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沖

2014年5月美國媒體披露美軍醞釀在韓國部署“末段高空區(qū)域防御系統(tǒng)”(THAAD，簡稱“薩德”系統(tǒng))以來，此事一直是國際關注的熱點。中國多次向美韓雙方表示關切，相關國家、學者觀點對立明顯，頗有難斷是非之感。本文旨在通過基礎的技術分析，闡明在韓部署“薩德”系統(tǒng)對中、美、韓、日四方的戰(zhàn)略影響及后果，進而闡述美國圖謀在韓部署“薩德”系統(tǒng)的真實動機，以期對中國相關政策制定及學者研究提供參考。

一、圍繞“薩德”部署的兩類對立觀點

2014年以來，美、韓媒體頻頻報道美國醞釀在韓部署“薩德”及其進展，但韓國官方又屢屢否認。2014年5月27日，《華爾街日報》曝光美國防部已在韓進行過“薩德”部署選址調研，但尚未作出最終決定。①“Washington Considers Missile-Defense System in South Korea”，May 27，2014，http://online.wsj.com/articles/washington-considers-missile-defense-syste-in-south-korea-1401233131.(上網(wǎng)時間:2014年6月5日)9月1日，韓聯(lián)社報道稱，美國已在韓進行兩次現(xiàn)場考察，調研在韓部署“薩德”系統(tǒng)，將正式與韓國磋商該問題。②“消息:美國已結束在韓部署反導系統(tǒng)可行性調查”，韓聯(lián)社首爾2014年9月1日電，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40901003900881.(上網(wǎng)時間:2014年9月2日)《韓國時報》9月2日報道，韓國國家安保室室長金寬鎮(zhèn)將于9月8日前后訪美，期間將與美國家安全顧問蘇珊·賴斯晤談并正式討論“薩德”部署問題，進而在10月舉行的韓美年度安全磋商會議上最終敲定此事。③“Korea Top Choice for US Missile Shield”，http://www.koreatimes.co.kr/www/news/nation/2014/09/116_163952.html.(上網(wǎng)時間:2014年9月2日)2015年2月11日，美國防部發(fā)言人在記者會上表示，美韓正持續(xù)協(xié)商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tǒng)一事，雙方都非常清楚“薩德”系統(tǒng)的重要性。④Department of Defense Press Briefing by Rear Adm.Kirby in the Pentagon Briefing Room，F(xiàn)ebruary 10，2015，http://www.defense.gov/Transcripts/Transcript.aspx?TranscriptID=5588.(上網(wǎng)時間:2015年2月15日)但韓國政府旋即否認兩國有過討論。3月19日，韓媒又報道，美國參聯(lián)會主席鄧普西將于3月底訪韓時商討“薩德”系統(tǒng)部署問題。①“美軍參聯(lián)會主席登普西下周訪韓，是否談薩德引關注”，韓聯(lián)社首爾2015年3月20日電，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50320001200881.(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但韓國聯(lián)合參謀本部3月22日宣布，韓美參聯(lián)會主席會議議題并不包括韓國是否引進“薩德”系統(tǒng)問題。②“韓聯(lián)參:韓美參聯(lián)會主席會議議題不含“薩德””，韓聯(lián)社首爾2015年3月22日電，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allheadlines/2015/03/22/0200000000ACK20150322000800881.HTML.(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4月10日美韓防長會談也未涉及“薩德”問題，但美國防長卡特表示，美將視“薩德”系統(tǒng)生產(chǎn)進程決定部署地點和時間。③“韓美防長未談薩德，美將視薩德生產(chǎn)進程決定部署地點和時間”，韓聯(lián)社首爾2015年4月10日電，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50410002400881.(上網(wǎng)時間:2015年4月12日)大體而言，美國醞釀部署“薩德”確有其事，但應尚未與韓方正式磋商及達成一致。

美國是醞釀在韓部署“薩德”系統(tǒng)的始作俑者，其軍政要員先后表明鮮明的支持立場，亦不諱言在韓部署“薩德”有針對中國的目的。美國參聯(lián)會副主席、海軍上將溫尼菲爾德(James A.Winnefeld)2014年5月28日在大西洋理事會演講時承認，美國有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tǒng)的考慮，并表示繼續(xù)推進地區(qū)反導系統(tǒng)、強化美日韓反導合作意義重大。④“Transcript:Admiral James A.Winnefeld at 2014 Global Missile Defense Conference”，May 28，2014，http://www.atlanticcouncil.org/news/transcripts/admiral-winnefeld-at-2014-missile-defense-conference.(上網(wǎng)時間:2014年6月2日)美國防部官員更直白表示，美日韓三邊反導合作對美國至關重要，可有效對沖中國日益增長的軍事力量。美國“導彈防御支持者同盟”主席艾里森表示，“薩德”系統(tǒng)自帶的X波段雷達可提供戰(zhàn)區(qū)所需的一切早期預警信息，不僅可以保護韓國，也可以保護日本和美國。⑤“Washington Considers Missile-Defense System in South Korea”，May 27，2014，http://online.wsj.com/articles/washington-considers-missile-defense-syste-in-south-korea-1401233131.(上網(wǎng)時間:2014年6月5日)2014年6月3日，駐韓美軍司令斯卡帕羅蒂稱，在韓部署“薩德”系統(tǒng)可有效提升攔截朝鮮導彈的效率。⑥“韓美聯(lián)合司令:美方僅初步考慮在韓部署反導系統(tǒng)”，韓聯(lián)社首爾2014年6月3日電，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40603000800881.(上網(wǎng)時間:2014年6月5日)2015年3月12日，駐韓美軍司令部表示，韓國有多個地方適合部署“薩德”系統(tǒng)，美方曾非正式地進行可行性調查。美國國防部發(fā)言人、海軍陸戰(zhàn)隊中校杰夫·普爾接受韓聯(lián)社采訪時稱，美國已結束在韓國的可行性調查，因此否認與韓方就該事宜進行非正式磋商有悖于事實。⑦“駐韓美軍:美方尚未決定是否在韓部署薩德系統(tǒng)”，韓聯(lián)社首爾2015年3月12日電，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50312002700881.(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15日)美國助理國務卿拉塞爾在2015年3月訪韓時表示，韓美兩國面臨著來自朝鮮的彈道導彈威脅，美軍方有責任維護韓美兩國安全，進而對相關系統(tǒng)進行考量，并稱第三方的強硬表態(tài)令人詫異。⑧“美國助理國務卿:第三方就韓美未部署的安全系統(tǒng)表態(tài)令人詫異”，韓聯(lián)社首爾2015年3月17日電，http://chinese.yonhapnews. co. kr/newpgm/9908000000. html? cid =ACK20150317001600881.(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0日)4月16日，美軍太平洋司令部司令洛克利爾在參院聽證時表示，除了已部署“薩德”的關島之外，美軍正在討論在朝鮮半島部署“薩德”的可能性。⑨“Stenographic Transcript Before the Committee on Armed Services United States Senate，Hearing to Receive Testimony on U.S.Pacific Command and U.S.Forces Korea in Review of the Defense Authorization Request for Fiscal Year 2016 and the Future Years Defense Program”，April 16，2015，http://www.armed-services.senate.gov/download/?id=415bffa0-3069-4a63-8a40-70d906613202＆download=1.(上網(wǎng)時間:2015年4月20日)

中方針對美國在韓部署“薩德”的企圖，表達了旗幟鮮明的反對立場。中國國防部長常萬全2015年2月訪韓時，就美國在朝鮮半島部署“薩德”系統(tǒng)的可能性表示憂慮。[10]“中國防長對駐韓美軍部署THAAD表憂慮”，《朝鮮日報》，2015-02-05，http://cnnews.chosun.com/client/news/viw.asp?cate=C01＆mcate=M1001＆nNewsNumb=20150221432＆nidx=21433.(上網(wǎng)時間:2015年2月10日)3月16日，中國外長助理劉建超訪韓時接受記者采訪表示，希望美方和韓方能就部署“薩德”系統(tǒng)事宜做出合適的決定，并表示韓中雙方在會談中就該事宜進行了坦誠和自由的交流，中方意見已傳達給韓方。[11]“中國外長助理劉建超:望韓方在薩德問題上重視中方關切”，韓聯(lián)社首爾2015年3月16日電，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50316001500881.(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0日)2014年11月，中國駐韓大使邱國洪出席韓國會議員懇談會時表示，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tǒng)超越防御朝鮮導彈的范圍，讓人感到其目的不在朝鮮而在中國，部署“薩德”系統(tǒng)對防御朝鮮導彈沒有效果，且對中國安全體系造成危害。①“中國駐韓大使:中方反對美國在韓部署薩德系統(tǒng)”，韓聯(lián)社首爾2014年11月26日電，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41126002600881.(上網(wǎng)時間:2014年12月1日)2015年2月5日及3月17日，中國外交部發(fā)言人在舉行例行記者會時先后兩次表示，“一國在謀求自身安全時，必須顧及別國安全利益和地區(qū)和平穩(wěn)定。我們希望有關國家在處理相關問題時要慎重行事。”②“2015年2月5日外交部發(fā)言人洪磊主持例行記者會”，http://www.mfa.gov.cn/mfa_chn/fyrbt_602243/jzhsl_602247/t1234731.shtml;“2015年3月17日外交部發(fā)言人洪磊主持例行記者會”，http://www.fmprc.gov.cn/mfa_chn/fyrbt_602243/t1246296.shtml.(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從美、韓媒體報道來看，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2014年7月訪韓與樸槿惠總統(tǒng)舉行首腦會談時，也具體談到“薩德”系統(tǒng)，并呼吁韓方慎重處理與美國的合作。③“消息:習近平訪韓時曾呼吁韓方慎重對待與美國反導合作”，韓聯(lián)社北京2014年8月26日電，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40826000700881;“China Works to Block U.S.Missile Defense Deployment”，March 9，2015，http://freebeacon.com/national-security/china-works-toblock-u-s-missile-defense-deployment/.(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

韓國在“薩德”部署問題曝光伊始予以否認，但在中美訴求對立的壓力下其立場趨于模糊。2014年5月29日，韓國防部發(fā)言人金珉奭在例行記者會上表達了韓國無意部署“薩德”系統(tǒng)的傳統(tǒng)立場，稱韓國未來將通過購買“愛國者-3”及自研遠程高空攔截彈“L-SAM”攔截朝鮮導彈。他并表示，從系統(tǒng)結構看，美國導彈防御系統(tǒng)和韓國型導彈防御系統(tǒng)(KAMD)是不同的系統(tǒng)，韓國系統(tǒng)不可能并入美國系統(tǒng)。④“韓國防部:韓國不考慮部署末端高空區(qū)域防御系統(tǒng)”，韓聯(lián)社首爾2014年5月29日電，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40529001500881.(上網(wǎng)時間:2014年6月1日)但隨著中美各自闡述立場后，2015年2月11日，韓國國防部長韓民求出席國會國防委員會全體會議時表示，出于戰(zhàn)略性考慮，韓國國防部在“薩德”部署問題上保持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很有必要。⑤“韓防長:韓方需對薩德系統(tǒng)持模棱兩可態(tài)度”，韓聯(lián)社首爾2015年2月11日電，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50211002500881.(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值得注意的是，韓國內(nèi)有兩種聲音令人擔心。一是認為由于朝鮮核導能力提升，韓國有必要引入“薩德”系統(tǒng)加以防范。如國防部長韓民求2014年10月7日在國會曾表示，駐韓美軍部署“薩德”系統(tǒng)事宜應從安全和國防的角度予以看待，在目前應對朝鮮核與導彈威脅的手段有限的情況下，如果駐韓美軍部署“薩德”系統(tǒng)，將有助于維護韓國的國家安全和增強國防力量。⑥“韓防長:部署末端反導系統(tǒng)有利于韓國國防安全”，韓聯(lián)社首爾2014年10月7日電，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41007002900881.(上網(wǎng)時間:2014年11月10日)韓聯(lián)社援引軍方消息人士觀點稱，韓方承認若美國政府用本國的預算為保護駐韓美軍而在半島部署“薩德”系統(tǒng)，這將有利于應對朝核、導彈威脅。但考慮到中國等周邊國家，韓方在努力克制而不積極表明立場。⑦“朝鮮核彈頭小型化技術取得進展，成在韓部署薩德系統(tǒng)動因”，韓聯(lián)社首爾2015年3月16日電，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50316002800881.(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二是對中國安全關切表示反感。金珉奭2015年3月17日在例行記者會上表示，周邊國家可以就駐韓美軍部署“薩德”系統(tǒng)事宜有自己的立場，但不應試圖對韓國國防安全政策施加影響力。⑧“詳訊:韓國防部表示周邊國家不應對韓國防政策施加影響力”，韓聯(lián)社首爾3月17日電，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50317001800881.(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

從各國相關分析來看，圍繞美國在韓部署“薩德”問題存在明顯對立的兩類觀點。西方學者多數(shù)宣稱部署“薩德”系統(tǒng)是應對日益增長的朝鮮核導威脅，對中國并無影響。曼寧把中國的關切視為“妄想性指責”，稱中國試圖將韓國保衛(wèi)自己的努力描述成更寬泛“遏制”說法的一部分，尋求否決韓國的國防政策。⑨“China’s Affair with the‘Other Korea’”，F(xiàn)ebruary 24，2015，http://nationalinterest.org/feature/chinas-affair-the-other-korea-12309.(上網(wǎng)時間:2015年2月25日)日本《外交》雜志發(fā)表韓國學者文章，認為“薩德”部署不會對華產(chǎn)生戰(zhàn)略影響。[10]“Are China’s THAAD Fears Justified?”The Diplomat，F(xiàn)ebruary 20，2015，thediplomat.com/2015/02/are-chinas-thaad-fearsjustified.(上網(wǎng)時間:2015年2月25日)有韓國學者甚至揣測中國的真實目的是借機分化瓦解美韓同盟，或者不希望韓國擁有防御朝鮮導彈能力，進而防止朝鮮半島的戰(zhàn)略局勢突變。[11]［韓］禹政燁:“薩德(THAAD)是否會成為中國的威脅?”http://www.jpi.or.kr/kor/regular/policy_view.sky?code =papermorgue＆id=5382.(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另一類觀點則支持中方關切，認為美國部署“薩德”另有所圖。尤以俄羅斯學者為代表。弗拉基米爾·斯科瑟列夫明確指出，中國是美國向韓國兜售“薩德”系統(tǒng)的真實戰(zhàn)略意圖所在，將會給亞洲的導彈軍備競賽火上澆油。①［俄］弗拉基米爾·斯科瑟列夫:“華盛頓用反導保護傘誘惑首爾——美國打造亞洲反導系統(tǒng)劍指中國”，《獨立報》，http://www.ng.ru/world/2014-05-30/1_korea.html.(上網(wǎng)時間:2014年11月10日)奧列格·基里亞諾夫認為，在韓部署“薩德”系統(tǒng)還能用于監(jiān)視和防范中國和俄羅斯的導彈，美國只不過在利用“可怕朝鮮”的因素，以便吸引韓國加入美國全球反導系統(tǒng)。②［俄］奧列格·基里亞諾夫:“接受反導系統(tǒng)——美國許諾給韓國導彈”，《俄羅斯報》，http://www.rg.ru/2014/09/03/southkorea.html.(上網(wǎng)時間:2014年11月10日)也有韓國學者清醒地指出，盡管朝鮮核導威脅日增，但“薩德”系統(tǒng)在防御朝鮮導彈方面并無價值，韓國在決策時需保持理性。③“S.Korea Needs to Block THAAD Deployment”，F(xiàn)ebruary 17，2015，www.koreatimes.co.kr/www/news/.../116_173805.html.(上網(wǎng)時間:2015年2月25日)

要判定上述論斷的是非，必須首先回答以下幾個基本問題:在韓部署“薩德”系統(tǒng)是否對中國有重大戰(zhàn)略安全影響?對韓國防范朝鮮導彈威脅有多大好處?對美國防御朝鮮導彈的能力有多大改進?在此基礎上，才有可能澄清誤解，明辨是非，進而準確評估美國的真實戰(zhàn)略目的，理解中國戰(zhàn)略關切，促使美韓雙方做出合情合理合法的正確選擇。

二、在韓“薩德”系統(tǒng)影響分析

要搞清“薩德”系統(tǒng)對中國的戰(zhàn)略影響和對美日韓的不同效用，必須了解一個基本事實，即“薩德”系統(tǒng)不單純是一套反導攔截裝置，而是帶有一部“AN/TPY-2”X波段火控雷達的反導系統(tǒng)。該雷達既可作為末段高空區(qū)域防御系統(tǒng)(“薩德”)的火控雷達，也可作為前沿預警雷達，美國在日本部署的兩部X波段雷達即為這一型號。該雷達功率強、視場寬、頻率高(工作頻率為10GHz)，采用先進的雷達信號處理技術，因此能精確跟蹤和識別密集分布的目標，并能識別假彈頭，這些特性對裝備誘餌突防裝置的彈道導彈具有很大威脅。根據(jù)中美科學家的計算，針對雷達反射截面為0.01平方米的目標(導彈彈頭)，“AN/TPY-2”的探測距離大于866公里;針對雷達反射截面為1平方米的目標(如導彈彈體)，“AN/TPY-2”的探測距離則為2739公里。因此，可以認為“AN/TPY-2”雷達至少具備有針對1200公里外彈道導彈的完整探測和識別能力，而在2000公里處具備有限的彈道導彈探測能力。④吳日強:“美國亞太反導系統(tǒng)對中國安全的影響及中國的對策”，《中國國際戰(zhàn)略評論2014》，第336頁。目前，韓國已部署了購自以色列的“綠松”(Green Pine)雷達?！熬G松”雷達是以色列“箭”式反導系統(tǒng)的預警和火控雷達，工作于L波段，探測距離僅為500公里，功率和分辨能力亦弱于“AN/TPY-2”雷達。事實上，由于雷達無論在和平時期和戰(zhàn)時都能持續(xù)運行，“薩德”自帶的X波段雷達影響要遠遠超出該系統(tǒng)配備的區(qū)區(qū)數(shù)十枚攔截彈，美韓及西方不少分析有意無意地忽略這一問題，也就難以全面分析美國在韓部署“薩德”系統(tǒng)的深刻影響。

美國一旦在韓部署“薩德”系統(tǒng)，將對中國的戰(zhàn)略安全構成挑戰(zhàn)。從核戰(zhàn)略力量層面來講，“薩德”系統(tǒng)自帶的“AN/TPY-2”雷達將威脅中國核導彈的生存能力。美國高層官員曾多次在不同場合表示，美國與盟友發(fā)展反導系統(tǒng)不針對中俄，只針對朝鮮和伊朗等國。事實上，這些國家可能開發(fā)的洲際導彈十分初級，沒有或只有簡單的突防措施，而美國反導系統(tǒng)無法對付中國和俄羅斯，因為兩國都有先進的突防輔助裝置。盡管美國當前的攔截系統(tǒng)尚不具備分辨誘餌的能力，但考慮到美國不斷發(fā)展新型陸基中段及?；鶖r截導彈，中國有理由擔心美國反導體系的潛力，尤其是前沿部署的高精度X波段雷達將極大促進美國反導系統(tǒng)的性能提升。根據(jù)中國學者的分析，美國亞太前沿部署的預警雷達有四方面的作用:一是如果雷達能在目標導彈主動段早期就發(fā)現(xiàn)目標并進行跟蹤，就可以為整個導彈防御系統(tǒng)提供更多的預警時間;二是高精度雷達長時間跟蹤意味著防御方有更多的數(shù)據(jù)進行數(shù)據(jù)融合，從而有利于目標識別;三是如果雷達可以跟蹤中國戰(zhàn)略導彈彈頭和誘餌釋放過程，意味著防御方可以根據(jù)釋放每個目標時引起的導彈速度改變的不同輕而易舉地把較輕的誘餌和較重的彈頭區(qū)分開來，這樣防御方可以徹底解決中段目標識別難題;四是在和平時期雷達可以用于觀測中國戰(zhàn)略導彈(特別是潛射導彈)的發(fā)射試驗，積累有關目標特征的數(shù)據(jù)，提高目標識別能力。①吳日強:“美國亞太反導系統(tǒng)對中國安全的影響及中國的對策”，《中國國際戰(zhàn)略評論2014》，第334～335頁。

中國一直高度關切美國發(fā)展反導體系，尤其警惕其部署前沿預警雷達的企圖。中國政府的立場是:“全球導彈防御計劃將損害國際戰(zhàn)略平衡與穩(wěn)定，不利于國際和地區(qū)安全，并對核裁軍進程產(chǎn)生消極影響。各方均不應在海外部署具有戰(zhàn)略反導能力和潛力的反導系統(tǒng)或開展相關國際合作”。②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2010年中國的國防》，2011年3月。根據(jù)“維基解密”披露的美國外交電報，中國外交部在中美安全對話場合所表達的對導彈防御的關切有三:破壞戰(zhàn)略穩(wěn)定、美日反導合作框架下日本的反導雷達可覆蓋中國、反導技術擴散到臺灣可能提升臺灣的進攻導彈技術。③“U.S.-China Security Dialogue Working Lunch:Strategic Security，Missile Defense，Space，Nonproliferation，Iran”，U.S.Diplomatic Cable，June 13，2008，U.S.Embassy in Beijing，China.由于韓國靠近中國大陸，美國在韓部署X波段雷達造成的戰(zhàn)略影響，將遠遠超過在日部署的同型雷達，這不能不引發(fā)中國的強烈關切。在和平時期，美國在韓部署X波段雷達，可以很好地觀測中國的戰(zhàn)略導彈試驗(一般是從東部沿海發(fā)射，落點在中國西北部)，尤其是對中國在渤海、黃海進行的潛射導彈試驗具備極強的覆蓋能力，將大幅提高美國對中國戰(zhàn)略導彈發(fā)射試驗的監(jiān)測精度，源源不斷地搜集相關目標特征數(shù)據(jù)，進而提高攔截中國戰(zhàn)略導彈的能力。在戰(zhàn)爭時期，較之美國在日及本土部署預警雷達，在韓部署X波段雷達可以大幅提早發(fā)現(xiàn)跟蹤中國打擊美國的戰(zhàn)略導彈，觀察彈頭和誘餌釋放過程，有望徹底解決目標識別難題，尤其是對從中國近海發(fā)射的潛射戰(zhàn)略導彈，早期預警時間比在日部署的X波段雷達縮短一半以上，④根據(jù)吳日強的計算，有效探測時間將從發(fā)射后110秒左右提前到發(fā)射后50秒左右。進而與美國其他預警雷達和攔截系統(tǒng)形成更為緊密有效的配合，嚴重威脅中國戰(zhàn)略導彈的生存力。

從軍事安全層面來講，美國在韓部署“AN/TPY-2”雷達也將影響中國常規(guī)威懾能力。中國海軍力量相對較弱，因此強調以陸控海，陸基中短程導彈是中國應對周邊沖突的“撒手锏”武器。而韓國地處要沖，距中國京畿重地及東部沿海地區(qū)僅數(shù)百公里，美國若在韓部署遠程“AN/TPY-2”雷達，就可將其雷達預警前線向中國腹地推進數(shù)百公里。一旦中日發(fā)生沖突，“AN/TPY-2”雷達即可通過日美聯(lián)合指揮系統(tǒng)，將來襲目標數(shù)據(jù)傳輸至日本陸上自衛(wèi)隊的“愛國者”反導系統(tǒng)，海上自衛(wèi)隊或駐日美軍的“宙斯盾”反導系統(tǒng)等各種攔截系統(tǒng)，對來襲彈道導彈實施攔截和摧毀，大幅提高對駐日美軍基地及美國航母編隊等戰(zhàn)略目標的保護能力，從而一定程度上抵消中國的“反介入”能力。因此，一旦美國在韓部署“AN/TPY-2”雷達，將大大提升日本的安全底氣，從而誘使其采取更為危險的對華挑釁政策，威脅東北亞安全穩(wěn)定。

朝鮮2012年底2013年初成功“射星”并進行第三次核試驗后，美國不斷渲染朝核導能力進展。2013年4月，美國防情報局秘密報告稱，朝鮮已可制造小型化核彈頭。⑤“Pentagon Finds Nuclear Strides by North Korea”，April 11，2013，http://www.nytimes.com/2013/04/12/world/asia/north-korea-may-have-nuclear-missile-capability-us-agency-says.html?pagewanted=all＆_r=0.(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2015年2月，美國國家情報總監(jiān)克拉珀在國會聽證時表示，朝核導能力進步顯著，嚴重威脅美及東亞盟友安全。⑥James R.Clapper，“Worldwide Threat Assessment of the US Intelligence Community before Senate Armed Services Committee”，F(xiàn)ebruary 26，2015，p.6.2015年3月以來，美國海軍研究生院資助的“朝鮮核未來”系列報告陸續(xù)發(fā)表，極力渲染朝核威脅，認為朝鮮至2020年最多可生產(chǎn)125枚核彈，潛射導彈及機動遠程導彈將可搭載核彈頭。⑦參見 David Albright，“Future Directions in the DPRK’s Nuclear Weapons Program:Three Scenarios for 2020”;Joel S.Wit and Sun Young Ahn，“North Korea’s Nuclear Futures Project:Technology and Strategy”;John Schilling and Henry Kan，“The Future of North Korean Nuclear Delivery Systems”，http://38north.org/category/nukefutures/.(上網(wǎng)時間:2015年5月4日)2015年4月14日，韓國防部長韓民求在接受國會質詢時再次表示“朝方核武器小型化或已取得顯著進展”。⑧“韓防長:朝核武小型化或已取得顯著進展”，韓聯(lián)社首爾4月14日電，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50414001400881.(上網(wǎng)時間:2015年4月20日)韓國媒體乃至不少韓軍方專業(yè)人士都宣稱，“薩德”系統(tǒng)可增強韓國防御朝鮮核導威脅的能力。

韓國的擔心乃至恐慌可以理解，但感性訴求不能超越理性分析。部署“薩德”系統(tǒng)對韓國的好處微乎其微。朝鮮核導能力雖有進步，但對韓國威脅程度并未大幅上升，更非“薩德”系統(tǒng)能夠解決。從導彈技術來講，朝鮮中短程彈道導彈尤其是短程導彈十分成熟，朝鮮導彈技術的進步主要體現(xiàn)在射程的擴展上，這對美國而不是韓國構成新威脅。從核彈頭小型化方面來講，朝鮮的核能力有所進步，但其“擁核自?！钡谋举|沒有變，核武對朝鮮是最后關頭的戰(zhàn)略武器而非戰(zhàn)術武器。退一步講，即便朝鮮對韓國發(fā)射核武，也幾乎一定選擇首爾等大城市。而“薩德”攔截彈為大氣層邊緣的末段高層攔截系統(tǒng)，根據(jù)美國國防部向國會提供的報告，針對朝鮮的導彈，在韓國部署的“薩德”系統(tǒng)只能保護韓國南部，無法覆蓋首爾。①DoD，Report on Theater Missile Deffense Architecture Options in the Asia-Pacific Region，May 4，1999，http://www.defense.gov/Releases/Release.aspx?ReleaseID=2075.報告全文參見:http://fas.org/spp/starwars/program/tmd050499.htm.(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因此，對韓國北方而言，根本不可能用“薩德”與“愛國者”系統(tǒng)形成高低配合的二次攔截，只有通過增加“愛國者”系統(tǒng)數(shù)量，以多重攔截增大攔截成功率。韓國決策層對此心知肚明，這也是韓國優(yōu)先購買“愛國者”系統(tǒng)及優(yōu)先發(fā)展國產(chǎn)近程反導系統(tǒng)的主要原因。雷達方面，韓國現(xiàn)有“綠松”雷達足以覆蓋整個朝鮮半島，朝鮮無論是對韓還是對日發(fā)射導彈，“綠松”雷達在預警時間方面與“AN/TPY-2”雷達并無二致。因此，即便美國在韓部署“薩德”系統(tǒng)，也只能依靠其攔截彈保護韓國南部而非首爾，其遠程雷達更對韓毫無意義。

對美國而言，朝鮮的威脅主要來自其可能射向美國本土的洲際導彈，在韓部署“AN/TPY-2”雷達并不能比韓“綠松”雷達提供更早的預警信息，如果說“綠松”雷達的觀測質量略遜于“AN/TPY-2”雷達，那么在韓國部署“AN/TPY-2”雷達在預警時間方面也并不顯著優(yōu)于在日本部署的第二部X波段雷達。根據(jù)中國學者的計算，如果假定“AN/TPY-2”雷達部署在韓國的平澤基地(媒體報道的最可能地點)，其對朝鮮襲擊美國洲際導彈的觀測時限是導彈發(fā)射后52～205秒，而日本兩部X波段雷達分別是77～221秒和91～335秒。②計算結果由中國人民大學吳日強副教授提供。顯而易見，在韓部署的X波段雷達不能對美國攔截朝鮮洲際導彈提供新的實際幫助。

三、美國真實用意探析

韓國長期以來就是美國東亞反導體系的短板，奧巴馬上臺以來以應對朝鮮核導威脅為由，步步為營強化美韓反導合作，相關“軟件”機制日趨成熟，但韓反導“硬件”僅以防范朝鮮為限，使美國無法完全實現(xiàn)其戰(zhàn)略意圖。因此，美國醞釀在韓部署“薩德”系統(tǒng)絕非針對朝鮮，而是整合東亞反導體系的關鍵一招，進而增強對華戰(zhàn)略預警，提升亞太美軍防御中國陸基中程地-地導彈及反艦導彈能力，更好地支撐美國以介入作戰(zhàn)為核心構想的亞太軍事“再平衡”戰(zhàn)略。正如美國防部官員所言，在韓部署“薩德”意味著可以促進韓與美日在構建區(qū)域反導體系問題上更充分地合作。③“Washington Considers Missile-Defense System in South Korea”，May 27，2014，http://online.wsj.com/articles/washington-considers-missile-defense-syste-in-south-korea-1401233131.(上網(wǎng)時間:2014年6月5日)

從克林頓政府時期開始，東亞導彈防御就始終是美國全球反導體系的重要部分。奧巴馬上臺后推出的《彈道導彈防御評估報告》(2010年)明確提出發(fā)展歐洲、東亞、中東三大區(qū)域反導系統(tǒng)。2011年底，美國導彈防御局研發(fā)計劃指出，該局正在制定“東北亞分階段適應性計劃”和“西南亞分階段適應性計劃”。④DoD，Missile Defense Agency Program Update 2011，F(xiàn)ebruary 7，2012，p.10.2012年3月底，美國助理國防部長克雷登公開表示，美國將通過與盟國協(xié)作，在東亞和中東建立與歐洲類似的導彈防御體系。⑤“U.S.Seeks Missile-defense Shields for Asia，Mideast”，Reuters，March 27，2012，http://www.reuters.com/article/2012/03/27/us-usa-asia-missile-idUSBRE82Q02420120327.(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目前，美國24艘“宙斯盾”艦有16艘部署在亞太，加強與日、韓等盟國合作更是美國東亞反導計劃的重點。

美國東亞反導體系的核心目標是防御中國陸基常規(guī)導彈，強化美軍在中國周邊的介入作戰(zhàn)能力。提升介入作戰(zhàn)能力是美國當前軍事戰(zhàn)略的重中之重。2014年11月15日，美國時任防長哈格爾公布“國防創(chuàng)新倡議”，稱美國十年反恐戰(zhàn)爭給中俄等國絕好機遇以發(fā)展反介入能力，極大削弱美軍事技術優(yōu)勢，美國防部將施行創(chuàng)新改革，確保未來幾十年力量投送能力，維持全球主導地位。①“Hagel Announces New Defense Innovation，Reform Efforts”，November 15，2014，http://www.defense.gov/news/newsarticle.aspx?id=123651.(上網(wǎng)時間:2014年11月26日)2015年1月28日，美國常務副防長沃克指出，盡管2014年出現(xiàn)克里米亞危機、伊斯蘭國崛起、埃博拉危機等大量地緣政治意外，但美軍仍“將把發(fā)展有效手段抵消‘反介入/區(qū)域拒止’網(wǎng)絡限制，確保軍事投放能力”作為核心戰(zhàn)略目標。②“Deputy Secretary of Defense Speech:The Third U.S.Offset Strategy and its Implications for Partners and Allies”，January 28，2015，http://www.defense.gov/Speeches/Speech.aspx?SpeechID=1909.(上網(wǎng)時間:2015年2月10日)

美國2014版《四年防務評估報告》指出，中國等國家將繼續(xù)發(fā)展“反介入/區(qū)域拒止”手段、新型網(wǎng)絡和外空技術以及先進一體化防空能力，限制美國在其領土外水域和空域的進入和機動自由。而中國反介入作戰(zhàn)的重要手段就是陸基反艦導彈及巡航導彈。2014年以來，美國公開將中國中短程導彈及反艦導彈與朝鮮、伊朗導彈威脅并列為反導目標。美國防部負責核及反導政策的助理防長幫辦伯恩(M.Elaine Bunn)在國會作證時表示，“中國已部署超過1200枚短程彈道導彈，中程彈道導彈和反艦彈道導彈的部署數(shù)量也不斷增長，對美國及其盟國構成嚴重威脅。”③“M.Elaine Bunn:Statement Before the House Armed Services Committee”，F(xiàn)iscal Year 2015 Missile Defense Hearing，March 25，2014，p.4，http://docs.house.gov/meetings/AS/AS29/20140325/101945/HHRG-113-AS29-TTF-BunnM-20140325.pdf.(上網(wǎng)時間:2014年4月5日)無論是美軍《聯(lián)合作戰(zhàn)介入概念》還是“空海一體戰(zhàn)”理論，都側重強調借助盟友力量共同作戰(zhàn)，明確指出美軍要大力發(fā)展導彈防御能力，希望通過在菲律賓、越南等國重啟軍事基地、分散兵力部署，同時打造“全反導型海軍”，在太平洋上形成多道“反導鏈”，以對中國的反艦導彈等“撒手锏”構成有效遏制。

2012年底，海軍中將敘林(James D.Syring)就任美國導彈防御局局長，這是1984年美國成立導彈防御協(xié)調機構以來首次由非陸軍將領統(tǒng)領。上任以來，敘林始終把“發(fā)展反導實戰(zhàn)能力”作為壓倒一切的目標。一方面，美國反導試驗測試更趨復雜逼真。2012年10月，美國首次測試同時攔截5枚導彈并擊毀4枚;2013年9～10月間，美國又成功進行兩次“標準-3-1B”新型攔截器的測試。④“BMDS Test Record-Missile Defense Agency”，November 6，2014，www.mda.mil/global/documents/pdf/testrecord.pdf.(上網(wǎng)時間:2014年12月5日)2014年4月，敘林在國會作證時表示，美國反導試驗正進入復雜度和強度空前的新時代。未來試驗將更強調系統(tǒng)性驗證，在貼近實戰(zhàn)環(huán)境下檢驗技術和戰(zhàn)法。⑤“Unclassified Statement of Vice Admiral James D.Syring Before the House Armed Service Committee，F(xiàn)iscal Year 2015 Missile Defense Hearing”，p.6，http://docs.house.gov/meetings/AS/AS29/20140325/101945/HHRG-113-AS29-Wstate-SyringUSNavyJ-20140325.pdf.(上網(wǎng)時間:2014年4月20日)另一方面，美國加緊發(fā)展反艦導彈防御能力。美國防部2012年初曾發(fā)表報告指出，缺乏對“東風-21”等反艦彈道導彈的模擬能力使眾多防御項目難以為繼。2013年以來，美國在這方面取得重要進展，美國導彈防御局已牽頭完成對“宙斯盾”5.0系統(tǒng)及“標準-6”攔截彈軟硬件的改進設計，預計2015年開始具備防御反艦彈道導彈的能力。此外，美國導彈防御局2013年5月開始承擔防空反導一體化技術責任，意在統(tǒng)籌解決反艦彈道及巡航導彈防御。⑥“Unclassified Statement of Vice Admiral James D.Syring Before the House Armed Service Committee，F(xiàn)iscal Year 2015 Missile Defense Hearing”，p.4，http://docs.house.gov/meetings/AS/AS29/20140325/101945/HHRG-113-AS29-Wstate-SyringUSNavyJ-20140325.pdf.(上網(wǎng)時間:2014年4月20日)

為了夯實反導實戰(zhàn)能力基礎，美國近來尤其重視雷達前沿預警探測能力建設。奧巴馬上臺以來，逐步改進反導部署和研發(fā)策略，堅持注重實際和先發(fā)展后部署的原則，著力提升項目可靠性和效費比，預警能力建設重復投資少，可隨攔截彈性能提升不斷發(fā)揮更大作用，是美國未來升級反導能力和發(fā)揮綜合安全效益的重要平臺，美國因此壓縮“定向能攔截”等難度過大的項目，轉而大力投資預警體系建設。美國原計劃2020年部署下一代“精確跟蹤太空系統(tǒng)”(PTSS)，提供來襲導彈火控信息，極大擴展導彈防御系統(tǒng)的攔截范圍。2012年3月美國時任導彈防御局局長奧賴利(Patrick J.O’Reilly)更表示，美國基于現(xiàn)有成熟技術設計的下一代“精確跟蹤太空系統(tǒng)”，比“天基跟蹤與監(jiān)視衛(wèi)星系統(tǒng)”(STSS)更加簡易可靠，將是未來十年導彈防御“最偉大的進步”，可提供來襲導彈火控定位信息，極大擴展導彈防御系統(tǒng)的攔截范圍，提高效率。①“Unclassified Statement of Lieutenant General Patrick J.O’Reilly Before the House Armed Services Committee，F(xiàn)iscal Year 2013 Budget Request Hearing”，March 6，2012，p.12，http://www.mda.mil/global/documents/pdf/ps_oreilly_030612_HASC.pdf.(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但受制于經(jīng)費削減，美國2014財年起被迫取消PTSS項目，而現(xiàn)有STSS衛(wèi)星已超期服役，未來美國或無法依靠衛(wèi)星提供充分早期預警信息，因此美國正雙管齊下提升雷達探測能力。②“PTSS Kill Leaves Hole in Missile Defense Sensor Plan”，Aviation Week&Space Technology，April 29，2013，http://aviationweek.com/awin/ptss-kill-leaves-hole-missile-defense-sensor-plan.(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美國一邊大搞遠程雷達研發(fā)，自2015財年起投資7900萬美元研制超遠程火控雷達，預計2020年在亞太部署;③“Unclassified Statement of Vice Admiral James D.Syring Before the House Armed Service Committee，F(xiàn)iscal Year 2015 Missile Defense Hearing”，p.8，http://docs.house.gov/meetings/AS/AS29/20140325/101945/HHRG-113-AS29-Wstate-SyringUSNavyJ-20140325.pdf.(上網(wǎng)時間:2014年4月20日)一邊大力提升現(xiàn)有雷達分辨能力，并推進雷達前沿部署。2015年3月敘林在國會聽證時表示，美2020年前將把提升現(xiàn)有傳感器分辨能力作為核心目標。④“Unclassified Statement of Vice Admiral J.D.Syring，USN Director，Missile Defense Agency，Before the House Armed Service Committee Subcommittee on Strategic Forces”，March 19，2015，p.9，http://docs.house.gov/meetings/AS/AS29/20150319/103007/HHRG-114-AS29-Wstate-SyringUSNJ-20150319.pdf.(上網(wǎng)時間:2015年4月10日)2014年底，美國在日本部署第二部陸基X波段“TPY-2”型雷達，此次又借“薩德”推動在韓部署X波段雷達，未來還可能在菲律賓等戰(zhàn)略要沖部署火控X波段雷達，以進一步提升早期預警能力。

無論是提升亞太反導系統(tǒng)實戰(zhàn)能力，還是加強前沿雷達預警，美國都迫切希望日韓等盟友扮演重要角色。在“亞太再平衡”戰(zhàn)略背景下，美國調整全球反導布局重心，著力推動亞太反導體系建設，借機強化亞太軍事同盟。尤其是朝鮮第二次核試驗以來，美國不斷渲染朝鮮核導威脅，搶占推進反導部署的道義制高點，借機整合亞太盟國體系和加強安全控制，統(tǒng)一信息、統(tǒng)一部署、統(tǒng)一指揮成為美國與亞太盟國深化反導的大方向。與歐洲反導可借助北約不同，美國東亞反導只能以雙邊促多邊。過去十年，美日積極推動聯(lián)合研發(fā)及試驗，構建聯(lián)合指揮體系，基本實現(xiàn)情報實時共享及共同指揮，而美韓反導合作的深度和廣度遠遠落后于美日合作。上世紀90年代末起，美國屢次要求韓國加入反導體系，但金大中、盧武鉉政府強調自主，對美國的催促態(tài)度消極。因此，奧巴馬政府把強化美韓及美日韓反導合作作為推進東亞反導體系的重點。朝鮮首次核試驗后，美國加大工作力度，抓住李明博右翼政府執(zhí)政的有利時機，終于將韓拉上“反導戰(zhàn)車”，此后不斷深化美韓反導合作機制。

統(tǒng)一信息方面，美國重點推建三邊反導情報框架。2012年6月，韓國政府因國內(nèi)反日壓力無限期推遲簽署《韓日軍事情報綜合保護協(xié)定》后，⑤“詳訊:政府決定推遲韓日軍事情報協(xié)定簽署日期”，韓聯(lián)社首爾2012年6月29日電，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20629004500881.(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美國著手以反導為重點強化美日韓情報共享。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2014年4月訪日時，以應對朝鮮導彈威脅為由，提議建設美日韓三邊反導合作框架，共享雷達預警信息、提高指揮效率，獲日積極回應。同年5月底香格里拉美日韓三國防長會就此進行討論并達成共識，于2014年12月底簽署《韓美日關于朝鮮核與導彈威脅的情報交流協(xié)議》，明確韓日將通過美國交流有關朝鮮核與導彈的情報。⑥“詳訊:韓美日簽署朝鮮核與導彈情報交流協(xié)議”，韓聯(lián)社首爾2014年12月29日電，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41229000800881.(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這為美國未來進一步強化東亞多邊反導合作奠定了重要基礎。

統(tǒng)一部署方面，2012年6月，韓美于“2+2”會談中商定，為應對朝鮮導彈威脅，兩國謀求加強“框架性聯(lián)合防御態(tài)勢”，整合韓軍與駐韓美軍的導彈防御力量，建立“導彈防御統(tǒng)合運用體系”。韓國承諾全面推進2011年啟動的“韓國型導彈防御系統(tǒng)”(KAMD)⑦該體系是針對飛行高度在100公里以下導彈的低空反導系統(tǒng)，將于2015年建成基本框架。;美國將駐韓美軍的兩個“愛國者-3”導彈營納入整合體系，未來還將進一步擴充反導裝備，并通過偵察衛(wèi)星、U-2高空偵察機及無人機等為韓提供預警信息，推進“彈道導彈作戰(zhàn)控制所”與駐韓美軍反導系統(tǒng)聯(lián)動方案。⑧“韓美擬整合并運行韓半島導彈防御系統(tǒng)”，韓聯(lián)社首爾2012年 6月 17日電，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20617001300881.(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此外，日韓巨大反導投入可有效紓緩美國資金壓力，分擔巨額反導預算。在美國防預算面臨長期削減的背景下，美國導彈防御局的預算從2009財年的93億美元下降到2015財年的75億美元，美國未來計劃采購的“標準-3”攔截彈數(shù)量比原計劃削減近一半，①“Historical Funding for MDA FY85-15”，http://www.mda.mil/news/budget_information.html.(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亟需盟友分擔經(jīng)濟壓力。韓國僅建設KAMD初步框架，至少需投入30億美元;②“South Korea’s KAMD National Ballistic Missile Defense System”，May 27，2014，http://www.defenseindustrydaily.com/piningfor-control-south-korea-buying-abm-radars-amd-c2-05290/.(上網(wǎng)時間:2014年4月5日)日本2004～2012年為導彈防御系統(tǒng)累計投資更達120億美元，相當于美國同期預算的15%，全球屈指可數(shù)。③“Japan Shows Off Its Missile-Defense System”，December 9，2012， The WallStreetJournal， http://www.wsj.com/articles/SB10001424127887323316804578165023312727616.(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

統(tǒng)一指揮方面，韓國始終強調KAMD的獨立性，美國只好暗渡陳倉，試圖通過加強“互操作性”謀求整合韓國反導能力。2013年10月，美韓安全磋商會議公報中將“增強兩國反導裝備及指揮控制體系的互操作性”列為后續(xù)合作重點。④“Joint Communiqué-The 45th ROK-U.S.Security Consultative Meeting”，October 2，2013，Seoul，p.3.沃克2014年8月訪韓時更稱美國反導系統(tǒng)與“韓國型導彈防御系統(tǒng)”應具備“極致”水平的互操作性。⑤“Work Visits with U.S.Troops in South Korea”，August 21，2014，http://www.defense.gov/news/newsarticle.aspx?id=122983.(上網(wǎng)時間:2014年9月10日)2014年美韓安全磋商會議提出“綜合導彈應對作戰(zhàn)概念及原則”，將統(tǒng)合運營現(xiàn)有的“延伸威懾政策委員會”和“導彈應對能力委員會”，推進韓軍的“彈道導彈作戰(zhàn)控制所”和駐韓美軍的“戰(zhàn)區(qū)導彈防御作戰(zhàn)控制所”聯(lián)動方案，“定制化遏制”朝鮮核導威脅。⑥“Joint Communiqué-The 46th ROK-U.S.Security Consultative Meeting”，October 23，2014，Washington D.C.2015年4月15日，美韓兩國在第7次韓美聯(lián)合國防協(xié)商機制上決定將旨在應對來自朝鮮的核武器威脅的“威懾政策委員會”和“導彈應對能力委員會”合并，組建“韓美遏制戰(zhàn)略委員會”，以進一步加強導彈防御能力，積極應對來自朝鮮的導彈威脅。未來將重點應對朝核與導彈的“4D概念”(集探測、識別、決策、打擊于一體)升級為具體作戰(zhàn)計劃，并加大力度推進“殺傷鏈系統(tǒng)”建設，全面加強兩國信息共享與合作。⑦“韓美商定加強導彈防御能力，應對朝鮮導彈威脅”，韓聯(lián)社華盛頓2015年4月15日電，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50416001700881.(上網(wǎng)時間:2015年4月25日)

此外，美國還加強傳感器網(wǎng)絡及攔截系統(tǒng)整合，為未來統(tǒng)一指揮奠定技術基礎。傳感網(wǎng)絡方面，美國導彈防御局將投入約2億美元，加強整合無人機、衛(wèi)星和雷達探測網(wǎng)絡，提升數(shù)據(jù)綜合分析能力，加強遠程監(jiān)測和攔截精度。⑧“Joint Communiqué-The 46th ROK-U.S.Security Consultative Meeting”，October 23，2014，pp.8-9.攔截彈方面，美國?；皹藴?3”攔截彈過去只能由S波段雷達引導，美國近來研發(fā)雙通道彈頭引導模式，未來可由前沿部署的X波段雷達引導“標準-3-1A”攔截彈實施攔截。⑨“Raytheon’s Datalink:A New Naval Standard for the Standard?”March 14，2013，http://www.defenseindustrydaily.com/raytheons-datalink-a-new-naval-standard-for-the-standard-07088/.(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指揮系統(tǒng)方面，2014～2019財年，美國導彈防御局將投入22.8億美元整合升級“指揮控制及作戰(zhàn)通信”系統(tǒng)，提高導彈防御系統(tǒng)的整體效能。[10]“C2BMC:Putting the‘System’in Ballistic Missile Defense”，March 20，2014，http://www.defenseindustrydaily.com/c2bmc-putting-the-system-in-ballistic-missile-defense-06323/.(上網(wǎng)時間:2014年4月10日)在技術上實現(xiàn)美韓反導各系統(tǒng)無縫兼容對接后，戰(zhàn)時美國即可通過戰(zhàn)時指揮權接管韓反導系統(tǒng)。

綜上所述，在美韓反導合作“軟件”方面不斷強化的背景下，韓國反導系統(tǒng)“硬件”已成為美國整合東亞反導體系的最大掣肘。由于朝鮮是韓國首要安全關切，韓一直強調本國反導體系的獨立性，一直堅持從防范朝鮮核導威脅實際出發(fā)，顧忌中國戰(zhàn)略關切，在與美國深度合作及反導能力建設方面保持適度戰(zhàn)略克制。事實上，韓國國防部曾評估過引入“薩德”系統(tǒng)的可行性，但2012年韓國還是從以色列購買兩部探測范圍為500公里的“綠松”雷達。[11]“S.Korea to Deploy Newly Introduced Radar Ahead of N.Korea Rocket Launch”，December 5，2012，http://missilethreat.com/skorea-to-deploy-newly-introduced-radar-ahead-of-n-korea-rocket-launch/.(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韓國“宙斯盾”艦也一直僅部署攔截范圍有限的“標準-2”攔截彈，而不引入攔截范圍更廣的“標準-3”攔截彈。因此，盡管美韓反導合作和美日韓反導情報共享方面等“軟件”建設不斷取得突破，但如果韓國的反導預警能力和攔截范圍都局限于朝鮮半島，對美國應對所謂的中國“威脅”就價值有限。美國醞釀通過部署“薩德”將“AN/TPY-2”雷達引入韓國，實際是從美國戰(zhàn)略利益出發(fā)，迫使韓國接受超出自身預警和防御需要的系統(tǒng)，進而使其徹底融入美國以防范中國為重點的東亞反導體系。

余論

首先，美國是否在韓部署“薩德”系統(tǒng)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戰(zhàn)略棱鏡，可以明確展示美國反導系統(tǒng)建設的真實目的。長期以來，美國都堅持宣稱其反導建設不針對中俄的戰(zhàn)略威懾能力，在2010年《核態(tài)勢評估報告》及《導彈防御評估報告》中都明確表示愿與中俄保持戰(zhàn)略穩(wěn)定。過去美國以應對朝鮮導彈威脅為由，在本土部署陸基中段攔截彈和預警雷達，甚至在日本部署X波段雷達，由于地理位置的關系，無法明確美國究竟是針對中國還是僅針對朝鮮，因此盡管中國對上述損害本國戰(zhàn)略能力的舉措表示了抗議，但也只能啞巴吃黃連，無法徹底駁倒美國僅針對朝鮮的解釋。從本文的技術分析可以看出，在韓國部署“AN/TPY-2”雷達對美國增強對朝鮮導彈的預警能力毫無貢獻，只能顯著增強對中國戰(zhàn)略導彈的日常觀測及戰(zhàn)時預警。如果駐韓日美軍確實需要加強反導系統(tǒng)保護，完全可以韓國的“綠松”雷達提供早期引導信息，這在技術上并不困難。事實上，美國2013年就已經(jīng)可以使用歐洲盟國的雷達引導“宙斯盾”系統(tǒng)的“標準”系列攔截彈。①“Integrating European Radars with AEGIS/SM-3 Missile Defenses”，March 11，2013，http://defense-update.com/20130311_integrating-european-radars-with-aegissm-3-missile-defenses.html.(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如果美國不顧中國的強烈反對，執(zhí)意在韓部署“薩德”系統(tǒng)或單獨部署“AN/TPY-2”雷達，就與其一貫的戰(zhàn)略表態(tài)自相矛盾，從而驗證了美國反導系統(tǒng)存在抵消中國戰(zhàn)略威懾能力的考慮，這顯然無助于中美致力于發(fā)展的“不沖突不對抗”的新型大國關系。

其次，美國一味謀求對華絕對軍事優(yōu)勢，試圖強化在中國周邊的介入作戰(zhàn)能力，不利于中美軍事互信及危機管理。近年來，中國軍費開支隨經(jīng)濟實力的快速發(fā)展而大幅增長，而美國依然試圖維護對華絕對軍事優(yōu)勢，啟動“第三次抵消”戰(zhàn)略，不斷強化介入作戰(zhàn)能力。隨著中美國防開支差距的進一步縮小，軍備競賽及軍事危機的風險不容忽視。過去長期以來美國對中國常規(guī)力量具有很大優(yōu)勢，加上戰(zhàn)略力量的不對稱，導致美國在常規(guī)軍事領域十分霸道，如抵近偵察、穿插艦艇編隊等等，如果美軍無視中國安全關切和軍力增強，繼續(xù)謀求在中國近?！白杂山槿胱鲬?zhàn)”，勢必推升中美軍事危機的幾率。尤其是隨著中國與周邊國家實力差距的加速拉大，一旦中國與周邊國家發(fā)生直接軍事沖突，美國干涉介入的難度和需要投入的資源也將成倍增加。如果美國繼續(xù)奉行抵近介入的軍事戰(zhàn)略，勢必給日、菲等國傳遞危險信號，誘使其奉行更危險、更邊緣的對華安全挑釁政策。

再次，美國從自身戰(zhàn)略需求出發(fā)，試圖強行整合東亞同盟體系，無助于地區(qū)安全穩(wěn)定。美國在亞洲的軍事同盟體系是在美國與相關國家雙邊條約基礎上形成的輻輳結構，這與北約的集體安全機制存在本質不同，美國的亞洲盟國都不負有額外的對美國其他亞洲盟國的安全義務，更不應犧牲本國的安全利益屈從美國及其盟國的戰(zhàn)略需求。韓國對此始終存在清醒認識，韓國總統(tǒng)盧武鉉2005年3月曾明確指出，韓國政府不允許駐韓美軍隨意擴大其作用，在沒有韓國允許的情況下卷入東北亞各國間的爭端。②“President Opposes Role for USFK in Regional Conflict”，Korea Times，March 8，2005，www.koreatimes.com/article/231856.(上網(wǎng)時間:2015年3月25日)韓國在發(fā)展本國反導系統(tǒng)能力時一直努力限定其能力邊界以朝鮮威脅為限，多次表示美韓反導合作攔截范圍局限于半島內(nèi)，與攔截遠程導彈的美日反導合作存在根本不同，也體現(xiàn)了韓不愿被美國當槍使的戰(zhàn)略訴求。近年美國東北亞同盟體系的二元背離更趨明顯:韓國希望加強韓美同盟，但只以應對朝鮮威脅為限;而日本由于與中國的領土爭議和對亞洲實力結構變化的不適應，明顯希望以強化美日同盟提升應對中國的籌碼;美國則希望其亞太盟國能更加緊密地合作，成為其維護對華軍事優(yōu)勢的重要助力。這事實上在美國東亞盟國體系內(nèi)部形成了美日為強勢一極，韓國為弱勢一極的結構性對立。因此，美國醞釀在韓部署“薩德”系統(tǒng)，除了削弱中國戰(zhàn)略威懾能力外，更有強行拉韓入伙，加強其東亞介入作戰(zhàn)能力的考慮。韓國從“薩德”系統(tǒng)部署方面得不到有實際意義的好處，卻要承擔中方潛在的戰(zhàn)略反制壓力，只能犧牲自身安全利益為美日做嫁衣，因此韓國對美國部署“薩德”態(tài)度并不積極。如果美國以“戰(zhàn)時指揮權”等議題強行對韓施壓，不顧韓戰(zhàn)略安全利益在韓部署“薩德”，迫韓突破應對朝鮮的反導發(fā)展界限，雖然可能在形式上強化美日韓安全合作，但必將擴大美韓同盟的潛在裂痕，促使中國采取相關反制措施，刺激東北亞各國的軍備競賽，地區(qū)安全穩(wěn)定將面臨更大考驗。

總而言之，美國醞釀在韓部署“薩德”系統(tǒng)，事關中國重大戰(zhàn)略安全利益，中國向相關各方表達關切，是合理而正當?shù)?。從前文的影響分析可以看出，并非是中國對韓施加戰(zhàn)略壓力迫使韓放棄部署“薩德”，而是美國從維護其對華絕對軍事優(yōu)勢和美日同盟的絕對安全利益出發(fā)，要求韓國做出犧牲屈從美國考量。這種做法充滿霸權主義色彩和冷戰(zhàn)思維，一不合法、二不合理、三不合情。此外，中韓近年戰(zhàn)略互信不斷增強，美國醞釀在韓部署“薩德”系統(tǒng)，未嘗沒有離間中韓關系，逼迫韓國選邊站隊的考慮。因此，美國在“薩德”部署的最終決策階段，是聽取中方意見、照顧中方合理關切，讓韓國保留在中美之間的回旋余地，還是采取“友邦驚詫”的態(tài)度，罔顧中方關切，要求韓國在中美之間選邊站隊，某種意義上說，將映射出中美安全關系乃至未來東北亞安全格局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