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德宏

哭笑不得的原生態(tài)

◎衡德宏

夏杰是電視臺的一名實習記者，像他這樣的實習記者有好幾人，電視臺最終只留用一人，所以競爭十分激烈。

思來想去，夏杰給自個兒確定了競爭方針：捕捉生活中最原始、最真實的原生態(tài)畫面，這樣的畫面往往也最鮮活、最具震撼力。

夏杰絲毫不敢懈怠，大熱天中午都不休息，拎著攝像機四處跑。

這天，當他走進一小區(qū)時，遠遠看到一幢樓下停著一輛輕型卡車，有人正往車上搬著東西，那是幾個民工打扮的人，汗如雨下，喘氣如牛，卻不叫一聲苦，不喝一口水，只是彎腰弓背咬牙埋頭，從樓上一趟趟地搬下彩電、冰箱、電腦之類的東西。

夏杰見了大受感動，這就是我們的民工，城市生活中最吃苦耐勞、最默默無聞的群體，別人都在休息，只有他們在汗流浹背地工作，不報道這樣的人又報道誰？

夏杰當即打開攝像機，貓在一旁找好角度悄悄拍攝起來，直到民工們干完活開車離去都沒有驚動他們，一旦驚動就不自然了。

節(jié)目很快播出了。精彩的畫面、動人的場景，加上夏杰精心撰寫的飽含深情的文字，一時間好評如潮，全市甚至掀起一股尊重民工、視民工為家人的熱潮。

第一炮就打響了，夏杰很得意。誰知就在這時突生變故，有人領著警察來到電視臺，說出一個石破天驚的真相：那幾個民工不是真民工，而是小偷，他們是趁房主不在家，又趁眾人午休之際，大搖大擺地撬門入室，然后堂而皇之地把家里東西搬了個空！

這一下烏龍鬧大了，夏杰一時間羞得直恨地上沒條縫可鉆，忍不住大聲叫苦：被留用的事，懸了。

不過見難而退絕不是他夏杰的性格。這天他來到了足球場，球場上正進行一場扣人心弦的比賽，當然夏杰的注意點不在比賽，那是專項體育記者的事，他的興趣點在觀眾。他從一個十分偶然的機緣中得知，如果今天這場比賽主隊贏了，一位女球迷將當眾接受一位男球迷的求婚。這樣的場景一旦播出太有看點了，絕對是條吸引眼球的好新聞。

在天崩地裂般的助威聲中比賽結束了，老天保佑，主隊真的贏了，然后在數萬球迷的歡呼聲中，女球迷含情脈脈地接受了男球迷的愛……

一個完美的節(jié)目即將誕生，心花怒放的夏杰自然把這一切盡情攝錄下來，并且，突生靈感的他還悄悄轉動攝像機，把全場球迷來了個掃描，還給了好多特寫鏡頭。不出所料，當求愛成功的男球迷摟抱住心上人時，現場的其他球迷觸景生情，也緊緊摟抱在一起。

這檔子節(jié)目一經播出果然反響強烈，可是，還沒等夏杰笑出聲來，再次風云突變：有人鬧到了電視臺，而且再次引來了警察。原來，有觀眾在觀看這檔節(jié)目時，竟吃驚地發(fā)現那些激情摟抱甚至親吻的男女球迷，他們并不是戀人或夫妻，而是偷情的！這些偷情男女本以為自個兒的行為淹沒在人山人海中十分安全，不想給夏杰清晰地定了格，從而大白于天下！

又是一個烏龍，夏杰一時間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時春節(jié)就要到了，夏杰拼命收拾好心情，決定做最后一搏。

想來想去，夏杰決定做一檔溫情節(jié)目，這也符合過年的主旋律，但電視上常見的領導送溫暖之類的節(jié)目他不屑做，那樣的節(jié)目太濫情不自然，不符合自個兒一直以來的原則。于是他來到破舊貧窮的老城區(qū)，在節(jié)日期間有很多志愿者送溫暖給貧病人家，偷拍下來一定十分真實感人。

這樣的機會說來就來了，一直轉個不停的夏杰忽然發(fā)現一戶相當破敗的人家不停有人出入，那些人衣著樸素行為低調，而手里無一例外地拎著禮品，在進入屋內后不大工夫又匆匆離去，顯然他們正是那些做好事不張揚的志愿者。

夏杰心里激動，立即躲在暗處把眼前激動人心的一幕幕拍了個完完整整、一清二楚。

再次不出所料，這檔節(jié)目一炮走紅，人們大聲贊美著低調而善良的志愿者，歌頌著如春風般的溫情……領導久陰的臉也終于露出了笑容，當著眾人面用力拍了又拍夏杰的肩頭。誰知就在這時突發(fā)“地震”，節(jié)目又捅婁子了，而且這回捅得更大，大得驚心動魄！

原來相關紀檢人員也看到了這檔轟動全城的節(jié)目，然后他們吃驚地發(fā)現這些“志愿者”似曾相識，再一辨認，這些人不是某某單位的某某領導嗎？他們個個裝扮得如此簡樸，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紀檢人員順藤摸瓜再一查，嗨，原來他們全給某位大領導拜年送禮去了，為了掩人耳目，大領導把接頭地點放在了老城區(qū)的廢棄老宅內，并且囑咐大家一定要低調、再低調，卻不料給堅持原生態(tài)的夏杰拍了個正著！

夏杰一聽就傻了，完了，這回該徹底卷鋪蓋回家了。

夏杰灰心喪氣地正要走，領導卻鄭重宣布：“唯一留用的人選是，夏杰！”

為什么？眾人皆驚。領導滿面紅光地解釋道：“這年頭電視臺最需要的是什么？是眼球、是轟動效應，再看小夏，拍一個，火一個，并且每每出人意料，可謂賺足了眼球，奇才，不可多得的奇才??！”

（原載《山海經·故事奇聞》2015年第2期 上海劉詩云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