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寂 姬少亭

李淼

中國著名理論物理學家，

曾就任于中國科學院理論物理研究院，

為中山大學天文與空間科學研究院創(chuàng)辦者并任院長，

同時也是詩人、科普作家。

現(xiàn)實生活中有沒有哪些現(xiàn)象是高維度生物干涉造成的影響？

能夠回答這個問題的很可能只有兩類人：

科學家和科幻作家。

在日前于廣州舉行的《〈三體〉中的物理學》首發(fā)式上，這兩類人就各自給出了不同的答案。

《〈三體〉中的物理學》作者、中國理論物理學家李淼說，目前為止還沒看到這些現(xiàn)象。《三體》作者、科幻小說家劉慈欣則說，你把錢包放兜里拉好了拉鏈，卻發(fā)現(xiàn)它丟了，這可能就是高維度生物的干涉。

“到科幻小說里挑漏洞，你算是來對地方了！”

中國讀者對“高維度生物”的關注，顯然源自一舉“將中國科幻推上了世界高度”的科幻小說《三體》。在“三體”系列第三部《死神永生》中，劉慈欣用文字展示了從高維空間中看到的非同尋常的美麗而復雜的三維世界。

對高維度的類似想象，在熱門電影《星際穿越》中被不謀而合地呈現(xiàn)為“書架背后”炫目的五維“超立方體”，再一次激發(fā)起人們濃厚的興趣。

“進入高維空間的場景”“面壁者”的設定、“二向箔”發(fā)生作用的場面——在物理學家李淼的眼中，小說中的這些部分都“非常有創(chuàng)意”。從《三維人進入四維會發(fā)生什么？》這篇文章開始，李淼動筆陸續(xù)“拆解”《三體》物理設定的硬傷，最后形成了一本關于《三體》的理論物理學科普著作——《〈三體〉中的物理學》。

“你要是到科幻小說里挑漏洞，那算是來對地方了！”劉慈欣一句話，引起了首發(fā)式全場的笑聲。

劉慈欣認為，這本書并不專注于挑小說的硬傷，而是以《三體》中的科幻內(nèi)容作為引子和起點，描繪了一幅現(xiàn)代物理學和宇宙學的宏偉圖景。

從牛頓力學到相對論，從量子力學到弦論，從多維空間到黑洞，從宇宙的誕生到最后的終結，甚至還從物理學的角度探討了自由意志的命題——《〈三體〉中的物理學》幾乎涉及物理學和宇宙學前沿的所有方面。

這些物理學的知識，趣味何在？參加首發(fā)式的“科學松鼠會”成員、浙江大學理論物理學博士李劍龍用3D眼鏡形容理論物理學：“比如說走進一家3D電影院沒有戴上3D眼鏡，看到很模糊的影像，可能一點都不覺得這個電影好看;而理論物理學的作用，就是給你戴上3D眼鏡，讓你突然發(fā)現(xiàn)——哇，這是一部大片，真好看?。　?/p>

熟悉的現(xiàn)實世界，因為這副“3D眼鏡”變得非常不同?！艾F(xiàn)實世界要比我們認識的廣闊得多，除了看不見的光之外，還有我們沒有辦法用常規(guī)思維去理解的世界，比如說量子論?！崩顒堈f。

“現(xiàn)代科學的‘神奇感’要遠超文學，只是因為其艱深和復雜，一般人很難去了解到。這種情況下，科幻表現(xiàn)出來的神奇感，就像‘洞穴中的影子’一樣，是一種間接的東西?！眲⒋刃勒f。如何把現(xiàn)代科學的神奇感和世界觀展現(xiàn)給普通的讀者和公眾，是科學傳播的巨大挑戰(zhàn)。

中國科幻百年第一本衍生科普書

我們到底能不能移民到太空去？有沒有必要建一個容納上萬人的太空站？未來二十年內(nèi)能不能建成太空梯？——現(xiàn)任中山大學天文與空間科學研究院院長的李淼，打算在學校里開設一門名為“奇幻和科幻中的物理學”的課程，回答一些“特別有趣”的物理學問題。

“從科普的角度來說，討論一部科幻小說中涉及的科學部分是否和當下的科學完全吻合是有趣的事情，更是無可非議的事情?！崩铐嫡f。

中國科幻文學的重要推手、科幻世界雜志社副總編姚海軍認為，《〈三體〉中的物理學》的特別意義在于，中國科幻文學發(fā)展百年至今，它是第一本科幻小說的衍生科普書。

姚海軍透露，很多科幻作家也很渴望和科學家進行交流?！坝行┛苹米骷覍懽髂骋黄≌f的時候，甚至會特地找一些關系去請教科學家一些問題?！眲⒋刃涝趯懽鳌端郎裼郎分?，也一度向李劍龍請教“黑洞”等物理學問題。

“科幻里面的知識，有的是正確的，有的是想象的，未必科學。但它主要是讓讀者對科學有好奇心，而好奇心是科普的重要基礎?！币＼姼嬖V記者。

劉慈欣認為，科幻小說從科學中開發(fā)文學的故事資源，以構造出更好的故事，但科幻文學無力承擔科學傳播的重任，因為科幻中的科學不是真正的科學，而是科學在文學中的一種映像和變形。而從廣義上看，科學和文學的結合有著更深遠的意義。將現(xiàn)代科學的最新發(fā)現(xiàn)和理論向社會傳播，對文明的發(fā)展是至關重要的。

英國物理學家羅杰·彭羅斯、美國物理學家劉易斯、美籍日裔物理學家加來道雄……這些國外的自然科學學者，也都是知識廣博、文理俱佳、極具個人魅力的人物，同時做著非常有影響的科普工作。作為一個中國科幻作家，劉慈欣認為國內(nèi)還很缺少這樣對自己專業(yè)領域有超越性眼界的科學家。

中國科幻文學的黃金時代何時來臨？

《〈三體〉中的物理學》首發(fā)式所在的廣州方所書店，當天出現(xiàn)了書店工作人員沒有預料到的景象：前來“圍觀”劉慈欣和李淼的讀者，擠滿活動席位，并填充進書店內(nèi)的書案旁、書架下、咖啡館所有空擋。

上一次出現(xiàn)這種爆滿的活動情況，是陳丹青來此演講。這很大程度上歸功于“三體迷”的“堅強隊伍”。中國科幻文學借由“三體”系列的出版，一下子從小眾讀物成為大眾文化現(xiàn)象。

這股熱潮的背后，是一個近來一直“糾纏”于中國科幻界的問題：“后《三體》”時代的中國科幻何去何從？換問之：中國科幻的黃金時代來了么？

李淼在這本書的后記中寫道：“閱讀和寫作科幻小說在國內(nèi)還是一個小眾群體……科普和科幻界的讀者多寡，其實反映了一個國家整體文化的狀態(tài)……最多再有10年，我們將進入一個文化高峰期，或者更恰當?shù)卣f，文化健康期。到那時，無論是中國科幻還是中國科普，都將進入一個黃金時期。”

劉慈欣也同樣樂觀。他說，當一個國家處于快速發(fā)展時期，而未來充滿吸引力的時候，這種環(huán)境正是滋生科幻文學的土壤。

但姚海軍卻認為現(xiàn)實不太樂觀。“大家覺得《三體》大賣能夠帶動整個科幻。但今天看來，這種帶動是需要前提條件的。如果沒有作品，《三體》再成功，和其他人也沒有關系。”他說。

據(jù)他介紹，作為國內(nèi)目前僅剩的培養(yǎng)科幻作家的紙媒體，《科幻世界》雜志一年十二期，每期以五篇小說計，總共六十篇，實際上也就是幾十個人能夠經(jīng)常發(fā)表作品?！跋氲竭@兒，未來的劉慈欣在哪兒？想來就有壓力?！?/p>

“現(xiàn)在《科幻世界》發(fā)表的作品還是核心科幻作品多一些，當然也會發(fā)韓松這樣風格特異作家的作品，但整體空間還是有限的?！币＼姼嬖V記者，“我希望中國也能有更多風格不同的科幻類雜志出現(xiàn)，給不同風格的作家更多的機會?！薄矩熑尉庉嫞簵顥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