登》5冊、《收支總登》11冊)和祀會謄清賬1冊(《胡氏祀會收支總登》)[1]53-55。安徽大學徽學研究中心藏有144件,主要為田宅買賣契約、佃約借約和推單分單等[2]4-7。在胡廷卿歸戶文書中,主要記錄了自光緒七年(1881)至民國四年(1915)間胡廷卿直接或間接經手的家用收支賬目,以及“開館收束”和管理宗族共存產業(yè)的相關情況,為我們提供了一份難得近代塾師生活紀實材料。本文以歸戶文書為主要依據,并輔之以其他相關記載,對胡氏家庭生計作一考察。
文書對胡廷卿家庭日常收入事項及其數額的記載巨細兼賅。其中,光緒十三年(1887)一至三月各項收入頗具代表性,值得逐項探討。
在胡氏收入諸項中,“舊存錢”,指賬面年初留存金額,屬于上年結余;“尚義首人送酒”、“五福會送禮亥”和“發(fā)興文祀亥”指“眾存祀會”組織向會員派發(fā)福利,屬于祀產分租的一種;“借邑中仁和錢”、“收借子卿錢”,指向他人借款,屬于借貸款項;“方成德贄敬錢”、“應麒俸金”、“方記水節(jié)禮”和“汪神照送禮亥”,指學生所交的學俸與節(jié)禮,都屬于塾師的職業(yè)收入;“收同益典洋”,指當鋪質押貸款,屬于家庭借貸的一種?!跋舶X”和“人情粿”,指他人贈送的禮物,屬于家庭酬謝所得一種?!笆粘XS糧局出倉谷”、“入收義田洋”和“收售糠錢”,指的是本家負責掌管的眾存祀產,屬于眾存收入的一種;“慶余糧局考費”、“文會考費”和“文約司書錢”,指宗族和村中文會貼補的盤費,屬于科考津貼的一種;“收福春祥揀茶洋”和“收同泰昌茶號洋”,指本家售茶所得,屬于茶葉生產收入?!笆沼罡5苓€錢”,指他人還款,屬于收回放貸本金的一種[3]411-422。由此可見,胡氏家庭收入來源主要為塾師教學收入、茶葉生產、科考津貼、禮謝酬金、借貸款項、年初舊存以及放貸本利等。
根據各年收入可以統(tǒng)計各年度諸項收入狀況。其中,光緒十三年(1887)各項收入如表1。
表1 胡廷卿家光緒十三年(1887)各項收入一覽表(單位:元)
由表1可見,光緒十三年(1887)胡氏全年共收入洋錢合計104.43元*按:胡廷卿家用收支賬簿中出現的貨幣主要有制錢和英洋(墨西哥鷹洋),此外還有少量本洋、龍洋和銅鈔。據賬簿記載,自光緒七年(1881)至民國元年(1912),當地“英洋”兌換“制錢”的比率維持在1:1 000—1:1 400之間,為統(tǒng)計之便,洋錢折兌取均值1:1 200。下文所有貨幣計量均以英洋為準。。其中,私塾教學收入最多,為洋40.58元,占38.86%??瓶冀蛸N和借貸款項次之,分別占16.36%和14.47%。茶葉生產和祀產分租又次之,分別占11.01%。而祀產分租、放貸本利、禮謝酬金、年初舊存和其他雜項則較少,分別占總額的7.98%、4.11%、2.3%、0.31%和4.56%。扣除年初舊存、典當籌資、借用洋錢和放貸本金(為洋3元),光緒十三年(1887年)胡氏實際收入為洋85.99元,占總收入的82.34%。其中,私塾學俸所得,占實際收入的47.19%,非教學收入洋52.81元,占39.4%。無論是總收入還是實際收入,私塾學俸所得都穩(wěn)居第一,這表明胡氏收入來源主要為私塾教學,即學俸所得。此外,就各月收入數量而言,不同年份以及同一年份月份之間有所差異。如光緒十三年(1887年)逐月收入明細見表2。
表2 胡廷卿家光緒十三年(1887)逐月收入明細
按表2所示,光緒十三年(1887)三月收入最高,約為洋18元。僅次之的是五月,為洋17.33元。復次是四月和十二月,分別為洋13.81和13.64元。再次是十月和十一月,分別為洋11.08元和10.35元。其余各月均不足洋10元,此中,閏四月收入最少,為洋0.64元,其數量約為最高月份的1/36。出現這種現象的原因,是年四月胡氏參加科考,宗族、文會、文約分別派發(fā)程儀錢、賞金和盤費,三項共計洋17.08元,僅此一項就占該年總收入的16.36%。
為更詳盡地考察胡家歷年的經濟狀況,茲將胡氏歷年實際收入事項及數量作一統(tǒng)計,見表3。
表3 胡廷卿家歷年收入一覽表
注:(1)“其他雜項”包括兌售節(jié)禮、拼山賣樹、出售家禽和貨款找零所得等。(2)“-”表示數據記載缺失。(3)胡氏收支賬簿中部分年份記載不全,光緒七年(1881)、光緒三十年(1904)、光緒三十三年(1907)僅記載了6個月的收支情況,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記載了10個月的收支情況。
由表3可見,31年間,胡家共收入洋3 136元,年平均收入為洋101.16元。各年收入數量不等,最多為光緒二十四年(1898),達洋172.23元。次之的有光緒三十年(1904)、二十六年(1900)、十七年(1891)和宣統(tǒng)二年(1910),皆超過洋120元??鄢涊d不全的年份,收入最少的當屬光緒十八年(1892),為洋62.01元,僅占最高月份的36%。從各項收入的變動幅度來看,放貸本利的變動較強,之所以出現這樣的情況,主要是由于放貸本利中若逢某年本家邀會(錢會)醵資,便會有大批資金入賬,如光緒十年(1882)、光緒十七年(1891)和光緒二十四年(1898)即為得會收洋60元。而收入較為穩(wěn)定則屬茶葉生產,這則是由于胡家茶葉種植規(guī)模相對穩(wěn)定,每年茶葉產值變動偏小。收入諸項中,私塾教學所得最多,達洋1 308.85元,占41.74%。居其次的是茶葉生產,為洋449.8元,占14.34%,再次之的是放貸本利,為洋344.19,占10.98%。其他依次是借款典當、禮謝酬金、其他雜項、祀產分租和科考津貼,所占比重均在10%以下。這表明胡氏的收入主要來源于私塾教學的學俸。
文書對胡廷卿家庭消費事項及其數額的記載亦十分翔實。其中,宣統(tǒng)二年(1910)正月至六月各項支出及其數量如下:
1.宣統(tǒng)二年春正月,吉立。庚戌二月初七,支洋壹元,邑買清明貨。
2.初十,支洋壹元,又錢一百,買書三付。
3.十四,支洋貳元,外鈔洋五錢,買亥,懋祀。
4.支洋壹元,換錢一千三百。
5.三月初六,支洋壹元,義田糴戽米。支洋壹元,義田糴戶米。
6.四月初一,支洋壹元,摘茶草工錢,每洋一元計茶草六十斤,外茶錢一百。支洋壹元,本家義開做紅茶,除別人做四十七斤。
7.支洋拾四元,付冬桃收,內平安還洋二元。
8.初九,支洋叁元,還秋福訖。
9.支洋壹元,換錢一千三百四十。
10.十五,支洋貳元,買布線各項,找回錢買破布等物。
11.十七,支洋壹元,又錢一百,買土布一匹。
12.廿,支洋十五元,代美育當受春發(fā)排岑茶萪一號,言定來年立夏日取計本利洋十九元。
13.廿四,支洋壹元,□市,買亥六斤四兩,接孫媳發(fā)市用。
14.廿九,支洋壹元,買茶油七斤四兩,與佛子分,各得一半。
15.五月初四,支洋四元,實付洋三元九錢,表育填海林三會,找回洋一錢,又分會酌洋一錢六分。
16.補初十,支洋四元八錢,代美育付三會,冬嫂得會。
17.廿三,支洋叁元,付逄□手。代買布來,錢余入店算。
18.六月初一,支洋叁元七錢五分,代佛子還文公祀本錢訖。支洋壹元六錢,交文公祀利息。
19.初十,支洋一元,付耀記買平酒。
20.支洋七元正,付善開得貳會,填洋六元五錢,找回洋五錢。我坐十會。
21.廿六,支洋貳元,買土布貳匹找回一錢。
22.廿八,支洋壹元,和手,邑買物,找回錢一百一十[4]488-492。
上述資料顯示,宣統(tǒng)二年(1910)正月至六月胡氏支出事項計22宗,其中,第1、第3項為各祀會組織辦祭時向會員攤派的費用,共計洋5.5元;第2、第22項為購書等雜貨開銷,共計洋4元;第4、第9項為以洋錢換取制錢的支出,共計洋5元;第5項為購買谷米開支,共計洋13.84元;第6項為采茶等使力薪酬,共計洋3.08元;第7項系向子房分售春茶洋錢,為洋14元;第8、第18項為還債付息開支,共計洋9.32元;第10、第11、第17、第21項為購置衣物開銷,共計洋8.98元;第13、第14、第19項為采購副食品開銷,共計洋3元;第12、第15、第16、第20項為典買茶萪和填付錢會會款,都屬于放貸支出,共計洋40元。各事項中,購買食品、布匹和采購雜貨都屬于生活日用,償還借款、支付利息和取典付息屬于償貸付息,而借出款項和填付錢會會款則屬于放貸支出,現將宣統(tǒng)二年(1910)胡氏各項支出情況及數量列表4。
表4 胡廷卿家宣統(tǒng)二年(1910)各項支出一覽
由表4可見,胡廷卿家一年總共支出洋錢103.12元。就各項支出數量而言,放貸支出最多,共計洋55.52元,占52.3%。其次是生活日用,計支洋29.25元,占27.71%。再次是償債付息和祭祀捐輸,分別占9.02%和7.11%。其余祭祀捐輸、生產投資、人情禮酬均占總支出的7%以下。如在人情禮酬方面,光緒七年(1881)至民國元年的31年間,胡氏共支出洋37.67元,僅占總數的1.38%。同樣,就其時間而言,各年逐月支出洋錢亦有所不同,如宣統(tǒng)二年(1910)各月支出明細見表5。
表5 胡廷卿家宣統(tǒng)二年(1910)各月支出明細
注:宣統(tǒng)二年(1910)1月份的收支情況記載缺失。
由表5可見,一年中四月消費最多,約為洋25.25元;其次是八月,為洋17元;再次是六月,為洋15.85元;復次是五月,為洋11.7元,再次是十月,為洋11元;其余各月,不足10元。除去一月未知,三月和十一月的消費最低,均占1.89%。最高月份和最低月份相差甚大,達12倍。究其原因,由于該年四月,不僅向錢會支付了利息,還償還了欠債。此外本家又添置了新茶萪(地)一處,計價洋15元,僅此一項就占該年總支出的14.21%。
上述胡氏一年支出情況,使人難窺全豹。為更加詳細地了解胡家日常消費的種類和水平,現將胡氏歷年支出項目及其數量統(tǒng)計如下,詳見表6。
表6 胡廷卿家歷年支出明細一覽表
注:(1)“生產投資”包括購置茶萪、雇工采茶和養(yǎng)殖家禽等方面的開支。(2)“其他雜項”包括禮聘娶親、看病抓藥、剃須理發(fā)、出游盤費、修繕家居和用途不明的開銷。
按表6所示,胡廷卿家支出諸項中,就其支出規(guī)模而言,生活日用品消費最多,達洋802.58元,占29.81%。僅次之的償貸付息,為洋556.46元,占20.67%。又次之的是放貸開支,占18.19%。復次之的是其他雜項,占12.44%。而祭祀捐輸、生產投資和人情應酬方面較少,其中人情應酬各年累計為洋37.87元,占1.4%,與生活日用品的開支相差20余倍。而各年開銷規(guī)模亦有所不同,最多的是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達洋183.17元。 扣除記載不全的因素,支出最少的是光緒十八年(1892年),為洋59.12元,兩者差異明顯,前者為后者的3倍。究其原因,主要是其他雜項的開銷變動較大,如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適逢胡廷卿次子胡云鵠成親,不僅要籌備聘禮,還要置辦酒席等物,同時還要清償各類債務。又如光緒十年(1884年),胡廷卿為長子胡云青下聘禮,單項開支即洋36元,占該年實際支出的19.65%。綜合來看,一般年份,胡廷卿家日常開銷主要集中在生產生活方面,而償債付息和放貸支出等借貸開支也是不容小覷的家庭開支項目。
胡氏歸戶文書,尤以其28冊家用收支賬簿揭示了這一家庭的日常生計實態(tài)。為更詳盡地考察胡家歷年的經濟狀況及其變動,依據上文分析,茲將胡氏歷年收支總額及實際收入事項及數量作一統(tǒng)計,詳見表7。
表7 胡廷卿家各年收支總額一覽
注:“實際收入”即各年收入總額扣除借貸款項所得的余額。
由表7可見,各年收支洋錢均不相等,差額最多的當屬光緒二十一年(1895),收支相抵余洋39.56元,最少的是光緒二十七年(1901),差額為洋0.49元,兩年差距明顯,前者是后者的73倍。以年支出與年總收入相比,31年中,僅有4年超支,占12.9%。然就各年實際收入與支出相比較而言,有的年份支出大于收入,有的年份支出小于收入。其中,年支出超過實際收入的有14年,占45.16%,年均支出小于實際收入的為17年,占54.84%。實際收入小于支出的年份,借貸金額就會增加,實際收入大于支出的年份,則會有所結余。胡氏在堅持執(zhí)教私塾和經營家庭副業(yè)經營的基礎上,又通過放貸和借貸等手段盡量維系著家庭收支平衡。
以上通過對胡廷卿家日常收入來源和開銷支用及歷年收支狀況作了統(tǒng)計,初步討論了這一家庭的經濟狀況,那么這一收支經濟水平在當時當地又處于什么層次呢?
從學俸這一家庭經濟主要來源來看,胡氏私塾教學年均收入為洋42.22元,換算制錢,按當時當地的時比價近50 664文;換算成銀,按賬簿中有關繳納賦稅時的銀洋比價,約為銀25.33兩。這處在一個什么樣的水平呢?據劉伯山先生對清同治年間一位徽州黟縣鄉(xiāng)村塾師的職業(yè)收入考察,其束脩基本維持在37 100文左右,這樣的收入水平在當地不僅衣食無憂,而且可以適量購地、買田、置地[5]。又徐梓在《明清時期塾師的收入》一文中引述道光年間編纂的《童蒙急務》一書介紹,鄉(xiāng)村童蒙塾師一年學俸“必有五六十千,少亦要有四十千之譜,方可成事”[6]。蔣威在討論清代塾師職業(yè)收入時推算出,塾師群體的平均收入為19.55兩[7]。顯然,與同時期的鄉(xiāng)村塾師相比,胡氏的學俸收入較為理想。值得一提的是,據文書記載,胡氏曾于光緒十四年(1888)參加戊子科江南鄉(xiāng)試,雖未中舉,亦獲得邑之增廣生員之稱,從這一點看,身為晚清生員,胡氏執(zhí)教鄉(xiāng)塾,自然不難理解其何以長期獲此可觀的束脩收入。
從家庭收入水平和消費結構來看,胡家年均收入洋101.16元,換算成錢,約為121 392文,折合銀60.67兩。這一收入水準對應的購買力又如何呢?參照當地的物價,如大米在35文/升左右,豬肉在110文/斤左右。據胡氏晚年所立的《分家管書》記載,其家成年丁口在6人左右,所以這一收入足以支撐六口人家的基本消費需求。方行先生認為,對于一個五口之家,“江南溫飽型農民年生活消費支出93 296文錢,如按照銀一兩兌錢1 600文折成銀,共約58.7兩?!盵8]結合對胡家消費狀況的分析,不難看出,除基本生活支用外,胡氏把大量的資金投入民間借貸之中,以維系收支平衡。此外,胡氏雖鮮有田產,然其對投資土地卻抱有極大熱情,從光緒十一年(1885)至光緒三十年(1904),其家先后購置茶萪7處,此外在胡氏散件歸戶文書中亦有發(fā)現他在民國年間典買他人田產的契約[2]340-341。胡家的生活水平已超過了一般的小農家庭,基本上達到了一個中等消費階層的水平。
以上通過對胡廷卿家用收支賬簿的分析,可歸納出兩點認識:
第一,所謂塾師家庭生計,其內容不僅涵蓋塾師的職業(yè)收入構成,還包括塾師家庭的實際消費情況。明清塾師家庭生計是一個重要的社會問題,不僅涉及塾師及其家庭的生存狀況,更反映了一個特殊社會群體的生存實態(tài)。然以往我們對于塾師群體的論述,多以一些文集、方志、家譜或小說等文獻典籍為基礎,囿于撰寫體例,此中有關塾師生計的記載或殘缺,或簡略,專述某一塾師家庭生存實態(tài)的資料并不常見,由此,對于塾師家庭的整體經濟結構,難窺全貌。事實上,由于個體社會交往與家庭結構狀況的不同,其消費情況在現實生活中自然也會有所差異。對于塾師而言,影響其家庭收支結構的除塾師自身的學俸待遇,還與其家庭依存的社會環(huán)境息息相關。以本文論述的胡姓塾師為例,因其居于宗族聚居的徽州地區(qū),基本生產生活都與宗族發(fā)生著密切聯系,從置產興業(yè)、賦役立戶到科考舉仕都離不開宗族勢力的支持,與此同時,祭祀捐輸也同樣是其家庭日常支出的重要組成部分。
第二,在缺乏清代“塾師家庭生計”問題的具體個案資料的情況下,我們固然無法對清代塾師家庭的生存環(huán)境和生存實態(tài)做全面的考察。但是通過以上對晚清徽州祁門鄉(xiāng)村塾師胡廷卿家用收支賬簿的分析,大抵可以知道由于胡氏生活在宗族本位的徽州地區(qū),隨著明清時期商品經濟對鄉(xiāng)村市場的滲透,其家庭生產生活展現出鮮明的宗族性色彩,并深受商品貨幣經濟的影響。由明及清,民間借貸融資日趨興盛,以靈活多變、機制多樣、互惠互利的為特征的錢會在鄉(xiāng)村蔚然成風[9]。有了平衡家庭收支的資金支持,胡氏還積極發(fā)展家庭副業(yè),借助祁門紅茶在國際市場走俏的形勢,大力發(fā)展茶葉經濟,再現了商品經濟對鄉(xiāng)村各階層的廣泛影響。此外,胡氏還依托生員的社會威望,積極參與宗族眾存祀會組織,為地方的教育事業(yè)做出了極大的貢獻。身為晚清生員,胡廷卿考取功名后,并沒有坐享其成,而是通過自身的不斷努力,使得個體家庭的經濟生活日漸殷實??梢哉f,胡氏家庭生計模式的構建過程為我們觀察清末民初鄉(xiāng)村社會變遷提供了一個鮮活的實證。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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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研究承安徽大學徽文化傳承與創(chuàng)新中心資助,謹致謝忱。
責任編校:徐希軍
Livelihood of HU Ting-qing in Modern Huizhou
WANG Yu-kun
(College of History and Society,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241002, Anhui, China)
Abstract:HU Ting-qing, a tutor of old-style private school in Qimen of Huizhou, recorded the 30 years’ economic life of his family in detail. According to his account book, the Hu Family maintained a balance of income and expenditure by making black tea, performing sacrificial rites and participating in private lending as well as earning emoluments as a tutor. In terms of the family consumption structure, the living standard reached the level of the middle class.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Hu Family’s multiple livelihood model offers a novel perspective to observe social transformation in modern Chinese villages.
Key words:HU Ting-qing’s documents; tutor of old-style private school in Huizhou; liveliho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