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嶸
朱凝閣是朱家鎮(zhèn)的寶地。凡在朱凝閣讀過書的學子都取得了功名,不少還在在京中為官,正因為如此,朱凝閣成了朱家鎮(zhèn)人最向往的學堂。
朱凝閣一年招收學子不過六十人,為了想成為這六十人中的一員,不少學子們和父母們想盡了辦法,可無論有權有錢或貧寒,朱凝閣皆一致對待,入閣考試便是由夫子在論語中隨意挑出一句讓應試的學子回答解釋。很多次夫子提出相同的問題,應試者回答有時答案是一樣的,夫子卻也搖頭不收。次數(shù)多了,父母們只有要求自家孩子讀熟弄通論語,以期孩子能過夫子那一關。
鎮(zhèn)子南邊幾年前搬來一家蔣姓之人,據(jù)說也是官宦之家,家有一子,一直在家向西席先生學習,可自從蔣老爺搬到朱家鎮(zhèn)后,聽說朱凝閣后,便要孩子入朱凝閣讀書。蔣家之子卻連考兩次均未能進。第一年夫子對蔣家公子出的題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蔣公子答道:“友人自遠方而來,難道不是件高興的事情嗎?”這應是極標準的回答,更何況蔣公子的答案亦無錯,夫子點頭后問又還有呢?蔣公子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夫子搖了搖頭?;丶液笫Y公子告之其父未能過夫子一關,故未能入朱凝閣。蔣老爺思考良久,也不得其解,他只有令兒子查經(jīng)據(jù)典,當公子終于查到此句還有對文章才華喜愛之意時,公子心里不僅多日疑惑一掃而空,而且頭一次對朱凝閣心生向往之意。
第二年間,蔣公子把論語一書讀了好幾遍,光注釋就整整抄了厚厚幾本,蔣老爺見兒子如此好學,心中甚喜,不禁對朱凝閣越發(fā)喜歡,盼望兒子入閣讀書愿望更強。第二年,蔣公子再去朱凝閣應考,夫子問的還是同樣的問題,蔣公子把原話說了一遍,又加上所查之意。答完后蔣公子熱切地看著夫子,他以為這次夫子定然是讓自己通過,可沒有想到,夫子聽完后仍然搖了搖頭。蔣公子沮喪而回,回家后對蔣老爺直呼夫子刁難。蔣老爺這次細問考試之經(jīng)過,聽完后,蔣老爺沉心想了一會,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直說這朱凝閣真是一個藏龍臥虎之地,也難怪從這里出去的學子都能在各自人生路上尋得自己一席之地。蔣公子見父親如此高興,心中甚是奇怪,問父親何故,父告訴了兒子。蔣公子聽了,不由得恍然大悟。從那天起,蔣公子三讀論語,也未見他再抄注釋,第三年,夫子再問其題,公子應答,卻見夫子點頭,蔣公子終于進得朱凝閣。
新年,蔣老爺帶著公子親自前往夫子家中拜年,蔣老爺鄭重將公子交于夫子,請夫子教公子之學問。夫子問蔣老爺,老爺本身便滿腹文章,交公子入閣能否放心?蔣老爺卻說夫子的學問早已超過自己,把孩子交給夫子這樣的師者,自是百個放心。夫子聽了,猶自微笑。
自從蔣公子三考朱凝閣,蔣老爺親登夫子家的拜師的事情傳出后,鎮(zhèn)中之人對朱凝閣越發(fā)是敬重起來。說也奇怪,只要是從朱凝閣出去的學子,無論是為官或是為師或為商,他們所取得的成績雖談不上翹楚,但卻始終是同行業(yè)里的長青樹,僅此一點,也令朱凝閣名聲大振,朱凝閣夫子們更為一景。
話說蔣公子從朱凝閣考完會試后,便入朝為官。臨行之時,與其他學子一起拜別夫子,夫子欣慰地看著蔣公子一行,并道自己一生所學均傳于學子,心中甚是快慰,說到此處,夫子臉上更是一臉的驕傲。蔣公子一干學子聽罷均叩拜夫子。夫子囑咐道無論在何時何地,切不可忘記初入學時之事。蔣公子與從學子聽罷俱應于夫子。
蔣公子入得官后,勤儉為民,頗受百姓之喜愛,如蔣公子這般入官沒多久就享有成績的官員,極易受上司或同級官員的嫉妒。可奇怪的是,蔣公子就能做到上為欣賞,下為結友,他的這個官做得是四平八穩(wěn),不過十年,蔣公子就入了翰學院。蔣老爺知道后,嘆道:“此乃夫子之效啊?!笔Y公子入了翰林之后,醉心于編書立卷,其當年與蔣公子從朱凝閣一同入朝的同門,也各人各得其位。蔣公子每每回到朱凝閣對夫子敬重有加,稱其為良師。
朱凝閣每次入試仍然由夫子提問,問的仍然是論語。一日蔣老爺與鎮(zhèn)上友人聚會,其友說這朱凝閣真是一部論語治天下啊。蔣老爺笑說,這論語雖是圣人之言,真正的卻在于行啊。友惑而不解,蔣老爺說僅當年夫子問小兒之“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看中的不是對這句話字里行間的懂得,而是怎樣用欣喜平和自然之心面對身邊所遇見的一切事物。友聽罷,恍然大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