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枳彤

左右是什么？是方位，是符號，是概念，是哲學？

我們不難遇到需要判定方位的時候，一般來說，小孩長到9歲才能明白和理解左右的空間關系。從認知角度上看，左右最常見的描述方式通常都是以自身為參照物的。它們不像是“上下”有著恒定不變、相對確切的參考物，那就是天和地。提起左右符號，除了通常用于表明方位的箭頭形式外，更多地是源于人體器官的對稱性，以及我們生活中遇到的點滴細節(jié)都與左右符號體系有關。比如人們看書時的閱讀順序是從左往右；馬路上奔馳的車輛靠右行駛，田徑比賽都是向左繞圈等。左右存在于社會生活中，其蘊含的深意也隨著人類的發(fā)展不斷地演化和具體。當我們跳出符號系統(tǒng)去思考左右這個概念的時候，我們應該如何解釋它們，它們到底代表了什么？

追溯左右兩個漢字最初的字義，右從口從又，又即右手，主力手?？谝鉃榉愿?。吩咐什么呢？吩咐左手，輔佐工作。是的，這個世界總是向右傾斜，作為符號體系里最實用的參考物，左手右手，為何明明如此相同，卻有著那么多不平等的待遇？如果說生物學上并不存在不相似的基因，慣用手的選擇更多是基于后天的訓練。那么，大多宗教上歧左尊右的思想又是從何而來？

對于左右，我在生活中也許比其他人有著更加深刻的感受。作為左撇子的我，但凡需要用雙手來完成的事情我總是差異地存在，也時常犯下不少左右混淆的錯誤。依稀記得小時候，剛學會穿鞋子，常常左右腳穿反；學寫字的時候，還因為把“秋”字的“禾”和“火”倒過來寫而被老師罰抄100遍。左撇子就是凡是正常人用右手來完成的事情，他們潛意識里都會主動選擇左手來完成。但是，這個社會仍就主要為右手人士服務，正統(tǒng)教育和憂心忡忡的父母們一直孜孜不倦地想把左利手的孩子們糾正過來。而左撇子們也一直秉承超強的適應性才能在這個優(yōu)勝劣汰的社會里生存下來。如果被改變的時候我能對左右手性，乃至左右符號體系有一些自主認識的話，我也許會選擇堅持用左手寫字。社會并不會為僅僅百分之七的人群而做出非常大的改變。所謂平等的規(guī)則往往掌握在多數(shù)人的手中。

我從對自身的探究開始，由左撇子引發(fā)對左右符號的聯(lián)想，進而羅列各種與左右符號相關的現(xiàn)象。結合視覺傳達的專業(yè)優(yōu)勢，將萬象收羅的資料再次整理、書寫、編排成《左右》系列叢書，內容包括身體、行為、文化、語言、宗教、文化等方面。一系列有9冊，每一冊書由左半本與右半本構成，單本內容獨立、具部分閱讀性，唯有左右半本同時翻閱、對比閱讀時才能了解完整觀點。

這種設計理念倡導從書籍的整體設計體現(xiàn)文本內容，給閱讀者最深刻的閱讀體驗和感受，我嘗試著用左右這一概念來實踐書籍結構與圖文邏輯的關系。從書籍內容的編輯開始設計，使裝幀形式和文本的閱讀共生。故此書設計成左右手同時翻閱，某種程度上，傳達我對左與右的客觀平等態(tài)度。

能否將書籍的美感落到實處就在于設計師對細節(jié)的處理是否到位。舒適的文字間距，相輔相成的圖像選擇，有規(guī)矩的網格系統(tǒng)，以及準確的色彩搭配。這些方面之于文本的關系，都應該是恰到好處的。如果舍棄它們并不會對文本有任何影響，則說明這一項設計沒有存在的理由而應當果斷舍棄。

左右符號體系之大，以至于我除了邏輯線索的串聯(lián)之外，更需要在視覺上形式統(tǒng)一的語言，好讓我的每一本具有輕松的小主題書籍能有抓人眼球的沖擊力。最后的分類系統(tǒng)是按照關鍵詞的散點式的集合，一套書籍，以色譜為基調，將內容微弱的相互關系用漸變的色彩體系合理地體現(xiàn)。而每一個版面的圖像選擇，則提取當頁文本所提及的物體或意象用拼貼手法將其有機地組合起來，并且處理網點的視覺形式和粗糙的手工風格，這便是這套《左右》統(tǒng)一的視覺語言。

在書籍的裝幀上，由于左右兩本書連接成一本書設計，彩色海綿紙這種較特別的材料作為裝幀封面，一種可以多次折疊不易損壞但又不影響書的整體氣質的材料，輕薄且折疊無痕，自然機理的小氣孔也和圖像中的網點效果相得益彰。由于此書尚未出版，印量有限，所以全書的裝幀均為手工制作。

作品的展示對于作品的傳達也是至關重要的部分。對于做書來說，不像做產品或者品牌設計那樣可以系統(tǒng)地設計衍生展品。我認為書的展覽應該是純粹的，可以在琳瑯滿目的展場上，留住參觀者的腳步，營造一個安靜的氛圍，慢慢地翻閱。同時也需要對作品直觀的認識。所以我隨意地、不對應地翻頁，將書籍作品展開固定在墻上，盡可能豐富地展示其版式設計和文本內容。同時也強化作品清新活躍的視覺色彩感受。每一個觀眾路過可以大體把握這套書籍的氛圍，當然，你也可以駐足翻閱桌上任何一本你喜歡的關于左右主題的雙冊書。

哲學家華特·本雅明說過：“所有決定性的一擊都是出自左手”。左撇子們常常選擇與自身進行斗爭，并在斗爭中體味尼采式的“自我征服”的滋味。這也許能證明為什么在這個適者生存規(guī)則下的社會環(huán)境中，左撇子卻能夠在不順手的世界里不被淘汰，甚至活得更加出彩。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點點官方的鼓勵，他們都會恢復到他們本來的身份，從而回到個人的完整性。我想只有這樣的回歸才能算是唯一正義和合理的。在絕對而又相對的二元論的哲學范疇，左與右，對稱與不對稱的關系，精神與象征的寓意都將是我探究左右符號體系的理論支持。希望我的設計作品中關于左右的探討能夠為大家提供更清晰的答案和解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