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蝦
清華大學的老校長梅貽琦先生說過:“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登山也是同樣的道理,阿爾卑斯地區(qū)沒有一座海拔5000米以上的高峰,卻誕生了現(xiàn)代登山運動,孕育的登山家燦若星河。自從1786年,采水晶人Balmat和醫(yī)生Paccard從霞慕尼出發(fā)首登勃朗峰以來,攀登技術、經(jīng)驗、理念在阿爾卑斯地區(qū)的登山者和向?qū)еg一代代積累、改良、沉淀。我們稱之為登山文化。
阿爾卑斯,在中國登山愛好者中,一直是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詞。無論從時間的縱向,還是各山系和山峰的橫向而言,關于阿爾卑斯的中文信息長期呈碎片狀。今年的阿爾卑斯有兩件令人矚目的新聞:一是阿爾卑斯黃金年代150周年,霞慕尼、策爾馬特、庫馬約等阿爾卑斯山谷重鎮(zhèn)都舉行了紀念活動;二是Ueli Steck用時61天,不借助機械動力,攀登了阿爾卑斯全部82座4000米以上的山峰。借此,筆者從歷史和地理兩個角度,盡可能把阿爾卑斯的全貌呈現(xiàn)給讀者。阿爾卑斯是登山運動的起源地,了解阿爾卑斯,對每個登山者而言,都是一次不可或缺的尋根之旅。
攀登的目的
1786-1855
當說起登山運動的起源時,津津樂道的是1786年勃朗峰的首登。但事實上,自那以后登山運動的發(fā)展依舊緩慢。1994年,國際登山聯(lián)合會UIAA制訂了一份阿爾卑斯山82座4000米山峰的正式列表,從1786年~1855年的近70年中,僅有約10座4000米級山峰被首登,這其中有拿破侖時代戰(zhàn)爭的影響。究其動機,最早的登山者都是阿爾卑斯山下的獵戶和采水晶人,攀登并不是他們追求的目的,而勃朗峰的首登也只是源自一次懸賞。襁褓中的登山尚未從其他動機中擺脫出來,還沒有完全蛻變?yōu)橐环N體育運動—即攀登本身就是目的。
黃金年代
1855-1865
登山運動進入高速發(fā)展期的源動力來自英國的工業(yè)革命。19世紀大規(guī)模的機器產(chǎn)業(yè)推動經(jīng)濟發(fā)展,英國出現(xiàn)了一個新的階層,經(jīng)濟富足,時間寬裕。從繁重的勞動壓力中解脫出來之后,他們渡過海峽,尋找新的探險的空間。時至今日,當經(jīng)濟得到發(fā)展,人們便會在探險運動中追尋未知世界,包括人類的未知和自我的未知。從歐洲到北美、澳新、日韓,直至今天的中國,無一例外,這是寫在人類基因中的本能。1857年倫敦的一群紳士組建了Alpine Club,這是歷史上第一個登山協(xié)會。英國紳士們在阿爾卑斯山里,在當?shù)厣矫竦膮f(xié)同下,開始攀登一座座高峰。這些山民在阿爾卑斯山下放牧、狩獵、追逐巖羊、挖掘水晶,熟知路徑和山口,了解如何穿越冰川和雪坡。他們?yōu)橛澥繐數(shù)巧较驅(qū)А]有科考的任務,也不用追求經(jīng)濟的收益,目的是站在山巔,僅此而已。這樣的攀登開始有了體育運動的意味,這些英國紳士和當?shù)厣矫裼辛艘粋€新的共同的名字Alpinist—登山者。
每到夏天,這些英國紳士就從英國趕來,和那些已經(jīng)結(jié)下深厚友誼的當?shù)叵驅(qū)囊粋€山谷徒步翻越至另外一個,尋找新的攀登目標。于是也產(chǎn)生了那個年代最著名的登山者和向?qū)?,用簡陋到不可思議的裝備首登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峰。1855年,瑞士境內(nèi)的白澤峰(Weissmies)和阿爾卑斯第二高峰多佛尖峰(Dufourspitze)以及勃朗峰東側(cè)的勃朗塔庫峰(Mont Blanc du Tacul)三座4000米級山峰被首登。到1859年的五年時間里,15座4000米山峰被首登。1860年后這樣的攀登進程再次加速,到1865年,又首登了23座4000米以上山峰。后世把1855~1865年稱為阿爾卑斯黃金年代。
黃金年代的巔峰在1865年,這一年里,有超過60次重要首登,遍布阿爾卑斯各個山谷。從東阿爾卑斯貝爾尼納峰(Bernina)的羅塞克峰(Piz Roseg),瑞士的Ober Gabelhorn,到法國的綠針峰(Aiguille Verte)。這一年留在登山史上最濃重的一筆非馬特洪峰首登莫屬。
1865年7月14日,英國的愛德華·溫珀(Edward Whymper)、查爾斯·哈德遜(Charles Hudson)、佛朗西斯·道格拉斯(Francis Douglas)、道格拉斯·哈道(Douglas Hadow)以及法國向?qū)仔獱枴た肆_(Michel ?Croz)和瑞士策爾馬特的向?qū)崭裢郀柕拢═augwalder)父子,登上了登山者覬覦許久的馬特洪峰。下撤是一次災難性的悲劇,哈道、哈德遜、道格拉斯和克羅滑墜,跌落近千米至北壁下的冰川上。被馬特洪峰首登的光芒所掩蓋,其歷史意義不在其下的還有勃朗峰東壁Brenva Spur新路線。這次攀登發(fā)生在馬特洪峰首登的前兩天,之所以堪稱登山史上劃時代的一次突破,是因為它所創(chuàng)造的理念在登山界持續(xù)至今。登山者攀登的目的不局限于站在山頂,而是尋找具有挑戰(zhàn)性的技術高難度路線。一個世紀以后,美國總統(tǒng)肯尼迪在宣布登月計劃的演講中那句著名的話同樣可以高度濃縮這一理念:We do these things not because they are easy, but because they are hard,我們做這些事情,不是因為它容易,而是因為它困難。正是這種精神激勵人類不斷探索。
我們必須要記住譜寫這段光榮與夢想的華彩樂章的那幾個名字,他們貫穿了10年來的黃金年代。來自英國的Leslie Stephen、Walker家族,Adolphus Warburton Moore、Edward Whymper、阿爾卑斯當?shù)叵驅(qū)ichel Croz、Christian Almer、Jean-Antoine Carrel、 Melchior Anderegg。他們中有人把生命留在了山上,活下來的把這段歷史記錄了下來。今天,他們的名字被命名于山峰上、路線上,和阿爾卑斯小鎮(zhèn)的街道和廣場上。
探索時代
1865-1938
有這樣的誤解,馬特洪峰是阿爾卑斯探索時代的終結(jié)。事實并非如此,馬特洪僅是阿爾卑斯4000米山峰首登史上過半行程。右群峰Les Droites,巨人齒峰Dentdu Geant都是在1870和1880年代完成的首登。巖石和陡峭冰壁上的技術短板阻擋了登山者通向更陡峭山峰的步伐。勃朗峰南壁上延伸出來的幾條山脊上的衛(wèi)峰,諸如Mont Brouillard、大喬拉斯峰上的衛(wèi)峰PointeCroz,以及塔庫峰Tacul上Diable山脊上數(shù)個衛(wèi)峰Pointe Carmen、Pointe Mediane的首登都是在1920年代,這標志著阿爾卑斯山4000米山峰全部攀登完畢。不過在當時,4000米山峰的概念尚未形成,82座4000米山峰的目錄在大半個世紀后才出臺。
登山者在西阿爾卑斯的高峰中攻城拔寨的同時,東阿爾卑斯地區(qū)的登山者也并未閑著。受勃朗峰首登的鼓舞,1800年在奧地利的一位公國主教支持下,奧地利最高峰大鐘山(Grossglockner)被首登。1862年,保羅·格羅曼(Paul Grohmann)等建立了奧地利登山協(xié)會OEAV。今天的奧地利登山協(xié)會雖然規(guī)模不是最大,但其會員占據(jù)全國總?cè)丝诘?%,這一比例在世界各國幾乎是最高的。在海拔稍低的東阿爾卑斯地區(qū),登山者讓巖石攀登技術有了長足發(fā)展。1869年,格羅曼等人首登了現(xiàn)意大利南蒂羅爾境內(nèi)的三峰山TreCime di Lavaredo主峰,即大峰Cima Grande,這可以認為是現(xiàn)代大巖壁攀登的雛形。1879年,在奧地利達赫施坦因(Dachstein)南壁的攀登嘗試中,首次出現(xiàn)了使用巖錐的記載。
最原始的冰爪雖然已經(jīng)在不同場合使用了幾個世紀,但在19世紀中期,當時的登山界對冰爪呈現(xiàn)截然不同的兩種態(tài)度。蒂羅爾地區(qū)的奧地利人是冰爪的忠實擁護者,而在西阿爾卑斯,追求純正的登山者則對這種“人工輔助器械”持強烈排斥態(tài)度,而向?qū)優(yōu)榱吮3止ぷ鞯膰烂C性,也拒絕使用。最終登山者逐漸接受了冰爪。1908年,英國登山者奧斯卡·艾肯施坦因(Oscar Eckenstein)發(fā)明了10齒冰爪,即現(xiàn)代冰爪的雛形,意大利的鐵匠鋪Grivel率先將其商業(yè)化,從此依靠冰爪豎齒就可以很輕松地攀登35度以下的冰雪坡,而無需費盡周折地砍雪階。
技術上的進步,使得更陡峭的山峰和更艱難的路線成為可能。
評價現(xiàn)代登山的準則,包括攀登山峰、路線難度以及攀登方式。1865年的Brenva Spur新路線奠定了路線難度的理念。1880年,英國登山家馬默里Albert F. Mummery和布格內(nèi)Alexander Burgener在嘗試巨人齒峰Dentdu Geant時,仰望那片光滑的巖壁,他們選擇撤退,并留下了“公平手段下沒有可能攀登(Absolutely in accessibleby fair means!)”的名言。馬默里沒有留下巨人齒峰的首登,卻為后人留下了“byfairmeans”的寶貴精神遺產(chǎn)。所謂公平方式,盡可能將金錢、權力所帶來的人多勢眾排除在外,只有自己才是可以依靠的,做到山峰面前人人平等。馬默里把這一風格帶到了阿爾卑斯以外。1895年,他用他信奉的“byfairmeans”嘗試攀登南迦帕爾巴特,這是有記載的首次8000米山峰嘗試。馬默里把自己永遠地留在了南迦。在吞噬了31條生命之后,海爾曼·布爾(Hermann Buhl)以同樣的公平方式無氧登頂。
此外,自1870年代開始,登山者在無人觸及的山壁上尋找可能的攀登路線。1872年玫瑰群峰(Monte Rosa,包括阿爾卑斯第二高峰多佛尖峰Dufour Spitze等十幾座山峰)東壁,1881年德國境內(nèi)的瓦茨曼峰(Watzmann)東壁,都是阿爾卑斯最大體量的山壁,垂直高度差都在1800米以上。
1920年代,攀巖攀冰技術都有了長足的發(fā)展,越來越多的山壁被登山者征服,到1930年代初期,剩下少數(shù)極其艱難、未曾有人完攀的大山壁成為登山者的目標。
北壁的背陽朝向加劇了攀登的難度和天氣的險惡。馬特洪、大喬拉斯、艾格,這三座山峰的北壁被合稱為三大北壁。艾格北壁首登者安德雷爾·黑克馬耶AnderlHeckmair在1949年出版的回憶錄上將這三大北壁稱為“阿爾卑斯最后的難題”。 如果再擴展一下,小德魯峰(Petit Dru)、巴迪爾尖峰(Piz Badile)和三峰山大峰(Cima Grande,德語為Grosse Zinne)合稱為阿爾卑斯六大北壁。
1930年代是繼阿爾卑斯黃金年代之后又一段蕩氣回腸的歲月。埃米利奧·科米奇(Emilio Comici)在東阿爾卑斯,尤其是多樂美地貢獻了超過200條新路線,他是首先將攀巖難度推向了VI(UIAA)的人。1933年,他和兄弟們首攀了三峰山 Cima Grande di Lavaredo的大峰Cima Grande北壁。他發(fā)明了多級繩梯和懸吊式露宿帳,在大巖壁攀登歷史上豎立了一塊奠基石。
這個年代最矚目的當屬三大北壁首登的競爭。
1931年,德國的施密特兄弟(Toni/Franz Schmid)首登了馬特洪北壁,并獲得1932年洛杉磯奧運會登山金牌,也是歷史上僅有的三塊奧運會登山金牌之一。
大喬拉斯是一座屏風狀的山峰,包含數(shù)個高度相差不大的峰點。因此大喬拉斯北壁首登包含兩種不同的定義,1934年德國的魯?shù)婪颉け说滤筊udolf Peters和哈林格Haringer以及另外三支法國及意大利的隊伍同時試圖首登大喬拉斯北壁,最終只有這支德國隊伍還在堅持。距離頂峰僅幾個繩距的時候,惡劣的天氣迫使彼德斯和哈林格放棄,沿整座北壁繩降。哈林格在積雪的巖石上滑墜遇難,彼德斯獨自一人沿著覆蓋著冰層的巖壁繼續(xù)下降,用了整整四天終于回到冰川上。1935年,彼德斯和馬丁·馬耶爾Martin Meier再次嘗試,沿北壁克羅巖柱Croz Spur登上克羅峰頂Pointe Croz??肆_,即曾經(jīng)首登大喬拉斯,并且在首登馬特洪中遇難的著名法國向?qū)仔獱枴た肆_Michel Croz。1938年意大利著名登山者里卡多·卡辛Riccardo Cassin和同伴沿沃克巖柱Walker Spur登頂大喬拉斯主峰沃克峰點Pointe Walker。沃克的名字,也是由黃金年代著名的登山家族沃克命名。而卡辛,在今后的幾十年里在登山史上也是個無法忽略的名字,例如1958年迦舒布魯姆IV峰的領隊,1961年麥金利峰南側(cè)著名的卡辛山脊路線等。而他發(fā)明的登山裝備以及創(chuàng)立的品牌Cassin,依舊在為當代登山者提供稱手的裝備。
1935年,來自慕尼黑的德國登山者卡爾·梅林格( Karl Mehringer)和馬克斯·塞德馬耶(Max Sedlmayr)嘗試艾格北壁,在持續(xù)了五天的艱苦攀登后,雙雙在暴風雪中凍死。1936年,德奧兩國的托尼·庫爾茨(Toni kurz)、安迪·亨特希托伊瑟(Andi Hinterstoisser)等四人再次嘗試,以全部遇難收場—這場悲劇因電影《Nordwand》而眾人皆知。1938年初,兩位意大利登山者再次嘗試,因天氣驟變放棄,下撤途中雙雙遇難。德語中Nordwand和Mordwand僅一個字母之差,后者的含義是殺人墻,于是艾格北壁理所應當?shù)孬@得了這樣的綽號。同年,來自德國及奧地利的安德雷爾·黑克馬耶(Anderl Heckmair)和海因里?!す眨℉einrich Harrer)再次嘗試,不成功則成仁,到了路線頂端,惟一活下來的機會就是登頂艾格,并從其他方向下撤。黑克馬耶率先用上的當時極其罕見且昂貴的12齒冰爪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前齒的發(fā)明使得登山者可以攀登更加陡峭的冰雪壁或者是巖壁。他們最終完攀艾格北壁。黑克馬耶在攀登中領攀了大部分路段,因此這條路線被稱為Heckmair route,時至今日依舊是經(jīng)典路線。在過去的七十多年里,梅斯納爾、Ueli Steck都曾在這條路線留下自己的腳步和速攀紀錄。
阿爾卑斯最終難題得以解決,阿爾卑斯攀登的第二段樂章落幕。
新的角逐
1945年后
二次大戰(zhàn)讓阿爾卑斯的攀登沉寂了數(shù)年。硝煙散去,一場新的角逐開始。雖然瓦爾特·博納蒂(Walter Bonatti)為代表的新一代登山者開始涌現(xiàn),他在塔庫峰(Mont Blanc du Tacul)南側(cè)的一座花崗巖塔峰大卡普桑(Grand Capucin)首攀了東壁,solo開辟小德盧峰(Petit Dru)西南巖柱新路線,但是不可否認登山的角逐移到了喜馬拉雅和喀喇昆侖。
1960年,道拉吉里首登之后,8000米山峰僅有中國境內(nèi)的西夏邦馬保留未登。受印巴戰(zhàn)爭及中印局勢的影響,印度、尼泊爾、巴基斯坦停止發(fā)放攀登許可,中國的情況,由于眾所周知的歷史,攀登許可更是無從談起。登山者回歸阿爾卑斯,一時間精彩紛呈。而在這個時期涌現(xiàn)出來的年輕登山者引領了未來幾十年的登山潮流。他們是克里斯·伯寧頓(Chris Bonington)和萊茵霍德·梅斯納爾(Reinhold Messner)。
1961年,伯寧頓等開辟了勃朗峰南壁弗雷尼中央巖柱Freney centralpillar新路線,1968年,梅斯納爾因在艾格北壁和東北壁之間的北柱新路線而在登山界嶄露頭角。1965年,在K2首登中蒙冤多年的博納蒂選擇以冬季solo的方式在馬特洪北壁開辟一條極難的新路線。在經(jīng)歷六天的艱苦攀登之后,博納蒂毅然封金掛印,離開登山界,以記者和探險家的身份云游世界。2007年,意大利登山協(xié)會正式為博納蒂洗刷K2不白之冤。2009年,改革后的金冰鎬獎將首屆終身成就獎授予博納蒂,在他病故之后將終身成就獎更名為博納蒂獎,以紀念這位“登山史上最偉大的登山者,各個領域真正的專家”(梅斯納爾語)。
登山路線,通常情況走向曲折,因為攀登原則是選擇一條最合理的路線即logicline。另一種哲學是筆直向上,沿著從山頂水滴下來的最短直線路線dropline攀登,埃米利奧·科米奇為這樣的直上路線取名Direttissima,這個意大利語名詞固化成為了登山術語。
阿爾卑斯最著名的Direttissima路線是在艾格北壁上。1966年,美國登山者約翰·哈林二世(John Harlin II)和英國的道格爾·哈斯頓(Dougal Haston)等試圖開辟首條艾格北壁的直上路線,因繩索斷裂跌落1000米遇難,為紀念他,這條路線被命名為哈林直上路線。IMAX拍攝的電影The Alps記載了哈林二世的兒子哈林三世重返艾格北壁的故事。
1969年,一支日本的隊伍從略微西側(cè)開辟了一條新的直上路線,日本直上路線。這條路線直接穿過艾格北壁上那塊著名的大光板Rote Fluh,六個人用時一個月,一噸的物資,數(shù)百個膨脹螺栓。用今天的眼光來看,這樣的攀登方式不足取。但走上經(jīng)濟騰飛之路的日本,在艾格和大喬拉斯北壁上都留下了自己的新路線。人種不是借口,傳統(tǒng)不是理由。探索、勇敢、進取的精神才是攀登的源動力。
如前所述,攀登的評價不外乎山峰路線難度和攀登方式。在新路線之外,阿爾卑斯的登山者尋找新的挑戰(zhàn):冬季攀登和solo。
1959年,奧地利的迪特·馬沙特(Dieter Marchart)用時五小時,首次solo了馬特洪北壁,1963年和1968年,完成艾格北壁和大喬拉斯北壁。1961~1963年這三年里,三大北壁先后迎來了首次冬攀。
隨著攀登技術和裝備的進步,攀登速度顯著加快,攀登競速雖然不像競技體育那樣,卻也在悄悄的進行。1938年的艾格北壁首登用了三天,1950年時,時間縮短到了18個小時,1974年,梅斯納爾和搭檔彼德·哈博勒把紀錄縮短到了10個小時。這個紀錄保持了整整30年,2004年Ueli Steck和搭檔Stephan Sierist又縮短到了九個小時。2011年,瑞士登山者Roger Schaeli和Simon Gietl把團隊攀登紀錄保持在4小時25分。相比團隊,solo省去確保的時間,因此速度更快。1963年的首次solo時間是兩天,1983年,奧地利的托馬斯·布本多夫(Thomas Bubendorf)把紀錄縮短至五小時以內(nèi)。同一年,萊因哈德·帕沙德(Reinhard Patscheider)用時五小時,但這是他的on-sight攀登(即對路線狀況完全不了解)。2007年和2008年,Ueli Steck連續(xù)兩年刷新紀錄,用時僅2小時47分。當人們深感這樣的速度幾乎逆天的時候,2011年達尼·阿諾爾德Dani Annold就以2小時28分的速度改寫了該紀錄。
同時,技術和裝備的進步使得三大北壁不再具備過去那樣的極限挑戰(zhàn)性,甚至慢慢蛻變成高強度的訓練路線,登山者依然在阿爾卑斯尋找自己的極限。1952年法國的加斯通·雷布法(Gaston Rebuffat)率先完成了全部六大北壁。雷布法對很多人來說是個陌生的名字,但每個去過霞慕尼的游客或登山者都曾見過他的畫像。雷布法首登南針峰南壁的照片被畫在了霞慕尼那幅著名的壁畫上,只是在壁畫上看到的是他在陽臺下的攀爬。曾完成馬特洪首次冬攀的奧地利登山者雷奧·施樂默(Leo Schloemmer)在1963年內(nèi)完成了三大北壁。
飛傘、滑翔傘、極限滑雪和直升機的普及,使得快速下撤以及在不同山峰間轉(zhuǎn)移成為可能,于是登山者充滿了遐想,連續(xù)攀登這些路線最快需要多少時間呢?以法國登山者為代表,創(chuàng)造了又一新的攀登方式,來自法語單詞Enchainements的鎖鏈式攀登。1985年法國的克里斯托弗·普羅費(Christophe Profit)以驚人的不到23小時,連續(xù)完成三大北壁的solo攀登。1986年,同樣是法國的讓-馬可·博阿旺(Jean-Marc Boivin)在24小時內(nèi)完成了勃朗峰地區(qū)四條北壁路線(綠針峰Aiguille Verte,右群峰Les Droites,庫特峰Courtes以及大喬拉斯),在這四條路線之間使用滑雪板或者飛傘完成連接而不借助機械動力,最后滑翔15公里回到霞慕尼。1989年,瑞士的埃哈德·洛瑞唐(Erhard Loretan)在13天里連續(xù)攀登了伯爾尼高地地區(qū),包括艾格北壁在內(nèi)的13條北壁路線。Loretan是第三位完成14座的登山家,也是梅斯納爾之后第二位全部無氧完成者。更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快速輕量高難度路線,例如珠峰北壁40小時往返的無氧阿式攀登,漫長的安納普爾娜東山脊路線等。
長久以來,阿爾卑斯有多少座4000米以上山峰是個不確定的概念,1994年,國際登聯(lián)UIAA根據(jù)地形突起度(topographicprominence)及登山歷史等因素確定了82座4000米主峰和46座衛(wèi)峰。連續(xù)攀登這82座山峰變成了一個巨型鎖鏈式攀登。2004年,法國登山者Patrick Berhault在攀登66座山峰后,在瑞士的多姆峰(Dom)和泰希洪峰(Taeschhorn)之間的山脊上因雪檐坍塌遇難。2006年末至2007年春,斯洛文尼亞米哈·瓦利奇Miha Valic首先完成了82座山峰的全部攀登。由于是在冬季,很多高山小屋處于關閉狀態(tài),物資運輸是個大問題,因此他不得不在山峰之間使用了車輛代步。2008年夏季,意大利的弗蘭科·尼克里尼(Frano Nicolini)和蒂亞戈·吉奧瓦尼尼(Diego Giovannini)首先在60天內(nèi)完成不借助機械動力的82峰連登。
今年,黃金年代150周年,Ueli Steck再次嘗試82峰連登并用61天完成,由于他在登山界的人氣,使得阿爾卑斯又一次成為了關注的焦點。
尾聲 登山試驗場
登山運動的根在阿爾卑斯。登山運動在這里起源,發(fā)芽,直至枝繁葉茂。這里有肥沃的土壤,登山者在阿爾卑斯汲取兩個多世紀沉淀下來的登山文化精髓,這份精髓包含了登山技術、登山裝備、登山理念和登山創(chuàng)意。成熟的登山培訓體制讓一個愛好者在這里成長,成熟。前輩們留下的無數(shù)條類型多樣、難度不一的攀登路線為新一代的登山者提供了一個最好的認識大山,與大山對話的平臺。一個在阿爾卑斯游刃有余的登山者,足以遠征世界任何一個角落,哪怕最高只曾到過勃朗峰,也不畏懼8000米的缺氧。
從新路線,到solo、冬攀、冬季solo,無器械的自由攀登、連登、冬季連登,各種各樣的攀登方式激發(fā)無窮的創(chuàng)意。這里是一片試驗場,讓那些經(jīng)歷考驗的靈感,移植到喜馬拉雅和世界各地的大山。
走進阿爾卑斯,這是一個登山者的尋根之旅。