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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放尚和精神與唐朝樂舞繁榮*

2015-11-02 23:05陳望衡
江淮論壇 2015年4期
關鍵詞:雅樂龜茲樂舞

陳望衡

(武漢大學城市設計學院,武漢430072)

開放尚和精神與唐朝樂舞繁榮*

陳望衡

(武漢大學城市設計學院,武漢430072)

唐朝樂舞繁榮,主要原因是帝國采取開放的國策,一是破“雅俗之辨”,立“和”為主題;二是破“亡國之音”論,給政治與音樂關系松綁,讓音樂回歸娛樂本位;三是破“夷夏之辨”,廣泛地吸納胡樂。所有這一切,帶來唐代音樂創(chuàng)作力的解放,帶來唐代音樂的繁榮。

唐朝;樂舞;開放;創(chuàng)新

唐朝樂舞在中國音樂舞蹈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無論是宮廷的樂舞,還是民間歌舞,都獲得空前發(fā)展。唐朝的樂舞不僅展現(xiàn)出百花齊放的繁榮景象,而且向著高水平的樂舞大戲方向發(fā)展,某種意義上,它成為唐代精神的集中體現(xiàn)。唐朝樂舞之所以取得這樣高的成就,主要原因是唐帝國采取開放的國策,一是破“雅俗之辨”,立“和”為主題;二是給“亡國之音”摘帽,給政治與音樂的關系松綁,讓音樂回歸娛樂本位;三是破儒家的“夷夏之辨”,廣泛吸納胡樂。這一切促使音樂創(chuàng)作力解放,造成了唐代音樂的繁榮。

一、破“雅俗之辨”,立“和”為主題

儒家對于音樂是講究雅俗之別的,但什么是雅,什么是俗,并沒有嚴格的標準。說到雅樂,舉例多是《咸》、《韶》,說到俗樂,舉例多是鄭、衛(wèi)之聲,然而面對實際的音樂現(xiàn)象,區(qū)分雅俗并不容易。隋文帝即位時,著手建立雅樂體系已經(jīng)非常困難了。然隋文帝非??粗匮艠?,認為這是國家大事,不能沒有雅樂。于是,他讓臣下開展討論,同時,又派樂官北上南下搜尋雅樂,最后親自認定來自南朝的商樂為華夏正聲。

唐帝國顯然沒有這樣重視雅樂。唐高祖時代,雅樂體系沿用隋制,直到唐太宗即位,方著手建設屬于自己的雅樂體系,這動作之慢,已見出對雅樂不重視了。唐的雅樂該如何建?

太宗放話:“禮樂之作,蓋圣人緣物設教,以為樽節(jié),治之隆替,豈此之由?”[1]1041意思要學習圣人的做法,根據(jù)當代的實際情況來規(guī)劃、設計,即“緣物設教”。這一指導思想十分重要,足見唐太宗不拘祖宗成法,看重從實際出發(fā),實事求是。太宗沒有強調雅樂的純正性,沒有提出要區(qū)分南北,也沒有強調要區(qū)分夷夏。太宗說:“治之隆替,豈此之由?”意思是國家的治亂,根本就不在此。這話的深層含義是:不要將雅樂的事看得太重了,它不過就是樂罷了;它不是政治,無關治亂。這種指導思想下建立的雅樂當然不可能純粹,必然會根據(jù)時代的需要,對祖宗傳下來的雅樂體系有所酌取,有所增刪,最終如唐太宗時的太常少卿祖孝孫所奏:“陳、梁舊樂,雜用吳楚之音;周、齊舊樂,多涉胡戎之伎。于是斟酌南北,考以古音,作為大唐雅樂?!保?]1041祖孝孫所奏耐人尋味,原來,自古以來,這雅樂就是變化的,陳梁、周齊均如此。那么,唐朝制作雅樂“斟酌南北,考以古音”也就不顯得唐突了。

大唐雅樂體系,有一個主題,那就是“和”,這“和”體現(xiàn)在諸多方面:

第一,重視繼承傳統(tǒng),古今貫通。雅樂是有一個傳承體系的,按《舊唐書》所述,此體系溯源于黃帝,創(chuàng)立于西周,為華夏正聲。戰(zhàn)國時,“禮樂出于諸侯,雅頌淪于衰俗”,雅樂體系遭到棄置。秦始皇建立統(tǒng)一政權后,不用這個體系。漢朝,直到漢武帝、漢宣帝時代,雅樂體系才得以撿拾起來。西晉末年天下再次陷于戰(zhàn)亂,典章殆盡,雅樂再次遭到浩劫。隋帝國建立,出生于北方的隋文帝果斷地判定來自南陳的雅樂為華夏正聲,以此為基礎,創(chuàng)建屬于自己的雅樂體系。唐代的雅樂沿襲隋樂,后雖經(jīng)改創(chuàng),大體上還是以隋樂為基礎的。盡管如此,隋樂也還不是古音,唐朝制定自己的雅樂體系,還得“考以古音”。如此說來,唐朝的雅樂體系較之隋樂更注重繼承傳統(tǒng)、貫通古今。

第二,重視國家一體,南北貫通。中國歷史上大一統(tǒng)的政權,除明代外均先在北方立國,然后統(tǒng)一南方。這在理論上意味著北方文化對南方文化的征服。然而,實際情況并不是這樣。由于南方戰(zhàn)亂少,經(jīng)濟繁榮,文化昌盛,多代表先進文化。政權上的統(tǒng)治并不意味著文化上的統(tǒng)治。南北文化上的融合,往往表現(xiàn)為南方文化對北方文化的征服。隋文帝認為南陳的曲調為華夏正聲,以陳樂為隋樂的基礎,就說明了這一點。唐樂襲隋,說明唐代的雅樂體系充分吸收了南方音樂文化的精華。祖孝孫說唐朝雅樂制定“斟酌南北”,說明它較隋樂更注重南北音樂的融合。唐是中國歷史上僅漢可與之媲美的強大帝國,唐朝建立的雅樂體系,作為華夏正聲,獲得了南北民眾廣泛的認同,是真正的大一統(tǒng)之聲。

第三,提出文武之道,各隨其時。唐代的樂舞中,首出者應為《秦王破陣樂》,這首軍功樂舞,充分體現(xiàn)出唐帝國的英雄氣概,是唐朝精神的最強音。據(jù)《唐書》記載,《秦王破陣樂》產生于秦王破劉武周的戰(zhàn)爭中。李世民登基后,此曲進入雅樂。李世民對這首當年的軍歌深有感情,他充分肯定這首破陣樂的意義:就當年來說,它有激勵士氣的作用,就今天來說,它有警示不忘本的意義。但是,當尚書仆射封德彝說此樂“實弘濟之盛烈,為將來之壯觀”,太宗就不同意,說:“朕雖以武功定天下,終當以文德綏海內。文武之道,各隨其時,公謂文容不如蹈厲,斯為過矣?!保?]1045就唐帝國來說,確是用武功定天下的,但是,安天下卻不能靠武功,只能靠文德。為此,他對《秦王破陣樂》進行改造,首先是,令魏徵、虞世南、褚亮、李百藥改制歌詞。其次,將歌舞內容作適當改造,“增舞者至百二十人,被甲執(zhí)戟,以象戰(zhàn)陣之法”,既然重在陣法,戰(zhàn)爭的恐怖就削弱了。最后,將樂舞名改為“七德”,為這場戰(zhàn)爭定了性——實施仁德[1]1045,這種改動,突出一個字:文。

也許,唐太宗認為,相當于國歌的《秦王破陣樂》雖經(jīng)改制,還不足以體現(xiàn)唐朝以文德治天下的基本理念,于是,他親自動手,“賦詩十韻”,這“十韻”主題很鮮明:慶善。太宗讓起居郎呂才將他的詩制作成音樂,為《功成慶善之曲》。他特意讓兒童來表演這首樂曲,孩子們“皆進德冠,紫袴褶”,非??蓯邸?梢韵胍?,樂舞是很溫馨的。太宗為此樂舞賜名為《九功之舞》。這《九功》之舞,雖是兒童舞,卻不是給兒童看的,“冬到享宴,及國有大慶,與七德之舞偕奏于庭”[1]1046。此外,為了制造太平景象,他還讓臣下制作《景云河清歌》。由此可見,唐太宗深懂藝術當隨時代的道理,不是被動地而是主動地引領著時代的藝術潮流。

第四,國以雄強為本,音樂的主旋律只能是崇高。唐朝是憑武功獲得天下的,但自開國日始,唐太宗便重視文德。體現(xiàn)在樂舞創(chuàng)作上,他有相當高的自覺意識,親自動手創(chuàng)作文舞。至高宗,文武兩個方面的樂舞齊備,且有明確的使用章程。雖然從治國的戰(zhàn)略全局來看,文武都是需要的,而且更應重文,但是,立國之本,仍然是強——國家要強,國力要強。國力強突出體現(xiàn)在軍力強,而軍力強,又關鍵在有居安思危的意識,不忘本。從文藝的角度,無疑,重要的措施就是在君臣的文藝生活中突出崇高的主旋律。《舊唐書》載:“貞觀元年,宴群臣,始奏《秦王破陣》之曲。太宗謂侍臣曰:‘朕昔在藩,屢有征討,世間遂有此樂,豈意今日登于雅樂。然其發(fā)揚蹈厲,雖異文容,功業(yè)由之,致有今日,所以被于樂章,以示不忘本也?!保?]1045

《秦王破陣樂》一度為高宗束之高閣,原因是這樂曲表現(xiàn)的場面有些恐怖,說是“情不忍觀”。按禮制,宴集場面,樂舞安排次序是不同的,以文德取天下者,先奏文舞,以武力取天下者,先奏武舞。唐朝是以武力取天下的,因此,宴集時,需先奏武舞。太宗時,先奏的是《秦王破陣樂》,高宗雖然不喜歡這舞,但禮制不能變,于是,將《秦王破陣樂》改為《神功破陣樂》?!渡窆ζ脐嚇贰冯m是武舞,但無論在哪個方面,都遠不能與太宗親自參與制作的《秦王破陣樂》相比,而且它也不是雅樂。過了幾年后,禮官韋萬石奏請高宗恢復《秦王破陣樂》的演出。關于這段歷史,《舊唐書》有詳細的記載:

三年七月,上在九成宮咸享殿宴集,有韓王元嘉、霍王元軌及南北將軍等。樂作,太常少卿韋萬石奏稱:“破陣樂舞者,是皇祚發(fā)跡所由,宣揚宗祖盛烈,傳之于后,永永無窮。自天皇臨馭四海,寢而不作,既緣圣情感愴,群下無敢關言。臣忝職樂司,廢缺是懼。依禮,祭之日,天子總干戚以舞先祖之樂,與天下同樂之也。今《破陣樂》久廢,群下無所稱述,將何以發(fā)孝思之情?”上矍然改容,俯遂所請,有制令奏樂舞,既畢,上欷噓感咽,涕泗交流,臣下悲淚,莫能仰視。久之,顧謂兩王曰:不見此樂,垂三十年,乍此觀聽,實深哀感。追思往日,王業(yè)艱難勤苦若此,朕今嗣守洪業(yè),可忘武功?古人云:‘富貴不與驕奢期,驕奢自至?!拗^時見此舞,以自誡勗,冀無盈滿之過,非為歡樂奏陳之耳?!贝缛撼枷毯羧f歲。[1]1050

此段文字透露的信息很豐富,雖然韋萬石是以“發(fā)孝思之情”說動唐高宗,但骨子深處想表明的是國家必須以雄強的國勢為本?;謴汀肚赝跗脐嚇贰返难莩?,是想在國家層面上重新確立崇高為審美的主旋律。國勢的雄強,首先在精神的雄強,而精神的雄強,體現(xiàn)在審美上就不能沒有崇高的主旋律。

《秦王破陣樂》地位十分顯赫,它作為唐代的第一樂曲,“猶近世國家之有國歌”[2]62。它的重要地位及影響,最為突出地反映了唐朝的音樂審美觀念,即重武尚文。對于一個國家來說,雄強無疑是最重要的。這一思想并不是孤立的,它是整個唐代的審美傾向重要表現(xiàn)之一。

終唐近三百年,更名為《七德舞》的《秦王破陣樂》一直受到唐朝君臣的高度重視。中唐詩人白居易《新樂府》組詩中第一首即《七德舞》。白居易深知此樂舞不同尋常的價值,他在詩中說:“歌七德,歌七德,圣人有作垂無極。豈徒耀神武,豈徒夸圣文。太宗意在陳王業(yè),王業(yè)艱難示子孫?!保?]37

《秦王破陣樂》傳于國外,遠達吐蕃、日本、印度。《新唐書·列傳一百四十六上·西域上》卷二二一載:“隋煬帝時,遣裴矩通西域諸國?!涞轮校瑖髞y,王尸羅逸多兵戰(zhàn)無前……會唐浮屠玄奘至其國,尸羅逸多召見曰:‘而國有圣人出,作《秦王破陣樂》,試為我言其為人。'玄奘粗言太宗神武、平禍亂、四海賓服狀。王喜,曰:‘我當東面朝之。'貞觀十五年,自稱摩伽陀王,遣使者上書。”[3]6237尸羅逸多為天竺的一個國王,他能知道《秦王破陣樂》,說明這樂曲影響已經(jīng)到達印度。此樂舞有多種版本保存在日本。據(jù)《教坊記》:“日本另有《皇帝破陣樂》及《秦王破陣樂》。其舞入《太平樂》故,又有《武德太平樂》、《安樂太平樂》之別稱。”[2]62如此,則充分說明,《秦王破陣樂》的影響是國際性的。

從禮制來看,雅樂與俗樂是應有所別的,大體上,雅樂比較合乎儒家倫理,格調比較高雅,主要產生于中原漢民族生活的區(qū)域。唐朝在雅樂體系的制定上,有兩個突出特點,一是有所承傳,不管實際如何,至少在說法上,上接黃帝虞舜周公的華夏正聲;二是有所開放,并不局限于傳統(tǒng)。不管是承傳還是開放,一切從帝國政權的鞏固、國家的統(tǒng)一、社會的和諧出發(fā),這是難能可貴的。

二、批“亡國之音”,旨歸“娛樂”

唐初太宗李世民與臣下有一次關于《玉樹后庭花》的對話:

太宗謂侍臣曰:“古者圣人沿情以作樂,國之興衰,未必由此?!庇反蠓蚨叛驮唬骸瓣悓⑼鲆玻小队駱浜笸セā?,齊將亡也,有《伴侶曲》,所謂亡國之音哀以思。以是觀之,亦樂之所起?!钡墼唬骸胺蚵曋校饕蛉酥?。將亡之政,其民苦,故聞以悲。今《玉樹》、《伴侶》之曲尚存,為公奏之,知必不悲。”尚書右丞相魏徵進曰:“孔子稱:‘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瘶吩谌撕?,不在音也?!笔荒辏瑥埼氖諒驼堉卣鄻?,帝不許,曰:“朕聞人和則樂和,隋末喪亂,雖改音律而樂不和。若百姓安樂,金石自諧矣?!保?]461

這段對話鮮明地反映了太宗的音樂審美觀:“古者圣人沿情以作樂,國之興衰,未必由此?!币魳芬郧闉楸?,人有情,需要抒發(fā),于是寄托于音樂。儒家經(jīng)典《樂記》說:“情動于中,故形于聲,聲成文,謂之音?!保?]3唐太宗的觀點即據(jù)于此,這一觀點是符合音樂美學的基本規(guī)律的。

李世民雖然認為音樂與情感有著內在的必然聯(lián)系,但不認為國家的興衰與音樂有必然關系。在這個問題上,李世民與儒家的觀點就存在著尖銳的對立。

《樂記》認為:“是故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聲音之道,與政通矣?!保?]3“亡國之音哀以思”包含有諸多思想。人的哀樂由什么決定?從根本上來說,是人的生存狀況決定的。但是,作為情感,它由外物感發(fā),這外物就有兩種情況,一是生活本身,如太宗所說“將亡之政,其民苦”。二是非生活本身的他物,如自然。人的情感不外乎喜、怒、哀、惡、欲這些類,引起同類情感的事物是很多的,同為悲,可以因感肅殺之景而生,也可以因人生某一不幸遭際而生。不能因它們生的情均為悲,就將它們等同起來,或者說它們有內在的必然聯(lián)系。

李世民是深刻的,他既注意到了事物的區(qū)別,又注意到了事物的聯(lián)系:是什么性質的區(qū)別,又是什么性質的聯(lián)系。國之興衰與樂之喜悲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其區(qū)別是根本的;它們之間也有聯(lián)系,這聯(lián)系只是現(xiàn)象的。李世民認為音樂之性質不決定于國之興衰,那么,決定于什么呢?他認為決定于“人和”。他說:“樂在人和,不在音也?!薄半蘼勅撕蛣t樂和,隋末喪亂,雖改音律而樂不和,若百姓安樂,金石自諧矣?!薄皹吩谌撕汀保@觀點是深刻的。樂是為人服務的,是人決定樂,不是樂決定人。社會安定,人心和諧,人們不僅能創(chuàng)作出諸多和美的音樂,而且也能欣賞諸多不同情調的音樂。產生于亡國時代的音樂只有在“將亡之政”的背景下,才能發(fā)生摧毀人心的作用,而在健康的社會,它的這一作用被抑制了。所以,什么才是繁榮藝術的根本,李世民認為建設一個美好的社會,讓“百姓安樂”才是根本。

唐太宗的觀點后來為白居易所認同。白居易說:“若君政善而美,人心平而和,則雖奏今曲,廢古曲,而安樂之音不流矣。是故和平之代,雖聞桑間濮上之音,人情不淫也,不傷也。亂亡之代,雖聞《咸》《頀》《韶》《武》之音,人情不和也,不樂也。故臣以為銷鄭衛(wèi)之聲,復正始之音者,在首善其政,和其情,不在乎改其器,易其曲也?!保?]897

李世民讓音樂的功能回歸了它的本位——娛樂。不僅為《玉樹后庭花》一首音樂摘了帽,而且解放了音樂創(chuàng)作精神,于是,一大批優(yōu)秀的樂舞作品得以產生,其中就有《春鶯囀》。據(jù)《教坊記》載:“高宗曉音律,聞風葉鳥聲,皆蹈以應節(jié),聞鶯聲,命歌工白明達寫之為《春鶯囀》。后亦為舞曲?!保?]179這首樂曲楊貴妃表演過,其美妙的場景,出現(xiàn)在諸多詩人的筆下。后由日本的遣唐使帶回日本,至今仍有舞圖、樂譜遺存。在唐代諸多的以娛樂為旨歸的樂舞中,《春鶯囀》有它的代表性,在唐代可能只有《春江花月夜》堪與之相媲美。這樣美的樂舞得以在唐代出現(xiàn),說明唐人對音樂功能的認識已經(jīng)在相當程度上突破了儒家的音樂觀。從某種意義上說,如果沒有唐太宗李世民對《玉樹后庭花》“亡國之音”罪名的洗刷,就沒有《春鶯囀》。

三、破“夷夏之辨”,廣納胡樂

儒家是非??粗亍耙南闹妗钡?,孔子就非常看不起夷狄,他說:“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保?]24夷狄的音樂更是從來不入儒家之眼。胡樂進入中國,唐代的知識分子也表示過反對,杜佑在《通典·樂序》中說:“秦漢以還,古樂淪缺,代之所存,《韶》《武》而已。下不聞振鐸,上不達謳謠。俱更其名,示不相襲。知音復寡,罕能制作。而況古雅莫尚,胡樂薦臻,其聲怨思,其狀促遽,方之鄭衛(wèi),又何遠乎?”杜佑將胡樂與鄭衛(wèi)之音列在一起,其排斥的立場非常明顯。

然而,時代變了,形勢變了。開創(chuàng)唐帝國的李淵、李世民他們對于儒家文化并沒有太多的偏愛。雖然他們自許為道家始祖李耳之后,其實,對道家也談不上信仰。在文化上,他們不拘成見,也沒有成見,持開放的態(tài)度,不僅對儒道等漢文化兼收并蓄,而且對異域文化包括印度文化、西域文化、日本文化、南詔文化也兼收并蓄。

唐朝在我國歷史上對外開放的程度是最高的。周邊的國家?guī)缀醵寂c唐有交往,這其中,陸上與海上兩條絲綢之路起了很大的作用,通過這兩條通道,唐帝國與世界上諸多有較高文明的國家諸如羅馬、印度聯(lián)系在一起。不僅物質文化得以交易,而且精神文化也得以交流。各種其他民族的宗教進來了,各種其他民族創(chuàng)造的藝術也進來了。這其中,樂舞以及相連帶的樂器的進入,最為突出。樂舞的進入,對唐帝國宮廷和百姓的藝術生活產生了巨大影響。

就帝國的宮廷音樂來說,高祖登基之后,享宴因隋制,用的主要是取自南朝的清商樂,后來逐漸建立起自己的音樂體系。唐帝國宮廷音樂分為立部伎和坐部伎兩個部分。立部伎是立著演奏的,坐部伎是坐著演奏的。就《舊唐書·音樂志》的介紹來看,立部伎有八部,其是,據(jù)《舊唐書》介紹:“《太平樂》,謂之五方師子舞。師子鷙獸,出于西南夷天竺、師子等國。綴毛為之,人居其中,像其俯仰馴狎之容。二人持繩秉拂,為習弄之狀。五師子各立其方色,百四十人歌太平樂,舞以足,持繩者服飾作昆侖象?!保?]1059杜佑《通典》云:“太平樂,亦謂之五方獅子舞,二人持拂為戲弄之狀。五方獅子各衣五色,百四十人歌太平樂舞,抃以從之?!倍伟补?jié)的《樂府雜錄》將其歸入“龜茲部”,書中描繪獅子彩繪情況云:“戲有五方獅子,高丈余,各衣五色。每獅子有十二人。戴紅抹額,衣畫衣,執(zhí)紅拂子,謂之獅子郎,舞太平樂?!蔽宸姜{子分青、赤、黃、白、黑五色,由140人載歌載舞,氣氛熱烈,場面宏大,震撼人心。

傳入唐帝國的五方獅子代表著“五行”,黃色的獅子必居中心,因為在五行中,黃色為尊,代表皇權。黃獅子通常是不能單獨舞的,要舞也只能供皇上觀賞。據(jù)《唐語林》卷五,“王維為大樂丞,被人嗾令舞黃獅子,坐是出宮。黃獅子者,非天子不舞也。后輩慎之?!保?]486

獅子舞在唐朝宮廷樂舞中還有大曲(1),名《西涼伎》,相傳為開元年間隴右節(jié)度使郭知運進獻,為西域龜茲樂與河西走廊各族樂舞交融而成。雖然是另一部曲子,但均為舞獅子。白居易、元稹均有長詩對《西涼伎》舞蹈場面作了生動的描繪。

立部伎中雖然只有《太平樂》這一部樂來自國外,但其他樂都來自西域的曲調和樂器。坐部伎有六部,這六部樂中“自《長壽樂》已下皆用龜茲樂,舞人皆著靴。惟《龍池》備用雅樂,而無鐘磬,舞人躡履。”[1]1062

除立部伎、坐部伎外,宮廷常用的管弦雜曲也多用國外的音樂,主要為西涼樂;至于鼓舞曲,則多用龜茲樂。

《舊唐書·音樂志》將唐代傳入中國的音樂概括成《四夷之樂》:

作先王樂者,貴能包而用之。納四夷之樂者,美德之所及也。東夷之樂曰《韎離》,南蠻之樂曰《任》,西戎之樂曰《禁》,北狄之樂曰《昧》。[2]1069

東夷樂中有《高麗樂》、《百濟樂》,南蠻樂中有《扶南樂》、《天竺樂》、《驃國樂》,西戎樂中有《高昌樂》、《龜茲樂》、《疏勒樂》、《康國樂》、《安國樂》,北狄樂有鮮卑、吐谷渾、部落稽三國之樂。一般來說,源自南朝舊曲的商樂較為柔糜、溫雅,而來自四夷的樂舞具有一種原始生命力的野蠻、強勁,具有強烈的感官沖擊力。

這些來自異域的音樂不僅帶來奇妙的樂舞,而且也帶來奇異的裝束,讓中原的觀眾大飽眼福。像《高麗樂》,演員的著裝是這樣的:“工人(即演員——引者)紫羅帽,飾以鳥羽,黃大袖,紫羅帶,大口袴,赤皮靴,五色絳繩。舞者四人,椎髻于后,以絳抹額。飾以金珰。二人黃金襦,赤黃袴,極其長袖,烏皮靴,雙雙并立而舞。”[1]1060又,“南蠻、北狄國俗,皆隨發(fā)際斷其發(fā),今舞者咸用繩圍首,反約發(fā)杪,內于繩下”[1]1071。

諸多來自西域的音樂對于中原音樂的影響是不一樣的,從史料看,影響最大的是龜茲音樂。龜茲的音樂特別有名,玄奘西行取經(jīng),路過龜茲,于龜茲的音樂很有感受,他在《大唐西域記》中說龜茲“管弦伎樂,特善諸國”[9]5。據(jù)玄奘介紹,當時的龜茲,東西千余里,南北六百余里,國大都城周十七八里,是一個物產豐富、經(jīng)濟繁榮的國家。這個國家文字“取則印度,粗有改變”[9]5,人民信仰佛教。由于地處印度、西域與中原交通的中道上,西域諸國的樂伎東傳中原時會聚于龜茲,導致龜茲音樂大盛。早在隋前的東魏西魏時代,龜茲音樂就傳入中國,《隋書·音樂志》說:“至隋有《西國龜茲》《齊朝龜茲》《土龜茲》等,凡三部。開皇中,其器大盛于閭闬。”[10]378到唐代,龜茲音樂對中原的影響更大。唐帝國宮廷內諸多重要大曲均受到龜茲音樂的影響。唐帝國宮廷燕樂立部伎八部樂曲“自《破陣樂》以下,皆雷大鼓,雜以龜茲之樂,聲振百里,震動山谷”[1]1060。坐部伎六部樂曲“自《長壽樂》已下,皆用龜茲樂”[1]1062。

眾所周知,唐代最有名的樂舞為《霓裳羽衣舞》。關于此曲的創(chuàng)作過程,有諸多說法,有一點是各資料共同肯定的,那就是這部樂曲采納了經(jīng)西域而來的古印度的《婆羅門樂典》。其中《碧雞漫志》記載最為詳細?!侗屉u漫志》卷三云:

杜佑《理道要訣》云:“天寶十三載七月改諸樂名,中使輔璆琳進旨,令于太常寺刊石,《內黃鐘商婆羅門曲》改為《霓裳羽衣曲》。”《津陽門詩》注:“葉法善引明皇入月宮,聞樂歸,笛寫半,會西涼都督楊敬述進《婆羅門》,聲調吻合,遂以月中所聞為散序,敬述所進為腔,制《霓裳羽衣》。”月宮事荒誕,惟西涼進《婆羅門曲》,明皇潤色,又為易是名,最明白無疑。[11]71-72

此記載說《霓裳羽衣曲》首創(chuàng)為唐明皇,他夢游月宮聞樂,獲得靈感,正在創(chuàng)作時,西涼都督楊敬述進《婆羅門樂曲》,此曲恰好與唐明皇擬定的聲調吻合,于是,以月宮所聞為內容,以《婆羅門曲》為腔調,寫成一個樂曲,原名《內黃鐘商婆羅門曲》,后改名為《霓裳羽衣曲》?!赌奚延鹨挛琛肥侵腥A古代樂舞的典范,它在中華美學史上的地位堪同李白的詩歌、懷素的書法、王維的畫并列。然而如果沒有吸納來自西域的《婆羅門樂曲》,就不會有如此高的藝術成就。

唐帝國的最高統(tǒng)治者為什么那樣喜歡夷狄音樂?原因之一:來自夷狄的樂舞,非常突出的特點,就是質樸、剛健,充滿著原始生命力。從人的審美心理來說,非常需要這樣的美;而來自南朝舊曲的商樂,缺乏這種效果。原因之二:唐帝國是從血泊中打出來的,它崇尚的精神不是輕柔曼妙的優(yōu)美而是剛健雄壯的崇高。夷狄音樂的蠻野與剛健在一定程度上正合唐帝國精神建設的需要。

人們通常只是認為唐帝國是當時亞洲也許世界的第一強國,具有大國的氣度與胸襟,因而對于凡是來中國做生意、旅游、求學或者獻藝的人士均持歡迎的態(tài)度,這誠然是對的,但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還是唐帝國自身的需要。需要總是第一位的。新興的唐帝國需要具有蠻荒氣息與原始生命力的夷狄之樂。正是在需要的背景下,夷狄樂舞連同它所代表的文化以從來沒有過的規(guī)模進入漢文化為主體的中原地區(qū),于是,一場轟轟烈烈的華夏文化的新建設開始了。

唐太宗實施開放尚和的國策,基本上為唐朝后代帝王所繼承,這就為唐代藝術生產力的解放創(chuàng)造了條件,為唐代整個藝術的繁榮創(chuàng)造了條件。樂舞的繁榮只不過是全部藝術繁榮中的一支奇葩罷了。

注釋:

(1)據(jù)《唐會要》卷十四“協(xié)律郎”條:“大樂署掌教,雅樂、大曲三十日成;小曲二十日。”大曲是相對于小曲規(guī)模較大的融樂、舞、詩于一體的樂曲。

[1]劉昫,等.舊唐書(第4冊)[M].北京:中華書局,1975.

[2]崔令欽.教坊記箋注[M].任半塘,箋注.北京:中華書局,2012.

[3]歐陽修,宋祁.新唐書(第20冊)[M].北京:中華書局,1975.

[4]歐陽修,宋祁.新唐書(第2冊)[M].北京:中華書局,1975.

[5]樂記[M].吉聯(lián)抗,譯注.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1982.

[6]白居易全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7]楊伯峻,譯注.論語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0.

[8]王讜.唐語林校證(下)[M].周勛初,校證.北京:中華書局,1987.

[9]玄奘.大唐西域記全譯[M].辯機,編次.芮傳明,譯注.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5.

[10]魏徵,令狐德棻.隋書(第2冊)[M].北京:中華書局,1973.

[11]王灼.碧雞漫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責任編輯吳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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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社科基金重點項目“中華審美意識通史·唐代審美意識”(11AZD053)

陳望衡(1944—),湖南邵陽人,文學博士,武漢大學城市設計學院、哲學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美學、中國哲學和中國傳統(tǒng)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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