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央

摘要：19世紀中葉，英國成為世界上工業(yè)化程度最高的國家，一度被稱為“世界工廠”，而作為工業(yè)化代表的火車也深深地影響了人們的生活。生活并創(chuàng)作于該時期的19世紀現實主義作家查爾斯·狄更斯在其作品《董貝父子》中，深刻、細致地描述了火車這一意象。通過對《董貝父子》中火車意象的分析，表現出狄更斯批判資產階級、同情勞苦大眾的人文主義關懷。

關鍵詞：狄更斯 《董貝父子》 火車 人道主義

一、英國火車發(fā)展史

1776年，英國著名發(fā)明家詹姆斯·瓦特（1736年～1819年）制造出世界上第一臺有實用價值的蒸汽機，標志著第一次工業(yè)革命的開始。同時，蒸汽機的出現也促使世界進入了火車時代。

英國工程師理查德·特里維?？耍?771年～1833年）受其父親影響，于1804年2月，設計制造了世界上第一臺蒸汽機車，時速為5～6公里。由此，瓦特的蒸汽機技術開始應用于鐵路牽引動力。1808年，特里維?？嗽趥惗亟ㄔ炝艘粭l圓形軌道，他用自己制造的蒸汽機車牽引一列滿載乘客的車廂在軌道上作了運行表演，這是人類有史以來第一列真正的載客火車。這次運行試驗雖然成功，但由于蒸汽機車及其牽引的貨物太重了，以至于生鐵鑄成的鐵軌發(fā)生斷裂，所以特里維希克的蒸汽機車并沒有真正投入使用。

“火車之父”喬治·史蒂芬遜（1781年～1848年）天生對機械具有非凡的技能。1814年，他制成了第一臺名為“布魯克”號的蒸汽機車，以每小時6.4公里的速度牽引裝載30噸煤的八節(jié)車廂試行，但結果不理想。在這次運行中，煤礦上的居民看到煙囪中不斷冒出火來，因此把機車命名為“火車”，并一直沿用下來。經過11年的研究與改造，世界上第一臺客貨運蒸汽機車“旅行號”終于誕生了。其于1825年9月27日試車，載客450人，速度每小時24公里，取得了成功，開辟了路上運輸的新紀元。1829年，史蒂芬遜研制成功了“火箭號”機車，最高時速可達46公里。自此，火車正式用于陸路運輸。

從此，火車發(fā)展迅速，到19世紀30年代，其不僅在長途運輸上摧毀了長途馬車公司，且在短途的市內交通方面競爭力也越來越強。自倫敦1836年開通第一條鐵路后，到1840年鐵路已將英國的主要城市連接在一起。整個40年代，火車發(fā)展迅猛，里程增加，票價降低，已經徹底進入了英國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

二、查爾斯·狄更斯簡介

查爾斯·狄更斯（1812年～1870年）是英國19世紀最偉大的小說家之一。他生活的年代正是英國維多利亞時期，資本主義經濟飛速發(fā)展，隨之帶來的是貧窮日益突顯。作為批判現實主義的杰出代表，狄更斯以寫實的手法揭露了資產階級及整個上層社會的貪婪、虛偽及冷漠，同時也表達了對貧苦大眾的同情與關愛，并通過自己的筆鋒描寫了勞苦人民的抗爭，生動地揭示了19世紀中葉整個英國的社會現實。

作為工業(yè)革命的顯著代表，火車勢必會在狄更斯的作品中得到詳細描述和利用。狄更斯見證了火車從無到有、從不發(fā)達到發(fā)達的全過程，他的創(chuàng)作高潮期正是火車得到飛速發(fā)展的時期。如上所述，40年代是英國火車全速發(fā)展的年代，創(chuàng)作于1846年至1848年的《董貝父子》，共有四大段詳細的火車意象描繪，并且在全書中對火車細微的描寫也隨處可見。

三、《董貝父子》中對火車意象的積極描寫

小保羅彌留之際，由于思念自己的生母進而想到奶媽波利，希望可以見最后一面，董貝出于對自己兒子的疼愛，默許了這次見面。于是，沃爾特與蘇珊一起前往斯塔格斯花園尋找波利，而此時火車的投入使用使斯塔格斯花園煥然一新。狄更斯詳細描述了火車帶來的社區(qū)設施以及居民生活的改善與提高。社區(qū)原來的“古老”“破爛”已經變?yōu)榱恕皪槑V”，垃圾成堆的荒地也消失了，隨處可見的是車輛川流不息、別墅聳立的新面貌；而社區(qū)居民也由最初對火車的不信任變?yōu)榱蓑\的信仰，開始了各種各樣與火車、鐵路有關的生意?；疖囈褟氐赘纳屏巳藗兊纳瞽h(huán)境和生活質量。從這段描寫中不難看出狄更斯對現代技術的肯定與褒揚，其主張社會變革，崇尚新技術。狄更斯親身經歷了以火車發(fā)明并投入使用為代表的新科技帶來的社會發(fā)展與生活便利，當他看到原來臟、亂、差的生活環(huán)境被井井有條的交通、高效率的生活模式替代時，心里十分自豪。

另一則明顯的例證為貫穿整部作品的司爐（蒸汽機）工——圖德爾的生活軌跡。當董貝的姐姐奇克夫人與好友托克斯小姐為小保羅找來奶媽波利時，圖德爾第一次登場。他從沒受過教育，由于長時間在鐵路上工作，吸入過多的灰，嗓音粗啞，在他心目中蒸汽機就像上帝一樣眷顧著圖德爾一家人，他對火車懷有深深的感情。當董貝用馬車送他離開時，他覺得“自己寧肯坐在火車后面的道釘后面（這是他極為習慣的運輸方式），也不愿像現在這樣乘坐在馬車中?！币舱撬麑疖嚨倪@份虔誠與信仰，在作品接近尾聲時，提到由于圖德爾當上了火車司機，一家人過上了富裕的生活。正因為火車的出現與發(fā)展，使像圖德爾這樣辛勤工作的勞動階級有機會通過自己的努力過上寬裕且幸福的生活。通讀整部作品，不難看出狄更斯很眷顧圖德爾一家人，在董貝家族每況愈下，卡克經理難逃一死的大背景下，狄更斯使圖德爾一家人越來越富裕，可見他對工業(yè)革命期間出現的新技術支持與贊揚的態(tài)度，它們使圖德爾這樣的普通英國公民過上了越來越好的生活，狄更斯為之欣喜與自豪，并在自己作品中明顯地表達出來。

四、《董貝父子》中對火車意象的消極描寫

《董貝父子》中，第一次火車意象描寫出現在第六章。董貝“善意”地把奶媽波利的大兒子拜勒送到一所慈善學校讀書，但事實是拜勒遭到了其他同學的謾罵與毆打，其不僅身心受到傷害，并染上了撒謊、騙人的毛病。波利擔心自己的兒子，但董貝曾要求波利在照顧小保羅期間不能見她卑微的家人，無奈的波利只能攜帶小保羅、董貝女兒弗洛倫斯以及保姆蘇珊，在未經董貝允許的情況下回老家探望自己的兒子。而這里正是“大地震”——修建鐵路的中心，這一部分的鐵路描寫絲毫沒有褒義詞，表現了狄更斯對工業(yè)革命（現代技術）的懷疑與否定態(tài)度。另外，這一次的出行直接導致了波利的被辭退，進而小保羅夭折，也間接造成了董貝公司最后的破產。可見，由于修建鐵路帶來的“大地震”給整個以董貝為代表的資產階級帶來了巨大的“地震”，狄更斯對此深信不疑。

第三次對火車意象的描寫出現在小保羅夭折后，白格斯托克少校陪董貝先生乘火車出游的場景。失去小保羅后，董貝想借乘火車的出游放松身心，從而緩解喪子之痛，但是無論是準備出發(fā)前的火車站還是在火車上的所見所感，都加深了董貝的痛。在出發(fā)前的火車站，董貝遇到了“往鍋爐里填煤燒火”的圖德爾，圖德爾提到了自己眾多的兒子，尤其是自己的大兒子拜勒，提到了自己曾是小保羅奶媽的妻子，更在董貝面前展示了自己粗糙帽子上的那一塊黑紗——為小保羅佩戴，這都無疑諷刺、提醒了董貝自己兒子的夭折。在火車上，“急速飛馳的火車速度本身嘲笑著年輕生命的迅速過程”，而飛速奔馳的火車更使人聯想到終點為死亡。在之后的描寫中，狄更斯多次提到了“怪物”和“死亡”，由此可見，火車帶給人們的消極影響。

卡克先生在逃跑中為了躲避董貝的追捕，失足掉落鐵軌，進而被火車碾壓身亡是狄更斯在這部作品中對火車的最后一次詳細描寫。卡克因與董貝的新妻子伊迪絲“私奔”，遭到了董貝的嚴密追捕?？嗽诨疖囌靖浇穆灭^休息時，感到火車通過時“地面震動了，房屋發(fā)出了格格的響聲，那猛烈的、迅速的、像死神一樣的飛行就在空中！”卡克的心理已經進入了高度恐慌的狀態(tài)，當他徹夜不眠終于可以離開此處時，卻由于遇到董貝而慌亂掉入鐵軌，“這火一樣的魔鬼”“用火一般的高熱舐吃著他的生命，并把他支離破碎的肢體在天空中拋擲著?！笨说纳阼F軌上結束了，這把整本書對“火車把人帶向死亡”的主題推向了高潮，卡克的身體“支離破碎”，而追捕他的董貝的心理也已“支離破碎”。他失去了繼承家業(yè)的兒子保羅，失去了新任妻子，失去了最信任的職員卡克，失去了曾赫赫有名的“董貝公司”，等等。

五、狄更斯在《董貝父子》中顯現的人道主義

《董貝父子》創(chuàng)作之際，正值工業(yè)革命迅猛發(fā)展之時，英國社會、政治、經濟發(fā)生劇烈變化，伴隨著工業(yè)的發(fā)達，社會物質財富增多，但多數的社會財富主要集中在少數資本家手中。作為當時社會中醒目的一支隊伍，資產階級迅速崛起，思想觀念發(fā)生劇烈變化，金錢至上的觀點統(tǒng)治了整個社會。

小說中，以董貝為代表的資產階級力求個人利益最大化，認為擁有足夠的金錢就可以統(tǒng)治整個世界。狄更斯支持工業(yè)革命，看到人們生活水平提高感到欣慰與自豪，但是他反對金錢至上的資產階級是顯而易見的。

他贊同火車帶來的社會進步、生活提升及環(huán)境改善，但是無時無刻不在批判著與之相關的資產階級。一方面，他在書中多次批判火車是“惡魔”，最終把人們帶向“死亡”，并且真實描述了與火車一樣追求速度的資產階級，他們已被利益腐蝕的沒有絲毫同情心，毫不關心社會底層民眾的生活，反而認為勞苦民眾的存在“會把他的視野也玷污了似的”。因此，無論是董貝還是卡克在小說中都沒有得到好下場，董貝夢想破滅、產業(yè)破產，而卡克則葬身于先進的代表——火車下。另一方面，以圖德爾為代表的下層民眾則因為火車的出現過上了富裕的生活。圖德爾與妻子波利為人老實，兢兢業(yè)業(yè)，對所有的人都以誠相待，雖然有過艱苦的生活，但最后狄更斯讓他們受益于火車，收益于技術，過上了富裕的生活。

綜上所述，身處工業(yè)文明飛速發(fā)展的19世紀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狄更斯，支持以火車為代表的科技進步，更支持英國下層民眾在科技的推動下擺脫貧困，走向新生?！抖惛缸印分谢疖囈庀蟮臄荡纬霈F正印證了這一點，無論是積極還是消極描述，狄更斯只有一種信仰，即剝削勞動階級的資本家在新技術的推動下，只能更快地走向滅亡，而依靠自己雙手的勞動階級在工業(yè)進步的幫助下，則會更加幸福與繁榮。總之，人道主義始終貫穿《董貝父子》的始終，狄更斯對當時社會的真實批判及揭露更是深化了其人道主義者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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