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曉
(三峽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北 宜昌443002)
《追風箏的人》是美籍阿富汗裔作家卡勒德·胡賽尼(Khaled Hosseini)的第一部小說,也是第一部由阿富汗裔作家創(chuàng)作的英文小說。卡勒德·胡賽尼立志拂去蒙在阿富汗普通民眾面孔的塵灰,將背后靈魂的悸動展示給世人?!蹲凤L箏的人》筆觸清淡,表達感情溫婉含蓄,敘述筆調沉靜中暗含憂傷。它關注了親情、友情與愛情,感恩與救贖,真相與謊言,在復雜變動的歷史大背景下,以一種從容平和的靜美心態(tài)講述了一個枝節(jié)復雜而情節(jié)動人的故事。
從故事中讀者看到了人性善惡并存的本質,和主人公阿米爾最終通往救贖的心路歷程。
成長小說亦稱啟蒙小說(novel of initiation),此概念最初源于德國,是西方近代文學中頗重要也常見的一個類型。簡單說來,這類小說處理的是主角自幼年或少年至成年、自天真無知至成熟世故的歷練過程:或許進入社會吃虧吃苦而逐漸明白世途艱難人心險惡,或許經(jīng)歷某個或某些重大事件而使人生有所領悟有所改變;而在這番的領悟和改變完成之際,故事亦於焉到達尾聲。認知發(fā)展是青少年成長的重要內涵,優(yōu)秀的成長小說往往以生動的戲劇性的方式讓事件和故事來表現(xiàn)和促進人物的認知發(fā)展,使它成為成長小說的重要情節(jié)素材和敘事策略。人物的認知發(fā)展在成長小說中也因此具有了典型性和審美性。
《追風箏的人》可以說是典型的成長小說。故事的起源在阿富汗的喀布爾。主人公阿米爾是個富家少爺,12歲那年,阿米爾和仆人的兒子哈桑參加了阿富汗傳統(tǒng)的斗風箏比賽。阿米爾將對手通通打敗,然而要贏得最終的勝利,還必須追到被他最后割斷的風箏。哈桑是當?shù)刈畛錾淖凤L箏高手,他替阿米爾去追,承諾阿米爾一定追到。然而,風箏追到了,哈桑卻慘遭橫禍。阿米爾目睹一切,性格軟弱的他卻選擇了袖手旁觀,并再次錯誤地選擇了逼哈桑離開家門。隨后,蘇聯(lián)入侵阿富汗,阿米爾和他父親亡命出逃,離鄉(xiāng)背井地到了美國,開始了他的新生活。然而,多年后,一個來自巴基斯坦的電話卻把阿米爾從貌似平靜的異國生活中拉出來,真相、責任、贖罪,讓阿米爾重回闊別多年、滿目瘡痍的阿富汗。為了找回“再次成為好人的路”,阿米爾重返阿富汗,而哈桑已死,經(jīng)過千難萬險,阿米爾救出哈桑的孩子,回到美國。為了溫暖孩子孤寂的心,他和孩子一起放風箏,當內心涌出哈桑曾說過的“為你,千千萬萬遍”并捕捉到孩子唇邊的一抹微笑時,他才真正得到了救贖。
人性,即人類天然具備的基本精神屬性。人類社會的一切現(xiàn)象,都是基本人性的映射。
從心理學角度講,人有兩個本能:生的本能與死的本能。本能,即本性,是支配人行為最強大、最根本的原動力。生的本能表現(xiàn)為善良、慈愛、寬容等積極光明的行為。死的本能則表現(xiàn)為殺戮、貪婪、自毀等邪惡極端的行為。
從宗教信仰角度講,人有神性(理性),亦有獸性(本能和情感)。從現(xiàn)實層面觀察人的行為,任何人都有善良的一面,亦有邪惡的一面。故人性善惡并存。任何單純強調人性本善或者本惡的觀點,都是不客觀的,都是不符合事實真相的?!睹献印じ孀由稀窌骸叭诵灾疅o分於善不善也,猶水之無分於東西也?!濒斞冈凇度A蓋集·這個與那個》中也寫到“然而人性豈真能如道家所說的那樣恬淡;欲得的卻多?!?/p>
現(xiàn)代社會學家認為,世界上只有一個人類,只有一種人性。這是不同民族之間能夠交流、達成理解的前提。根據(jù)對嬰兒反復實驗,顯示人性是進化的結果。人性中與生俱來就有:由于祖先生存的險惡環(huán)境衍生的對生存的渴望,對勝利的渴望,對與自己相似的伴侶的渴望,對同類間自己地位的關心,及由于史前人類的習慣和同理心還有對同類幫助的沖動。從人腦的結構來看,這些都直接對前額葉造成影響,但可以被出生后的記憶和周圍事物所改變。
《追風箏的人》完美的展現(xiàn)了人性的本質。童年的阿米爾,在與哈桑玩耍時慫恿哈桑用彈弓將胡桃射向鄰居家的狗、朝山羊擲石頭等惡作劇被發(fā)現(xiàn)后,從來都由哈桑來背負,并且以為理所當然。阿米爾的等級觀念和宗教種族觀念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我從來沒有認為我與哈桑是朋友”,“我是普什圖人,他是哈拉扎人,我是遜尼派,他是什葉派”,因此開哈桑玩笑之后或者捉弄他之后,盡管心懷愧疚,但仍然得到自我辯解和自我原諒。乃至斗風箏比賽結束后,阿米爾看到哈桑為保護追到了的風箏被阿塞夫強暴的場景,懦弱的跑開后,他也找到了開脫的借口:他只是個哈拉扎人,不是嗎?阿米爾只是表現(xiàn)出了人性中利己的本來面目。利己,是人最終極的根本屬性。事實上,這也是一切生命的最根本屬性。小說的成功之處正在于正視了人性的本質。
阿米爾的父親,同樣也是哈桑的父親,他身上可以說結合了阿米爾與哈桑的個性。他說盜竊是一切罪的宗源,可是他與阿里的妻子生下了哈桑,偷走了對阿里的忠誠,他隱瞞了阿米爾,剝奪了阿米爾知道真相的權利,他隱藏哈桑,偷走了哈桑本應得到的父愛與社會認同感。拉辛汗說過:“當惡行導致善行,那就是真正的獲救?!彼园⒚谞柕母赣H一生都在行善事,修建恤孤院,幫助別人,祈求為自己贖罪,于此同時也得到了別人的崇敬和愛戴。阿米爾的父親表現(xiàn)出來的對阿米爾的冷漠和厭棄,是因為他從阿米爾身上看到了自身懦弱欺騙的一面,某種程度上表現(xiàn)的是對自身性格里的劣性的厭惡與懊悔。而哈桑身上所具有的勇敢忠誠、正直無私是他所推崇并且引以為自豪的自身優(yōu)點。所以可以說阿米爾和哈桑這兩個兒子各自代表了他性格的兩面,父親的形象是人性善惡兩面的真實寫照。
成年的阿米爾努力融入美國的生活,但喀布爾夢魘卻一刻不停得翻滾在記憶里,哈桑從未自他的心底消失,反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日漸清晰起來。正像他自己說的:“許多年過去了,人們說陳年舊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終于明白這是錯的,因為往事會自行爬上來”。
阿米爾的內心的善惡始終在交戰(zhàn),而拉辛汗的電話最終將他引向了“再次成為好人的路”。
生性懦弱的他在接到電話的那晚夢見哈桑在雪地奔跑,綠色長袍的后擺拖在他身后,黑色的橡膠靴子踩得積雪吱吱響。他舉臂揮舞:為你,千千萬萬遍!哈桑作為人性“善”的代表,不斷喚醒著阿米爾,戰(zhàn)勝人性的惡,阿米爾在反復的掙扎與矛盾中醒悟,“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他的未婚妻也有過離經(jīng)叛道的往事,自己置若神明的父親,也會背叛朋友,可不同的是,他們都選擇了勇敢去面對那些不堪的往事。阿米爾決定走上自我救贖之旅,重回阿富汗,重新成為好人。
作為成長小說,其主人公一般都是在成長中得到認知發(fā)展。在阿米爾把索拉博帶回美國后,面對將軍的疑問,他坦然道出:“你知道嗎,將軍大人,我爸爸睡了他仆人的老婆。她給他生了個兒子,名字叫做哈?!,F(xiàn)在哈桑死掉了,睡在沙發(fā)上那個男孩是哈桑的兒子。他是我的侄兒。要是有人發(fā)問,你可以這樣告訴他們?!比诵远加腥觞c,人的成長就是敢于正視錯誤,去追逐那只風箏——它是親情、友情、愛情,也是正直、善良、誠實?!白凤L箏的人”既是哈桑,也是阿米爾,更是我們每個人。對阿米爾來說,風箏隱喻他人格必不可少的部分,只有追到了,他才能成為健全的人,成為他自我期許的阿米爾。經(jīng)歷了漫長的煎熬,阿米爾終于堅定了人生的目標,我追。阿米爾的故事也充分證明了社會學所說的,人性是可以被周圍事物改變的,人性是可以得到救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