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靈

亭亭玉立的少女身著粉白色的荷花裙翩然起舞裙袂飛揚。她們曼妙的身姿在舞臺上變換著陣型，手中玲瓏的荷花交錯穿梭其中?！熬胖莅賾颉珖∮袆》N展演”在“荷花盤子舞”中拉開帷幕。

上海戲曲演出頻頻，而由13個稀有劇種合作的戲曲展演確實屬孤品。不僅有耍孩兒、梅林戲、羅田東腔戲等第一次登上上海舞臺的他鄉(xiāng)之客，還有即便在上海也很難欣賞到的本地奉賢山歌劇。奉賢山歌劇和滑稽戲、滬劇并稱為“上海三大劇種”，據(jù)表演者崔鶯鶯的描述最盛之時戲迷為了看戲排隊三天三夜，演出也場場爆滿。而如今卻蕭條到一個劇團都沒有的境地，只有屈指可數(shù)的幾名演員還在從事山歌劇。

稀有劇種，自然是因其少見，劇種以稀，有些是先天原因，有些是后天原因。對于后天造成的盛況不復當年，蕭條是因戲不再精彩了嗎？自然不是，每個劇種都依然身懷絕活。此次展演的大多數(shù)戲都精彩絕倫，通劇《敫桂英》里的長水袖叫人驚嘆，西秦戲《劉錫訓子》的耍椅功讓人大開眼界，天津時調“放風箏”板式變化繁復，諸如此類還有許多。尤為要說的是以后嗓發(fā)聲為特色的耍孩兒。戲有鑼鼓助陣，演員大嗓壓威，唱腔十分特別。除了唱腔，演員的身段也很是出色。一折“豬八戒背媳婦”生旦配合默契，身段熱情大膽，劇末小娘子穩(wěn)穩(wěn)當當跳上豬八戒后背，贏得滿堂喝采。

農(nóng)村演出仍是它們的表演重地。一方面政府組織文化公益活動送戲下鄉(xiāng)，另一面民間有許多慶典節(jié)日民俗活動會邀請劇團演出。農(nóng)村的演出市場廣，農(nóng)民多厚愛戲曲。武平平調落子的王紅談到下鄉(xiāng)演出的情況是有一段這樣的描述：“那邊（農(nóng)村）不管牌子不牌子，只要演得好老百姓都喜歡看。我也經(jīng)歷過幾次，哪怕你在村子里溜達著轉，后面都能跟著幾個村民，愿意跟你說說話?！背讼锣l(xiāng)以外，在劇院演出也是有的。雖然如大同耍孩兒一樣擁有自己劇院的劇團在少數(shù)，但多數(shù)劇團都有與劇院簽約合作，像是西秦戲一年將近二十場在城市劇院里演出，游走在廣東汕尾、汕頭、廣州等城市。情況更好的，像天津時調，每周有兩場固定演出，周五周日在天津中華曲苑。還有就是像梅林戲研究中心一樣，政府為其搭建一個平臺使其成為旅游項目的一部分，每天固定時間演出展示。

從稀有劇種從業(yè)者的自述中多能找到一句話：申請“非遺”之后，情況有所好轉。這些劇種都是國家級、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受到不同程度的保護。顯然，“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的成功申請是稀有劇種一個很重要的轉折點。天津時調“放風箏”的表演者劉迎老師深有感觸：“就是因為申請到‘非遺后才有少量資金，也能參加一些文化展演，我參加過中法文化交流。這就是因為‘申遺以后才有的，否則就沒了?！毕穹钯t山歌劇在“申遺”前從業(yè)者都已經(jīng)轉業(yè)多年，直到“申遺”成功后才被政府召集回來繼續(xù)演出。

這戲自然是好戲。可舉步維艱確實是大多數(shù)稀有劇種的寫照。盡管有了“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的頭銜，劇種的生存狀況依舊不容樂觀。人才流失是不可逆轉的趨勢，這也恰恰是為什么參加此次展演的演員年齡多數(shù)偏大的原因。西秦戲的從業(yè)人員情況很是有代表性?！跋裎覀儸F(xiàn)在，老一代的已經(jīng)退下來了，四五十歲的演員挑大梁，還有帶出來的幾個90后徒弟。三十多歲反而沒有，在他們那一代應該出人的時候，社會給他們的沖擊很大，那一批演員很多都離開了劇團。我們也不斷培養(yǎng)年輕演員，但還是因為待遇問題難留人才?！蔽髑貞驁F長呂維平如是說。

老一代退下來，新一代難培養(yǎng)。像梅林戲一樣，許多劇種以前多是劇團里師傅收徒弟的方式培養(yǎng)新人。梅林戲傳承中心的馮書記介紹道，以前他們到江西等地演出，演到哪兒徒弟收到哪兒，愿意學戲的也大多都是偏遠地區(qū)的。除了少數(shù)劇團還在以這種方式培養(yǎng)徒弟外，基本上都轉型為交由職業(yè)的戲曲學校培養(yǎng)。大同耍孩兒劇團這次參演的演員連陽和薛志花就是戲校培養(yǎng)出來的優(yōu)秀青年演員。但像耍孩兒一樣培養(yǎng)人才的模式趨于成熟的仍在少數(shù)，人才的培養(yǎng)還是稀有劇種發(fā)展中難邁的一道坎。今年，梅林戲傳承中心和三明藝校合作開創(chuàng)五年制大專班。盡管對報讀的學生免學雜費，生源仍不理想。人才培養(yǎng)的問題始終困擾著稀有劇種。最為叫人唏噓的莫過于羅田東腔戲。八十歲的許計生老爺子是羅田東腔戲的唯一在世的第六代傳承人。這個劇種沒有固定劇本，都要靠師傅一句一句教徒弟一句一句學。老爺子帶過幾個徒弟，可因為沒有固定收入，徒弟們也多外出打工去了，基本上已經(jīng)沒有人能傳承下來了。

對于絕大多數(shù)的稀有劇種，守護傳統(tǒng)依然是它們主要的方向和目標，市場也是導致稀有劇種多走傳統(tǒng)改良之路而非創(chuàng)新的主要原因。所以當前稀有劇種多以傳統(tǒng)戲或移植劇目為主。然而也有例外。在上海戲劇學院導演系進修過的梅林戲研究中心的馮書記則傾向于大膽嘗試新編戲。此次上演的梅林戲《三尺巷》就是他創(chuàng)作的新戲，其中運用上了話劇中矛盾沖突等表現(xiàn)手法，使這個戲富有別樣的喜劇效果。

大同耍孩兒劇團的王團長告訴我，1983年我國有373種戲曲，2012年只剩下了286種。他很是感嘆戲曲劇種的消亡速度，所以傳承保護與發(fā)揚戲曲的觀念始終貫徹在他的工作中。在王團長積極宣揚發(fā)展耍孩兒劇種的舉措下，耍孩兒劇團成了稀有劇種的一朵奇花。劇團擁有自己的劇院，演出情況頗佳，也有固定的新鮮血液加入隊伍。耍孩兒的發(fā)揚不僅僅是一個劇種的光芒，更是未來稀有劇種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