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喬
(作者為北京日報原理論部主任)
大概因為“通奸”這個詞讓人看著不大舒服,所以在報刊上消失有年了。最近反腐文件又重新啟用這個詞。翻開前幾年文件,都只是說“包養(yǎng)情婦”“生活腐化”之類,而絕不提“通奸”二字,似乎覺得這個詞不雅而且陳舊,可以廢棄了。但何以又重新啟用了呢?我認為,原因有三:腐敗情況嚴峻;此詞最能反映事實;此詞具有震懾力。
這些年來,通奸在某些地方,在某種程度上幾乎成了一種風(fēng)氣。西門慶和潘金蓮不僅民間多有,官場中也逐日增多。你說不要“包養(yǎng)情婦”,他并不覺得寒磣,反倒覺得是雅事,覺得沒有情人才叫寒磣,那是沒本事!于是,西門大官人便如孫大圣吹毛,越來越多,大量國家財產(chǎn)、民脂民膏打入潘二奶的銀行卡,化作金銀鉆戒、豪車豪宅,北美富人區(qū)竟出現(xiàn)“中國情婦村”的風(fēng)景線。一些女貪官也“誰說女子不如男”,成了風(fēng)月場中的女強人。
對于這股濁流,這屆中紀委斷然啟用“通奸”二字??梢哉f,這是加強反腐力度的一項必要措施,有力措施。比起“包養(yǎng)情婦”一類詞匯,“通奸”二字更符合實際,更能反映事情本質(zhì),也更簡潔有力?!鞍B(yǎng)”只強調(diào)一方為主,“通奸”則認定雙方都是行為主體。“通奸”一詞因事而冠名,是實事求是的表述,絕非亂加碼刻意傷人臉面。實際上,啟用這個詞倒是有點兒出于被迫和無奈。因為你批評他“包養(yǎng)情婦”“生活腐化”,告誡他“要注意行為檢點”,他卻滿不在乎,并不覺得羞恥,也不認為是多大事。
不識歧途幾多遠,只因思想混沌中。這就需要促其猛省。“通奸”這個詞,就有促其猛省的強力作用。這個詞,一下子將事情的嚴重性揭破,真如當(dāng)頭棒喝,那些正沉浸在床上春夢中的人必會悚然一震。
這個詞,能喚起這些先生女士久以淡化的是非、美丑觀念,特別是能喚起他們久已麻木的恥辱感。本來,通奸之是非、美丑,是很清楚的;光榮或恥辱,也是很清楚的。但近些年來似乎都成了問題。而一旦啟用“通奸”一詞,這就不是問題了。
從法律上講,通奸古時不合法,屬于犯罪。通奸古稱“和奸”,古人對“和奸”憎惡之至,商周時男施宮刑,女施幽閉,漢代改為官吏處宮刑,百姓罰筑城。后來社會進化,處罰也文明化,宮刑、做苦工之類被取消。到了現(xiàn)代,一般情況下通奸不劃入犯罪范疇。但由于通奸始終是個破壞家庭和社會穩(wěn)定的東西,所以也會受到相應(yīng)制裁和處理。特別是官員通奸,損害黨和政府的廉潔和聲譽,理應(yīng)受到黨紀政紀的處罰。
從道德上講,通奸自古就因不合道德準(zhǔn)繩而受到社會譴責(zé)?!巴椤庇袀€“奸”字,這是自古中國社會對這種行為持嚴厲否定和憎惡態(tài)度的反映。歷來中國人的心理,凡沾“奸”字必非善物。奸臣、奸佞、奸猾、奸宄、作奸犯科,都是壞而無恥的人和事。通奸沾了這個“奸”字,也被劃入壞和無恥之系列。
管子說,“禮義廉恥,國之四維”。通奸,突破了這四維。四維中,恥字是個底線。不知恥,則不知其可。知恥,就是愛惜自己的羽毛,珍重自己的名節(jié)和尊嚴。所以,必須喚起通奸者的恥辱感和尊嚴感。重新啟用“通奸”一詞就能起到這種作用。對于通奸者來說,“通奸”一詞自然是個恥辱、可怕的字眼,但又是個能促其猛省和悔改的字眼。這猶如枚乘《七發(fā)》里的吳客給太子講道理,太子一聽,如聞“圣人辯士之言,涊然汗出,霍然病已”。
管子在“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后面,又寫了八個字:“四維不張,國乃滅亡。”話說得很重,告誡人們禮義廉恥關(guān)系國家命運。國民黨政府機構(gòu)的大院里,常用白底藍字大書“禮義廉恥”4 字,但他們沒做到,加上其他原因,丟掉了政權(quán)。這應(yīng)了“四維不張,國乃滅亡”的話。這是一條值得記取的歷史教訓(xùn)。
啟用“通奸”一詞,實乃一招出奇制勝的高棋。人們大多沒想到這步棋,通奸者更沒想到。這步棋對于反腐敗,對于澄清吏治,對于造就風(fēng)清氣正的黨風(fēng)和社會風(fēng)氣,具有重拳和奇兵的作用。實踐已證明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