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克宏

（作者單位：鄭州大學）

論案件新聞的品格

□郭克宏

案件新聞作為法制新聞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其突出的新聞性受到媒體青睞，但也出現(xiàn)許多問題。認識案件新聞的個性特征，即嚴肅性、中立性、嚴謹性、法理性和建設性，對提高案件新聞品質具有重要意義。

法制新聞案件品格

案件新聞是法制新聞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是事關案件發(fā)生、司法介入、案件審結過程中各種信息的報道。由于報道領域的特殊性，與其他新聞種類相比，案件新聞有著更加鮮明的個性特征。撇開新聞價值的一般特性，我們從新聞實務操作的基本理念出發(fā)，談談案件新聞的突出品格。

報道態(tài)度的嚴肅性

一、報道格調高尚，強調社會責任。在案件報道中，注意對新聞事實進行多角度分析，選取最有積極意義的角度，提煉鼓舞人心、弘揚社會正能量的主題。

比如在一個冤案報道中，有的新聞從司法腐敗、司法人員瀆職角度，詳盡呈現(xiàn)公檢法機關采用非法手段刑訊逼供，制造冤案的過程，對被害人所遭受的痛苦進行煽情。這種寫法只能引起廣大受眾對司法機關的怨氣，產生對政府的敵對情緒，不利于社會穩(wěn)定。而有的報道則從辦案人員維護公平正義的角度出發(fā)，介紹相關人員從發(fā)現(xiàn)案件問題，千方百計推動冤案所做的種種努力，讓受眾在認識司法問題的同時，看到社會公平正義的存在。

二、避免追逐低級趣味的泛娛樂化現(xiàn)象。近年由于市場需求及媒體競爭加劇等多重原因，法制新聞存在泛娛樂化現(xiàn)象，突出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內容上偏向軟新聞甚至向低俗化靠攏，形式上強調新聞事件的故事性，追求趣味性。尤其是在處理違法犯罪情節(jié)和其他社會丑惡現(xiàn)象時，肆意渲染色情、兇殺等內容，追逐低級趣味，滿足偷窺心理。

三、嚴格新聞事實選擇標準。在一般的涉訟案件報道中，媒體必須慎重對待事實的兩種情況：新聞真實和法律真實。新聞真實是對事實真實的基本要求，只要是現(xiàn)實客觀存在的事實或現(xiàn)象，都可以成為新聞素材被媒體傳播。但法律真實是一種證據(jù)上的真實，重在尋找事實發(fā)生的證據(jù)，不但要求所發(fā)生的事實確有其事，而且要有合法證據(jù)支持這些事實的客觀存在。所以，法律真實要比新聞真實的要求嚴苛得多。涉訟法制新聞報道與其他種類新聞不同的是，新聞素材要以法律認定的事實為基礎，不能報道傳言甚至是記者對涉案當事人的陳述。

報道立場的中立性

法制新聞報道立場的中立性主要從三個方面體現(xiàn)。

一、報道語言的中立性。無論是對一般的案件報道或者偏重輿論監(jiān)督的新聞，記者都要避開主觀色彩的詞匯，不隨意發(fā)表傾向性意見，對涉訟雙方不偏不倚。這方面最常見的錯誤做法是用大量感情色彩濃厚的詞語進行情緒宣泄，用道德衡量替代司法審判。

二、明確新聞事實來源。法制新聞事實要以有證據(jù)的法律事實為基礎，這可以顯示法制新聞的權威性和嚴肅性，能使受眾感到新聞工作者嚴謹?shù)墓ぷ鲬B(tài)度，而表明新聞事實是法律事實的有效方法就是明確指出新聞信息的可靠來源。

比如，“據(jù)警方提供的信息顯示……”“審理該案的法官說……”“法院的判決書表明……”“法學教授某某對此發(fā)表了看法……”等等。其實，記者明確信息來源，也能使受眾感受到記者對當事人不偏不倚的中立立場。

三、平衡涉案雙方的信息。每個涉訟案件都存在利益矛盾的雙方，由于媒體角色的限制，記者只能以充分傳播信息為己任，做矛盾雙方的中立者，而不是利益雙方的調解者或者裁決者。所以，媒體在報道中要注意報道的平衡，給當事雙方平等的表達訴求機會，避免支持一方屏蔽另一方的做法。在日常法制報道中，由于違法犯罪分子作案的信息具有反常性，切合新聞價值判斷標準，記者習慣用更多筆墨關注違法犯罪分子的一面，而忽略對受害方的信息披露。這種做法不僅背離了人文關懷的價值取向，也不符合法制新聞的中立立場。

報道作風的嚴謹性

由于法制新聞具有嚴肅性，必然要求報道工作作風嚴謹。這些嚴謹?shù)墓ぷ髯黠L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遵守嚴格的程序。由于司法過程有著嚴格的程序性，這就決定著案件類報道必須遵守一定的程序，跟隨司法機關從案件發(fā)生、偵查起訴、法庭審判等順序進行報道。新聞媒體不能擅自對法律事實進行定性，必須在司法部門的定性后才能傳播。然而現(xiàn)實中，超越司法程序搶先做出定性報道的情況非常普遍。有些媒體對于正在偵查、起訴或審理的案件，超越司法程序搶先做出定性報道，并發(fā)表具有明顯傾向的評論，妨礙了正常的司法活動，對司法與公眾的關系施加了負面影響。2013年8月2日，《法制晚報》刊登題為《最大非法吸金案斂財26億》的報道，文章內容明顯說明此案尚未開庭。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在法院沒有宣判之前，任何單位和個人不能認定某人或者某個企業(yè)有罪。該報道認定被告“非法”明顯具有主觀引導性。報道稱“從起訴書中記者看到，檢方指控罪名是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痹诎讣撮_庭審理宣判前，所有案情都是不能向外透露的，那么記者是用什么手段獲取的起訴書？

二、用詞嚴謹專業(yè)。法律行業(yè)是專業(yè)性很強的領域，有著嚴格規(guī)范的司法用語。法制新聞報道要嚴格遵守這些規(guī)范，使用專業(yè)用語。隨意使用甚至編造法律用語，會使得新聞不倫不類，嚴重損害法制新聞的嚴肅性。正確使用法律用語，是法制報道基本要求。然而，由于從業(yè)人員素質及其他原因，許多媒體的做法還有所欠缺。比如，把“犯罪嫌疑人”稱作“罪犯”，將“起訴”和“上訴”、“被告”與“被告人”、“偵查”與“偵察”混淆，分不清“刑事拘留”和“行政拘留”等。

三、注重事實，慎下結論。法院是審判機關，是給案件定性的合法部門。新聞媒體不能繞過法院隨意給案件定性，這是法制新聞工作者工作作風嚴謹?shù)谋憩F(xiàn)。現(xiàn)實中超越司法程序的“媒介審判”現(xiàn)象屢見不鮮，被媒體炒作的“一案兩兇”的“聶樹斌案”就很典型。

2005年，警方抓獲一名叫王書金的犯罪嫌疑人，王供述他曾經(jīng)強奸殺害的一位受害者，與10年前被執(zhí)行死刑的叫聶樹斌的案件受害者是同一人?！赌戏街苣窞榇税l(fā)表新聞調查，稱“此事經(jīng)《河南商報》披露后，輿論頓時嘩然。在河北官方和司法機構尚未作出調查結論之前，多數(shù)媒體和網(wǎng)民初步判斷后達成‘共識’——聶樹斌被無辜錯殺。”在文末附加編后語，題目為《愿聶樹斌冤殺案成為上收死刑核準權的加速器》。其實，聶樹斌是否被錯判冤殺，當時法院并未復審。直到2013年9月，河北王書金案開庭重審，法院仍然認定媒體炒作的“一案兩兇”并不成立。也就是說，法院并沒認定冤殺聶樹斌。但是，包括影響力巨大的《南方周末》在內的眾多媒體，已經(jīng)用“冤案”為“聶樹斌案”定性了。

講究新聞的法理性

傳播法律知識弘揚法治精神是法制新聞的責任。媒體應該充分利用信息資源，寓法理于新聞之中，生產精品法制新聞，通過大量案例介紹，對公民進行法制教育。

有一個情節(jié)曲折、懸念叢生的新聞故事：高中畢業(yè)生劉慧在車站被一個30多歲的漂亮女人販子劉梅騙走，在“舅舅”“舅媽”幫助下將其拐賣，劉慧發(fā)現(xiàn)真相后不僅設計脫身，還將劉梅騙至老家賣給人販子“一只眼”，“一只眼”強奸劉梅后又把她賣給了李大拐，劉慧去派出所報案沒成想自投羅網(wǎng)。介紹完驚險曲折的趣味故事后，不失時機地插入法制知識。報道在敘述了司法機關對劉梅、“舅舅”“舅媽”、“一只眼”李大拐、劉慧等人所受的刑事處罰后，針對劉慧的處罰特別援引一審一位法官的話進行解釋：拐賣婦女兒童，最低也要判五年，劉慧被判了三年已經(jīng)是從輕了。劉慧案件上訴開庭時，劉慧的律師列出三條理由：一是劉慧犯罪時不滿十八周年，犯罪的第二天才是她十八歲生日，應該以教育為主，懲罰為輔；二是她主觀惡意性不大，只是為了報復，不是謀利；三是有重大立功表現(xiàn)，幫助公安抓住四個人販子。某市中級人民法院經(jīng)過審理，決定對劉慧批評教育，免除刑罰。二審法院采納了律師的建議，對劉慧免予處罰。①這是一個經(jīng)典的法制新聞，故事性強且法制知識充分飽滿。通過新聞事件，介紹了四方面的法制知識：拐賣婦女罪行的刑事責任，強奸罪的刑事責任，未成年人保護的法制知識，從輕量刑的司法要件（社會危害程度，犯罪主觀性，立功表現(xiàn)）等。

現(xiàn)實中并不是所有的新聞都注意法制知識的融入，有案件沒法制，或者有警察沒法制的現(xiàn)象比比皆是?！赌戏饺請蟆吩?jīng)報道一位狹義柔腸的劫匪，在搶奪受害人錢物證件后，表示“看你們大學生找工作也挺可憐的”，又原物送還并在短信中請求被搶者“原諒沒家的人”。一個富有“同情心”的善良青年的形象躍然紙上，至于這樣的人所應承擔的法律責任，新聞只字未提。故事精彩，法律缺位。

追求法制的建設性

媒體通過案件的傳播達到完善法制體系的作用就是追求法制的建設性表現(xiàn)。在法制建設過程中，有許多法制空白需要填補，許多不適應現(xiàn)實要求的法制需要修訂或廢除。現(xiàn)實中哪個領域處于法制空白，眾多需要立法或法制調整的領域中哪里最為急迫，案件新聞都能提供巨大幫助。因為案件發(fā)生常常是社會局部矛盾激化的結果，許多具有共性的個案的發(fā)生暴露了社會某領域矛盾的普遍性，新聞媒體的案件報道會直接或者間接影響立法者對某些問題的關注，進而促進法制的完善。

2003年3月湖北青年孫志剛因為沒有暫住證被收容，在收容期間無辜遭毒打致死經(jīng)媒體報道后，引發(fā)全國對收容制度的大討論并最終致實施近20年的《城市流浪乞討人員收容遣送辦法》廢止。②

近年來，各種冤錯案件經(jīng)媒體報道后，激起了公眾對司法公正性和正義性的質疑，并引起相關部門的重視。2013年9月，中央政法委出臺首個防止冤假錯案的指導意見，針對執(zhí)法司法中存在的突出問題，重申了有關司法原則，并對司法人員明確提出辦案質量終身負責的要求。同年11月，最高人民法院公布《關于建立健全防范刑事冤假錯案工作機制的意見》，進一步明確了防范冤假錯案的證據(jù)審查標準和案件審理機制。

（作者單位：鄭州大學）

欄目責編：吉慶

注釋：

①《18歲少女發(fā)現(xiàn)被拐賣后反將人販子賣掉》［EB/OL］，央廣網(wǎng)，2014-03-28。

②陳峰：《十個小人物見證2003》［N］，《南方都市報》，2004-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