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知遠
喧囂與失語并存
□ 許知遠
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我們進入到一個高度“表演性”的時代,每個人都努力在某個瞬間某個時刻呈現(xiàn)自己人生中特別有光彩的一面。但我對此始終有很大的抵觸。你人生中的那些灰暗的部分呢,那些挫敗的部分呢,那些糟糕的時刻呢,那些曖昧的時刻呢,它們該怎么呈現(xiàn)?
我一直以知識分子自居,在這個時代,知識分子該怎么面對高度的表演性?我特別喜歡斯坦福大學(xué)教授詹姆斯·馬奇的一句話:我只推敲我的想法,我不推銷我的想法。
剛才我在路上,路過北京三環(huán),路過CCTV大樓……面對著CCTV大樓那種高度的無力感,會抓住每個人的心。那一刻,你怎樣確認自己找到了自己呢?當然,北京又是一個生機勃勃的城市。如果你看此刻的歐洲和美國,你會感覺到他們最雄心勃勃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了。北京就像19世紀初的巴黎,吸引無數(shù)的外省青年想在這里獲得一席之地。
同時,我們還在面臨一場巨大的技術(shù)革命浪潮。它既給我們各種新的刺激、可能性,也讓我們覺得無比窒息。
我想起漫畫《史努比》的主人公萊納斯,每當內(nèi)心焦慮的時候就會抓住他的毛毯,那一刻他就獲得了鎮(zhèn)定。我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安全毛毯,對我個人來說,可能書籍就是這樣的一種安全毛毯。
書籍是沉睡的,它是沉默的,它是不語的,它把那些在你的生活中看似缺席的聲音重新涌到你面前。我想這種缺席的聲音、沉默的聲音可能正是我們最需要的。
我現(xiàn)在最大的困惑,是失語——找不到一種不一樣的語言方式和感受方式,來描繪此刻的社會,以及我自己。我們生活在一個表面上可以自我說服的功利主義系統(tǒng)中,每一個人,都陷入巨大的身份焦慮。這種焦慮,和個人的以及社會的意義系統(tǒng)缺乏有關(guān),怎樣去重構(gòu)這個意義系統(tǒng),變成了此刻最重要的挑戰(zhàn)。
在一個高度功利化的社會里,機械化往往會成為我們思維的最重要特征。而在機械化思維之后,人們就有了一個說明書式的人生,人和人之間的深入交流變得更加困難了,大家會著迷于所有表象的交流信息式的解答,但所有內(nèi)在的渴望和感受反而完全被遺忘和忽略掉了。
沉默、留白、曖昧和漂移不定——我覺得,人生中最美好的部分,它們無法被清晰地表達,甚至只能留給自己,因為最本質(zhì)的交流你只能跟自己發(fā)生。
過去幾年來中國的知識界很少有人講,一個好的社會,是建立在一個有內(nèi)心生活的社會之上的。我從來不相信,沒有內(nèi)心生活的個體——不管他們多么懂那些表面的原則——他們能夠創(chuàng)造出一個值得生活的社會。
很多時候,我們每個人的內(nèi)心好像都掛在身體外面,因為你沒有自己內(nèi)在的空間,所以你不斷被各種涌來的信息、灰塵等各種東西侵蝕,然后不斷陷入各種躁動不安。
我們能為自己創(chuàng)造一個空間嗎?那個空間是沉默的,是鎮(zhèn)定的,是有自身標準的,是自得其樂的。我覺得我們每個人的一生,我們讀了那么多書,想了那么多事,最終要回到一點:如何和自己相處,如何成為一個自足的個體。
(摘自《環(huán)球人物》2014年第24期)
知 己
□ 馬 德
人生的荒寒之地,不在遠方,而在高處。有時,我們突然活得不好,看似被命運捉弄了,其實是被自我流放了。因為,一顆心,若置于喧囂中,就會變得浮華。即便不遇上敵人、小人,也會跟自己人性中的惡,狹路相逢,最后,自己打敗自己。人只有在知己的世界里,心才會自由,才會變得舒展、熨帖、溫暖。知己的世界,才是一個人心靈的原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