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 亮

（遼寧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旅游學院，遼寧 大連116029）

一、問題的提出

均徭役是明代賦役財政體制中的一種徭役僉派制度，是地方財政的重要組成部分，始于正統(tǒng)時期，大約在成、弘時期開始分化為銀差和力差。關于銀力差的輕重問題始終是明史學界討論的焦點，從財政史的角度而言，可以將該問題理解為對均徭役財政負擔方式與額度的解析。日本學者山根幸夫認為，由于均徭銀差負擔較輕，所以銀差的出現(xiàn)對于應役人戶而言，其負擔是減輕的。而巖見宏則認為，最早的銀差只有皂隸、馬夫、齋夫和膳夫四個項目，這四項主要用于補貼官員日常開銷用度，可視為官員對白銀的欲求，況且此時繳納如此數(shù)量的白銀，對于民戶而言并不輕松，因而，銀差的出現(xiàn)并沒有減輕民眾負擔的意味。但是巖見宏同時也指出，隨著力差被追加的財政負擔越來越重，在隨后的力差銀納化過程中，的確有減輕民戶負擔的作用［1］［2］。國內學者劉志偉認為，關于明代均徭役的輕重問題，明人似乎沒有統(tǒng)一的意見，大致是均徭法實行初期銀差較重，但是隨著力差的負擔逐漸加重，力差遂變?yōu)橹夭睿?］。唐文基也認為造成差役輕重一方面取決于服役地方遠近，另一方面要考察各項差役榜定派額與實際支費相去多少，重役則是由于勞務實際上超出了規(guī)定的范圍［4］。

以上幾種觀點基本代表了中日學者對此問題的基本看法?？傮w而言，除山根幸夫對于銀差出現(xiàn)的原因與其他幾位學者稍有差別外，其他幾位學者基本認同力差的額外負擔是造成重役的主要原因，而此時力差向銀差轉化則具有減輕負擔的意味。雖然對于均徭役負擔的研究已經(jīng)有諸多成果，但筆者認為仍有幾點需要解決的問題。首先，確如巖見宏的研究表明的那樣，銀差的出現(xiàn)是為官員養(yǎng)廉而用，但筆者曾撰文指出，以浙江地區(qū)經(jīng)驗而言，至龐尚鵬一條鞭法改革之前，并不存在大量力差轉化為銀差的過程，因而不能據(jù)此來判定銀力差孰輕孰重［5］。另外，從明人留下來的一些議論中來看，也不宜將銀、力差簡單地區(qū)分為輕、重差。張選《忠諫靜思張公遺集》卷4：

如一戶田多丁多，既編以重差一名或二名，其余量與輕差，或有貧民告愿近便力差或銀差者，中間有最貧下者量免，庶幾謂之均矣。［6］430

由這條史料可知，“近便力差或銀差”比一般的輕差負擔還要輕，顯然輕重差與銀力差并不是對應的關系。另如嘉靖《永嘉縣志》卷3：

近議革府縣庫子并酌處倉斗、鹽夫，于民有大利矣。若諸役稍輕者概編銀差，非惟有司征收加煩，小民輸納亦有未便者。大抵重役利于銀差，輕役利于力差，何則？重役官即備征，亦有限制。輕役私相雇募，雖稍溢額，其役銀可以旋交，可以貨抵故也。［7］571

上引材料可見，永嘉縣差役的輕重僅在力差中加以區(qū)分。從該縣志作者對差役銀納化改革的意見中可以了解到，財政負擔重的差役適宜銀納化，而財政負擔輕的差役則適合與百姓之間私相雇募，可以省卻交銀的麻煩。從這兩條史料的記載似乎均表明，銀、力差與輕、重差并無邏輯上的對應關系，但該問題仍需深入實證分析。此外，劉志偉等學者的觀點也都認同，差役附帶的財政責任才是判斷徭役輕重的主要依據(jù)。因此，從邏輯上講，即使是力差，只要其沒有超額的財政負擔也屬于輕差的范疇之內。問題是由于此類財政數(shù)據(jù)的缺乏，目前尚未有學者對均徭役的實際負擔額度進行量化分析。從筆者所見的材料中，海瑞的《興革條例》對該問題有較為詳細的記載，本文即以該文本為中心，嘗試對上文所提到的明代均徭役的財政負擔問題進行初步的數(shù)量分析。

二、淳安縣均徭役的應役類型分析

《興革條例》是海瑞任淳安縣令時對縣內政事的記載，完成于“嘉靖四十一年壬戌”，收于《海瑞集》中［8］。由于此時淳安縣的均徭役全部已經(jīng)標定工食銀數(shù)目，我們無法通過這種書寫方式來判斷該項差役到底是銀差還是力差，因而首先需要確定這個時段內淳安縣均徭役的應役類型。

明代地方志書中對銀、力差標定工食銀兩有兩種解讀方式，這兩種方式同時也代表了均徭役的兩種不同應役方式，筆者將其歸納為“征銀除役”和“編銀僉役”。所謂“征銀除役”型，是指在均徭役的演化過程中逐漸有一些徭役項目不再需要民戶親身應役，而是轉為“輸銀代役”。如唐文基認為，到了嘉靖年間，從當時的地方志記載來看，許多地方的力差和聽差都已經(jīng)折銀輸納了。其引用的地方志包括浙江地區(qū)的嘉靖《武康縣志》和嘉靖《浦江志略》兩種，顯然唐氏認為這個時期的地方志書中標注的工食銀兩就是力差銀納化后民戶需要交納的銀兩數(shù)［4］237－239。侯鵬與唐文基所持觀點相同，侯氏認為在嘉靖《浦江志略》編纂的嘉靖二年時期，力差已經(jīng)被標定工食銀兩，這表明這個時期力差已經(jīng)折銀了，均徭折銀主要用于地方衙門的人役雇傭［9］147。綜上可知，兩位學者認為嘉靖時期地方志中記載的力差工食銀兩表明力差在這個時期已經(jīng)折銀輸納，變?yōu)殂y差了。

所謂“編銀僉役”就是指“準銀以定差，而不征銀，聽其身自執(zhí)役或倩人代役”［10］2573，即只用白銀數(shù)目標定差役的輕重，地方政府實際并不征收銀兩，服役人員既可以轉雇他人，也可以親身應役。

劉志偉在考察廣東地區(qū)的“徭役編僉”時，注意到了“編銀僉役”的方式，劉氏認為這是均徭法演變過程中的一個重要的發(fā)展，給力差標定工食銀兩就使得力差的輕重也開始用白銀來衡量，這就進一步明確了白銀貨幣在財政賦稅領域的地位。不過，劉氏在文中也指出，從體現(xiàn)編戶與政府之間關系的財政意義上看，編銀除役和編銀僉役之間有根本性的區(qū)別。顯然劉氏注意到了地方志中力差標定工食銀兩的另一種含義，即編銀是作為衡量徭役輕重的標準，但徭役本身并沒有銀納化［11］125。具體至浙江地區(qū)，蔣兆成認為雖然力差是“準銀以定差”的，但是仍然需要供役人親身服役或者雇人應役，只是隨著貨幣經(jīng)濟的發(fā)展，力差變?yōu)殂y差的項目也就越來越多［12］。

由于地方志中均徭役被標定工食銀兩存在兩種應役的可能性，而這兩種情況分別對應銀差和力差兩個不同的應役類型。那么，如果要準確解讀出均徭役的財政負擔方式，首先需要確定這一時期淳安縣均徭役的實際應役形態(tài)。在此筆者選取該縣均徭重役和輕役各一例，試做分析。

第一例是作為淳安縣均徭重役之一的館夫，《興革條例》載：

本府富春驛館夫五名，每名銀一十兩，每兩連耗一十二兩。近日忽而變?yōu)槿鄡伞＃?］99

這則材料表明，5名館夫的工食銀共50兩，可實際的用銀量要達到600兩，顯然是極重的差役。海瑞在該項目后邊還記載到：

查得賦役成規(guī)冊載，富、桐二驛并遞運所船只鋪陳水夫工食、支應等銀共六千五百三十八兩六錢，費用不為不多矣。防、館夫之設，當答應奔走，非為廩給口糧諸事用銀計也。今水夫銀不足用，不思裁革，轉防館夫之身取足焉。遂至正銀一兩加銀十余兩。［8］99－100

上引材料可知，館夫的設立原本是為了“答應奔走”，并不負擔驛站的各項費用，但是由于水夫銀用度不夠，遂轉而盤剝防館夫之“身”。海瑞這樣的記載表明，館夫是在驛站奔走支應的力差，但是攤派在其身上的買辦負擔非常重。據(jù)此筆者認為，館夫役屬于“編銀僉役”型的力差，該徭役上標定的工食正耗銀并不征收，只是量化該役的實際負擔額度，僉派此項徭役時要根據(jù)它的實際負擔情況選擇財力相當?shù)娜藨?。另外，龐尚鵬關于館夫改革的奏疏也可以印證這種情況：

革館夫支應。照得驛遞供應甚繁，而館夫最為困苦。官吏積棍百計侵凌，權勢公差多方橫索，荼毒之苦有難盡言。役銀一兩有用至數(shù)十兩者，其勢不至于變田宅鬻子女不已也。今若照數(shù)議征役銀改令官吏支應又恐力不能勝，使客有稽程之嘆。該臣案行代管驛傳道僉事秦嘉楫會同糧儲道右參政張柱從長計議，酌驛遞之沖僻，較費用之繁簡，于正銀之外定位差等，量行加征貯庫，館夫盡發(fā)寧家。［13］卷1，題為憫時艱陳末議以垂法守事，p110

龐尚鵬這篇奏疏完成于《興革條例》之后，其對于館夫之役弊病的描述與海瑞所言基本相同，而改革的思路則是把館夫由力差改為銀差，只是在正額工食銀之外多征銀兩，以滿足驛站的用度。這從一個側面也反映出館夫在龐尚鵬改革之前一直是力差，這足以從一個側面證明《興革條例》中力差所標定的工食耗銀其實并不征收，它只表明該役的實際財政負擔。

以上分析了淳安縣均徭役中重差之一館夫的應役方式，據(jù)《興革條例》的記載，該縣均徭役中的重差是“編銀僉役”型的力差，其所以重在于加在該役身上的買辦負擔很重，這種負擔以耗銀的方式被量化。此外，筆者再分析該縣均徭輕差之一鋪兵的應役方式：

鋪兵?？h前一鋪，司兵七名?！ü菜颈呤?，每名役銀三兩。原縣前鋪有緊急長遞事府公文差，比別鋪勤繁，準每兩加收五錢。近令各鋪輪差，縣前鋪亦是每正銀一兩只收一兩，不許加收。鋪司兵在力差中是極輕者，先年多收加銀，蓋因府上查歷有使用罰贖，各衙門查稽遲公文，亦有使用?！蝗浑m稽查極嚴，徒為包當之人增工食銀爾……［8］102

鋪兵所以是極輕的均徭役，不僅因為標定的工食銀很少，還因為額外追加的耗銀數(shù)量也很低，繁重者也只不過正銀一兩加收五錢而已。但是，這筆正耗銀同樣也不由地方政府征收，只是標定出來用于應役民戶私相雇募“包當之人”的?！鞍斨恕保ɑ蚍Q“攬納戶”）指替代被僉派民戶去官府應役的一批專門人員，應役民戶需要付給攬納戶一定的費用，支付標準即依據(jù)官府制定的工食正耗銀兩。相關記載也可見龐尚鵬的奏疏：

鋪兵原有沖僻不等，役銀亦有多寡不同。審編徭戶不能走遞，每被積年包攬，多索工食，甚至數(shù)倍，民苦繁重不堪。今量地里遠近，斟酌重輕，定為等差，每名派征銀兩若干，給募勤實之人應當，若有走遞稽遲，問罪追銀，以警偷惰。［13］卷1題為均徭役以杜偏累以紓民困事，p124－125

龐尚鵬的描述表明，被僉民戶不能親自應役，往往私相雇募攬納人戶，以至于被“多索工食”，加重負擔，而解決該問題的辦法就是把鋪兵由力差變?yōu)殂y差，改為官府自行雇募鋪兵。可見，該役在改革前也屬于“編銀僉役”型的力差，只是追加的財政負擔（即耗銀）很少，所以屬于輕差的范疇。

《興革條例》與龐尚鵬的奏疏所記載的都是嘉靖后期浙江地區(qū)的財政情況，且兩者對于均徭役存在問題的記載也基本相同，因而筆者認為，此時的淳安縣也不存在大量力差轉化為銀差的情況，基本的應役方式還是“編銀僉役”型的力差，對輕重差的討論也主要集中在力差范圍以內。關于浙江地區(qū)銀力差轉換的問題參見［5］前引蕭山縣令張選的論述也可以看出均徭役的輕重問題主要是針對力差而言的，這是由于銀差項目的征收額度固定，且額外耗銀的變化不大，因而一般不會列入討論范疇，這一點在淳安縣也有體現(xiàn)：

本府柴薪皂隸九名，每名銀一十二兩，每兩連耗一兩五錢。有閏月每名加銀一兩。

本縣柴薪皂隸九名，每名一十二兩，無耗。有閏月每名加銀一兩。

本縣馬丁四號，每名正銀四十兩，無耗。［8］101

柴薪皂隸和馬丁是非常典型的銀差項目，此二項很早就已經(jīng)折銀征收，用于補充官員俸祿的不足。這幾個項的工食銀雖然不在少數(shù)，但是由于額外的耗銀很少，甚至沒有，因此可以稱之為輕差。但這并不代表銀差就一定比力差的負擔輕，上引材料表明，柴薪皂隸和馬丁這些項目比起鋪兵等工食銀和耗銀都很少的項目，負擔還是較重的。嘉靖《永嘉縣志》卷3載：

論曰均徭有銀差有力差，議者欲無論銀力酌量役次重輕，實計銀數(shù)均以丁糧派之，不必注定差目，概征其銀，官為雇役，使無從私得倍征之利，誠為畫一良法。然法無全利，便于民或不便于官，亦有官以為宜民而民顧未便者。近議革府縣庫子并酌處倉斗、鹽夫于民有大利矣。若諸役稍輕者概編銀差，非惟有司征收加煩，小民輸納亦有未便者。大抵重役利于銀差，輕役利于力差，何則？重役官即倍征亦有限制，輕役私相雇募雖稍溢額，其役銀可以旋交，可以貨抵故也。［7］卷3，食貨志這段史料表明，銀納化改革并不適用于所有的力差，由于重差的負擔比較大，因而銀納化有利于減輕負擔，但是輕差的負擔很小，民戶即使私相雇募也不會花銷很大，改為銀差以后，反而加重了小民的負擔。由此可見，力差的銀納化雖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輕民戶的負擔，但銀差也絕非極輕的差役，我們必須對《興革條例》中海瑞對銀力差輕重的論述做出重新解讀。海瑞在文集中記載到：

均徭，富者宜當重差，當銀差；貧者宜當輕差，當力差。［8］61

這一條材料被很多學者征引，用以證明銀差是重差，但是本文對《興革條例》的分析表明，該縣的重差顯然是負擔較大的力差，而銀差也絕非最輕的徭役。因而筆者認為，海瑞的這句論述主要是針對力差而言的，應該理解為，重差是工食正耗銀較多的差役，輕差是工食正耗銀較少的差役。海瑞這句話為我們提供了判定均徭輕重差的標準，即依據(jù)工食正耗銀的數(shù)量，而不依據(jù)該項目是銀差，還是力差。因此，筆者即以此標準嘗試區(qū)分淳安縣均徭役項目的輕重。

三、均徭役輕重的量化分析

由于《興革條例》中不僅記載了各均徭項目的工食銀，還記載了每個項目的耗銀數(shù)目，這種詳細的記載方式，尚未在各類地方志中見到，因而這對于我們分析均徭役負擔是寶貴的材料。在此，筆者將《興革條例》中所載均徭項目的工食銀、耗銀以及正耗銀總量制成表1，再據(jù)此分析差役的輕重。

表1 淳安縣均徭役正銀耗銀用量表（本表據(jù)海瑞《興革條例》制成）

需要說明的是，表1中的“耗銀”的具體含義要視銀差與力差而區(qū)別看待。其中家伙銀、水手銀、歲貢盤纏銀、書手工食銀和預備織造銀等項是銀差，僉點人戶直接交納白銀，則耗銀自然隨同正銀一同上交。其余力差項目標定的工食銀只是“準銀以定差”，其實并不征銀。如此則力差工食耗銀指的就是官方制定出來的，應役人戶“買辦供送”所用花銷的標準。從表1備注中的記載表明，力差中的庫子要買辦桌幃、硯池、油燭等項目；斗級要賠補出納米麥的損失；獄卒也要負責支辦刑具等什物?？梢?，力差的耗銀指的就是差役應負擔的財政責任。

表1的數(shù)據(jù)表明，衡量各項徭役輕重包括工食銀和耗銀兩個標準。其中工食銀由于受到國家明文規(guī)定的限制，除解戶的貼役銀能達到30兩／名之外，其余差役最多為12兩／年（即1兩／月），不能隨意加增，所以并不能反映出各役的實際負擔。因此必須通過每名差役“正銀連耗”的實際用度來衡量各役輕重，本文據(jù)表1各項差役“每名用銀”的多寡制成表2，再詳細分析役的“輕重”。

表2 淳安縣均徭役“重輕”分類表

由于沒有更多記載均徭役正耗銀的數(shù)據(jù)，所以此處僅以《興革條例》為基礎，將淳安縣的均徭役分為重、輕兩個部分，再根據(jù)明代文獻的描述，把均徭役細分為“極重、重、輕、極輕”四個等級，并依據(jù)各項目正耗銀數(shù)量將各役進行分類。

表2中的極重差役與重役大致包含了三類差役。其一是府縣重要倉庫的庫子和斗級以及司府衙門監(jiān)獄的獄卒。這一類差役要負責買辦地方政府行政用品，賠補倉糧收支的損耗，置辦監(jiān)獄刑具，其耗銀一般高出正銀十倍，乃至數(shù)十倍，因而是極重的差役。其二是負責驛傳支應的防館夫，這類差役要應付往來公務人員的開銷用度。其三是運送上供物料的解戶，國家統(tǒng)一規(guī)定每名解戶的貼役銀是30兩，但實際要根據(jù)運輸任務的輕重不同，適當增加耗銀，一般都會達到原額的2～3倍?？傮w而言，供職于地方政府的重役要負擔政府日常的行政、往來支應等項開支，是地方財政的重要來源。因此，龐尚鵬說地方政府視庫子為“奇貨”，人戶一應此役就會破家，“敗不旋踵”［13］卷1，題為憫時艱陳末議以垂法守事，p109。庫子役的財政負擔很重，固然是客觀存在的實際情況，但龐尚鵬的奏疏也明顯帶有渲染改革迫切性的夸大成分在內。海瑞的記載表明，幾項重役的開支額度都被標定了大致的范圍，而且該役也會僉派給有相應經(jīng)濟實力的大戶承當，若人戶被僉重役即已破家，則均徭法就失去長時間運行的可能性了。

輕役大多數(shù)是供役于各機構的門皂、隸兵、傘夫和鋪兵等等。這些差役均屬于供上官驅使的服務性人員，幾乎沒有買辦責任。這類差役或標定工食銀比較低，即使耗銀翻倍也不會花銷太大，如鋪兵、門子等役，根本沒有耗銀，所以海瑞論說此處時也說“鋪司兵在力差中是極輕者”［8］102。另一類的輕差是銀差，被僉人戶只需交納相應工食正耗銀，雖然數(shù)量不算很低，但由于不需要親自服役，因而也就不會產(chǎn)生連帶的財政責任。

四、結 論

上文以《興革條例》為中心，并結合浙江地區(qū)徭役的基本情況對均徭役的負擔輕重問題進行了量化分析。本文的研究表明，浙江地區(qū)在龐尚鵬改革之前，并沒有大量的力差轉化為銀差，多數(shù)均徭役都屬于“編銀僉役”的力差。力差雖然標定的工食銀兩并不高，但是一般都要負有為官府買辦的額外財政責任，這些財政負擔通過標定耗銀被量化出來。因此，判斷均徭役輕重的標準并不是該項徭役屬于銀差還是力差，而是該項徭役工食正耗銀數(shù)量的多少。通過對工食正耗銀的量化分析表明，負擔各府縣重要財政部門的徭役，如庫子、斗級和獄卒等，都是重差。而沒有此類責任的鋪兵、門子，還有不須親自服役的銀差大多屬于輕差的范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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